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是老大来了吗?”
还没见其人,先闻其声。紧接着,何遇风风火火的出现,看到时斐时,他的眼睛亮到发绿:“真的是老大,我在楼下看到你的车,还不敢相信呢!”
激动的何遇还不忘介绍:“杜姨,这就是我老大,木兮的老板。”
杜清灵笑着点头:“木兮刚刚介绍过了。”
何遇盛情邀请:“老大,晚上到我家吃饭,我爸妈如果知道你来,一定特别高兴。”
杜清灵忙说:“阿遇,要不晚上就来这里吃饭吧。”
何遇当即答应:“也行!老大,要不要到我家坐一会儿?”
“不了,”时斐拒绝,跟着又看向木兮,“你是不是要准备晚饭?需要买菜吗?”
苏木兮想了想,本来家里备的年货就不多,中午又拎去了何遇家不少,晚上两家人一起吃饭,的确
有必要去买菜。
何遇又凑热闹:“买菜吗?我也去!”
时斐看了何遇一眼,何遇立刻感受到了一丝丝杀气,立刻又改口:“我今天的复习题还没做完,我还是回去做题吧。”
时斐满意的点点头,和苏木兮一前一后的下了楼。
苏木兮把羽绒服领子拉到最高,回头看了他一眼:“你怎么来了?不用在基地守着吗?”
“大年初一,就算是小偷也要过年吧。”
“有道理。”
“昨晚为什么不回我短信。”
这个指控就有点儿莫名其妙了,明明是他说的:勿念。
苏木兮胡诌道:“我睡着了。”
时斐挑眉,暗暗咬着牙齿。你睡的可真香啊,而我等你回复等了一夜!(等等,不是打牌打了一夜吗?)
附近的流动菜贩子也都回家过年了,买菜只能到大型商超,原本二十分钟的车程,因为是过年期间,路上连行人都很少,车子一路畅通无阻,连红灯都没遇见,所以不到十分钟就抵达了目的地。
苏木兮考虑到近期买菜不太方便,于是干脆多买了一些,结账时,时斐仗着自己手大、胳膊长,硬是把她从收银台推开。
时斐一手推着她的额头,一手把钱递给收银员。
苏木兮觉得这样的姿势太诡异了,别人看着他们,似乎都忍着笑,便不多坚持,赶紧离他远远的。
从超市回来,苏木兮拎着一兜菜,时斐拎着两兜,刚走到单元门口,碰见了住在一楼的王大妈。
王大妈是业主委员会的委员,热情热心、嗓门大,整个小区的家长里短都逃不过王大妈慧眼。一看见苏木兮,王大妈就用她特有的大嗓门喊道:“哟木兮,带男朋友回来过年啊?”
苏木兮忙解释:“不是不是,同学。”
王大妈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时斐,忍不住赞叹:“小伙子真精神,木兮眼光不错。”
“王大妈,您误会了。”
王大妈根本不听她的话,自顾自的说:“买这么多菜,请了不少亲戚朋友吧?”
“没有。”苏木兮叹气,感觉解释也是徒劳。
“快上去吧。要不是我还有事儿,等会儿就去你家蹭饭去了。”
苏木兮脸上笑嘻嘻,却暗自松了一口气,还好王大妈您有事!
王大妈风风火火的走远了,苏木兮同时斐说:“你别多想,王大最喜欢无中生有了。”
时斐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但是心情很不错,就连着破旧的楼梯看着都比刚刚要顺眼多了。
“没有电梯也是好事。”时斐说。
苏木兮费劲的爬着楼梯,装满菜的袋子把手指勒的血液不通,手指惨白惨白的,呲鼻笑了一声:“好什么?”
时斐从她手里拿走了菜袋子,大步上着台阶:“邻里间关系好,大家都坐电梯,楼上楼下可能一年半载也见不了面。”
苏木兮看着空空的手掌,轻抿了一下唇,跟上他的脚步。
见不了面才好呢,省的像今天这样被误会。相信不出一日,附近邻居都知道她有了男朋友,而且还带回家过年。在学校就深陷“绯闻”旋涡,没想到在家门口,也难逃此噩运。
苏木兮和时斐回到家,赵美琴和老何已经在家里坐着,看到时斐纷纷起身迎出来:“你就是时斐吧?何遇天天念叨你!”
时斐礼貌的回应:“叔叔阿姨好。”
苏木兮在一旁打量着他,虽然他平时骄傲又自大,可是在长辈面前却彬彬有礼、进退的当,果然会演!
苏木兮和杜清灵在厨房忙碌着晚饭,何遇一家三口和时斐在客厅聊天,何遇父母恨不得把时斐祖上三代都问个遍,时斐也是配合,有问必答。要是在基地,有人这样左右夹击的追问他,他估计早就掀桌子走人了。
赵美琴一脸殷勤:“21了,有女朋友了吗?”
“没有。”
赵美琴拍着胸脯说:“放心,包在阿姨身上。”
何遇急忙拦着:“妈、妈,就您手里那些资源,我都看不上。”
赵美琴瞪了何遇一眼,“给阿斐介绍,肯定是最好的,”她又转向时斐,眉开眼笑道:“放心。”
老何说:“我看木兮就不错。”
赵美琴一拍大腿:“对啊,木兮不就是现成的吗?”
正切菜的苏木兮差点儿切到手指。她就做个饭而已,红线怎么就牵到她这里了?
何遇翻了个白眼,“妈,老大和木兮还用你介绍吗?他们天天见面。”
何遇此话有理,他们的关系,用得着外人介绍?
赵美琴说:“那他们双方同意吗?”
苏木兮不禁竖起耳朵,一颗心都被牵动着,手里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这种事情,”时斐停顿了片刻,“还是两个人私下说比较好吧。”
杜清灵察觉出苏木兮的异样,回头问:“怎么了?”
苏木兮摇头,清了下嗓子继续切菜,“没事。”
老何坚持喝点酒,何遇拍着胸脯保证:“放心老大,我负责把你安全送回基地。”
杜清灵说:“留下来住一晚也行,住木兮那屋,木兮和我睡。”
时斐唇角噙着淡淡的笑意,看了一眼苏木兮。
老何平时没事就喜欢独自喝两盅,其实酒量很差,今晚有时斐和何遇陪着,他也高兴,很快就喝多了,被赵美琴和何遇搀扶着回了家。
吃过饭,时斐帮着苏木兮收拾桌子。
苏木兮瞥了他一眼:“你还挺会表现自己的,在基地可从没见你洗过碗。”
时斐将空盘子摞在一起,不动声色的说:“好钢用在刀刃上,该表现自己的时候必须当仁不让。”
苏木兮在心中狠狠的“呸”了他一句。
时斐和何遇都喝了酒,时斐“不得不”留下来住一晚。
时斐走进苏木兮的房间,房间虽然不大,但是收拾的很干净,一张床,旁边摆着书桌和衣柜,书桌旁有个小小的书架,堆放着满满的书,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多余的杂物。床上铺着粉色小花的床单,应该是洗过很多次,微微有些发白。她的房间温馨且温暖,就像她本人一样。
时斐在房间转了一圈又一圈,一张她的照片都没有看到。
钟楚安打了电话过来,追问他去哪了。
时斐随手从书架上抽了本书,竟然是速写本,扉页上写着“木人”二字。他满怀好奇的打开,随意敷衍着电话彼端的人:“喝了点酒,晚上不回去了。“
“你忍心留我一个人?你在哪儿?我去接你。”
“我头晕的厉害,不行了,我得睡一会儿。”
“喂、喂,时斐你丫的!”
时斐不理会钟楚安在电话里的“嚎叫”,冷酷的挂掉电话,一页一页认真翻看着速写本。
苏木兮抱了被子进来,竟看到时斐正坐在书桌前看她的速写本,这个本她藏很深,连杜清灵都发现不了,他怎么翻出来了?
苏木兮赶忙关上门,走上前抽走本子。
“看来你挺喜欢画画的。”
苏木兮食指放唇边“嘘”了一声,神情严肃。
时斐不解:“怎么了?”
“不许在我妈面前说我画画的事情。”
时斐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她既然这么说,听从就是了。
苏木兮把速写本塞进书架里,又拿了本书挡住。
她将被子在床上铺好,又从衣柜里拿走自己的睡衣,确定没有别的要拿的,便对时斐说:“洗手间放了新的牙刷,没有新毛巾,勉强用纸擦一擦吧。我去休息了。”
时斐忽然站起来,本来就不大的空间,显得更小了。
他一步跨直苏木兮的面前,没头没脑的说:“我有点儿想知道答案。”
苏木兮感受到了时斐带来的压迫感,不仅往后退了一步,“什么?”
“何遇父母说的。”
苏木兮立刻红了脸,心怦怦跳很快,轻咬着唇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眼睛看向别处,佯装什么都不知道:“他们说什么了?”
“你没听到?”
苏木兮咬唇,轻“嗯”一声:“没听到。”
他朝她走近,她步步后退,直到退到门边,退无可退。他的手臂撑住墙,将她环在自己与墙之间,低眉看着她。看你还往哪儿跑?
她亦低着头,躲避着他的目光,手指放在背后,紧贴着门,想抓到什么来阻止自己在他的目光中沉沦,可是空空如也。
“你觉得我怎么样?”他声音低哑,魅惑满满的开口:“我这个人,你满意吗?”
苏木兮心如擂鼓,“还好……吧。”
时斐盯着她的发顶,目光深深,声音低哑:“那你说说,我好在哪里?”
苏木兮闭了下眼睛,懊悔极了,应该直接说不满意。
时斐的脸似乎离她又近了一份,尾音轻挑:“嗯?哪里好?”
苏木兮紧贴着门板,紧张到呼吸紊乱。她眼睛盯着桌子一角,脑海里飞快的盘算着。他除了长得好,好像也没有可取之处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杜清灵的声音:“木兮,把房间的暖水壶提过来。”
“这就来。”苏木兮立刻答道。
苏木兮如释重负,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似得,抓起桌上的暖水壶,拉开门逃似的跑出去。
时斐仰天长叹,眼看就要到手的羊就这样跑了。
酒精的作用让他开始头晕,他走到床边躺下,翻了个身,侧脸贴着她的枕头,鼻尖萦绕着她的味道,让他狂躁的心渐渐安静下来,他把枕头抱进怀里,困倦的睡意袭来。
许是下午睡多了,又或者被时斐的话影响,苏木兮睡不着,也不敢翻身,怕影响母亲睡觉,只能在黑暗中睁着眼睛,听着床头闹钟滴答、滴答的响。
“木兮,你睡了吗?”杜清灵轻声问道。
苏木兮赶紧闭上眼睛装睡,怕被问起她和时斐的事,遇到不好答的问题可怎么办?
见她没有回应,杜清灵又继续说:“你还记得……你的爸爸吗?他回来了,说想见见我们,你说,我们去,还是不去?”
苏木兮没想到,他竟然会主动和母亲联系,还要和她们见面,他到底安的什么心呢?不管不问这么多年,带着新欢在国外潇潇洒洒这么多年,根本不管她们母女的死活,现在才想起来弥补她们吗?
苏木兮听到背后,母亲似有似无的叹息声,觉得很难过,也为她不值。
母亲对他的感情,深到让她无法想象,而母亲的深情,换来的确实现在这般结局。
母亲有个很要好的朋友,情如姐妹,木兮喊她大姨。大姨经常贴补她们。可是母亲常说,不能一直靠着她,她有自己的家庭和生活,过的也不宽裕,人还是要靠自己。
大姨曾偷偷告诉她,在父亲一无所有的时候,母亲跟了他,他一日日发达起来,却为了攀龙附凤,狠心抛弃她们,跟着富家女移民国外,每月只给她们少到可怜的生活费。
那一点点生活费,只能勉强够她们两个生活。物价连年飞涨,生活费却不涨,还是十年前的水平。
母亲结婚前,是很有潜质的服装设计师,生下她后,因为身体不好,再加上没人照顾她,便再也没有工作。
他们离婚后,已经与社会脱节的母亲很难找到工作,但是迫于生计,在干洗店摆了个缝纫机,帮人缝补。母亲做工细致,价格又公道,生意很好,母亲常说要多攒点儿钱,给她准备嫁妆。她总说不要嫁妆,也不想结婚,要一直陪着妈妈。每当这时候,母亲总会抱着她说她是傻丫头。
母亲为了不耽误客人时间,经常熬夜干活,累到腰疼难忍,却为了省钱一直不肯去医院,后来她硬把母亲拉到医院,医生说是生理曲度变直,需要多休息。母亲答应她少接点活,多休息,然而没多久,母亲又被查出了子宫癌。
那时候,苏木兮真的觉得天要塌了,她背着母亲,不知道偷偷哭了多少次,怕影响母亲病情,她不得不在母亲面前,强颜欢笑。
还好,癌症早期,做手术仍有机会康复,可是她们没有那么多钱。她把周围邻居都借遍了,又申请了学校的助学贷款,还是不够,不得不找大姨借钱。
大姨得知母亲生病,又四处借钱,狠狠的骂了她们。那天,大姨在家里哭了一下午,她说她们把她当外人,这么重要的事情都不告诉她。
为了照顾母亲,她不得不休学半年。那些日子,她白天照顾母亲,晚上看书,每天只能睡三四个小时。
在她们最艰难的时期,那个所谓的爸爸从来不曾出来帮她们一把,现在却假惺惺的表现出一副很思念她们的样子,她绝不会接受的。
昨晚在楼下见到他之后,夜里她想了很多,有一点儿始终没想明白。她的名字是他取得,取自: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她想,他们应该是相爱的才对,可是,他竟然可以为了富贵荣华,抛弃妻子。爱情,竟这般经不起考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