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杨心跃的告白以失败告终,但该过的生活还是要过。
她连放纵伤心的时间都没有,第二天一早,她便早早坐到了教室中——不是为了上早自习,而是为了补、作、业!
就在她奋笔疾书之际,钟可走进了教室中。
钟可蛮担心她的,想她昨天失恋、今天就要上学,怕她没办法调节好心态。哪想到当他进门时,她正两手扒着戴麒麟的习题册,鸡飞狗跳。
“戴小狗,戴小狗!”她说,“作业借我参考一下!”
昨天游乐园里,那个眼眶微红的女孩只短短停留了一瞬,如今又变回了生龙活虎的模样。
“你还是班长呢!班长居然要抄作业?!”戴麒麟威胁她,“信不信我告老师?”
“你……!”杨心跃心虚了,“都是同桌,帮帮忙嘛?我昨天出门了,没时间写。”
“不行,”小眼镜儿擡起下巴,讽刺地说,“想都别想。”
两人在这拉扯来拉扯去,旁边的袁筱可等不了这么久,只听她怒吼一声,出其不意的撞向了戴麒麟!她宛如一团蓬松的面团,刚一接触,就被紧紧黏上。
袁筱四肢并用搂住戴麒麟,嘴里喊:“心跃!芊芊!你们还愣什么,快把他的作业本抢走!”
昨天大家去游乐园玩的那么累,哪还有什么精力写作业?自然都等着今天copy一下“前人成果”。
杨心跃还没反应过来,白芊已经冲上去,从他手里夺过作业本,拔腿就跑!
“还给我!”戴麒麟恼羞成怒,他不顾身上还挂着一个大“麻袋”,一蹦一蹦的往前窜。可是白芊那么瘦,跑起来像是一阵风,一溜烟就躲到了杨心跃身后。
“拿到了拿到了!”白芊高举戴麒麟的作业,翻开,“答案是——咦?”
她愣住,两眼直直盯着手里的习题册。
杨心跃见她突然不说话,于是也把目光投了过去——只见那本练习册上空空如也,别说最终答案了,连“答:”都没有写!
几人把复杂的目光投降戴麒麟,果然,那股羞恼的红意已经从脖子爬上了他的脑瓜顶,就连头发仿佛都变成红色的了。
“靠!”肉嘟嘟的袁筱从他身上爬下来,很有弹性的在地上颠了两下,“敢情你也没写啊?这么早来学校,其实也是来补作业的吧?”
“……你、你管我!”戴麒麟哼了声,“就准你们放假出去玩,我就不能有自己的安排了?”
算了,还能说什么呢,几人只能老老实实的闷头写起来。
钟可见他们满脸可怜相,一时不忍心,走过来问她:“不是说好了,玩归玩,不能影响学习的吗?怎么你们几个都没完成元旦作业?”
白芊哼了哼:“就放假一天,还在外面疯玩了一天,哪有力气写啊?”
袁筱也不住点头,眼巴巴地盯着钟可怀里的笔记本,挤眉弄眼地说:“学神,你下凡是来帮我们忙的吧?”
杨心跃瞅了他一眼,把话含在嘴巴里:“昨天不舒服,回家累了就睡了。”
至于她为什么会又累又不舒服,所有人里只有钟可才知道。
钟可一腔软心肝都被她戳中了,想起昨天晚上两人坐在小吃街的角落,分食冰凉的晚饭、聊着晦涩的暗恋心思,他心底的原则早就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他把怀里的练习册推到她们面前:“……抄归抄,等这次交完作业,回去自己再做一遍,不会的都可以来问我。”
“好!”杨心跃眼神亮极了,就像一株缺水的小草被满满一杯水灌溉了,“果然关键时刻,还是我的钟可最靠谱了!”
她说话时没有顾忌,完全没意思到钟可在听到那句“我的钟可”时内心的地壳运动有多么大。
不过这世上还有人比她的神经更大条,袁筱大大咧咧的插嘴:“什么‘你的钟可’?明明是‘我们的钟可’才对吧?”她赶忙把钟可的作业摊开,摆在几人中间,“学神学神光万丈,未来一周的零食我都承包了!”
※
紧赶慢赶,闺蜜三人组终于在老师收作业之前把空缺的习题册补上了。
杨心跃是班长,每次收作业都是她的责任,但是作业收齐后,却少了一本——缪斯斯请假七天。
她的经纪公司给她接了个热带水果饮料,她连新年都没在家里过,直接在跨年夜晚上登机飞到萨瓦迪卡。
她的行程没有隐瞒,出发前,就大大方方的告诉了和她关系很好的七仙女们。
“真羡慕斯斯啊……”有位仙女小声说,“还没考上‘京影’呢,广告就接到手软。”
另一位仙女说:“她签的那家经纪公司特别看好她,她这一代的几个新人,她的资源是最多的。估计再过几年,一打开电视,哪个台都能看见她了。”
杨心跃怔然。
平日,缪斯斯属于话少又高冷的女生,虽然同处一个屋檐下,但两人算不上交心。缪斯斯是个七分舍友,宿舍里四分之三的地方都放满了她的东西,每天早上五点半她就要洗澡吹头发,可正是那三分“讨厌”,让她变得鲜活而真实起来。
在杨心跃的潜意识里,她觉得她们是相似的——都在同一间教室里上课、都在同一间宿舍睡觉,可直到听到几位仙女的议论,她才意识到,她们每个人的未来都指向各自的方向。
如果不是报名了同一家复读机构,这些生活轨迹完全不同、志愿想法彼此互斥的人,根本不可能聚集在一起。
他们的同窗之情比任何时候都要短,等半年之后,他们就要分散各处了。
不止是缪斯斯,还有白芊、袁筱、戴麒麟、白阿姨、钟可……这些或喜欢或讨厌或无感的同学,都要和她说再见了。
能在一起的时间,只剩半年了呀。
※
七日后,缪斯斯提着三个行李箱霸气回归。
她向来出手阔绰,三个箱子里有两个都塞满了礼物,各式精油、熏香、皇室润肤露应有尽有,七仙女们拿到后,每个人都弄得香喷喷的。
唯有杨心跃的礼物不一样——缪斯斯给她塞了一套款式可爱的内衣套装,轻薄精美的蕾丝花边,包裹住女孩柔软的身体,光是看着就让人脸红心跳。
杨心跃吓了一跳:“你送我这个做什么?”
缪斯斯理所应当地说:“反正送你面膜、彩妆你也不会用,干脆送你一些实用的。”
“可是我内衣内裤有很多啊……”杨心跃更莫名了。
缪斯斯瞥了她的衣橱一眼,淡淡地说:“上大学之前,记得都给扔了。”
“……???”
十八岁的女生居然连一套成套的内衣裤都配不出来,这还算是女生吗?
在缪斯斯整理行李的时候,杨心跃先把那套内衣收好,又坐回在书桌前,打开台灯,认认真真的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刚开始缪斯斯以为她在做作业,等走近一看,才发现她在写日记。
桌旁零散摆了几张贴纸,杨心跃手里握着一只彩色笔,正仔细地记录着一天发生的事情,在写到“缪斯斯送了我一套内衣”的时候,她还特地在旁边画了一件内衣——就是画功比较惨淡,画出来不像内衣,像墨镜。
现在小女生群体里都很流行写手账,用漂亮的彩色笔和纸胶带妆点生活。可惜杨心跃没什么审美细胞,空白的内页上贴几张歪歪扭扭的贴画,就算是“装饰”过了。
缪斯斯疑惑地问:“你怎么突然开始写日记了?”
她们同住半年,之前从来没发现杨心跃有写日记的习惯。
杨心跃停下手里的笔,转头看她:“你不觉得时间过得特别快吗?转眼,复读班的第一个学期就要过完了,再过半年,六月份,咱们这些同学就要散了……”
女孩看看手里只记了开头的本子,怅然地说:“我后悔这么晚才开始记日记,明明复读班里有趣的人和事这么多,要是上了大学就忘了,多可惜啊。”
家长会、换座位、翻墙被老师逮到、深夜抓鬼……每件事拿出来都宛如昨天发生的一样。
复读生们就像是无数条不同方向的射线,在这个集体里短暂的相遇后,便头也不回的奔向自己的目的地。复读班是一个很松散的集体,在这里,找不到高中班级那样的“集体荣誉感”,可是能和这么多形形色色的人在同一间教室里并肩学习,也是异常宝贵的经历。
听了她的话,缪斯斯也涌起了一些遗憾情绪。家里人给她定下的升学方向是考取国外的一流院校,可是她却为了一个明星梦,留在这里,复读一年争取考上电影学院。
杨心跃建议她:“缪斯斯,其实你也应该试着记日记!记日记的好习惯不管从什么时候开始都不算晚的!闲来无事翻翻日记,很有趣的。”
缪斯斯却说:“谁说我没有?我每天都会记。”
“啊?你记在哪里了,我没见你写过啊。”
缪斯斯:“当然是记在我微博里了啊。”
“……”
对、对哦。
别看缪斯斯到现在为止只拍过几个广告,可她颜好腿长会拍照,在微博上已经有十几万粉丝了。杨心跃好奇搜过她的微博,他每天都要在微博上发一句心情语录,还是英文的!逼格可高了。
虽然缪斯斯的“日记”会有无数粉丝争相回复,不过杨心跃还是更喜欢自己这本朴素的日记。
缪斯斯问:“班长,你的日记能给我看看吗?……当然,不方便的话也没关系。”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杨心跃倒是大方,直接把日记递过去,“都是学校里的流水账,1月份刚刚开始记。”
缪斯斯接过日记,翻了几页,无语——杨心跃说自己在记流水账,还真是一点没谦虚。
她的日记内容只有两件事:第一,今天上了什么课做了什么题;第二,食堂里今天有什么好吃的。
一页纸上寥寥几行字,一多半都是在报菜名,什么红烧排骨糖醋鱼,醋溜白菜强炒土豆丝……
别的女孩写日记,那叫“手账”。杨心跃写日记,那叫“菜谱”。
一月份刚刚开始,日记没有几页,缪斯斯大致浏览了一下食堂的菜单,把日记本还了回去。
“对了,为什么你的日记从1月2日开始?”缪斯斯发现了一件怪事,“1月1日怎么空着呢?你们几个人不是一起约着去游乐园玩吗,应该有很多可以写的吧。”
“……”杨心跃不说话了,脸上露出一个似哭非哭、似恼非恼的纠结表情。
缪斯斯见她这副模样,便知道她肯定是遇到大事了。
过了半晌,杨心跃终于开口了。
她慢吞吞地说:“……那天去游乐园,小方哥哥也去了。”
“然后?”
“然后,我向他告白了……”
缪斯斯闻言一愣,眼睛飞快的瞥了眼杨心跃的床头柜,却见这半个学期以来,一直放在她床头柜上的那张PS“吻照”消失了。
缪女神聪明绝顶,立即明白过来故事的结局。
“班长,后面不用说了。”缪斯斯难得柔声细语一次,她和杨心跃同屋这么久,自然知道杨心跃把方杜若看的多重要。虽然她从头至尾都不看好杨心跃这懵懂的暗恋,但她也能想象,这段暗恋无疾而终的失落感。
提起元旦节那天发生的伤心事,杨心跃到现在都没能缓过劲儿来,就像是一场漫长而艰难的马拉松长跑,她拼了命的想要完成挑战,可是抵达终点时却发现自己跑错了方向,最终留下来的,只有几日几夜都缓不过来的疲惫。
“所以啊……”杨心跃拖着下巴,“那一天我干脆空出来,什么都不写。”
“不,你要记。”可是缪斯斯却给了一个完全相反的建议,“但是你记的时候,不要把告白失败写进去,你就写元旦节那天发生过的有趣又快乐的事情。”
随着杨心跃慢慢长大,告白失败的伤痕,终有一天会被时间抹平。即使偶尔回想起来,也不过是一笑置之的童真往事。
唯有纸笔记录下来的内容,才是永久不变的记忆。
若是把悲伤又难过的事情记录下来,每次翻开日记本,都会被曾经的挫折捶打一遍;可若是反过来,只记下那天发生的愉快事情,那么未来的自己翻开日记时,收获的就会是满满的快乐。
杨心跃迟疑着:“……可是日记应该诚实吧?”
“让自己保持快乐,就是对人生的最大诚实了。”
最终,杨心跃采纳了缪斯斯的建议。
她重新在桌前坐好,铺开她的彩色笔和各式各样的贴纸,把本子平整摊开,打开第一页。
深吸一口气。
憋住差点涌上来的眼泪。
落笔。
【一月一日,晴。
今天好朋友们一起去了游乐园,一起去的人有xx、xx、xx还有xx……
最后一站是去接钟可……
今天钟可穿了一件白色的高领毛衣,很干净,特别好看,旁边的路人一直看他,可是他自己不知道……
钟可提议和我一起用双人票入场,我想要爆米花,可是他拍完双人照之后,赠品爆米花没了……
钟可陪我玩了五遍海盗船,他的嘴唇都被自己咬白了,他还装作没事人的样子,说要陪我玩第六遍呢……
我俩一起看了花车游行,特别好看,可惜我们被马路隔开了,下次要再看一遍,绝对不能分开了……
我在美食街要了一堆烤肉,钟可和我一起吃,最后我俩还剩下一半,他打包带走了,说拿去喂楼下的野狗……
他说他没有喜欢的女生,是骗我的,太好了,他和我一样是单身狗!】
写日记也不需要多少文笔,杨心跃下笔如有神,不到十分钟的功夫,洋洋洒洒的一篇游乐园游记就写完了。
她满意地吹了吹本子,又通读了一遍日记——完美!
只记录元旦当天发生的快乐而有趣的事情,她做到了!
只是……
杨心跃数了数日记上出现的“钟可”,发现这篇游记在剔除了小方哥哥的存在后,看上去好像她和钟可的约会日记啊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