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林双蓬。
林双蓬正在省委等候夏想一行的到来,叶天南的正式到任,让岭南的局势对比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尽管他心里并不清楚是朝哪个方向进展,但联想到叶天南的立场和与夏想之间曾经的敌对关系,相信随着叶天南的上任,岭南局势会进一步朝不利于夏想的方向倾斜。
就如上次常委上会因为空缺一人而出现了六比六的平局,如果当时叶天南在,或许就是七比六的过半反对而搁置了李逸风的任命。
除非陈皓天否决了常委会的表决。
一般情况下,陈皓天虽然身为政治局委员,但也会尊重常委会的表决,不会轻易行使一票否决权。果真如此的话,对夏想的威望将是一次重创。
只可惜,叶天南当时不在场。
尽管林双蓬近来向夏想汇报工作的次数渐多,但实际上他在内心深处对夏想还是有抵触心理,因此对于叶天南的上任,还是寄予了一定的期望。
只是让他并不完全理解的是,夏想在幕后一心推动叶天南来岭南,究竟有何深意?难不成夏想还天真地认为,叶天南到任岭南之后,会和他坚定地站在一起?
夏想的手法有太多让林双蓬百思不得其解之处,也不怪林双蓬理解不了夏想的手法,他虽然已经是副省级高官了,但自始至终没有出过岭南,一直在岭南省内打转,接触到的人和事大多都是岭南内部的纠纷,就养成了固定的思维。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的另一层含义就是,一个地方的人都会有思考问题的共性和局限性,岭南人有相似之处,齐省人也有,燕省人也有,省份的划分不是简单的地域划分,自有其悠久的历史原因。林双蓬未出岭南,没有接触过各个省份不同的风俗习惯的各级干部,思维模式固定,缺少坐南疆而北望的气魄和大局观。
也缺乏站在全局的高度上看待问题的长远目光。
所以当叶双蓬听到车队在中途遇阻,因为水管问题而被军区的军人拦截,甚至还砸了车……他大吃一惊,立刻向陈皓天做了简短汇报,随后就带领大队人马匆匆赶来救急。
一路上林双蓬不停地和各方通话,等赶到了地点之后才发现情况还是比想象中要严峻不少,一下车就看到了吴公子的猖狂和不可一世,此时他才忽然醒悟过来,表面上看今天的事情和他无关,实际上他难辞其咎,而且必须做出得罪吴公子的事情才能收场。
首先,他是羊城市委书记,任何在羊城地面上发生的重大事件,都是他的责任。
其次,施工工人挖断管道似乎和他没有关系,但挖断的却是羊城军区的供水管道,就和他大有关系了,因为蓝天大道修补项目虽然不是大项目,但却是他主抓的项目。
最后,他如果处置不当,不但会在省委眼中失分,而车上坐着的中组部副部长,正是主管干部考核的副部长!
林双蓬此时才醒悟过来其中的处处杀机,顿时惊吓出了一身冷汗。
以前羊城军区因为地盘问题,没少和地方有过冲突,虽然没有大打出手,但也有过武力相逼的场景,他也习惯了大头兵们的强势,各地都是一样,又并非羊城一地。换了平常,大头兵和施工工人打架,不过再平常不过的小事,今天却祸水东引,伤及了中组部和省委领导的专车,是巧合还是故意?
事情越大,他身上的责任越重,林双蓬别看年轻,平常总是四平八稳,今天终于慌乱了,尽管他也知道吴公子是一个刺头,能不惹最好别惹,但今天不惹不行了,是他的职责所在。
大喝一声之后,林双蓬在几名特警的簇拥下,分开人群,撞开几名军人,火速上前,来到吴公子身边。
吴公子脸色还是有些发虚,走路的时候就象踩着鼓点跳舞一样。他正兴奋地大喊大叫,好象吃了**,群殴的场景最能刺激他不健康的心灵,要不是还没有养好,他现在或许已经跳了起来。
林双蓬来到近前,威严地说道:“吴公子,借一步说话。”
吴公子刚才已经听到了林双蓬的一声大喝,根本没当林双蓬一回事儿,今天的事情他在理,平常无理还狡三分,现在在理,他就更是要闹个没完。
“什么事儿呀,林书记?”吴公子一斜眼睛,“刚才的一声怒吼,震得我耳朵差点聋了,好威风。”
林双蓬强压怒火,和不可理喻的人讲理实在是一件让人非常挠头的事情,但今天的事情偏偏又得先礼后兵:“快住手,车里面坐着中央领导和省委领导!”
说实话,今天吴公子还真不知道被砸的车队中都有谁,他还以为就是和施工队伍冲突,离得远,他看不清楚是什么车,更不关心车里有谁,就认为车队是施工队伍负责人俗称包工头的车,所以再砸个稀巴烂他也不怕。
一听有中央领导和省委领导,他也吓了一跳:“什么什么?谁,都是谁?”
林双蓬纳闷,吴公子不知道车里是谁?难道今天的事故真的是一场误会,忙说:“中组部副部长汪青城和省委副书记夏想……”
夏想?吴公子的眼睛一下就如灯泡一样点亮了,眼珠一转,却看向了别处:“太吵了,我没听清林书记说的是什么,抱歉林书记。不过我正想和你说一下,羊城市委市政府到底怎么回事儿,怎么就挖断了军区的供水,万一影响了战备,你们市委市政府负得起责任吗?”
林双蓬怒了。
吴公子一听车内有夏想,明显有想将事情继续闹大的迹象,又反咬一口,指责市委市政府,他就再也压抑不住怒火:“吴公子,你是以什么身份和我说话?如果你再不约束你的兵,我将会采取必要的措施!”
吴公子将手放在耳朵后面:“林书记……我听不清你说的是什么,麻烦你再说一遍。”
林双蓬现在真想一脚踹在吴公子的肚子之上,然后再一拳打在他的鹰钩鼻子上,现在他才知道当初夏想在省委一个又一个耳光打在吴公子脸上的心情该有多解恨,只可惜,他还是只能想想而已。
不敢打吴公子,却必须动手了,和得罪吴公子相比,保护汪青城和夏想的安危更重要,林双蓬下令了:“各单位注意,务必保护领导的安全,谁敢接近领导专车,一律清除!”
林双蓬过来的时候带领了几十名特警,他一声令下,几十名特警立刻将夏想几人的专车围得水泄不通,不允许任何一名军人靠近。
军人敢动手殴打工人,面对荷枪实弹的特警,还是迟疑着停下了脚步。
吴公子眼见大好时机就要毁在林双蓬手中,很是不满地说道:“林书记,你真要多管闲事了?”
林双蓬发了狠,职责所在,他没有退路:“请立刻让路,否则,后果自负。”
吴公子也冷笑了:“好一个后果自负,明明是你羊城地方有错在先,现在反倒有理了,我就是不让,你能拿我怎么着?”
上次夏想掌掴吴公子,林双蓬还为吴公子叫屈,认为夏想下手过狠,太不留情面了,还认为夏想身为堂堂的副省级高官,还动手打人,有失体统,但今天他突然就有了打人的冲动,如果他有夏想一样的底气和手段,他现在就一个大耳光打了过去。
可惜他没有!
林双蓬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季家家训不和军方接触,不接触的意思是既不来往也不敌对,他一向和吴晓阳井水不犯河水,但吴公子逼得他只能选择硬拼,因为他承受不起夏想和汪青城任何一人受伤的重大后果。
眼下的局面即使是一个坑,他也只能义无反顾地眼睛一闭往下跳——在季如兰才和吴晓阳联手整治了木风之后,他就和吴公子反目成仇,不管是巧合还是人为,他必须拿出当机立断的勇气。
林双蓬不再理会吴公子的狂妄,转身下达了命令:“掩护车队离开,不允许任何人阻拦!”
特警齐齐回应一声:“是!”声若雷震。
车队在特警的掩护之下,慢慢前行。其实此时林双蓬的面子已经丢光了,汪青城坐在车上,自始至终没有露面,夏想也没有现身,就证明都对他大有意见,而他出现之后还不能即刻清理现场,还要让车队在特警的掩护之下狼狈离开,也是他的天大的失职。
林双蓬心中的郁闷可想而知。
专车内,汪青城脸色铁青:“夏书记,林双蓬同志怎么在吴晓阳的儿子面前也硬气不起来?还要让车队狼狈离开,他的工作能力有待提高。”
夏想自我批评:“也有我的失误,请汪部长批评我。”
“批评你做什么?你的车不也被砸了?在京城,可没有军队敢这么无法无天!”汪青城对吴晓阳有气,对吴公子有气,连带对林双蓬也极度不满,“夏书记,你能不能再想办法疏通一下,这么走,太慢了。”
不是太慢了,是太丢人了。
汪青城只有随口一说,因为夏想一直躲在他的车里不出去,他不以为夏想还有什么办法可想,不料夏想却斩钉截铁地说道:“请汪部长放心,马上就能顺利解围了。”
话音刚落,远处一阵更杂乱的声音传来,定睛一看,更多的士兵涌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