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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阅书阁 > 推理 > 国会山疑案 > 第3章

  莉迪娅-詹姆斯很高兴演出终于结束了。她一直就不怎么喜欢海顿,尽管她也非常欣赏《伦敦》交响曲第一百零一号。

  她的目光穿过坐了不到一半人的音乐厅,看到了这场独奏音乐会的发起人维罗尼卡-卡德威尔。她是参议院多数党领袖的妻子,也是莉迪娅的朋友。她的脸上清楚地写着今晚给她带来的欢乐。维罗尼卡对弦乐四重奏情有独钟。

  “好啊,”维罗尼卡起身鼓掌并大声喝彩。四重奏的成员起身鞠躬致谢。他们刚刚演奏完的是海顿的《剃刀》四重奏——作曲家把这支曲子给了一个英国人,以换取一把崭新的剃刀。坐在莉迪娅身边的男人叹了口气,抚摸着自己的喉结,“发生在海顿身上最美妙的事就是他遇到了莫扎特。从那以后,他的所有作品都有了进步。”

  莉迪娅微笑着,把手放在了克拉伦斯-福斯特西斯的胳膊上。在她放弃早年的音乐梦想、转而从事她极其擅长的法律事业前,他曾是她最后的一位钢琴教师。当然,两人的关系远不止这些。过去,莉迪娅曾抱怨他对她过于严厉,以至打击了她的自信心,但后来,她不得不承认这种严厉、苛刻的教学方法使她成为了一个出色的律师,而不是一个蹩脚的钢琴师。

  稀稀落落的听众站起身,鱼贯向大厅走去。福斯特西斯说声对不起,向卫生间走去。莉迪娅目送他穿着一件粗毛花呢西装、有棱有角的瘦高身影消失在人群中。一个英俊、自信的男人,她想道。不用否认,她被他深深吸引着——

  “莉迪娅……”

  她转身看到了维罗尼卡-卡德威尔。

  “噢,你好,维罗尼卡。我很喜欢这场音乐会。”

  “我也很喜欢。每次我听海顿的作品,都越发感觉到和那个可怕女人的婚姻给他带来了多大痛苦……你看上去真漂亮。”

  “谢谢。”莉迪娅很感谢这句恭维。她这天的自我感觉并不好。办公室的工作很忙,在福斯特西斯开车来接她时,她只有时间梳梳头发、换一套米黄色的亚麻套装。

  “科尔来了吗?”莉迪娅问道。她是指维罗尼卡的丈夫、参议院多数党领袖。如果他在这儿,她会感到吃惊的。科尔-卡德威尔并不是一个去听音乐会的人,虽然他尽职尽责地支持妻子的艺术活动和那个以他名字命名的艺术中心。

  维罗尼卡向大厅另一端的什么人挥了挥手,然后说道:“没有,他去看什么比赛了……棒球、橄榄球,我不太清楚。”

  “准备好了?”福斯特西斯挤出人群来到她身边。

  “我想是的。”

  “很好。我们路上可以去喝一杯白兰地。海顿实在是枯燥,我已经听得口渴了。”

  “对牛弹琴,不过好吧……晚安,维罗尼卡。”莉迪娅告别道。

  但在他们离开之前,杰森-德弗朗斯走了过来。他穿着一件绿色的天鹅绒上衣,白色的衬衫上系着一条宽宽的领带。下身穿着一条皱巴巴的灰色长裤,脚上是一双棕色的皮鞋。莉迪娅对杰森从来没有什么好感。太……不过在华盛顿所谓的艺术社团里喜欢他的人大有人在,因为他是一个能做实事的人。也就是说他能为艺术筹集到金钱,而这一点是维罗尼卡-卡德威尔所特别欣赏的。而且对有些人来说,杰森聪明、社交圈子广泛。福斯特西斯有一次曾戏称他为未登记的院外活动团成员——他的原话其实是“未登记的妓女”。福斯特西斯是一个爱憎分明的人。

  “你好,杰森,”她这时说道,“你看上去……不错。”

  对方的眉头皱了起来。“说实话,我感觉一直不怎么好,莉迪娅。我怀疑自己是癌症晚期了。”

  “你这么说我很难过,”她板着脸说道。杰森把手伸给福斯特西斯,后者在与他握手前似乎先检查了一下这只手,“我们走吧。”他对莉迪娅说道。

  她点点头,“希望能很快再次见到你。带我向科尔问好。”

  “如果看见他,我会告诉他的。做一个美国参议员的妻子可不是一个玫瑰花床,连牵牛花床也不是……顺便问一下,莉迪娅,你会来参加科尔的庆功宴会吧?”

  “当然。”

  “你也来吗,克拉伦斯?”

  “找不会错过的。”除非他能找到一个借口。而对这一点他很怀疑。

  莉迪娅和克拉伦斯来到了麦迪逊饭店的一个酒吧,并各自要了一杯白兰地。酒吧里几乎空无一人。他们坐在角落里的一张桌子旁,慢慢地品尝着。

  莉迪娅打破了短暂的沉默。“今晚我为维罗尼卡感到难过,克拉伦斯。”

  “为什么?”

  “不知道。我很喜欢她,一直都很喜欢。尽管她有钱,有显赫的婚姻和事业上的成功,但她经历了那么多的磨难。我总是从她的身上察觉到一丝伤感。”

  “我想……但我觉得没必要对这件事这么激动。”

  她原谅他这一点。他表面粗糙、玩世不恭,其实却是一个热情、充满爱心、意志坚强的人。但他对那些愚蠢、自以为是的笨蛋却缺乏耐心。而在华盛顿这样的笨蛋却是多如牛毛。而且,他对自己也是令人吃惊地严厉。

  四年前,他忽然认为自己从四岁以来,就一直是在玩钢琴浪费时间。当时,他下决心再也不掀开他那架钢琴的琴盖,而且显然一直遵守着誓言,丝毫也不管自己在作这个决定时喝得多么醉醺醺。不过他却是一个充满灵感的老师,如今他已有许多学生在音乐领域取得了相当的成绩。他认为自己既然不能成为一个大师,那么他所能做的最好的事情就是指导那些具有才华的学生。她尊重、崇拜他,也许还有一些爱他。她不知道……

  酒吧里另一个男人公开用眼睛对她献着殷勤。她知道这是大多数男人惯用的伎俩,尤其是在他们喝了太多酒之后。但她并没有对这份殷勤完全置之不理。莉迪娅已经四十岁了。她曾结过一次婚,不过那还是在她二十一岁时。她是在音乐学院遇到那个男人的,当时他是一个前景光明的弦乐演奏家。那次婚姻维持了两年。

  说实话,她很喜欢自己看上去的样子。由于遗传的原因,她有着高挑、灵巧、不失丰满的身材。为了保持这样的体型,她有一个定期的锻炼计划——并不很剧烈,只是坚持不懈。

  莉迪娅和克拉伦斯都有着苏格兰血统。她的祖先可以一直追溯到因弗内斯(苏格兰北部港口城市),而他则可追溯到南边一些的爱丁堡。因为皮肤白皙,从没有人怀疑过他是苏格兰人。而她的皮肤却出奇的黑,不时被人误认为是犹太人或意大利人。她厚重、粗黑的头发看去像一堆马鬃,面色也有些发暗,这大概要归结于她家族中也有一部分法国血统。

  她又抿了一口白兰地。“知道我想做什么吗,克拉伦斯?去听听爵士乐。”几年前,她对爵士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而且变成了一个狂热的唱片收集家。她曾试图劝说维罗尼卡相信,爵士乐是美国惟一的真正艺术形式,而且卡德威尔艺术中心应该安排爵士乐演奏专场。不过要想转变维罗尼卡-卡德威尔的观念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走吧,蒙特-亚历山大今晚在布鲁斯街有演出。”

  于是他们又去了乔治敦的爵士乐俱乐部。听完演出后,他把她送回了离俱乐部不远的家。那是她四年前买的一所高级住宅。

  “进来坐坐?”她问道。

  “呃,我今天背有些疼……”

  “哦,快闭嘴,跟我进来。”

  “唉,你们这些现代女性啊。”他说着,伸出手抱住了她,同时心中念道:“上帝保佑你们。”

  第二天清晨,在把他送出去之前,她软硬兼施地使他答应带她一起去参加卡德威尔参议员的庆功宴会。

  他不情愿地点点头,吻了吻她,说道:“怪不得人们总是跟我说,什么事情都要付出代价。”并在她还来不及给他一顿狠揍前,匆忙逃离了那所房子。

  倚在关好的门上,她忍不住微笑了。多么美好的一夜……和一个好男人。生活本来会糟得多的……

  举行宴会这天的情况果然证实了莉迪娅的想法。生活真的可以变得很糟。整整一天办公室里的工作都令人极其沮丧。那个固执的客户似乎一心一意要使自己一败涂地……她几乎想要起诉他,而不是去替他辩护。开车回家的路上,她突然意识到在克拉伦斯开车来接她前,她可能已经没有时间换衣服了。

  她冲进房门、扒掉衣服、匆匆洗了个澡,然后朝衣橱走去。她挑了一条光滑的黄色晚装,前胸和后背都开得很低。她只涂了口红,头发在脑后挽成一个髻,脖子上戴了一个简单的金项圈,床头的闹钟显示着六点一刻。还有十五分钟。《持家理财》、《男士》和《新闻周刊》已经送来了。她匆匆扫了一眼它们的封面。《持家理财》封面上的一条简介说,读者在本期杂志中可以看到对“华盛顿第一艺术夫人维罗尼卡-卡德威尔”进行的采访。

  她正打算去看看这篇报道时,门铃响了。她起身去开门。

  “你好,我正打算看一篇对维罗尼卡的报道。”

  “你可以带着它,”他答道,“可以在车上看。这样聊天时你就很有谈资了。”

  “哦,闭嘴。”她说着笑了起来。但她还是照他说的带上了杂志,并在乘车去宴会的路上读完了那篇报道。

  他在停车场转了两圈才找到一个空车位。停好车后,他走过来给她打开了车门。

  “顺便说一句,你看上去很漂亮。”当他们穿过马路向参议院大厦走去时,他开口说道。

  “谢谢,先生。”她确实很感谢他。这句夸赞令她心花怒放。

  “报道中关于维罗尼卡说了些什么?”

  “谈了谈艺术中心,她作为参议员的妻子和一个母亲的角色,以及她对美国未来艺术的展望,你知道,就是这类事情。照片拍得非常精彩。”

  “精彩……真希望我们这次的运气会好些。上次我来这里参加一个招待会……主人当时正在戒酒,所以大家喝的混合酒里面居然没有一点酒精。”

  “我打赌那次招待会的时间一定很短。”

  “比你想象的还要短。”

  他在楼梯上停下脚步,端详着她,再次说道她看上去是多么漂亮。但他脑子里想的却是昨晚做的梦。当然那只不过是一个梦,但在梦里,她却死了……当时他们是在参加一个宴会,可突然宴会变成了葬礼。他走到棺材边,她就躺在里面,身上穿的就是今天这样的长裙,手中拿着一只玫瑰,脸上带着那种可怕的平静表情。

  他牢牢握住她的胳膊,扶她走上台阶。见鬼,噩梦只不过是个噩梦……不要把它强加给莉迪娅,也不要太认真了。以后睡觉前,还是不要再吃东西了……

  莉迪娅抬头看着他。“是不是有什么事,你今天看上去有点奇怪。”她披着白色羊毛围巾的身子似乎有些发抖,他能感觉到。亦或发抖的是他?

  “没什么,别傻了,一切都很好,”他说道,“只是天有点儿凉了。”他搂住她的肩膀。“起风了。我们进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