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以往几次进京不同,此次进京,夏想悄然而来,没有惊动任何人,也没有通知任何官方机构。
前来接他的人,是宋一凡。
国庆期间,夏想没有见到宋一凡,算是一个小小的遗憾,所以进京的消息,他只通知了宋一凡一人。宋一凡一听,高兴地惊叫一声,立刻提出要到机场接他。
他同意了。
宋一凡开了一辆甲壳虫,黄色的甲壳虫在机场的车流中很扎眼,夏想一眼就认了出来。急步向前,来到宋一凡身边,旁边一个大献殷勤不停搭讪的纨绔子弟才恨恨地瞪了夏想一眼,不甘心地走开了。
或许是看到夏想气度非凡,一看就不好惹,所以对方才没敢挑衅。
也是,今天夏想虽然步伐坚定,气态从容,却因为此来肩负重任,自有一股气势流露,稍微有点眼色者,就能看出夏想久居上位的威势。
宋一凡热情似火地迎了上来。
穿一件白色羽绒服的宋一凡,在寒风刺骨的京城的灰暗的天空下,就如一片洁白纯净的雪花,那么的令人眼前一亮,那么的清新可人,甚至让京城雾蒙蒙的天空都增加了几分色彩。
一瞬间,夏想的心被一种情怀击中了,因为眼前的宋一凡,和当年在坝县时的连若菡何其相似!不管是神态还是衣着,或是一脸调皮却喜人的笑意,无一处不动人,无一处不精致,无一处不让人着迷。
回想起在坝县的冬天,冰天雪地,连若菡从京城驾车前去看他,不顾雪大路滑,不顾山路危险,情深义重,让夏想刻骨铭心。
最珍贵的最难忘,最纯真的最怀念,如今和连若菡天隔一方,夏想睹物思人,没来由地强烈地思念起了连若菡。
又想起即刻远赴国外的梅亭,心中更是不胜唏嘘。他和梅晓琳之间确实感情不深,也始终无法提起对梅晓琳的关爱和思念,但对梅亭,还是心中多有愧疚之意,只不过现在几个孩子都不在身边,也没有时间单独关爱其他任何一人,也是他作为父亲的失职。
既然梅晓琳认为梅亭在国外可以更好地成长,他又想不出更好的安排,只好由她。
来到宋一凡面前,宋一凡却不如以往一样一下抱住他的胳膊,而是站在他的面前,踮起脚尖和他比身高,比了几下,不由泄气说道:“我总觉得还能长几公分,不过看来没希望超过你了。”
宋一凡真会说笑,她比他矮了可不是几公分,几年前她就停止长个了,还想再长高几寸?
“你要再长高几寸的话,就吓人了。”夏想拉住了宋一凡乱比划的手,打开了车门,“快上车,怪冷的。”
宋一凡听话地上了车——却是上了副驾驶,也许在她的心中,夏想天经地义就要为她开车,不管夏想是当年那个羞涩的大哥哥,还是现在威严的省委副书记。
夏想无奈一笑,坐在驾驶座上,调整了几下座位,心想甲壳虫还真不是男人开的车,真是太小了。
一路疾驶,路上,夏想只说他来京城办点私事,具体做什么,并没有告诉宋一凡。
宋一凡也不问,她是一个心里存不住事情的女孩,也不会关心无关的杂事。她一会儿托着腮,一会儿支着下巴,似乎在想什么事情,想了半天,突然冒出一句:“你说我在卫姐姐的公司,到底算是副总,还是打杂的?”
这个问题还真不好回答,其实如果照夏想内心真实的想法,宋一凡现在确实就是一个打杂的角色,但话又说回来,哪个新人不是先从打杂做起?
正要回答时,宋一凡却又胡乱地摆摆手:“算了,不问你了,我自己知道答案了。”
夏想笑笑,宋一凡还是一如既往的可爱,他就放心了。
到了市区,宋一凡才想起什么:“呀,忘了说,国庆期间我和爸爸在一起,他还说你来着……”
“说我什么了?”夏想饶有兴趣地问道。
“说你死心眼,说你有个性,还说你什么来着,我想想……好象还说你变得成熟了,不过也失去了好多**,还说,其实有时候你冲动一点儿也没有什么,因为一帮老人家还在。”
一句话如拨云见日,让夏想心中的担忧顿时烟消云散,心情瞬间晴空万里了。
好一句一帮老人家还在!
他不是太子党,也不是衙内,只是一介平民,但平民出身的他,丝毫不能防碍现在有一帮老人家对他的爱护如树苗,保护如眼睛!他虽然已经高居省委副书记之位,虽然身在齐省复杂的政治环境之中,步步为营,但他毕竟还年轻,还有朝气,还有锐气,不怕闯祸,也不怕犯错,只要不把天捅漏,一帮老人家谁也不会不护着他!
就连总书记也会拿他没办法,顶多骂他几句,还能罚他不成?
不过是和衙内之间的一次过招,不过是惹怒了委员长,又有什么了不起。吞并了衙内的产业,委员长一怒,难道还能影响了他的前途不成?
更何况,现在已经有许冠华和老古冲锋在前了,他又何必畏手畏脚,不敢一口吃下衙内伸得过长的手?怕什么?怕死不是共产党员!
算了,不去了,谁也不见了,继续推动事情的进展,在经济层面有元明亮坐镇,在政治高度有老古出手,衙内和委员长能怎么着?
再不济,还有吴老爷子、邱老爷子,宋朝度说得对,几位老人家都在,都是护短的老人,谁想动他一根手指,都要先看几位老爷子是不是同意。
他不是铁人,但他身前有铜墙铁壁,不是谁想动他就能动得了的。
夏想一下心开意解,没想到,本来想来京城深入了解一下事情的进展,再安排一下后继事宜,尽可能做到不伤和气,现在看来,真的不必多此一举了。
对,随他去,他老实太久了,会让几位老人家认为他真的成熟到暮气沉沉的程度了,该闹的时候就得闹一闹,会哭的孩子有奶吃,既然老古老人家主动揽事了,他就别来息事宁人想着灭火了,不如煽风点火,再鼓动一个老人家关注此事,看看衙内敢不敢将事情闹到天大!
“行了,就这么定了。”夏想哈哈一笑,扭头对宋一凡说,“想去哪里玩?我陪你。”
宋一凡吓了一跳,瞪大了眼睛:“夏哥哥,你可别吓我,我胆小。你刚才想到什么美事了?什么……你说要陪我玩,你不是有事情要处理吗?”
“现在没事了,今天的任务,就是陪你。”
“呀……太好了。”宋一凡伸出一拇指,“拉勾,不许反悔。”
夏想毫不迟疑就和宋一凡拉了勾。
不过很快他就后悔了,因为宋一凡让他陪她去了欢乐谷,结果倒好,半天多下来,差点累得他散了架,几乎迈不动脚步了,宋一凡却还是不肯放过他。
……
谁也没有想到,夏想夏大书记紧急飞赴京城,只是玩了一圈就返回了鲁市,一个重要人物没见,一个关键电话没打,几乎就是白来一趟……也不对,除了陪了陪宋一凡。
夜幕降临的时候,夏想返回了鲁市。一落地,就坐上了专车,回到了省委。在办公室打了几个电话之后,夏想欣慰地笑了。
真应了一句话,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京城方面的对峙,因为夏想的默许态度,因为许冠华的力挺,更因为老古的发话,第一波政治力量介入之后,正准备要对肖佳的产业进行全方位的打击,从政策层面以及经济方面全面封杀,但还没有来得及大打出手,就又迅速地收回了手。
老古之威,在京城之地,是连委员长也忌惮几分的惊人之威。
夏想满意了,但在满意之余,还有不满之处,哦呢陈的步子太保守了。
在元明亮一口吞下衙内前期投入的资金之后,又顺势而上,将触角伸进了衙内的名下几个不太重要的产业,翻手之间,就成功地掌控了其中的漏洞,只要哦呢陈和杨威点头,就能转手拿下,以极小的代价吞并。
哦呢陈和杨威在见识了对方强大的政治力量之后,却退缩了,认为最好见好就收,不宜将事情闹大。虽然也有许冠华的出手吓退了对方,但毕竟对方来头太大。
元明亮现在入戏太深,只关心成败,不关心政治舞台之上的争斗。如果让他全面进攻衙内的产业,他也二话不说就会出手,此时的他,已经是一把出鞘的利剑,在他眼中,只有经济上的撕杀,没有政治上的刀光剑影。
夏想的电话就及时打了进来,指示很明确:“继续进攻,但放缓攻势,以蚕食和恐吓为主,能吞并一点是一点,但不能让对方感觉是想拼个鱼死网破。”
指示精神下达之下,夏想唯恐天下不乱,又打电话给吴老爷子——说来他有很长时间没有电话向老爷子请示过问题了,通常情况都是面谈——上来就说明了来意。
“老爷子,有这么一件事情,您看……”
老爷子几乎没有多少迟疑,干脆利索地回答:“合情合理的事情,为什么不做?经济上的争斗,不和地盘上的争夺一个样寸土必争?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