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伟全的话让关允心中大惊,细细一想,以黄汉的手段和让人捉摸不透的立场,他还真有可能是国安人员!
有时候一些大案要案突然暴发,或是个别贪官毫无征兆地意外落马,并非是他们贪污了巨款或是生活作风糜烂,而是被国安人员发现了他们做出了危害国家安全的事情,所以才会被突然斩落。
国安人员的工作具有极强的隐蔽姓,再加上他们的身份严格保密,往往省部级高官有时也不知道身边的哪一个亲信是国安人员,因此,一旦高官们的所作所为触及到了国家利益的底线,就会一个跟头栽倒,再也没有重新起来的可能。
比起纪委的手段,国安人员的手段更犀利更不留余地。许多高官双规被拿下,是政治斗争的牺牲品,或许还有东山再起的可能。如果是被国安人员掌握了通敌卖国的证据,那么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有时候某个双规或被传闻要被双规的官员,突然自杀或是病重死亡,多半是纪委的手段。纪委在查实大案要案的时候,会请示上级留或不留,如果上级指示不留,就证明此人涉及到了太多的人和事,留着是祸害,是不安定因素,那么此人就会意外死亡,意外死亡方式有很多,触电死,跳楼死,抑郁死,等等。
但如果一个身居要职的官员没有任何流言传出就突然死亡,那么就有可能是国安人员的手笔。和纪委较温和的手段不同的是,国安人员制造意外死亡的手法千奇百怪,但大概也有迹可寻,百分之百是非正常死亡,比如车祸,比如高空落物,比如心脏病突发,如是等等,总之一句话,不得好死。
如果真如郭伟全猜测的一样,黄汉是国安厅的人,那么黄汉就真是关允现阶段视线范围之内身份最复杂的一人,既是黄梁市公安局副局长兼单水分局局长——刚才的书记办公会已经确定了黄汉的提名,黄汉即将高升一步——又是郑天则的五虎上将之首,还是国安厅在黄梁市的暗线,黄汉此人,利用多重身份行非常之事,确实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
不过,话又说回来,郭伟全也不简单,随着交往的深入,关允越来越发现郭伟全的能量深不可测,远超他一个市政斧副秘书长的权限范围。
郑令东一招供,从正式渠道对郑天则立案调查,斗争就上升到了更高层次,联想到上一次蒋雪松虚晃一枪,以联合调查组调查冷岳的名义进驻黄梁,究竟在黄梁暗中调查了什么,谁也不清楚,关允心中愈加清楚一个事实,怕是蒋雪松和省公安厅的关系也很不错。
“先不管黄汉是不是省国安厅的人了,先说郑天则……”关允想了一想,觉得胡乱猜测黄汉的身份没有必要,又说,“以郑天则的级别,完全可以由市纪委立案调查。”
“市纪委?”郭伟全笑着摇了摇头,“白书记就算敢动郑天则和进取学院,估计上面也不会让他动。而且说实话,如果白书记拿下了郑天则,听到了郑天则说出的话,他会后悔知道得太多了。”
此话一出,立刻让关允对郭伟全又高看一眼,这倒也是,白沙虽然选择了站队,在陈宇翔的问题上最终倒向了蒋雪松,但并不意味着白沙会在蒋雪松和呼延傲博你死我活的斗争中,选择和蒋雪松并肩作战。
毕竟事关自身前途的大事,谁也没必要将自身命运绑在别人的战车了,况且,白沙是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他有选择,不像他,他身为蒋雪松的秘书,只能和蒋雪松同舟共济。
而且以白沙的级别,他倒向一方可以,但完全绑在一方的身上,就不是明智之举了。最主要的是,一旦染指了郑天则的案子,白沙就无法脱身了,最后郑天则的命运如何,他说了又不算,万一得出的结论不合某一个省领导的意,他的前途就可能毁在郑天则的案子上。
这么一想,关允的思路更清楚了,照这个思路分析,郑天则案子一旦公开的话,恐怕呼延傲博不会插手,蒋雪松也会袖手旁观,那么省里的调查组就会全权接手,甚至直接将郑天则带离黄梁带到省里审讯。
“秘书长,我越来越佩服你了,你的眼光很犀利,分析问题一针见血。”关允毫不掩饰他对郭伟全的钦佩。
“能让关大秘夸上一句不容易,就冲你这一句话,晚上我作东,望江楼。”郭伟全哈哈大笑,心情大好。
郭伟全一走,关允见蒋雪松暂时有了空闲,就一边倒水,一边观察蒋雪松的脸色,蒋雪松脸色沉静,并无不悦之色,他就大着胆子说道:“蒋书记,针对开发区的开发,我有了一个不太成熟的想法……”
“哦?”蒋雪松抬头看了关允一眼,眼神平和如午后阳光,“说说看。”
关允平静了一下心情,深吸了一口气,从容地说道:“呼延市长力主在开发区大兴土木,要把开发区当成城市建设的样板间,以点带面带动大黄梁战略的试点,我觉得,也有可取之处。”
尽管关允担任蒋雪松的秘书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但平心而论,他自认对蒋雪松的了解还不够深入,蒋雪松的隐忍和运筹帷幄,以及他的大局观和深不可测的政治智慧,都让关允在叹服的同时,也总是看不透蒋雪松到底在最后一战中,想要达到什么目的。
自始至终,蒋雪松从来没有和他深谈过一次。
当然,他也可以理解身为上位者,即使是对身边关系最密切的秘书,也会有防范心理,并且还要摆出上位者的气势,不能让秘书左右了想法。不过即使如此,关允也理解不了在呼延傲博步步紧逼的情形之下,蒋雪松稳坐钓鱼台的底气究竟从何而来。
还有一点,关允始终摸不透蒋雪松最后一战到底想要达到什么效果,或者说,是只想要呼延傲博认输并且败走黄梁为止,还是要将呼延傲博踩在脚下,让呼延傲博再难翻身。
如果只看现在的风和曰丽,似乎只是争一个谁掌握了主动权的胜负,但联想到在全市经济会议上的摊牌,以及蒋雪松人事调整的大动作和呼延傲博供助冷家势力磨刀霍霍的紧张备战,关允认为,蒋雪松和呼延傲博已经是政治死敌了。
蒋雪松漫不经心地看了关允一眼,放下手中的笔,似乎微有沉思地点了点头说道:“关允,你对黄梁现的局势,有什么看法?”
蒋雪松跳过开发区的问题,落到了黄梁局势上,他不是顾左右而言他,而是因势利导,直指本质了,开发区是较量的支点,开发区的发展思路之争,就是黄梁大局之争。
“保护古迹并不一定非要否定现代化的建筑,黄梁很大,足够容纳两座城,一座古城黄梁,一座现代化的黄梁……”关允斟酌了一下用词,继续说道,“但能不能做到古老和现代的和谐统一,还需要开阔的胸怀和长远的眼光,更需要用心规划,开发区作为试点,可以为黄梁实现保护古城并发展新城的样板间。”
“你的意思是,开发区一分为二,一半用来上马历史文化城和成语文化园,一半用来建造第一高楼?”蒋雪松微微眯了眼睛,“想法是不错,但问题是,一半古一半洋,能和谐吗?”
“试点的意义就在于尝试。”关允毫不畏惧蒋雪松的质疑,说道,“齐昂洋和金一佳投资历史文化城和成语文化宫,做了大量工作,并且对前景十分看好,而且在今后几年之内,还会陆续追加投资,确保开发区的投资成功并且带动黄梁古城热的兴起,而第一高楼的投资比较仓促,据我所知,并没有太详细的远景规则,但至少在现阶段第一高楼的投资会带动黄梁局部的经济热……”
蒋雪松听了出来关允将欲取之必先与之的言外之意,意味深长地笑了:“允许第一高楼落地并不难,难的是,怎样放进来第一高楼却挡住煤化工企业?第一高楼的投资,必然要有煤化工企业落地的附加协议。”
关允并不是未卜先知的神仙,但他却在研究国外经济发展必经的几个阶段时发现,工业化到了一定程度,不可避免要带来无比严重的污染,尤其是空气污染为第一,空气污染的危害姓,不亚于毒气弹。
蒋雪松的问题不需要关允的回答,因为关允抛出问题,就是想让蒋雪松在政治层面用政治手段解决,他不接蒋雪松的话,只是恭敬地沉默不语。
过了片刻,蒋雪松又摇头笑了:“你的想法很不错,我再想想。”
说是想想,关允却知道,蒋雪松动心了。
晚上下班,关允应郭伟全之约赴宴,走到半路接到夏德长来电。夏德长透露的消息让关允大吃一惊,在震惊之余,他微微一想就明白了什么,进取学院事件,果然触动了部分人的核心利益。
夏德长只说了一句话:“郑令东死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