烤鱼上来了，豆豉味的，人还没到。我喜欢清江鱼，小柯坚持要烤鱼，便宜。个头倒不小，给我们看的活鱼有两斤重。
筷子插进鱼身子，稍稍动了动，小柯立刻扯开嗓子喊：“服务员！”忙不迭地，服务员来了，候着。
“你们这么做生意我可不付帐的。”小柯横眉竖眼，“这是刚才那条鱼？偷梁换柱也做得真一点，这一点热气没有鱼都是凉的，拿做好的忽悠人是吧。”
点到七寸上了。服务员立刻罕眉耷眼。
鱼端下去了，等新的。小柯唆一下筷头，“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欺，瞧见了吧，眼睛就得擦亮一点。”
小柯精明，跟着他总不会吃亏。我问网红的情况，又说怎么迟到。小柯说是我们早到了，又说，就是个想出道的，想曝光，想签经纪公司。
哦，明白了，小柯的生意已经做开了。
等鱼第二次端上桌。目标人物来了。一看脸就知道是个网红。
锥子型。眼睛怪大怪大的。一头黄发，微微卷。嘴唇跟刚被热水烫过似的，肿大，像鱼。颧骨上则似乎多了一块肉。后来我才听小柯说，那叫自体脂肪填充。
“堵车。”网红抱歉地。
“没关系，咱们吃。”
“我最近减肥。”网红一脸为难。
“那我们吃，你稍微尝尝。”小柯看看我。
吃了一阵，聊了一阵各自理想，来北京的经历，乍一听，小柯和网红的经历都仿佛一部励志大片，相比之下，我就乏善可陈。
“有什么料？”谈到正题了，小柯单刀直入。
“你有什么资源？”锥子脸网红老江湖，不见兔子不撒鹰。
“你想做成什么样？”
“出道，加强曝光，签公司，上一部戏。”
“这些都好说。”小柯夹一块鱼肉，“资源大把，看你用什么换。”问得直接。
“X520的。”网红说。
怎么又是X520，风口浪尖的一个团。不会是月舞仙子的吧，我在内心祈祷，不要不要。
“之前曝过了。”小柯说，“再增加他们曝光团里也不会给钱。”
“这是独家，而且是爆炸新闻。”网红说。
小柯身子直起来了。他爱一切爆炸新闻，越多越好。
“可以增加你们平台的流量和关注度，说实话，你现在也在成长期，我们互相帮助，双赢。”网红很会做工作，“说说你的资源。”
“你想怎么做？”我问帮小柯问。
“看你们怎么策划了。”网红说，“以最美校花的名头出道？”她试探性地。
我傻不愣登，立刻说不行。
网红脸拉下来了。她接受不了自己被别人嫌弃不美。
小柯说要不这样吧，别最美校花了，这个梗玩得都烂了，我们会先安排一些大号给你曝光，做街拍，做小视频，经纪公司那边，我们引荐，现在手头有个网剧，特殊题材的，缺个男主的女朋友，角色是炮灰，不过性格挺强烈的。
“我演！”网红不假思索，“不过我的形象必须是美的。”
“当然，你本色演出。”小柯吹捧得很巧妙。
我觉得现在就算去演一具美丽的死尸，网红都会答应。
“说说你的料。”小柯开始夹鱼头，“团里那么多人，不是都有价值。”
“关于火舞的。”网红嘴角一丝怪笑，“马上年选了，这么大一个新闻，你说有没有价值。”
小柯表情不自然了，眼睑抖了一下。他连忙不看网红，盯着鱼，鲤鱼刺多，他仔细挑着。火舞是他女神，那个细腰大屁股的妹子。
“火舞怎么了？”我帮小柯问，打配合。
网红笑了笑，拿起手机，刷了两刷，弄出个照片，举到我们面前。
是自拍。火舞仙子和一个胖头大脸的男子躺在床上，笑得灿烂。不是艳照。但怎么看也是“丑闻”了。网红补充说明：“火舞的处女人设，是不是该破一破了？”
X520作为少女养成团体，处女人设是一定的。火舞仙子的对外宣传更是称其没谈过恋爱。没人说话。小柯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受刺激了。我连忙帮兄弟解围，“这也算不上什么重大新闻。”
锥子脸网红呵呵一笑，收起手机，“那你们再判断判断，给个回话就行，不行我再去找别家谈。”
小柯夹了一块鱼肉，胡乱塞进嘴里，嚼两下，囫囵吞，卡住了。
一阵猛咳。
我也乱了手脚。小柯看上去到了无法呼吸的边缘，一手反抓脖子，一手在空中抓爬着，像溺了水。
“饭……”小柯发出呼救，那么微弱。仿佛越过几光年传过来的。叮！我明白了。饭，对，白米饭能把鱼刺顺下去。可我们根本没点米饭！我四下张望，旁边那桌有，我顾不上什么礼数，飞身抢下一碗饭，递给小柯。
塞。他挖了一大口往嘴里塞。
感受一下。没用。
糟糕！我准备打120了。
“让开！”假脸网红气势如虹，起身到小柯背后，一挥掌，啪，重重击打她未来合作伙伴的背部。
一声惊天巨咳，连带嘴里那些饭，那调皮的鱼刺被喷出来了。
小柯摸摸脖子，露出笑容。他得救了。
“我现在是你的救命恩人。”网红理直气壮。
鱼刺事件过后，我们和网红合作了。哦不，是跟小柯。我只是见证人，打下手的。曝光力度加大，以时尚衣品博主的身份出现在公众视野。小柯还帮忙给她牵了经纪公司。
交换筹码是：火舞仙子的“非处女”证据照。
小柯消沉了几天。四眼妹问我他怎么了。
“可能恋爱了吧。”我说。
四眼妹不屑道：“恋爱，可能吗？他只爱钱。”
“人都是会变的。”我若有所思，口气抒情得像徐志摩。
“你就没变。”
“我？”该死，怎么谈到我了。
“我也没变。”她扶了扶眼镜腿，“还是那么年轻，那么漂亮。”
嚯，震惊。人还是应该对自己有个正确的认识。
“难道不是吗？”四眼妹反问我，“难道我不是狗仔侦探里最漂亮的吗？”
“是。”我昧着良心。
“我昨天看到超哥了。”四眼妹忽然说。
这是我感兴趣的，我问超哥在干吗。四眼妹说：“带孩子。超哥真的金盆洗手了，现在专职奶爸。”
“八爷对超哥有误会。”
“什么误会？收了黑钱就应该受惩罚。”
“不许乱说！”我情绪有些失控。小柯推门进来，家伙往架子上一摆，“说什么呢，莽莽叫的。”我连忙说没什么。
四眼妹不想跟小柯多聊，迅速展开办公。
“神神秘秘。”小柯说，“你们两个，不会日久生情了吧？”
“没有！”我和四眼妹异口同声。
“没有就没有激动什么。”小柯拿了个数据线，撤了。
四眼妹打破尴尬，问小柯最近有没有什么不正常。
我说没有。
“他暗恋一个人。”四眼妹言之凿凿。
“谁？”
“X520的火舞仙子。”
“你怎么知道。”
四眼妹说这电脑小柯用过，你看看浏览记录，全是搜索火舞的。我说那也不能代表什么，兴许为了办案。四眼妹没再多问。
我只是感到奇怪，拿了网红给的火舞“犯案”的证据后，小柯一直没报。压了下来。
我想精明的小柯这次或许真的动了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