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空中俯瞰,这地方真是美丽如画:一片令人赏心悦目的绿色陆地点缀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当飞机飞临那乱石密布的海滩上空时,下面的拍岸浪花看起来好像是静态的,就仿佛是一幅美丽的浮雕画,四周是一片幻想出来的翡翠色的大海。这片海中陆地就是波多黎各,这个西班牙语的名称意为“富庶的港湾”,4个世纪以来,它的确名副其实,是一个繁荣富强的海岛,同时又是通向加勒比海的门户,具有重要的战略地位。由于受温和的季风影响,岛上气候宜人。如此一个美丽富饶的宝岛,难怪其尽管有着西班牙人的据守和苦心经营,却仍旧难免成为海盗和一些侵略成性的国家的猎取对象,他们都渴望夺取这个通往新大陆的桥头堡。
到20世纪末叶,波多黎各再度繁荣起来,这一次繁荣靠的是旅游业。几乎每天都有大型游轮停靠圣胡安港口,圣何塞泻湖沿岸那一座座新建的豪华饭店和赌场吸引着众多趋之若鹜的度假观光客和一掷千金的大赌棍。
然而,在一片繁荣景象和自然奇观背后,这个美丽的岛国也有其阴暗的一面。吸毒、贫困和暴力犯罪等问题都还潜存着,而且往往还很突出,尤其是在圣胡安老城区。
当飞机最终进入路易-穆尼奥斯-马林国际机场时,邦德说他们的飞机看起来就像是要在泻湖上新近建成的那座大桥上降落似的,飞机飞得那么低,好像是在那些高层建筑的屋顶下面飞行。一向不太在意商业飞机进场着陆时易出危险的弗莉克也吓得闭上了眼睛,等待着飞机安全着陆,巨型喷气机的滑行轮终于触着跑道的地面了,这跑道就连邦德也认为是太窄了一些,飞机滑行时几乎碰着跑道左边的一长排树木。
没有人要求检查他们的护照或是其它什么证件,机场上的搬运工人从行李传送带上取下他们的行李,并高高兴兴地替他们招来一辆出租车,拿到他们给的小费就更加高兴得喜笑颜开了。出租车司机问他们付20美元的车费行不行,邦德点头之后,司机马上关掉了计费器。
他们沿着泻湖岸边行驶,一路上看到了林立于湖边的那一座座新建的饭店,那些饭店经常住着大批大批的准备上游船或是从游船上下来的游客。这些漂亮的蜂窝形建筑里开设有各种各样的娱乐场所,有大型赌场、餐馆,还有从美国引进的快餐酒吧间。来这儿的游客往往眼中能看到的就只是这些东西,除非再走远一点,去看看圣胡安老城区和那两座大型军事要塞:圣费利佩-埃尔莫洛要塞和圣克斯托瓦尔要塞。这两个要塞是当今世界上仍然保存完好的最大的城堡。
出租车绕着老城区边缘而行,最后将他们带到圣胡安大教堂门前的小广场上下了车,马上就有行李搬运工奔下台阶从左边迎上来。付完车费后,邦德一转身,猛然看见了爱尔修道院大饭店那气势雄伟的大门,这个大饭店无疑是世界上最不同一般的饭店。在过去两个半世纪中,爱尔修道院一直是岛上圣衣会修女们修道之所。而今,过了两百多年之后,原修道院的建筑经过一番华丽的重新装修变成了一座独具特色的大客栈。
上了门前的台阶,穿过那古色古香的大门后,他们马上发现自己竟然受到帝王般的礼仪接待,而且超出常规地,未办登记手续就被直接引导着走向自己的房间。他们穿过一道拱顶走廊,偶然间一眼瞥见了一座四周带围墙的庭院,里面还有一座现代化的游泳池。接着,他们上了二楼,步入一个通风良好的房间,房间里布置得十分优雅舒适,有一张带顶篷的大床,现代化的新增陈设与原有的古老风格巧妙地结合起来。
“你看这儿会不会有个修女的鬼魂?”弗莉克哈哈一笑。“我的意思是说咱们可能是在挤占某个女神职人员的居室。”
“我看不管是谁以前在这儿住过,现在她也完全认不出来了。圣衣会是个清规戒律极严的教派,无论如何是不会开电视机的。”
服务人员已告诉过他们,等到进屋安顿好行李后便去办登记手续,因此,邦德话音一落便下楼,填好了登记表,然后开口问饭店方面有没有收到要转交给他的行李。
接待室的小姐回答说有两个特制的箱子,马上会有人送到他的房间去。
他正要转身回房,突然背后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詹姆斯,老伙计,正巧赶上来一杯饭前开胃酒。”
“菲利克斯!”他一转身,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原来是自己的老朋友菲利克斯-莱特正拄着一根拐杖站在自己面前,那张典型得克萨斯人的皮粗肉厚的脸上堆满了笑容。
“没想到会在这儿碰见我吧,詹姆斯。我看你还是老样子,一点儿也没变嘛。还注意到你进门时身边跟着一位漂亮女士。”
“谈到那位女士,我还有个会让你大吃一惊的消息哩。”他深情地望着这位曾在美国中央情报局工作多年的老朋友。他是在一次同邦德合作办案期间遇上一条鲨鱼并与之搏斗之后才突然中断原先的特工生涯的。不过,一般人很难看出他是缺了一臂一腿的。诚然,他走路要拄着一根拐杖,但他装的假腿假臂使他得以过上一种几乎完全与正常人一样的生活。
“你来这儿是有公干?”邦德向老朋友靠近了一步。
“干上咱们这一行的人要想完全脱离这一行是不可能的。詹姆斯,你应该知道这一点。他们把皮带一收,便将我又拉了回来。他们告诉我说这事与你有关,我自然不能拒绝了。反正,住在这饭店里也挺不错,饭菜酒水都可口。”
“赛达还好吗?”赛达-莱特是菲利克斯的女儿。她承袭父业做了特工,令他父亲大为关切的是,几年前她甚至还同邦德合作办过一件案子。
“赛达还是那么活泼可爱,正在考虑结婚的事,不过我有些不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她是个能力出众的姑娘。”
“那个小伙子从来都不用干什么工作,因为他的老爸靠做石油生意发了大财,那是过去的事情,那时你们所需的石油全赖美国出口,后来便只有一部分靠美国供给。你愿意看到赛达同这样的小伙子结婚吗?”
“她会知道怎么帮他花钱的。”
“这当然不成问题,但我怕的是要不了多久她便会把他看得贱如粪土。那家伙那样有钱,可他的足迹却从来没有超出纽约市,而他觉得那个充满罪恶的匪窟‘美妙得令人赞叹’。这是他的原话,而他年纪已过了40。”
邦德凑近老朋友,低声问道,“情况你都知道了?”
“关于再世魔星吗?当然,你所知道的,我大都知道。我甚至到岛的那一头去看了一下他的乡间别墅。明天我带你过去瞧一瞧。”
“看来,我们又在一起合作了,嗯?”
“詹姆斯,我的身份是你的向导,哲学导师和朋友。好啦,现在你快去把你的女朋友带下来,到卡帕纳酒吧去喝一杯吧。你的马丁尼还是只摇一摇不用搅拌吗?还是原来的那几种成份吧?”
“是的,尽管《酒道》的作者说那样的调酒法完全是错误的。”
莱特听了哈哈大笑。邦德大踏步穿过拱顶走廊走回自己的房间,一个搬运工也恰在同时将两个铝制箱子送到房间里。
“那些箱子里装了些什么?”弗莉克已脱下衣服并已冲过淋浴,此时正坐在那张精致小巧的梳妆台前涂脂抹粉。“它们看起来像是装摄像机的盒子。”
“比摄像机要厉害。”他按预定的密码打开箱子上的锁,在打开的第一个箱子里发现了那张纸条。安-莱莉已设法对他所要的那个大件东西作了安排。
她在纸条上写道:“我们的一些朋友将会保证你在真正需要时能得到那东西。”
他一边检查用泡沫橡胶包着放进箱中的武器弹药等物品,一边对弗莉克说起菲利克斯-莱特的事。
“你是说我终于有机会见到他了?”她曾多次听他谈起这位老朋友。
“你当然有机会见到他。”他揭开第二只箱子里的泡沫橡胶,看见5个盒子,每个盒子大约5英寸宽。“她真的弄来了,”他喃喃自语道,“小珠宝。”不知道小机灵到底是用什么办法将炸药偷运到岛上来的。
“在哪儿?”
“不是你所想的那种珠宝,亲爱的。这种珠宝是能够送人上西天的。顺便问一句,你今晚打算穿裙子吗?”
“唔,我不会就像现在这个样子下楼的,亲爱的,那样不会讨人喜欢的。”
“恰恰相反,那样你会十分地讨所有男人们喜欢,只除我之外。穿裙子还是裤装?”
“裙子。”
“那么将这个拿去吧,你最喜欢的贝雷塔手枪和绑在大腿上的手枪套。”
“啊,詹姆斯,应该说是你最喜欢的。”她接过枪套绑在大腿上。这使他回想起第一次看见她亮出大腿的情景——那是在瑞士看到她突然从同样的枪套中拔出一把手枪的时候。
她穿衣打扮的当儿,他迅速冲了个澡,换上宽松的休闲裤,舒适的软皮鞋和一件白衬衣,外面再套上一件薄运动衣,这主要是为了遮住手枪。
她将珠宝首饰戴了一件又换一件,换了无数个花样,一边不停地问;“你看怎么样,詹姆斯?是这个好还是那个好?”等到她终于穿戴整齐后,他们便下楼来到卡帕纳酒吧和菲利克斯坐到一起。菲利克斯早已在桌上摆好了两杯马丁尼。“为了替你们省点时间,免得太晚。”
他热情地拥抱了弗莉克,一边还说他对邦德的女朋友们有“初夜权”。
“对弗莉克恐怕不行,菲利克斯。”他接着将那个惊人的消息告诉了这个美国人。
“你在同我开玩笑吧?你,詹姆斯?”接着他又转头望望弗莉克,“对我说他在开玩笑。”
“恐怕不是开玩笑,菲利克斯。这次可是真的。不过,看在老天爷份上,千万别对任何人讲。他们若知道这消息,就会马上停我的职。”
菲利克斯说他是美国最值得信赖的人。不过,这消息无疑值得用香槟来庆祝,于是他马上要了香槟。借着侍者客气的招呼作掩护,他凑近邦德悄声说道:“詹姆斯,那儿有张脸我有些眼熟,你以前见过他吗?”
除他们之外,酒吧里另外只有三个人,两男一女,正十分悠闲地坐在一起,专心谈着话。
“长着络腮胡子的那一个?”
“就是那人,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他,也许是见过他的照片。”
“美国头号通缉犯?”
“别说傻话了。我说的是社会名流。这人在某个领域里很有名气。”
“我倒觉得有些面熟,但说不出名字来,没什么值得担心的。”
尽管说了最后这句话,邦德还是很快地对那三人彻底扫了一眼。那个长着络腮胡子的人个头不高,很敦实,年纪大约四十七八的样子,一张饱经风霜的脸轮廓非常好看。那个女的年龄很难确定,说小可能18岁,说大可能35岁。看不出她的年龄是因为她的脸蛋生得很白净,一头黑发直垂到肩上,因此她要不时地用一只瘦小的手往后拂一下。另外一个男人胡子刮得干干净净,头发已经开始向后秃了,神情庄重严肃。他的举止颇有学者风度,背微驼,戴着一副金边眼镜,镜片后面的那双眼睛炯炯有神。
菲利克斯情绪极佳,兴致勃勃地讲了一个又一个故事。邦德和弗莉克相信那些故事都是真实的,其中大多还是他亲身经历过的事情。邦德忘记了他的这位老朋友是多么能说会道,有这么一个谈笑风生的人陪伴,谁都会觉得快活。因此,他们吃晚饭时心情十分轻松愉快。晚饭自然又是菲利克斯替他们点的。
他心里明白,他们经过长途奔波之后今晚肯定不想吃油腻的东西。因此,他们吃得挺简单:熏鲑肉和凉拌素菜,接着吃了一道回味无穷的巧克力奶油冻。
吃罢晚餐,莱特提议回到酒吧去喝咖啡和他所谓的“一点催眠的烈性酒”。
那三个人仍在酒吧里,他一进门正好与络腮胡子的目光相遇。菲利克斯立即不失本色地上前和他搭讪。“我只是个来自得克萨斯的老牛仔,但我却觉得像在哪儿见过你,先生。你在某个领域里很有名气,可他妈的我却记不清究竟是哪个领域。”
络腮胡子的脸上立即绽出欢乐的,几乎充满青春气息的笑容。“这位先生,你想必是看过某些读者面很窄的专业性杂志,我只在自己的专业领域里有点名气。我的名字叫雷克斯-雷克辛纳斯……”
“我名叫菲利克斯-莱特。你是一位海洋生物学家,对吗?”
“一点不错。”
“瞧,”菲利克斯转身对他的朋友们说,“我对你们说过吧,这位仁兄是个名人。你写过一本介绍深海鱼类的书吧。”
“假如你连那本书都读过,你可真算是博览群书了。我不相信你真是个老牛仔。”
“我可能夸张了一点。我从事过各种各样的行业。不过,能见到你实在荣幸,雷克辛纳斯博士。”
“请坐到我们这边来吧。”雷克辛纳斯已起身往桌边挪椅子。
“唔,你得见见我的朋友们。这是……”
“詹姆斯-巴士比,这是我太太。”
雷克辛纳斯弯腰和他们握手之后,说道:“我也来介绍一下我的朋友们。这位是维斯塔-莫特利博士,另外这位朋友是艾弗顿-弗里茨教授。”
“是不是身为生物化学家的那位弗里茨教授?”
“莱特先生,你简直就是活百科。不错,我是研究生物化学的,跟莫特利博士一样——当然也做别的事情。”弗里茨说话调门很高,这和他那深沉的外表倒有点不太相称。维斯塔-莫特利的一句“你好!”听起来很有英国味。
他们要了一些酒和欣料,边喝边聊天。过了一会儿,仍旧装成一个外出旅行的得克萨斯牛仔的菲利克斯问道,“究竟是什么风儿把一位大名鼎鼎的海洋生物学家和两位生物化学家吹到圣胡安来了呢?我从来没听说过圣胡安有什么生物化学家。你们在这儿究竟是做什么呢?”
“问得好,菲利克斯。”雷克辛纳斯仰面大笑起来。“我们原以为自己是在做一件有益的事情。大约一年前,我们三人开始有了一种设想,我们认为这个设想能够造福于世界,但我们却没有资金来进行我们的研究工作。”
“世上的事情往往不都是这样的吗?”
“对,通常都是如此。但后来我们却突然找到了一位赞助人。在他的赞助下,我们拥有了十分气派的水上实验室,就停泊在那边的码头。但现在我们却发现我们三个人都错了。”说到这儿.他再一次哈哈大笑起来。“要知道,我们的理论只对了一半,这事实上就和完全错误没什么两样。现在我们的处境更尴尬了,因为赞助这项研究计划的那位乐善好施的大富豪于一次车祸中丧生,我们同他的公司设在伦敦的总部完全联系不上。”
“这位那么有钱的赞助人到底是谁?”邦德有些坐不住了。
“是个名叫塔恩的人,”雷克辛纳斯嘟哝着说,“麦克斯-塔恩爵士。你们也许听说过这名字。”
“有一点印象。”弗莉克有点追不及待地说。
“我想说我对这人的丧生感到遗憾,但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们的日子因此倒会好过一些。”
“那是为什么呢?”邦德像是注射了麻醉剂似的,迷迷糊糊地问道。
“是这么回事。”答话的是维斯塔-莫特利。“麦克斯爵士是个苛求成果的人。他给我们一年的期限,就在临死前不久,他还电告我们说他要来圣胡安观看我们演示我们无法演示的东西。”
“一个严厉的监工。”莱特咕哝了一句。
“啊,严厉得不能再严厉了。”莫特利博士回答道,而他的两位同事则深有同感地直点头。“不过,你们应该上去参观一下我们的水上实验室,‘马尔诺斯特拉姆’号,它可是条了不起的船,完全称得上是最新发明。”
最新发明,这恐怕没说错,邦德心里想着,口中高声回答道:“我们很愿意去参观一下,明天晚上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