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收藏
搜索: 热词:秦书蜘蛛魔族武林周显谁说我不乖颜依依勾引君心楼采凝丑无盐悠悠

返回顶部

悦阅书阁 > 言情 > 归路 > 第十三章 晨晓照归路(3)

  心被堵得有些燥。
  他在厂房里溜达着,房梁上一排排冷调白灯照下来的光将影子拖远了。
  最后,他找了辆看上去挺顺眼的车,东翻西找弄了堆工具,千斤顶撑起来。拆。
  到快四点,排查了不少保险外的小毛病,满胳膊蹭得一道道黑机油,够着厂房大门横梁又做了两百个引体向上,这才算耗过了大半宿。
  回屋,秦小楠早踹了棉被。
  路炎晨将那小胳膊腿都塞回去,开始收拾秦小楠的行李箱,衣服下压着几本新书,是归晓买的。里边唯一拆过封的是本英版的《哈利波特与魔法石》,他拎出来上床翻看。
  刚当兵那阵英语退化厉害,那时老中队长常教育他们,奥运时执行任务的核心特|警都要会英、法、日、韩、阿拉伯和西班牙六国的日常交际用语,越大的国际赛事,大学英语六级证书也会是选拔要求。虽这些和边防上的他们没太大关系,他也就听进心里,重新把丢掉的外文捡回来,平时混杂着俄蒙轮着学。毕竟算正经高考过的人,虽然化学物理公式搁他面前,他和它们肯定是谁也不认识谁了,外国语倒磨练的不成问题。
  他将秦小楠裹到暖气边上,靠床头翻看了二十几页,察觉小孩醒了,在盯着自己瞧,偏头去看床头闹钟,刚四点半。
  “继续睡。”他下命令。
  “想听归晓阿姨的事吗?”秦小楠七分迷糊三分清醒,仍惦记着路炎晨的终身大事。
  他捋着那小脑袋瓜子,也是无奈:“快睡。”
  秦小楠咕哝着翻了身,没半分钟又裹着棉被蹭下去:“我去画她家地形图给你!”
  想阻止,可小孩已经光着脚丫子抱了纸笔回来,打着哆嗦缩在稍许温热的暖气旁,似模似样地画起来,还边画边讲。
  路炎晨也就没拒绝,单手撑着头,将小孩的被子仔细掖好。
  借着光去看纸上的图。她的家。
  ……
  归晓这趟出差有十几天行程,途径广州、成都、台北、澳门,最后到武汉。
  她往常是一人吃饱全家不愁,历来都借着出差四处旅游,唯有这次是多一个小时都不肯在外边耽搁。最后人飞去武汉前,硬说自己还有急事要返京,将要开会的一大伙人约在了机场餐厅。边吃边聊,吃完就登机回北京,被负责人概括是:三小时武汉机场游。
  这么赶只有一个原因,表弟安排了初五下午带路炎晨去见见秦小楠的新班主任。
  归晓左右都不放心,上飞机前和路炎晨通了电话。
  快半个月没见,两人只通过两次电话,一次是她离开北京登上飞机前,一次是她在飞回北京的飞机上,关机前的半分钟。归晓始终没敢问他和赵敏姗的婚约如何了,想着他要处理好了会告诉自己,也因为这件事梗着,和他说话总保持着若有似无的距离。
  怕逾越那条道德线。可能因为深受其害过,她对破坏婚姻关系这个罪名看得非常重。
  哪怕是被迫的,可婚约确实存在。
  到北京是中午,飞机很争气,没晚点。
  归晓取了行李随着天南海北的旅客走出登机口,四顾望着,路炎晨没找见,倒是先看到了许曜。那个男人胳膊上搭了件休闲西装,衬衫纽扣一丝不苟系到领口,连表都没有,倒是干干净净戴了个结婚戒指。归晓瞄了眼那戒指,普通的,没牌子。
  “找个地方坐吧,我还在等人接我。”归晓走近。
  许曜想替她接箱子,她没让。箱子小,完全可以自己拎。
  因为许曜要赶飞机离开北京,两人就约了机场碰头,随便找个咖啡店坐下了。
  背包扔到沙发上,她探手就拿了咖啡店的宣传牌,把店名给路炎晨发了过去,等把牌子放回原处,又担心他找不到这里:“你能给我描述一下从停车场到这里具体怎么走吗?我发给接我的人。”
  许曜看神经病一样看归晓:“你约的是十岁小孩吗?”
  归晓摇头:“他没来过这个航站楼,估计也没怎么坐过普通飞机。”
  “你朋友恐飞?”
  归晓又摇头。
  许曜简略给她描述完,递了张便签纸到她眼前,上边写着账号、开户行和开户名。
  归晓按照他叙述的路线给路炎晨发过去后,看了眼便签纸,收好。然后挺抱歉地和许曜解释:“我最近手里要留着一笔钱,不能都给你。你要借的只能先打三分之二,等下个月有个理财产品到期再补给你,来得及吗?”
  “没问题,”对方颔首,没想到自己也有找归晓借钱的一天,“刚看你从出口出来,想起十几岁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没想到小姑娘顺利长大了,还混得不错。”
  归晓知道许曜指得是什么,笑了:“你看没看过一个视频?有个挺成功的女华裔,在受访时说每个人都要努力赚一笔fuckUmoney,就能有资格在工作不如意的时候,甩一句fuckyou,辞职不干。”
  许曜头一偏,看到了走近店里的路炎晨,猜想这就是归晓等的人。
  归晓坐得地方沙发背很高,看不到斜后方的人:“我倒是不想fuckworking,工作多好啊,再不如意也能让我吃饱饭。我就想拼命工作赚笔fucklifemoney,下半辈子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不用再对生活折腰。”
  许曜微抬下颏,示意归晓:她身后有人。
  归晓随之望去,在看到路炎晨的一瞬,目光软了不少,轻轻柔柔地说了句:“我还怕你找不到,想去接你呢。”
  她往边上挪了挪,路炎晨落座。
  许曜看归晓这小模样倒挺有趣,又去打量路炎晨。他刚见这位就能下定论,这是个当过兵的男人。前几天自己结婚时也有一桌宾客是家人的战友,精神气和他差不多,其中还有驻港部队和维和部队呆过的。而眼前这位与他们相比,气场更深更不可捉摸。幸好是小白脸类型,能将锐气降低不少。
  念头到这里,已经被路炎晨凛然的目光打压下去了,这让他莫名想到那句很有名的雷锋语录:对待敌人要像严冬一样残酷无情……
  他看看咖啡店墙壁上的钟,抄起搭在椅背上的外衣,站了起来:“你那想法是不错,就是姑娘家的别总fuck来fuck去的,不好听。我这儿急着走,你们慢聊啊。”
  一口咖啡没喝就撤了。
  归晓满腹心思都在刚来的男人身上,将服务员端上来的咖啡轻推到他面前:“喝吗?”
  脱脂拿铁里的奶泡微晃荡着,一个小小的糖浆做的心也随着在打晃。
  路炎晨摇头。
  “原来你们不习惯喝咖啡。”她明白了。
  路炎晨摇头:“我喝黑咖啡。”
  归晓又立刻纠正了错误:“原来你们也会喝咖啡。”
  路炎晨笑了声。从这三言两语就发现她对戍边子弟兵的日常生活有一定误解,决定暂时不和她探讨这个问题。
  路炎晨不说话,她也就拿着勺子默默搅着自己那杯咖啡。银色带着镂空雕花工艺的小勺子捏在两指间,在陶瓷杯里撞出轻响。
  这半个月她没事就查资料,就想多了解路炎晨的过去,可别说具体的,就连新闻报道都寥寥无几。后来她又打电话去问那堆小学同学,各有说法,大意是和普通人没什么差别,脱了那层皮还喜欢玩dota呢……可归晓觉得,应该每个地方的差异都很大,就像在云南边境的和驻港部队肯定不同,而他又是戍边反恐的,应该更不一样吧?
  乱七八糟问了一堆也没有用的,比如生活习惯这种问题,简直就是空白中的空白。
  桌下空间狭窄,他的板鞋就顶着她的皮鞋尖。
  这种互相挨着、靠着的感觉,特让人踏实。思绪也飘了。
  当初刚在一起时,她正面临中考,他也在准备高考。
  路晨怕影响她,在学校里从不表现出两人有任何那方面的关系,私下里每隔一两天就会在晚上来看她。因为怕开车太醒目招人非议她,他都是骑着车去的。
  从修车厂到她姑姑家,最快也要一小时十分钟,可也只能见她一个小时。
  每次来,他都骑车带着自己避开家属区,从家属区骑车到军事区,经过学员兵住得一幢幢宿舍楼,再一路到底,在燕山山脉脚下的小门才停下来。
  那个地方偏僻,还有几个土坟包,大半夜的阴森恐怖。她就偎在他怀里,和他聊天,还要随时被路过的巡逻兵望几眼。那时她脸皮薄,每次有巡逻兵经过都会用他肩膀挡着自己大半张脸,脸上又热又燥,害羞的要命。现在回想起来,如果当时路晨想和自己做什么亲昵的事,骑车带她离开大院就行,可他从没这么做过。
  有些事等长大了,成熟了,再去深想就会懂,身边人究竟孰优孰劣,孰好孰坏。
  两人也没多在机场耽搁,赶在三点前到了约定地点。
  表弟媳是个特会来事的人,备好了礼,在上去的电梯里叮嘱他们:奉承话要说,苦情也要卖,当然搭腔过渡也必不可少,总之要为孩子转学创造最优良的环境,班主任这关是必须要过的。到老师家门外了,表弟伸手敲门。
  没半分钟,一个大学生模样的姑娘开了门,在看到众人刹那,原本礼貌微笑的脸僵住,有惊讶,也有不敢相信,不停回头:“妈、妈!有人找。姐夫,姐,快来,有客人。”
  说完就不停客气对众人说不用换鞋,快进来。可那双眼睛闪闪烁烁的,像有千言万语,只盯着路炎晨。众人都察觉出不对,也不知不对在哪。
  进了屋,众人落座。
  两姐妹嘀嘀咕咕,笑着,妹妹还不停去推那个戴眼镜挺斯文的姐夫。秦小楠的班主任是个五十岁左右的女老师,挺严肃的,看家人这么不懂礼貌倒很生气:“你们闹什么呢?”
  “妈,我们是看到熟人了,”姐姐解释着,到沙发边上对路炎晨点头示意:“请问,你过去是特|警吗?”
  “武|警。”路炎晨纠正。
  有区别吗?那个姐姐愣了下,略过这个不重要的问题,接着就揪过来自己妹妹,讲起了他们在几年前国庆假期的那趟惊险的自助游。
  那时,姐妹俩约了七八个同学去西北部旅游,碰上了火车站大批旅客滞留。
  当时就是坐在沙发上的这位路队带人来和另外一批警察碰头,维持现场秩序。那晚有不少是等了十几个小时的逗留旅客,天南海北的人,鱼龙混杂,到后半夜也不知是谁先挑头闹了起来,混乱一触即发。就是他们这些人搭着人墙,让旅客一波波自觉排队过渡到安全区域。这些姑娘们起初都不太当回事,还都乐呵呵小声讨论着要不要趁着拥挤,撞上下指令的这个大帅哥身上,撞出一段浪漫情缘……
  直到人群突然爆发大骚动——
  “当时就是你,端着枪压在我肩上,把我们拨到你战友身后的,”妹妹望着他,“你还记得吗?我同学是直发,很长,到腰这里。我是卷发,棕色的长卷发。”
  那可是小姑娘这辈子初次,估计也是唯一一次被迫接触*屏蔽的关键字*实弹,实在难忘,在现代社会被英雄救美太难了。真是太难了。
  这句话问出去,大家都饶有兴致等着答案。
  而当事人路炎晨就在七、八双眼睛注视下,波澜不兴地回答:“没印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