卓毅在靶场上大获全胜,大大的给电影学院涨了面子。这场碾压式的胜利给电影学院的所有新生都注入了一针强心剂,仿佛那几枪是他们打的一样,一个个都成了枪神本神,恨不得现在就上战场。
陈教官急的直吹哨子:“安静!立正!!这是靶场,不是游乐场――别以为这些练习子弹没有杀伤力,谁要是操作失误,照样得丢小命!”
军令如山,原本乱糟糟一片的靶场安静下来,大家在哨声下排成方阵,乖乖地等待领枪。
枪一支支发到了大家的手里,陈教官再次重申规矩:“一人五发子弹,瞄准了再发射!我吹一声哨,才能发射一次。打靶时不允许交头接耳,要专心,遇到任何问题,举手喊报告,绝不允许在靶场上随意穿梭!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
陈教官:“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谁都不能私藏弹壳。每个人射出五发子弹,必须交回五枚弹壳,这些都要归档回收的!”
小胖藏在人群里,大胆开麦:“那如果没交回五枚呢?比如,比如有一枚找不到了?”
陈教官虎目一瞪,准确地抓住了人群中的小胖,灼灼目光射了过去:“如果找不到,那就罚绕着操场跑圈!少一枚弹壳就跑二十圈!”
“二十圈?”
“这儿的跑道五百米一圈,二十圈就是十公里啊!”
“我靠,这是马拉松吧。”
“本来还想着偷偷藏一枚做纪念……十公里不如鲨了我算了。”
教官的铁血规矩浇灭了大家心中的不安分,一个个乖觉得不得了,排队抱着枪走上靶场。
摄影系沾了卓毅的光,最先上场射击。其实卓毅刚刚已经射了三轮了,本不想再射,但耐不住同班同学的请求,又为他们表演了一番。
五枪射完,卓毅再次五枪五中,但是看看其他人,有射飞的、有射到其他人靶上的、有射到地上的……最好的成绩不过是五六环而已。
大家这才知道,原来射击是这么难的一件事!若心不静,手不稳,子弹就很容易偏离轨道,他们刚刚看卓毅如此举重若轻,还以为自己会是下一个天选射手,可惜被残酷的现实狠狠嘲笑了一番。
……糟了,更崇拜卓哥了怎么办?
小胖被枪的后坐力震到手麻,但他仍是一脸兴奋,在卓毅身旁跑来跑去,看样子已经完全沦为他的小弟了。
卓毅对他的热情无从招架,好在陈教官叫了他一声,把他从尴尬中拯救了出来。
“卓毅,我看你也没什么事,帮我指导一下学生吧。”陈教官说,“学生太多,教官不够,你看谁需要指导,就过去帮个忙。”
卓毅最怕麻烦,立刻拒绝:“这不合适吧。”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老班长,我可听说了啊,你之前在全军大比武中还拿过射击冠军呢,你刚刚欺负小孩子都不觉得不合适,我让你指导你一下你的同学,你有什么不合适的?”
“……”卓毅没办法,只能同意了。
为了缩减时间,一共开了一号二号两个靶场,学生分为两部分,在不同靶场射击。非常巧合的是――卓毅被分到的那个靶场,表演系也在其中。
卓毅僵硬地站在靶场旁,看着那些说笑的年轻学生从自己面前走过。程杏飞的两位舍友一左一右挽着她的胳臂,年轻的女生脸上满是春光明媚,不像是来靶场射击,倒像是来郊游。
据说,电影学院表演系的面试老师选人时,最喜欢“大牡丹”长相。这是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外貌特征,若把电影学院表演系的女生聚在一起,就能从她们的外貌上窥见一二:她们的五官端正大气,脸部线条饱满,双眼明亮,看上去自信从容。
卓毅并不懂花,更不知道牡丹有多少种花型。但他想,若表演系的女生真的都是牡丹的话,那程杏飞绝对是身价最名贵、开的最灿烂的那一朵。
三个女生说说笑笑的,见到卓毅站在靶场外,两位舍友立刻嬉笑着打招呼:“卓哥好!”“卓哥怎么来我们靶场了?”
经过刚才的那次比赛,现在整个电影学院的新生都开始叫他“卓哥”了。这是一种打趣,更是一种认可。
两位舍友喊完,程杏飞犹豫了几秒,也跟着小声轻叫:“……卓哥好。”
这是程杏飞第一次叫他“卓哥”,而不是“卓毅”。这声卓哥喊出口,不光程杏飞脸上发烫,卓毅也感觉体温急速上升,甚至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好在他向来没什么表情,没人看出来他现在的不自然,他僵硬地点了点头,眼神生硬地落在远处的靶子上,硬邦邦地说:“教官让我指导你们射击。”
大家一听,立刻起哄叫他卓教官。
卓毅慌张了起来:“别乱叫别乱叫,我只是帮你们教官打个下手。”
虽然他很谦虚,但其他学生们依旧坚持叫他卓教官,没一会儿这个称呼就在表演系里传开了。
等到表演系领枪射击时,卓毅一下成了大忙人。
这个喊:“卓教官,你看我射击姿势对吗?”
卓毅瞥了一眼:“枪为什么要架在肩膀上?这又不是炮筒。”
那个喊:“卓教官,为什么我的扳机按不下去?”
卓毅无奈道:“因为你没上膛。”
程杏飞僵硬地趴在战壕里,眯起一只眼睛,用另一只眼睛透过准星看着远远的枪靶。她看上去是那样的专心致志,但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整个人的心思根本没放在射击上。
她侧耳倾听着卓毅的脚步声,她听到他在她身后走来走去,那些熟悉的脚步声落在地上,更像是落在她的心口。
他数次停步在她身边,指导她身旁舍友的动作,他的体温靠近又远离,程杏飞拼命让自己不转头,把注意力都集中在遥远的靶子上。
终于,随着一阵密集的枪响,这磨人的射击训练终于结束了。
表演系的射击成果并不好,脱靶的不少。程杏飞也是如此,五枪里只命中了两枪。不过大家多是玩闹感受,有人侥幸能射中十环,顿时成了同学中的焦点。
有人偷偷带了手机进靶场,趁着教官不注意,抱着枪自拍数张,卓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没有管束这些兴奋的学生们。
毕竟十年前,他第一次摸枪时,甚至一整晚睡不着觉呢。
“好了,该交弹壳了。”卓毅提醒他们,“一人五枚弹壳,上交完签字,少一个弹壳要跑二十圈,不准私藏带走!”
“哦……”
“好……”
大家稀稀拉拉的应了,他们一脸肉痛的上交了自己的弹壳,毕竟是第一次打枪,谁不想把弹壳留下来做个纪念呢。
大家排队签字还枪交弹壳,靶场的人越来越少,直到名单上只剩下一个人的人名。
是程杏飞,她还没有签字。
卓毅拦住一个女生,问:“程杏飞呢?”
女生回答:“卓教官,她还在靶场里呢……她的弹壳少了一个,已经找了半天了。”
卓毅一听,立刻放下登记册进入了靶场。果不其然,一个穿着迷彩服的纤瘦身影正蹲在地上,一寸一寸翻找着土地。
战壕是土堆的,程杏飞在地上滚了半天,早就一身尘土。绿色的迷彩服已经变成了灰色,脸上也弄得深一道浅一道的,她看着是那样的狼狈,但狼狈之外还透着一丝可爱。
卓毅走过去,问:“找到了吗?”
程杏飞正专心找弹壳,没注意他的到来,他的突然出声着实吓到了她。
“……没,没找到。”
卓毅:“……”他说:“你以前和我讲话时,可不会打结巴。”
程杏飞:“那时候你拿我工资,我当然不会打结巴。”
卓毅被噎住了,两人不再说话,只能默默低头继续找。
这片战壕都快被他们翻个底朝天了,可是找来找去,却找不到那最后一枚弹壳。
两人背对背蹲在沙坑里,一个小小一团,一个大大一座,对比鲜明。
忽然,卓毅开口说:“我以为你要和我装作陌生人,一直到我毕业呢。”
程杏飞冒出一头问号,猛地回身看他:“我?我把你当陌生人???你是不是说反了?”她怒极反笑,“是谁突然辞职,是谁莫名其妙成了我的同学,又是谁在开学典礼那天避开其他人,跑来和我说:‘不要告诉任何人我当过你的保镖’?你把我程杏飞当什么人,你是不是觉得给我当过保镖,特别羞耻?”
“我没有这个意思!”卓毅没想到会让她误解,“我只是觉得,本来你就一直活在别人的关注中,你好不容易能有正常的大学生活,如果别人知道我是你的保镖,会误会你,以为你耍大牌,就连上学都带着保镖,被媒体知道了肯定会胡说八道……”
程杏飞:“……”
程杏飞没想到,卓毅居然是出于这个理由,和她在学校划清界限!她又气他瞎操心,又笑自己胡思乱想,才会白白浪费了这么多可以相处的时间。
程杏飞阖了阖眼,看着卓毅的背影,鼓起勇气小声问:“卓毅,你能告诉我,你究竟为什么要考电影学院吗?”
其实,她心中隐隐约约早就已经摸到了那个答案,可她需要卓毅清楚的说出来。
她不想去猜了。
就在她屏息等待答案时,卓毅忽然动了动,兴奋地说:“找到了!”
程杏飞:“……什么?”
他突然起身,手掌里静静躺着一只空弹壳,重复道:“找到了。”
程杏飞呆呆看着那只空弹壳,半晌才伸手接了过来。
卓毅说:“我是在那边的角落捡到的,应该是你射击后弹壳弹出去顺着斜坡滚下去了。”
程杏飞没有心思听,她低声说了句谢谢,手心里握紧了那枚弹壳。
卓毅:“对了,你刚才说了什么?你声音太小,我没听清。”
“……没说什么。”程杏飞笑着摇了摇头,转身拿着弹壳低头离开了。
她去了交弹壳的地方,上交了五枚弹壳,签了名字,浑浑噩噩的离开了。舍友早就等她很久了,见她从靶场出来,立刻围了上去。
“你怎么脸色这么差?”
程杏飞语气淡淡的:“打靶太累了,后坐力震得我手疼,耳朵里也嗡嗡的。”
大家见她确实没什么精神,便体贴的不说话了。
转眼又到了晚餐时间,大家到了食堂,这次又在食堂里遇到了体大的学生。不过和中午相比,现在对方可老实很多,再也不敢仗着人高马大就霸占打饭窗口了。
程杏飞没什么胃口,随便打了一点饭菜,和舍友坐下来一起吃。
她们头上还戴着军训的迷彩帆布帽,热的不得了,舍友直接摘下了帽子放在了餐桌上。
只听一声“铛”,有什么东西从舍友的帽子里滚了出来,顺着桌子滚落到了地上。
大家寻声望去――谁也没料到,滚出来的居然是一枚空弹壳?!
舍友惊叫:“这玩意儿怎么在我帽子里?”
旁边另外一位同学说:“会不会是刚才趴着射击的时候,你旁边人的弹壳弹出来,卡到你帽檐上了?”
舍友也一脸懵逼,仔细回忆了好久,可实在说不出来是什么时候卡上去的。
舍友傻傻地说:“当时我旁边的人是杏飞啊,但是她的弹壳已经数齐了上交了……”
她话音未落,程杏飞忽然抓过那枚弹壳,顾不上吃了一半的晚饭,迅速跑出了食堂。
……
当程杏飞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靶场时,靶场的灯已经灭了,她扶着胸口喘着气,左右张望,却没找到那个想要见到的人影。
恰在此时,一道穿着军装的身影从靶场旁的办公室走出来,见到程杏飞时,那人愣了一下:“程杏飞同学,你怎么在这里?”
程杏飞视线转向他:“陈教官,请问卓毅在哪儿?”
陈教官回答:“卓毅?他在操场。”
现在是晚餐时间,卓毅为什么不吃饭,却在操场?
不等程杏飞问出来,陈教官就回答了她:“卓毅的弹壳只交了四枚,他说有一枚找不到了。按照之前说的规定,少一枚弹壳,就要罚跑二十圈……”
听到这里,程杏飞哪还会不懂?
刚才卓毅在靶场上找到的,根本不是程杏飞丢失的那枚弹壳,而是他自己的弹壳!
程杏飞握紧手里的弹壳,鞠躬谢过教官,又立刻转身跑向了操场。
“诶……你别跑这么快啊,我话还没说完呢!”陈教官望着程杏飞的背影,挠了挠头,“……二十圈只是吓唬吓唬你们,我哪儿敢真的让老班长跑二十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