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8章第58章
紧接着,楼道深处，又有一个老头四肢着地，口流涎水,一边念叨着‘钱’,一边如同饿狼般缓缓爬上来,他的皮肤青白，嘴唇乌紫,和前两个一样都是死人。而这个老头黑镜也认识。正是今早那个无论女儿怎么哭求都执意放弃治疗的老父亲。
被三个死人包围的黑镜没有半点惊慌，只是皱眉看着这三个死人朝自己围拢过来。
坏消息又增加了,死在表世界的病人，都会在里世界出现,她之前还想里世界为什么没有其他NPC病人,原来是在这等着她呢！
也就是说，随着时间流逝，里世界的死人会越来越多,不仅会主动攻击他们，还会有意识的
抢病人明天治病的钱！
回想起晋阳协和医院的规模，以及住院部挤满的病人,黑镜就觉得呼吸一窒。如果来上一群这样的死人。那么就算是她也只有跑路的份！
但是为什么只有这三个？昨天晚上也死了人,而且死的人数更多。在一楼门口率先被杀的大叔，之后陆续死掉的长发女和眼镜男。另外晚上八点之后，虽然安成蹊和顾明日努力救援，但当时医院里的普通人实在太多太分散,难免出现了几个因为惊慌逃窜,说出了拒绝交易的话语,被医护人员直接杀掉的。
按照距离远近来说，死在里世界的这些人不是更应该以这副姿态‘活’过来吗？有什么区别？这三个中,一个是误入怪谈的活人，两个是怪谈领域的衍生物病人，类似于游戏里的NPC，他们三个和其他死人的区别似乎只有都是在表世界死亡这一条……
“钱！钱！钱！”
就在黑镜思索的时候，三个死人已经三个不同方位一齐对她发起攻击。他们在白天虽然只是普通人，但是此刻，他们的实力全部和变身的‘螳螂’护士们相当。
因为黑镜正处于地下一层到一楼的楼道之间，所以一楼大厅聚集的众人听到动静，有人过来查看，就看见了正在和怪物打斗的黑镜。
眼见王璇等人挤在楼道口，一副想来帮忙的模样，黑镜手腕一转，长长的镰刀立刻在她周身横扫成一道弯月。抽空冷酷拒绝道：“别来碍事！”
对于胡启亮他们来说，这三个死人绝对是个麻烦，不过对于黑镜来说，倒也不算什么。
十五分钟后，楼道内的鲜血和满地的尸块缓缓消失，他们在行动的时候没有影子，黑镜猜测他们应该属于传说中的怨魂状态。
争做狗腿一号的王夏赶紧殷勤问候。“镜姐，你没事吧？”
黑镜没有回答她，她站在缓缓消失的血迹之中，垂着头低声喃喃，似乎在琢磨些什么。
“钱？钱……钱！”
黑镜猛地擡头，她觉得自己好像找到另一个区别了！
钱？什么钱？治病的钱。黑色塑料袋里是她用来治病的钱，而这三人对比昨晚其他死人而言还有一个区别，那就是他们都是因为经济上的拮据而病死的！
老奶奶和那位老父亲都是因为家庭经济条件不好，可能还要加上年纪大了，治愈几率不大，为了把钱留给儿女，避免治到最后人财两空，所以执意选择了放弃治疗。
而那个误入的普通人虽然有钱却拒绝买药，选择了把钱存起来，打算用在他觉得更有用的地方。这个行为的本质上还是因为钱不够，经济上的拮据让他只能择其一。他和上面两个老人的行为逻辑十分相似。
而结果是这三人在白天病死，晚上以死人的姿态出现在里世界的医院，抢夺他人治病救命的钱。
想到他们一直念叨着的那个字眼，黑镜觉得自己已经明白他们……乃至所有人得的是什么病了。
*
“镜姐？”
王夏看黑镜这诡异兴奋的状态，有些疑惑和忐忑的又叫了一声。其余人也有些疑惑黑镜到底在干什么。
结果就见黑暗的楼道里，黑镜缓缓擡头，毫无血色的薄唇轻轻开口，吐出两个字。“穷病……”
王夏：“什么？”
“我知道我们得的是什么绝症了。”
黑镜手腕一转，甩了甩镰刀上的血迹，一步步的往楼梯上走。
“表世界给的身份卡和病号服在强调我们病人的身份，而里世界的医生护士一直在强调，我们没钱治病，医院给我们交易赚钱治病的机会，是在帮我们。他们甚至直言我们是穷鬼。所以我们的身份定位不只是病人。表里世界的定位要加起来，我们获得的标签应该是贫穷和病人才对。”
“表世界因为缺钱病死的人会变成怨魂来攻击里世界的我们，抢夺我们用于治疗的钱。我们顶多算是穷人，他们这才是货真价实的穷鬼吧？”
黑镜说了个冷笑话，她似乎觉得很好笑，于是她笑了。她在黑暗的楼道不断往上走，楼道口的光照得她苍白的脸影影绰绰，漆黑没有眼白的眼睛好似两个无底的深渊。
“表世界，因为没有足够钱的治病，病人死亡，这是经济上的穷。里世界，死亡的病人会因为执念而再次复苏，心里只剩下对金钱的渴望，这是心上的穷。”
“同时，这家医院从上到下，从院长到所有的医护人员都是金钱的奴隶，无论拥有再多的钱，他们都依然渴望获得更多。永远觉得自己拥有的钱不够多。这也是心上的穷。”
“活着的病人渴望钱，死去的病人渴望钱，医护人员统统都在渴望钱越多越好。钱能治病，治什么病？穷病……里世界的医院只有一种病，无论是医护人员，还是我们，得的都是穷病。”
黑镜踏上最后一个台阶，视线越过他们的头顶，看向那些还在挂号窗口、服务台忙碌的医护人员们。因为离得远，黑镜的声音也很低，所以他们并没有听见黑镜那觉得他们都有病的结论
“那么穷病能治好吗？不能，人对金钱的贪婪是无止境的，所以这里的规则是……穷病是永远无法治好的绝症……”
集中在楼道口的众人呆立在原地，暂时没法消化这么庞大的信息。
砰！
一楼大厅，距离楼道口很近的一个长管灯忽然爆掉，玻璃碎片飞溅，众人下惊愕的擡手、后退、抱头躲避。
站在楼道口黑镜低笑。“你们看，它都给我爆灯了，看来我的猜测没错。”
大夏天的夜晚本来该是很凉爽的，但是众人看着黑镜的笑容，却觉得浑身有点冷。
“现在是几点了？人都到齐了吗？”黑镜把手中的塑料袋顺手甩给离得最近的王夏。“拿好这个。”
“八点二十三分，还有三个人没到。”王夏赶紧接过，结果隔着塑料袋顺手一模。他睁大眼睛。
“镜……镜姐，这里面……”摸着好像是钱啊，哪来的？
他想要说什么，但很快看了眼远处的医护人员后立刻闭嘴。只是回想着唐念可说过的有关黑镜的丰功伟绩，他只觉得这钱拿着十分烫手。
黑镜斜看了他一眼。“让你拿好就拿好，别一惊一乍的。”
她手中的镜子镰刀忽然崩碎变回镜子碎片，血淋淋的钻回了她的体内，但再看时，她的病号服还是干净的蓝白色，并无任何血迹和破损。
她往前走，附近的众人立刻退到两边，让开道路。眼看着这个长相恐怖，性格邪肆的女人穿过他们，坐到一楼大厅等候区的塑料椅上，大长腿一擡，翘着二郎腿好似回家一样惬意。
恐惧值+1900
+1750
+1300
……
一直没吃东西，正在怀念冰箱里的桃汁慕斯蛋糕的叶雨一愣，她不过是说了一下自己的猜测，怎么恐惧值还突然涨了？难道是她刚刚砍那三个死人的样子太吓人了？
叶雨百思不得其解，在心里问巫蚩怎么看。
黑猫跳到她隔壁的椅子上蹲坐，闻言面无表情的看了眼霸气侧漏的黑镜。【哦，大概是被你晋阳逼王的气势震慑到了吧。】
叶雨：？？？
吴达壮还没从黑镜那惊人的结论中回过神来。“穷病？这也能算病？”
王璇皱眉。“怎么不能算病？怪谈里面的逻辑都是扭曲的，根本不能用现实世界的逻辑来对照。镜姐的分析有理有据，我觉得可能性很大。”
王夏严肃点头：“虽然没怎么听懂，但以镜姐的聪明才智，她说的肯定是对的！”
唐念可紧跟着点头。表示镜姐一向比他们敏锐，她绝对站镜姐这边，绝对拥护镜姐的结论。
赵厌春：“……你们两个，什么时候这么会说话了？”
现在不是你们偷摸找她背后蛐蛐黑镜那双眼睛太渗人的时候了？又是吹聪明才智，又是绝对拥护的……你们这么狗腿，叔叔阿姨知道吗？
王夏和唐念可听懂了赵厌春的揶揄，表兄妹两个对视一眼，异口同声：“你就说，你觉得镜姐的分析对不对就完了。”
赵厌春沉默了片刻。“确实很有道理。”
然而眼看着王夏和唐念可好似打了胜仗一样洋洋得意起来，赵厌春无奈叹气。
“你们还当这是好事啊。你们别忘了，之前护士站，那个护士对镜姐提问绝症的态度，以及镜姐最后的那句话。”
这里的规则是……穷病是永远无法治好的绝症……
王夏和唐念可的表情顿时凝固住了。在现实世界，还有很多人因为筹集医药费不够，而耽误了病情，更何况这里是处处杀机的怪谈领域。穷病……治不好是真的会死人的！
那这么办？
王夏和唐念可下意识的用目光追寻黑镜，结果黑镜已经被如梦初醒的其他人里三层外三层包围了起来。
外围的普通人有一肚子的话想问，却畏惧黑镜不敢问，只能竖着耳朵听那些自称超凡者的人交流。
戴肖：“这话我觉得有些道理，但如果这病根本治不好，那么之前说的治病出院的办法又是怎么一回事？”
因为大庭广众之下，戴肖不好当着其他医护人员的面大声密谋偷他们院长保险箱的钱的事，所以只能含糊过去，懂得人自然懂。
另一个异人团的成员闻言看了眼顾明日：“这话你也是道听途说来的，本来就没有十分的把握……会不会这条生存规则其实是假的？”
顾明日立刻反驳：“不可能，老蟹性格稳重，不会说假话骗我的。”
在调查团一向只有他胡咧咧爱骗人，但就算是他，也不过是喜欢开玩笑，可不会在这种有关怪谈的信息上撒谎。这是身为调查员的原则问题！
安成蹊也在一边保证，他们的朋友老蟹不是这么做。
戴肖摇头：“我不是说你的那个朋友故意假话骗你。我的意思是，高级怪谈的信息那么隐秘，不是谁都能知道的，有没有一种可能，你的那位朋友不知道在哪听说了这条假消息，但他却当真了，并且告诉了你，你也当真了，再告诉了我们。”
顾明日还是坚决表示不可能。他认为老蟹绝不会被假消息欺骗。
而他没说的是，他隐约听闻过，帝王蟹当年曾经是六级的强者，身处中州调查团，后来不知道遭遇了什么，实力倒退得严重，自请调回了晋阳市调查团这个小地方。
虽然顾明日不知道这个传闻是真是假，但他确实在日常的相处中察觉到老蟹的权限要远高于老蟹四级调查员的职位，并且上头也很少主动分配任务给老蟹，都是老蟹自己看着感兴趣接取，所以老蟹平日有很多时间训练新人。
所以顾明日觉得，以老蟹的权限和他的年纪、资历，他很有可能接触过十年前有关晋阳协和医院的报告。
“这都只是你以为。想来你也没有确凿的证据可以证明，这一条线索是正确的。”戴肖叹息：“别的不说，就说我们昨晚可以已经把两个办公室都翻了个底朝天。依然没找到你要找的东西。所以我觉得我们不能被这条准确性存疑的规则困住，必须发散思维，努力寻找其他规则了。”
“同意。”戴肖边上的那个异人团成员开口：“一叶障目的话，反而会错失寻找到真正生存规则的机会。”
安成蹊和顾明日还想在说什么，另一边，戴肖已经看向了黑镜。
“这位……你怎么看？”
黑镜淡定道：“有什么好讨论的，对一切没有验证的规则保持存疑态度，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所以现在最重要的不是你们在我耳边叽叽喳喳。而是想办法验证规则。”
戴肖皱眉：“怎么验证？办公室都找过了，什么都没找到。而有关穷病的事……这个也很难验证吧？”
一直没说话的王璇已经试探的看向了黑镜。“镜姐是不是已经有办法了。”
“办公室的事待会再说，至于验证穷病……我确实有个想法。”黑镜视线扫过众人。“你们明天的买药钱应该还没赚够吧？我正好也要找孙医生验证一下我的想法，不如我们合作如何？”
就在这时，一阵愤怒的咆哮忽然从地下楼层传来。“啊啊啊，我的钱，该死的小偷！我不会放过你的！”
众人被吓了一跳，随后有几人忍不住把视线落到了王夏身上，王夏身子一抖，默默抱紧了怀中的黑色塑料袋。
“我知道他们储藏器官的位置，昨晚去已经抢过一次了，今晚我们再去抢一次。有愿意的就跟我走。”
黑镜知道孙医生很快就要找来了，她说话间，拿过王夏怀里的黑色塑料袋，把人往胡启亮那边一推。“你们待在这。”
胡启亮知道这是不带他们的意思，和王璇一起点头，承诺自己一定护好王夏、赵厌春等人。
“最好是这样。”黑镜冷哼一声。然后大步走向电梯，按动了向下的按钮。电梯很快打开。
安成蹊看向那些惊慌的普通人：“你们待在这，哪里也别去，有身份卡上的印章在，只要你们不触动别的死亡规则，那些衍生物不会伤害你们的。”
匆匆叮嘱了一句，安成蹊和顾明日两人毅然决然的进了电梯。戴肖等几位异人团的成员也在担心身份卡的余额问题，见到有大佬愿意带他们去‘赚’钱，几人对视一眼，当即也跟着进了电梯。
随着电梯门关闭，失去保护者的普通人们挤在一起，惴惴不安的观察着周围的医护人员们，生怕他们变成怪物追杀自己。
到底是七级怪谈，就算是王璇、胡启亮见黑镜离开了都难免有些焦虑。反倒是王夏和唐念可、赵厌春三个很是淡定。坐在等候区的塑料椅上乖巧等待。
王夏甚至还有心情安慰那些挤在一起的普通人：“别担心，镜姐很强的，有镜姐带飞，他们肯定很快就回来。”
王璇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这个胆小鬼这次倒是胆子大起来了，就这么相信黑镜吗？不过听到这话，她的心情确实平稳了许多。不知不觉，她竟然已经在潜意识里，把镜女和安全画上了等号。
作为一个人类待在吃人无数的高级怪谈身边竟然会有安全感，这听起来实在太好笑了。王璇知道……这不是个好现象。
*
地下二层的楼道里，可怜的孙医生忙碌了半小时，结果既没有蹲到洗劫储藏室的小偷，转眼一看，自己家还又被偷了，顿时气得当场爆衣。
他背后无数只细长的手伸出，和细长的腿一起组成后肢，他趴在地上，靠着这些后肢好似蟑螂，又好似蜈蚣一般快速爬动，而仰起的上半身和细长的脖子顶着的头颅。以及那高举的锯齿镰刀状的前肢又让他看起来好似一只畸形的螳螂。
“小偷！小偷！小偷！”
他愤怒的在天花板和墙壁上乱窜，先是搜寻地下二层的所有房间，见没有人后，他立刻爬到了地下一层，准备一层一层的搜上去。这一次，他一定要把自己失去的钱全部夺回来，还要把那个可恶的小偷碎尸万段！千刀万剐！
“你最好祈祷别让我找到你，可恶的小偷！”
就在孙医生在地下一层的停尸间爬动翻找的时候，忽然，电梯门开了，听到动静快速从停尸间爬出的孙医生一擡头，就看见了正从电梯里走出的数个病人。其中黑镜无论是外貌还是气场都让她在人群中格外的突出。不过黑镜觉得自己还能再突出一点。
走出电梯的她笑眯眯的扯开黑色塑料袋，从里面拿出一沓钞票对着自己做扇风状。
“哎呀，这个天可真热啊，老孙你说是不是？”
孙医生针尖大的瞳孔立刻移动，紧盯着她的那只手。“你手里的钱是……”
“哦，你说这个啊。”黑镜唇角微勾：“是不是觉得很眼熟，这是我刚从你那抽屉里拿的。哦，对了，昨天你丢的那五万块，也是我拿的！”
“是五万零八十三块八毛六分钱！”听到黑镜自爆罪行，孙医生的面色越发的狰狞，朝着黑镜快速爬去。
“该死的小偷，把钱还给我！”
“还是不可能还的，我凭本事拿的钱，凭什么还？”
黑镜凭借高速移动快速躲开孙医生的攻击，而其余人则是趁此机会，立刻朝着走廊的尽头跑去。
他们和孙医生擦肩而过，但孙医生此刻的仇恨值被黑镜拉得稳稳的，压根没有多看他们一眼。对着黑镜就是一套‘剪刀石头布’的连招。
先是两条前肢交叉朝着黑镜的腰部剪去，一击不成后，他跳到天花板上，快速爬动，然后朝着黑镜重重砸去。还是每种，他又高举着前肢朝着黑镜横扫。走廊狭窄，这两道扇形攻击范围几乎把黑镜周身所有能躲避的空间全封死了。
黑镜终于不在躲闪，镜子镰刀当即架住了孙医生攻击过来的锋利前肢。
随后她眼见其余人已经到了储藏室的门口，她没有恋战，而是用力一擡，猛地甩开孙医生不断用力下压的前肢。快速朝着储藏室跑去。
孙医生立刻顺着天花板快速爬动，紧紧咬在黑镜的身后。“不许跑，该死的小偷！”
“哈！你让我不跑我就不跑，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黑镜嗤笑一声，眨眼就冲到了储藏室的门前。只见她用镰刀尖端勾住门把手迅速一转。门立刻被打开了。
刹那间，数条粉色的‘触手’从中迫不及待的钻出，带着一股浓郁的血腥气朝着黑镜和众人卷来。而随着黑镜的停顿，孙医生已经近在咫尺，倒挂在天花板上的他朝着黑镜就凶猛的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