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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4

  简又然到除北京外的其它四个招商办转了一圈,总体工作应该说是令他满意的。这些招商办,都搜集了大量的信息,也积极开展了一系列的联谊活动,有三个项目已经签订了初步的意向性的协议。其中一个,投资方还是目前国内叫得响的一家食品加工企业龙头老大。简又然在招商办同志的陪同下,专门拜访了这家企业的高副总。这高副总的一个战友是湖东人。招商办也就是通过这层关系,联系上了这家企业和高副总的。酒酣耳热之际,高副总信誓旦旦,说一定要把分部开到湖东去,“咱们在湖东再打一片天下。”

  “到时湖东见!”简又然也用力地碰了下杯子。

  回到湖东,简又然将招商情况给李明学作了汇报,特别提议召开了全县招商引资大会。

  在会上,出台了湖东县领导干部离岗招商的决定。三十名科级干部正式离岗招商,这在湖东到底算得上是个新闻。当然也有争议,有的人甚至在背后说:“一个挂职干部……”这言下之意自然是说一个挂职干部何必这么兴师动众的?看以前那些挂职干部,什么事也没做,不也照样升官了吗?你简又然真是够折腾的。看你能折腾出啥样来?

  小郑把从外面听来的话,学给简又然听。简又然笑了笑,说:“没有背后评论也不是好事,不过评论多了,同样不是好事。我这事,是不是做得有点过了?”

  “也许是吧?不过,也好……”小郑含糊着。

  李明学打电话请简又然上去,说有点事找他。简又然就端着杯子,上了楼。李明学说:“上午的会很成功哪!令人振奋,令人鼓舞啊!又然哪,我们的招商工作,我想通过这次会应该有更大的起色的。”

  “我也是这么想。不通过这种方式,广泛调动大家的积极性,招商引资就只会停在口头上,落不到实处。”简又然继续道:“湖东没有资源,有的只是智慧。现在就要用智慧,引凤凰。”

  “是啊。”李明学道。

  简又然坐了下来,问李明学是不是有什么事?李明学上前把门掩了,说:“罗望宝的事基本查清了,纪委决定对他双规。”

  “啊!”简又然似乎并不吃惊,这是他预料中的事情。现在,他等着李明学的下一句话。果真,李明学轻轻道:“那个吴大海还是很坚持原则的。实事求是,好嘛!”

  “是啊,我总感到吴大海这个人虽然犯了错误,但在水阳镇,也还是做了大量工作的。可惜了啊!可惜了。”

  “吴大海!吴大海!不说了。又然哪,可可化工那边最近有情况吗?那个徐总……”

  “有情况。我刚同他们联系过。下周他们的先行人员就到湖东。”

  “好!他们来之前,最好要开个会,要求各相关部门一定要全力以赴地做好服务。不能把人家请来了,就给人家难看。这个工作,不行我给中田书记说说,请他来牵头。你也够忙的了。怎么样?”

  “就请中田书记负责吧。我还有其它的事。”

  “这我想起来了,物流港那边的土地怎么样了?”

  “乔局长正在处理。标书都已经搞好了,下月初正式招标。马上就要发布招标公告了。有关的工作,他们会处理的。”

  “不能任着他们。这些条条部门,态度恶劣得很。要时时拎着,不能放松。物流港建设一定要快。而且要稳妥。”

  “我就怕内部出问题啊。有些情况我还不太熟悉,我建议这事最好中田书记也参与一下,适当的时候,有必要做做个别投标单位的工作。”

  “我知道了,可以!”

  简又然回到自己办公室,小郑跑进来,说:“罗望宝罗主席被双规了。”

  简又然没有说话,只抬头看了眼小郑。小郑又道:“听纪委的人说,刘书记前几天向廉政帐户放了一笔钱。不知是真的还是……”

  “这事以后少问。小郑哪,不行,我们去北京一趟?可可化工的事,看来还是要跑啊。李雪一个人在,我不放心……”

  “这回我行了。北京都歇好几年没去了。什么时候动身?”

  “下周晚一点吧。你做好准备,联系下机票。”

  小郑高兴地哼着歌出去了。

  简又然这次到北京,主要还是可可化工的事。虽然刚才在李明学面前他说下周他们要来人了。但是,说老实话,他心里没底。他也不好再找闵开文,直接打电话给徐总,也不是太礼貌。他问了李雪好几次,李雪说他们说得很好,说快了,就是不见动静。李雪还说她想简书记了,一个人晚上睡在床上,真地想闻闻简书记的气息呢。这话让简又然感到温暖,也勾起了简又然在这个初夏季节里蓬蓬勃勃的欲望。

  昨天晚上,简又然刚刚从省里回到湖东。这次,他没有打电话给赵妮,而是直接到了部里。欧阳部长不离开江南省了,这是他刚刚探到的消息。这个消息,对简又然来说是十分重要的。他内心里希望欧阳部长一直呆在江南省,这样,等到他回部里时,在安排上至少有个省级领导能说上话。他一进部办公室,赵妮就冤上了,说简主任真忙哪,连电话也不事先联系了。这里面的意思,只有他们两个人清楚。赵妮是在抱怨简又然没有把她放在心上,上次赵妮到湖东,最后是生了气走的。那天,赵妮坚持要简又然陪她在湖东街上逛逛。这可是了不得的事,一个副书记,陪着个年轻的女人逛街。说不定第二天就能传遍整个湖东,第三天就传到了小苗和省委宣传部。

  因为这一点,当时,简又然坚决拒绝了赵妮的要求。赵妮性子上来了,气鼓鼓地打着背包走了。

  简又然不想因为这件事而给赵妮以解释,最近他自己也发现,赵妮的小性子越来越厉害了。比起小苗的贤慧,赵妮少了温婉;比起李雪的浓烈,赵妮少了激情。仿佛是两座山,真的能相看两不厌吗?也许不能。时间改变了一切,最后都会在彼此的相望中,无言地转身而去……

  当然,简又然并没有想到转身这一层,对着赵妮的不冷不热的话,简又然说时间急,到总里来也是临时的,马上还要回湖东。赵妮说不得了了,大书记了,比美国总统还匆忙。美国总统也还每周见一次民众,大书记呢?

  简又然为赵妮这个比喻感到新奇,也有些好笑。赵妮毕竟还是个没有多少心地的女人,说着说着,就有些眼红。简又然赶紧骂了一句,然后到欧阳部长的办公室。欧阳部长正在,简又然简单地汇报了下在湖东的情况,又坚持请部长到湖东视察。欧阳说他正有这个打算,稍晚一点,他会去的。简又然将《湖东招商引资指南》递给欧阳部长,欧阳部长翻了翻,说:“不错,编得好,印刷得也好。啊,是你主编的啊?不错,工作就要这样做。虽然挂职嘛,但也要融入。不然挂职还有什么意义?啊,好好干。”

  “谢谢部长。”简又然等的就是这个结果,他要让欧阳部长知道,他在湖东,也还就像在部里一样,天天忙着工作,天天同湖东人民打交道,天天为湖东经济的发展尽心尽力。而且,他更没有忘了部里的领导。事情干得多,不如位子摆得正。位子摆不正,你事情干得再多也是枉然。

  出了欧阳部长的办公室门,简又然又去看了看丁部长。王化成副部长双规后,丁部长就忙了,简又然进来时,他正在和人事处的几个人商量宣传系统职称评定的事情。简又然打了招呼,丁部长说坐。简又然说部长忙,我就不打扰了。丁部长说怎么?当书记了,坐都不能坐了?简又然说我真的想坐,可是看着部长这么忙,我不忍心哪。

  丁部长笑道:“就你简又然会说话。”

  人事处的几个人,拿着文件走了。简又然问丁部长王部长的事到底怎么回事?丁部长叹了口气,说:“问题很严重哪。省委主要领导亲自过问了。不过,那个杜光辉倒没事,真不容易……”

  “是吗?是不容易。”简又然心想这杜光辉这回算是摸对了,不然……

  晚上,丁部长一再坚持,简又然被灌得头昏眼花,连说话也不成形了。司机问他到哪?简又然这一下倒清醒了,手指点着湖东方向。然后在车上呼呼大睡了。到湖东,还是司机喊醒了他。他看看手机,赵妮在短信中连发了十几个“死熊”。简又然一一地删了,删完后,他抬头看看天空,星光灿烂,银河皎洁,,一颗流星正倏的划过夜空……

  罗望宝的双规,在湖东震动很大。罗望宝是土生土长的湖东人,而且从工作开始,就一直在湖东。从一个公社团委书记一直干到县政协主席,在湖东地面上,罗望宝也是个能呼风唤雨的人。他分管组织工作多年,手下提拔了一大批干部。目前,湖东三分之二的乡镇主要负责人,都与罗望宝有关联。县直的很多一把手,也是在罗望宝手上被“关照”的。现在,罗望宝因为吴大海的事情,被双规了,湖东官场上的不安,如同来势凶猛的病毒性感冒一般,渐渐地让许多人蔫了,往日平静之下的喧闹,现在近乎无声了。

  简又然明显地感到了这点。早晨,他刚刚到办公室,小郑就过来,说罗望宝要自杀。简又然吃惊不小,“自杀?”

  “是听说的。但是没有成功。”

  简又然端着茶杯的手,不经意地颤了下。这些年,他听到过不少高官,出事后自杀的。有的成功了,大部分都没有成功。一个人,从权力的高处,一下子跌进冰冷的铁窗,这滋味不可能是好受的。那是一种直逼心灵的痛楚,是一种抵达内心的羞耻,更是一种让人崩溃的悔恨。可是,一切不可能回头了。那只有往前走。而前路茫茫,人在无由无奈时,自然或许是最好的选择。一了百了,管它做甚?

  罗望宝的自杀,还是让简又然心惊。平时,虽然他与罗望宝接触不多,但都是领导干部,正常的交道还是要打的。他感觉到罗望宝这个人,思想还是比较解放的,思维也很灵活。隐隐地,他觉得罗望宝无论说话,还是做事,都有一缕挥不去的霸气。大概与他分管多年组织工作有关吧,形成了“我说了算”的心态。这样的人,难道说想不通就想不通了?还是一下子想通了?万念俱灰,一死而已?

  或许都有,或许都没有。不身临其境,是不可能感知的。

  简又然问:“机票订好了吧?”

  “订了,周一下午的。我们周一中午出发。简书记就在省城等我们吧。”

  “到时再说吧。”

  小郑将文件放下后,出去了。简又然端着杯子,出门向走廊上看了看,很安静。刘中田副书记的办公室门开着,似乎没有声音。简又然正准备退回来,刘中田出门了,看见简又然,笑道:“又然书记这是在看风景哪?”

  “这有什么风景?中田书记正是个诗人,这么……”

  “嗬嗬,这安静就是风景,你我都是风景中的人啊!”

  “那倒也是。”

  “唉!”刘中田叹了声,说:“怎么北京可可化工的事,我看,还是又然书记负责吧?你是全程跟踪的。如果有什么事,到时我再给你做助手嘛。”

  “这哪行?还是刘书记负责好。我一个挂职的副书记,很多事情不太好做。”

  “又能然书记这话就不对了,好像湖东县委把你当挂职的看待了一样。不都是……”

  “是啊是啊,我不是那意思。你分管更合适。我配合你。”

  刘中田嘿嘿地笑了笑,说简书记就善于撂挑子。简又然说我这哪是撂挑子啊,要撂也不能撂给你中田书记啊。哈哈,是吧!

  刘中田轻声道:“省纪委和市纪委的联合调查组,下午就到。那个蒋大川,唉!怎么搞了?好像他纪委真的是另立山头了。”

  “……”

  “这样搞不利于经济发展哪。明学同志也很担心。乡镇外出招商也受到了影响吧?我听说不少主要负责同志都回来了。”

  “有一部分是回来了。应该说有影响。”

  “一要稳定,二要建设哟!”刘中田哈哈笑着,问简又然:“忘了问了。上次晚上那……那是……”

  简又然立即明白了,这些事只要稍稍一点,谁都会清楚。刘中田问的是上一次在金凯悦晚上碰见赵妮的事,便含糊道:“哈哈,啊,是那事啊,都一样嘛,啊,都一样。”

  刘中田也哈哈,这事就算过去了。既然简又然不想说,刘中田也不会再问。两个人沉默了会,刘中田道:“天好像要变了。今年据说是个丰水年哪。就怕洪灾。”

  “是啊,要变了。”简又然叹道。

  刘中田说待会儿要去参加一个会,问简又然中午怎么安排的?简又然说已经安排好了。刘中田就笑笑,关上门下楼去了。

  其实中午简又然并没有什么安排。虽然早晨有人打电话给他,他没有答应。他总觉得在这个非常时期,还是少出头为好。他之所以要到北京去,也是为了这一点。吴大海案件搞到现在,罗望宝双规了,他不是第一个,也绝对不会是最后一个。那么,还会有哪些人呢?简又然到湖东时间不长,对湖东的情况即使再了解,也毕竟是皮毛。他顶在湖东,人们就会跟他谈起这些事情,甚至就会有人想到他。可能会有人找他去疏通关系,也可能会有人暗中揣测他在湖东这么长时间的来来往往。他一离开,人们也许就会想:到底是个挂职干部,风雨来了,人就走了。

  简又然需要这样的一种表象。中午,他单独约了程辉。程辉一方面是辉煌实业的老总,另外一方面,听小郑背后说,他也是湖东红黑两道上都吃得开的人物。不过,程辉好像从来不自己出面。表面上,他是一个成功的兢兢业业的商人。但是,内在里,简又然有时就有一种感觉:程辉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从他的处事和为人上,既有现代官场商场的规则,又时时透露出一些江湖的气息。

  十一点,程辉自己开车过来了。简又然上了车,程辉说:“今天请简书记到一个小地方去,不过那地方好,幽静。”

  “啊,湖东还有这地方?我怎么不知道?”简又然笑着问。

  程辉哈哈一笑,“这个地方,简书记不知道才对,知道了就不对了。”

  简又然说:“还有那么神秘?我倒真的要看看了。”

  车子行驶了大约四十分钟,在一片竹林前停了下来。程辉说到了,简又然看看,并没见什么建筑,就有些奇怪。程辉笑着,带简又然从竹林里穿行了又有一里地,一大块开阔地展现在眼前了。开阔地的边上,点缀着四五幢小别墅。程辉说就这,是不是桃花源一般?

  简又然真个感到这里就像个人间仙境一样,四周翠竹环绕,青山隐隐,流水琮琮。他停下来,闻了闻这清新的气息。程辉说:“这是我和湖东几个做企业的集资做的。平时很少来,只是累了的时候,来走走。所以外人一般是不太清楚的。”

  “好,好地方。修身养性,足矣!”简又然叹道。

  进了别墅,立即就有一个女孩子过来,喊了声“程老板”然后就开始沏茶。茶是上好的明前茶,用的水也是山泉水,简又然真没想到:一个看起来没什么思想的企业家,居然也追求这么有品味的生活了。真不简单!真不容易!简又然在心里感叹着。

  程辉说:“我知道简书记忙,既然这么忙,还约我出来,一定是有事。是不是吴大海的事?”

  “你……”简又然本来想说你怎么知道,但是吞下去了。

  程辉看简又然沉默着,知道自己猜对了九成,就道:“这件事,我也听说了。也做了些了解。昨晚上,我还和办案子的一个哥们在一块喝酒。听说吴大海这家伙贼得很,先是把李书记都倒腾出来了。后来不知怎的,突然翻了,把罗望宝拱了出来。当然还有,好像县里不少领导都在,还有市里的。”

  “啊!”简又然喝了口茶,一缕清香沁入了心脾。

  “我还听说,当然这只是听说了,没有证实。罗望宝进去后,有人递了话,死不吭声,想办法保。如果连带了,则必死无疑。”程辉说着做了个“咔嚓”的姿式。

  简又然一怔,这种只有在小说中才出现的事,居然在生活中真的上演了。那么,这递话的人是谁呢?难道……

  程辉站起来,朝外面打了个呼声,马上就有服务员进来,摆碗筷,上菜。菜不多,也不像饭店里那么大鱼大肉,但仔细一看,可全都是好东西。程辉介绍说:“这是马兰头,这是蕨菜,这是金针菜,这个嘛,是干嫩笋。”

  简又然惊讶道:“简直是……”

  “还有呢。这个是野猪肉,这个是山狸子肉,这个,是隼。就是天上飞着的,看起来很凶的那种鸟。我们这里叫老雕的。都是实实在在的野生的,绿色,环保。”程辉就着让服务员上了酒,说:“简书记,我们只喝三杯,酒到三分,够了。”

  简又然点点头,说:“这天上飞的,地上跑的,都有了。还有水里游的呢?也有吧?”

  “当然有。等一会儿,有野生的团鱼。”

  两个人边喝酒边聊天,程辉提到赵主任,说赵主任气质好,一看就是个知识分子。她走在湖东的街上,就是不一样。简又然笑着问怎么不一样了?程辉说就是不一样啊,可是怎么不一样了,也说不出来。

  “哈哈”,两个人都笑起来,程辉道:“前天晚上,汪向民县长到我们企业检查工作。那天晚上好好地喝了一回。我听汪县长的语气,他对李书记好像有些……甚至对简书记也有点……”

  “是吧。不管他。我们喝。”简又然把话题茬开了,问程辉最近企业的效益效益样?程辉说很好的,单子一个接着一个,工人们只好三班倒。

  “这得感谢简书记啊!”程辉道。

  “感谢我什么?还不是你们自己。”简又然把酒杯端起来,朝上看了看,窗子外射进来的光线,正好照在杯子里,发出一道浅红色的亮光,晃动着,仿佛梦影一样。

  简又然感到这里静极了,除了他和程辉,似乎没有人在这儿了。

  酒喝到三杯,程辉问简书记还喝不?简又然说这么清净的好地方,就再来一杯吧。程辉忙斟了酒,简又然突然问:“听说程总以前是湖东的带头大哥?不会吧?”

  “是啊,是!怎么不会?我就是。”程辉笑道:“在所谓的江湖上,我也混过不少年。不过后来我觉得没意思了,就退出来了。但是,就到现在,他们还得给我面子。不过,我给自己定了个规矩:从前跟在我手下的人,一律不进入自己的企业。因此,现在,我算是洗干净了。简书记放心!”

  “哈哈,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只要你不违法,老老实实地做企业,怎么不放心?”简又然心里想:很多企业的老总都有程辉这样的历程。这是一批回头得早的人,积累了社会经验,又有了原始资本,回头来一切都会比其它人顺。相反,如果一条道儿走到黑,那最后的结果也许真的就只有“黑”了。

  程辉这样谈着,渐渐有了兴致,问简书记是不是还来一杯?简又然也没拒绝,酒就又满上了。程辉说:“跟简书记这样喝酒,我开心。不像有些领导,汪县长前不久,因为有事找我,结果事情摆平了,喝酒时架子摆得老大,我看着就……”

  简又然望着程辉,程辉收了嘴,笑笑。简又然问汪县长有什么事还得你摆平哪。程辉说其实也是小事,汪县长不是看上了县歌舞团的小林子嘛。就是那个长一张瓜子脸的女孩,很小,大概也就二十来点吧。汪县长看上了,可是这小林子是麻哥的人。麻哥你知道吧,就是现在的带头老大。有人帮汪县长中间去做了些工作,没做通。不知是谁就把我抬出来了。我去了,事情也解决了。那天晚上喝酒,当然名义上是检查工作。小林子也在,汪县长还……还端着架子,我看着就难受。

  简又然哼哼了两声,心想这汪向民也真是的,怎么就……可是他嘴上并没有说,而是笑道:“这事不说了吧。不说了。程总哪,以后还是少掺和些这类事情,好好地干你的企业。好吧?”

  “好啊!简书记放心。”程辉说着,请简又然把最后的一点酒喝了。喝完后,两个人又喝了会儿茶,程辉说:“简书记也忙,咱们回去吧。”

  走出竹林,简又然禁不住又回头看了眼。很快,竹林在身后消失了。简又然觉得仿佛在梦里走了一遭,有些不太真实的感觉,就问这地方叫什么名字。程辉说:“这是几个朋友们在一块搞起来的,当初看中的就是这里的幽静。到现在为止,无名。不行,请简书记给取个名字吧?”

  “就叫无名好。无名好啊!”简又然道。

  下午回到办公室,恰好有一个会,汪向民也在。简又然看着汪向民,不知怎地就想起程辉说的话,心里想着那个叫小林子的女演员。这女孩子,简又然没见过。不过,既然能让汪向民如此上心的女孩子,也一定还是不错的。会后,汪向民到简又然的办公室里来了。刚坐下,汪向民就说:“又然书记最近在招商上动作不小啊!”

  “这不都是明学书记和向民县长的功劳,我不过是做点事罢了。”简又然谦虚道。

  汪向民把身子向前探了探,问:“那个李雪,小李啊,最近在北京怎么样哪?”

  “挺好的。”简又然不明白汪向民葫芦里装的是啥,只好含糊着。

  “啊,那好。李雪挺能干的,挺能干。现在跟在又然书记后面,一定很不错的啊。哈哈!”汪向民哈哈完,问简又然:“最近湖东有些乱,没影响又然书记吧?”

  “我能有什么影响?我一个挂职的副书记,走过场似的,能有影响?”简又然哈哈一笑,望着汪向民,汪向民说:“这也不一定。事在人为嘛。又然同志对湖东的贡献就是很大的哟。而且,我一直以为,又然同志的人品好。这是不容易的。不像我们的有些同志,一个劲地希望别人出事,唯恐天下不乱。其实,这对他自己也没有什么好处的。是吧?有什么好处呢?比如我汪向民,我不干县长了,也不一定就是他来当县长。组织上的眼睛,老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嘛。”

  简又然听着,脑子飞快地转了圈,他怀疑汪向民这是在说刘中田。但是,他没有说话,只是听着,朝汪向民笑了笑。

  汪向民道:“当初用吴大海时,我就有意见。这样的人用了,不仅仅是害了自己,更害了一大批干部啊。怎么能用?我一直说明学同志太温和了,太温和了。这不?他自己也裹进去了。”

  汪向民说着朝简又然看看,简又然给汪向民的杯子里倒了点水,汪向民笑道:“县一级是最麻烦的。又然书记,你们好啊。在省里面,哪有这些烦心的事?”

  简又然心想我怎么没有?部里的王部长和吴处长如今正呆在看守所里呢。

  汪向民递了支烟给简又然,简又然摇摇手,汪向民笑道:“不抽好啊!我突然想起来,罗望定那么大烟瘾,进去了怎么办哪?也抽吧?还是不抽呢?”

  简又然没有想到汪向民会提出这么一个问题,他觉得汪向民这个问题有点近乎不通人情。再怎么说,罗望宝也算是同僚,以前汪向民是副书记,罗望宝也是副书记。不过后来,汪向民当了县长。仔细地想一想,汪向民对罗望宝有意见也是正常的。据说罗望宝分管组织人事时,除了书记,是很少有人能插手的,甚至可能连同样为副书记的汪向民也不一定能过问到。这对于汪向民来说,自然是不快活了。不过,再不快活,人家毕竟进去了。进去了再这样说,简又然总觉得是不太地道的。

  汪向民见简又然沉默着,就哈哈一笑道:“又然书记深沉哪!物流港的事,是又然书记在负责吧?还是中田书记?”

  “这个暂时由我在负责。还在谈呢。很多问题还没有解决。”简又然道:“有些问题我正想向向民县长汇报呢。主要是地的事。国土局正在运作,难度很大啊!而且……”

  “啊,这个嘛。又然书记啊,这个很敏感哪,弄得不好就出问题。要慎重啊!”

  “就是。所以这事我想还是要请向民县长做主,何况我对这里面的一些情况也不熟悉。”

  “又然同志客气了。明学书记既然安排了,就干吧。不过,我既然知道了,还是得提醒提醒哪,啊,是不是?慎重点总是好的嘛。”

  简又然点点头,事实上这几天他也在为这事伤脑筋。土地的事,稍有不慎,是会引起上头的重视的。特别是物流港项目,一次性用地规模大,招标也不规范,极有可能成为“靶子”的。简又然在湖东也就匆匆一年,他不想成为这个靶子,而且他也没有必要成为这个靶子。可是,李明学书记明确地说了,把事情交给了他,他也不好不去做。两难之时,汪向民的话倒是给他提了个醒,他笑着说:“向民县长哪,物流港的项目我也是有顾虑的啊。我看这样,这事我跟明学书记说一下,不行请政府哪个副县长来牵头,或者……”

  “这就没必要了。还是又然书记牵头吧。大事多向明学书记汇报,由他定了就行。”汪向民说到后半句时,有意识地加重了语气。简又然明白他的意思,汪向民是侧面告诉他,有事让李明学顶着,帽子底下做人,总比你呆在树上让人看着明明亮亮地要好些。

  汪向民走后,简又然看着桌子上刘中田送他的那只玉做的小猴子。不听,不说,不看,不争,他想起刘中田说的关于猴子的故事了,他拿起玉猴子,在掌心里摩挲起来,心里禁不住笑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