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搬了石头砸了自己脚来形容王天风现在的心情,再恰当不过。
关允关书记,真是一个奇葩,如果他去参加脑筋急转弯,肯定可以得第一名,王天风心中愤愤不平,关允,初来乍到就想耍威风,直全是什么地方?不是谁想撒欢就能撒欢的地方,小心点,别一不小心闪了腰。
不过无意中让俞翼然进入了关允的视线,实在让他心里很不舒服,想他在直全县委一直有赛诸葛的美称,不想一个照面就被关允打败了,完全就是对他智商的侮辱。
关允上任之后和王天风一见面就较量了一次并且大获全胜的消息,第一时间传遍了直全县委。
听到消息后,沈学良正在办公室喝茶——是别人特意从湖北恩施捎来的恩施富硒绿茶,据说富硒绿茶有防癌的功效——他放下手中的纯银水杯,意味深长地看了王天风一眼:“怎么,在关允面前吃亏了?”
“也不能说是吃亏,只能说,没有达到预期目标。”王天风嘴硬,“虽然没有成功地推荐王闲上去,但关允点名俞翼然,也未必就不是好事,俞翼然可是县委的另类。”
“你别忘了,关允更是另类。”沈学良又拿起了他的纯银水杯,仔细欣赏了片刻,说道,“一个另类加上另一个另类,说不定还真能为直全带来一股清新的空气。”
“沈书记在直全地位牢固,关允来了,不过是辅助您的角色,他又这么年轻,还不得处处听您的话?”王天风不无奉承地说道。
“那可不一定,关允是年轻,可是有主见得很。”沈学良微微一皱眉头,“对了,如果关允真定了俞翼然当他的秘书,你就提王闲当政斧办副主任,让他跟在关县长身边,多学一些政斧事务,为以后打好基础。”
王天风心中一阵暗喜,沈书记的意思明显是在暗示等时机成熟时,让王闲接任宋策政斧办主任的位子,以便更好地制约关允。
“好,我马上安排。”
从沈学良办公室出来后,王天风才安步当车地来到秘书科,通知了俞翼然去关允的办公室一趟。
秘书科一共有四五名通讯员,都正在或看报纸或看材料,一听俞翼然被叫往新任县长的办公室,顿时所有人都眼大了眼睛,无比羡慕加嫉妒地看着俞翼然。
俞翼然正在笔走龙蛇写一份材料,几乎趴在了桌子上,他瘦瘦弱弱的样子,乍一看就如营养不良一直吃不饱饭一样,一听王天风的话,猛然抬起头来:“去关书记办公室?有什么事吗?”
其余几人心中一阵悲哀和无奈,悲哀的是,俞翼然白瞎了,在县委多年,一点政治觉悟都没有,新任县长传唤,必然是有意用他当秘书,这么好的机会怎么就砸在了这个书呆子头上?无奈的是,人比人气死人,谁都比俞翼然会活动,也比他灵活,怎么关县长偏偏就点头了他?
不公平呀,绝对不公平!
“让你去你就赶紧去,啰嗦什么?”王天风也是心中好不麻烦,关允一见俞翼然的呆样,必然不会喜欢俞翼然,再把不满发泄到他的身上,他岂不是成了倒霉蛋?
怪就怪当初太精明了,却被关允反手一制,弄得他现在不上不下呆在半空,太难受了,成了,关允不会念他的好,关允直接点明俞翼然,说明猜到了他的如意算盘。败了,关允会把过失全推到他的头上,早晚会给他小鞋穿。
“哦。”俞翼然答应了一声,却并不立刻起身,而是慢条斯理地又写起了文章。
王天风真怒了,啪的一拍桌子:“俞翼然,你多大的事儿,还想让关书记等你,是不是?”
“不是。”俞翼然站了起来,摇晃了两下,将材料拿在手中,“我赶的这份材料,就是写给关书记的,刚才正好在写最后一个字。”
王天风睁大了眼睛:“你就知道你写的东西关书记一定会看到?”
“我当王闲的陪衬,王闲上不了,就一定是我上,所以我就知道,我的材料一定有机会面呈关书记请他亲自过目。”俞翼然笑了笑,绕过王天风,径直走出了秘书科。
王天风愣在当场,过半响才清醒过来,恼羞成怒,一把打掉俞翼然桌子上的文件夹,骂道:“什么东西,还成精了?”
其他人噤若寒蝉,都不约而同地想,关允关县长真厉害,才来不到两个小时,就让王主任跳脚了,要知道,王主任可是沈书记跟前第一红人。
俞翼然迈着四方步,不慌不忙地来到了关允的办公室。
“进来。”关允听到敲门声,就淡淡地回应了一句。
门一响,进来一人,头发有些乱,人很瘦,黑眼圈,眼睛倒是不小,不过由于睁得过大的缘故,乍一看,有几分吓人,关允哑然失笑,俞翼然这形象,怎么像是经常熬夜伏案工作的文字工作者?
关允还真说对了,俞翼然平常没事的时候,经常熬夜,而且有时还会一连三四天熬夜工作,就为了赶一篇稿子,他在秘书科本来坐的就是冷板凳,上班也没什么事情可做,他就通读每天的从中央到市级的报纸,再不停地研究直全的历史,在长达一年多的时间内,写出了长达三万字的直全报告。
直全报告从直全的历史风情说起,一直写到直全如今的现状,还展望了直全的未来,从直全的困境和前景,系统地阐述了自己的看法。
“关书记,我是俞翼然。”俞翼然恭敬地微一弯腰。
“小俞来了,坐。”关允坐着没动,先是打量了俞翼然几眼,微微一笑,“天风同志推荐你担任我的秘书,你是什么想法?”
“能担任关书记的秘书,是我的荣幸。”俞翼然说道,“我个人服从组织的安排。”
关允微微一笑,态度还不错,不卑不亢,就是形象稍差了一些,就又问道:“你对直全今后的发展,有什么想法没有?”
“有!”换了别人,或许会谦虚几句,俞翼然却不,很直接地向前一步,递上了手中的材料,“这是我来直全之后看到听到想到的一些想法,有对直全过去的总结,有对未来的展望。”
“好啊,我看看。”关允笑着接过俞翼然的材料,并没有直接打开就看,而是先放到了一边,问道,“你大学上的是师范大学,本来在直全一中任教,怎么就调到县委了?”
俞翼然的履历就放在关允的案头,他只看了几眼就发现了其中的一个关键点,从一中任教到转调县委,中间的转折过于突兀,别看这个小小的调动,许多人终其一生都无法跨越。
这就说明,俞翼然的背后有人。
但以俞翼然现在的落魄,分明背后没人管他。
关允系统地分析了一下俞翼然目前的处境,比他当年在孔县的处境好不了多少,不过好在俞翼然虽然没有靠山,但至少也没人打压,曰子倒也过得自在。
换了别人,或许会在岁月中消磨了斗志,从此一蹶不振,就此沉沦,混一天算一天得过且过了。但俞翼然却还能自发地为直全的发展出谋划策,也不简单,说明这个年轻人并没有自暴自弃。
机关特别能消磨一个人的意志,曾经的梦想和理想,都会在机关曰复一曰琐碎而无聊的工作中消失殆尽,从而由一名热血青年变成机关油子。关允对此深有体会,每一个在官场上最终胜出的佼佼者,都会一颗大毅力的恒心。
“当时就是一个巧合。”俞翼然微微低下了头,“马县长到一中视察工作,问到一个问题,都没有答上来,我答了上来,马县长就把我调到了县委。”
马大盛看中了俞翼然?倒是奇怪,关允并没有深思,又问:“什么问题?”
“范仲淹是哪里人?”
范仲淹历史记载是苏州人,其实不然,范仲淹出生于直全,出生后百曰随父母南迁至吴县,死后也没有葬在吴县。
范仲淹的典故,关允早有耳闻,也听老容头讲过一些轶事,他呵呵一笑:“范公是直全人。”
“是的,我就是这么回答了马县长,马县长又问,有没有什么凭证证明范公是直全人,我就列举了几条,其中有一条是范公曾在给兄信中说过一句话——我本北人,北人淳厚——可见,范公确实不是吴县也就是苏州人,马县长对我的回答很满意,连夸我对直全的了解比较全面。”
马大盛在直全任上,无功无过,但后来意外落马,确实出人意料,外界有传言说马大盛是替人受过,具体内幕如何,关允不敢胡乱猜测,但从俞翼然的遭遇来说,马大盛还是一个惜才的领导。
想了一想,关允挥了挥手:“好,就先这样吧。”
俞翼然也不多问,低头退了回去。
关允一个人想了一会儿事情,随后处理了一些公务,眼见就到了下班时间,宋策就又及时出现了。
“关书记,沈书记安排了饭局,为您接风。”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