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饭馆，小柯撸掉几颗鸡心，“平凡，我打算单干，咱们一起，发财。”掷地有声。
四眼妹预告过，对于小柯单飞我心里算有准备，可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我还是感觉意外。“再想想。”我低头，不看他，拿筷子摆弄一只烤蘑菇。“你再想想还是我再想想？”小柯问，“我不用想了，男人，做事爽快点。”
“能行么？”我问。
“不能行也得行，平凡，我们也是人，我们也要吃饭，人往高处水往低处流，八爷都做到这份上了，咱们得做明白人，你跟着我干，我不会亏待你，不，不是跟着，是我们合伙，平凡，上次网红那是你还不知道我吗？钱上我不会打磕巴的。”
“做侦探？”我问，“还是转做八卦号了？”
小柯说那些请人做就可以了，我开始做经纪人，没准以后也当制片。经纪人？制片？一听又是那个火舞忽悠的。
“为了火舞？值得么？”旁观者清。可惜我这个旁观者，自己也在另一个局里。
“值不值得轮不到我想，反正，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你知道，火舞是无辜的。”
我脸上一阵烧，连忙喝口水。
“照片倒是真实存在。”
小柯激动，“那是以偏概全断章取义，硬要这么编故事，娱乐圈，谁屁股干净？那都能编出故事来了。哦，偶像就不能有正常交往，就不能有几个男性朋友？平凡你不觉得么，我们这个行当所谓的有图有真相，有时候揭示的，也未必就是真相，说白了，不过跟填字有戏差不多，为了满足吃瓜群众的一些不良心理期待，侦探们就用照片去填空去印证，制造所谓的合理逻辑，这也是一种病态。”
一套一套的。这理论深度，都能去大学当讲师。
“可她只是利用你。”我说别人的时候很轻松。
“那说明还有利用价值，这本身就是一种幸福，真的，平凡，男人嘛，不要怕被利用。”小柯眼望前方，狠狠地咬下最后一颗鸡心。我当然没有立刻答应他。同时建议，可以先两边干着，没必要立刻就和八爷提辞职。再上班的时候——就是和四眼妹一起做什么新媒体，我和四眼妹简单说了说。
四眼妹立刻说：“叫我大仙。”
“什么？”
“这事我不是早跟你说过。”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知道尼尔·波兹曼么？”
“娜塔莉·波特曼的亲戚？”我带点幽默感。抱歉，实在不知道什么曼。
“知道《娱乐至死》这本书么？”
依稀仿佛隐约听月舞提到过。
“跟我们有关？”
“里头有一句话叫做：我们将毁于我们所热爱的东西。”
“你是说小柯和火舞？”
“不特指，泛指所有人。”四眼妹抱着一大堆材料出去了。
没几天，小柯果然辞职了，理由是：个人原因。
八爷没深留，只说，以后有困难还是可以回来。小柯走得悄悄地，没跟大家吃饭，只给我发了一条信息，说是随时欢迎我来。
介于立场和身份，我没回复，只是，我觉得我欠小柯的。因为月舞，毁掉了火舞，让小柯伤心，甚至导致转行……我太自私。
我总想帮小柯点什么。可又觉得无从着手。
四眼妹却说：“看到了吧，小柯就是个不安分的人，而且，没有慧根。”
怎么扯到慧根上了。我反驳四眼妹，不许她这么说小柯坏话。
“怎么叫坏话，你认为火舞那照片曝光，是害了小柯？那是帮他！是帮他从色欲心走出来，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可他呢，就是不觉悟，上辈子肯定是动物变的。”
我根本觉得四眼妹在指桑骂槐。
“那你是什么变的？”
“我？仙女。你，猪。”
我不服，申诉。
“你是猪脑子。”四眼妹说，“那个月舞，跟火舞有什么区别？你别做梦了。我帮你，跟帮小柯一样，也是让你清醒。”
帮的方式不一样。
“月舞现在还联系你？”是讽刺的口气。
“目标不一样，追求不一样，说白了，三观南辕北辙，清醒点吧。”一嘴的恨铁不成钢。
的确，月舞这一向没联系我。我被撇下了。
从朋友圈看，她在拍戏，正式开始做演员，每天状态都很好，打了鸡血似的。从总选举过后，月舞仙子的人气急升，她改了名，不叫月舞仙子，开始用艺名行走江湖，叫秦雯。
我生日到了。月舞，哦不，岚岚，不对，应该叫秦雯已提前给我过了。还送了礼物，一块防水手表。我天天戴，洗脸的时候都不拆下来。讽刺的是，这手表根本不防水，沾了几次水之后，它便不失时机地罢工了。从此只能彻彻底底作为一个摆件。
有什么关系呢。依旧戴在手上，装点着我的手腕子。
没人记得我的生日。我当然也不会说，只是在心里默默计算着年纪，然后悄悄地怠工——自己给自己放一天假。
看电影。也算补课。八爷推荐过的，阿加莎·克里斯蒂的《阳光下的罪恶》。八爷说做侦探，要有推理能力。可我的可怜的推理能力又总是被感情打乱。
“喂，帮个忙。”四眼妹出现了。
又帮忙。我满腹不情愿，把深陷沙发的身子挺起来。
“怎么，不愿意？你还欠我两个人情呢。”
又是人情。我问什么事。
“我妈来北京了。”
哦，跟我有什么关系。
“她要给我安排相亲。”都是陈述句。
然后呢？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摆出冷漠脸。
四眼妹说：“我不想去，一会我跟我妈吃饭，你冒充一下我男朋友，两个小时即可。”
累不累？这老套的桥段。我不打算出手相助。持续冷漠。
“那我告诉小柯喽。”四眼妹不惜威胁。
“去去去。”我连忙挽回。无聊，老套，惹不起。
“要换衣服么？”一进入角色，我就尽职尽责，“我得洗个澡。”关键场面，还是得注意点。
“不用。”四眼妹豪爽，“我妈没那么多讲究，丑点就丑点，我不嫌弃就行了。”
什么话！你不在意我在意！
这女的够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