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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阅书阁 > 人文 > 憨包子与小丫头 > 10、黄颜:小总理

  按太奶奶的K市民间智慧,总理是最忙最操心的人。总理总理,就是总要理会,总在理会,总的理会,总的管理。所有管别人的人最后都该总理管,所有别人不管的事还是该总理管,所以太奶奶看见谁爱操心,特别是爱瞎操心,操瞎心,就会感叹说:“我看你是个当总理的料!”

  据说老黄小时候有段时间就总被太奶奶评价为“当总理的料”,原因是那时候老黄很爱瞎操心,起因是经历了一次火灾,K市叫“失火”。

  不是老黄家失火,而是老黄学校的一个同学家失火。那时K市还没有煤气,很多家庭都是用煤做燃料,而引火柴比较紧缺,所以很多家庭为了节约引火柴,炉灶都不熄火的,只在晚上用调稀的煤糊把炉火封住,留一个很小的洞,可以保持炉火整夜不熄灭,第二天早上撬开封火的煤,再加新煤,就可以接着使用,不用重新生火。

  据说失火的那家人某日晚上封了火,但想利用一下炉灶的余热,就在上面架了个“烘篮子”,是个窝窝头形的竹制器具,很稀疏的几根竹片编制而成,底部是空的,可以架在炉子上,是K市人用来烘烤尿布的,因为那时没有一次性尿布,都是用旧布片做尿布,洗了用,用了洗。如果遇到冬天阴天,洗后的尿布不容易干,就生个火,上面架个“烘篮子”烤尿布。

  那家人的火大概是封得不严实,或者是尿布垂到火上了,或者是竹制的“烘篮子”被烤着了,总之是烧了起来。那家的房子是老房子,多木板构造,失火时是夜晚,家里没有自来水,更没有灭火器,消防部门也很不发达,电话也不普及,一幢房子就那么烧掉了。

  那时电视还不太普及,人们的消遣娱乐主要靠天灾人祸等轰动事件,一发生就会引来大量围观群众,一围观就是经久不散。老黄当然也是积极围观的一个,哪里出事,哪里就有老黄的身影,用K市人的话来说:“只要是死人翻船投河上吊的事,都少不了你!”。

  这句话差不多可以用在K市每个人身上,不管哪里出点事,只要知道了,只要是走得动的,没哪个不去围观的。

  只记得失火的那家人住得还挺远的,但老黄照例不辞劳苦,跟一帮小孩子飞一般跑去围观。

  那次围观的经历对老黄来说非常震撼,也说不出是什么原因,按说老黄看死人翻船投河上吊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但唯有那次,令老黄难忘,那种断垣残壁的破败惨景,远比里屋停放一具尸体、外屋几位妇女长歌当哭来得震撼。那些妇女的哭法,被K市人称为“数数地哭”,哭得有腔有板,婉转优美,极富文学性艺术性,能把死者生平按编年史的方式极有条理地哭诉出来,增加了悲剧艺术美,减少了灾难的震撼性,所以围观者都是当演出来看的。

  但失火的那家人没有这种“数数地哭”的亲戚到场,也可能是因为没有死人,所以没什么编年史值得“数数地哭”,而没哭声使得失火现场死一般的寂静,尤增悲剧气氛。

  那家的父亲坐在一块烧得黑乎乎的石头上,垂着头,泥塑木雕一般。那家的祖母和母亲都似乎已哭干了眼泪,鸦雀无声,没看见那家的小婴儿,但那家的小哥哥正在残砖断瓦中扒拉,不知道在找什么,他半脸麻木,半脸烟灰,使人望而生畏,敬而远之。

  后来那家人就从K市消失了,不知道去了哪里。很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老黄对火灾的恐惧远远大于对任何死人翻船投河上吊的恐惧,因为那些灾难似乎都只影响到某个人,一个人出事,其他人犹在,房子也在。而这场火灾,仿佛把一家人连同他们的房子都从地球上抹去了,那种恐怖比十次投河上吊都厉害。

  火灾之后很长一段时间,老黄都是忧心忡忡,总在担心自家失火,上课都不安心,一放学就以救火的速度往家跑,怕回去晚了家里已经烧光了。每次全家出门,老黄都要把家里人拽回去好几次,检查一下炉火封好了没有。每天晚上老黄都要啰里啰嗦地问很多次:“妈妈,火封好了没有?”“奶奶,炉子上没放什么东西吧?”“爸爸,我怎么闻到一股煳味?是不是炉子上烧起来了?”

  据说太奶奶笑骂道:“你操这么多心,不怕把头发操白了呀?难道人家家里失个火,把你的魂烧掉了?你当我们这些做大人的都是吃干饭的,都不知道操心这个家,还要你一个小孩子来操心?你这么爱瞎操心,我看你硬是个当总理的料!”

  据说老黄的操心差不多到了强迫症的地步(那时还不知道这个词),爹妈无奈,只好每天晚上都把炉火熄掉,第二天再生火。而且每晚熄火时还让老黄亲自过目,但老黄有时还不放心,一定要舀杯水泼在炉子上才罢休,搞得家里雾气狼烟,灰气直冒。

  不记得老黄后来是怎样治愈这“总理病”的了,也许并没真正治愈,只不过人大了,懂得的事情多些了,就不操那些无谓的心了,但真到了人命关天的时候,老黄的“总理病”还是会冒头。这次艾米生产不那么顺利,就让家里老小和在场的医生护士见识了一下老黄的“总理病”,看了不少笑话。

  不幸的是,咱家的黄米好像遗传了老爹的“总理病”,自小就爱瞎操心,操瞎心,家里放着堂堂的几条英雄好汉,但他都当人家是吃干饭的,他都信不过,总得事事躬亲。

  黄米好像从小就知道“水火无情”,没谁教他,也没谁用火吓唬他,他自己就知道远离火烛。他看奶奶烧饭,从来不肯走到炉灶边去,只远远地看。如果离远了看不见,他会请爸爸妈妈抱他到跟前去看,但他自己不愿走到炉灶跟前去看。奶奶有时抱着他到炉边去揭个锅盖,搅和一下粥汤什么的,他都极为恐惧地转过身去,屁股对着炉灶,两手紧抱奶奶脖子,藏头撅屁股做鸵鸟状。

  奶奶总是笑他:“怎么?就保护一张脸?屁屁不是肉长的?烫一下烧一下不要紧?”

  太奶奶每到下午,就会有点不舒服,疲劳怕冷,只好去躺一阵。而奶奶又想减轻艾黄的家务负担,所以总想两头兼顾,一边做饭一边陪黄米玩,特别是煮汤这种事,需要的时间比较长,等艾黄下班回来就来不及了,而煮汤又不用奶奶守在炉边搅动,所以奶奶经常把汤煮在炉子上了,就来跟黄米玩。

  有时一不小心,汤水煮沸了,溢到灶面上,发出很大的响声,锅子四周都是水汽,场面比较恐怖。

  黄米第一次看见这种情景时,吓得大哭起来。奶奶要去救灾,他拖着奶奶不让去,大概是怕把奶奶烧死了。奶奶给他解释:“别怕别怕,是锅子里的汤汤烧开了,出来了,等奶奶去把锅盖揭开,把火关小,就没事了。”

  这个“”是K市土话,意思是“溢出”“漫出”的意思。黄米一下就把这词儿记住了,以后一遇这种情况,便用K市话大喊:“出来了!出来了!”

  有次奶奶在炉子上烧着汤,中间要去上洗手间,奶奶怕汤出来,吓着黄米,特意把锅盖半揭开。哪知道锅盖半揭开之后,就有水汽冒出来,在锅盖上形成小水滴,滴在炉灶面上,发出“噗噗”的声音。

  黄米听见了,跑去拍洗手间的门:“关嬷(grandma),

  出来了!”

  奶奶一惊,心想他怎么知道我poo出来了?难道他闻到气味了?奶奶赶紧冲水,但黄米还在门外嚷嚷,奶奶无奈,只好回答说:“啊,poo出来了。”

  黄米见奶奶没行动,急了,大叫:“关嬷,出来了!”

  “是啊,poo出来了,奶奶马上就好——”

  两人你“”来我“poo”去地说了一段相声,最后黄米终于急中生智:“关嬷,汤汤出来了——”

  奶奶这才恍然大悟,赶紧草草结束战斗,跑出来救灾,结果发现只是锅盖上滴下些小水滴而已,少不得把小水滴和大水灾的区别讲解一番。

  有次奶奶在厨房水池洗菜,正洗着就听见太奶奶在楼上叫她,奶奶怕是太奶奶摔倒出了危险,赶紧丢下手里的活,到楼上去看太奶奶怎么啦。刚好那天水池里有些菜叶,堵住了下水孔,水池的水灌满了,开始往外溢,把黄米吓坏了,冲到水池边去关水。但他够不着水龙头,只能站在水池边,望水兴叹。

  水池里的水不断溢出来,把他身上的衣服打湿了,把他脚下的瓷砖打湿了,而且往四处漫延,黄米吓坏了,大声哭喊起来。奶奶听见黄米的哭喊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吓得赶快冲下楼来,见黄米站在水池边,指着水龙头哭,知道他是想去关水,把奶奶吓得够呛,连忙抱起来,问:“你是不是看见水水流出来吓坏了?你想跑去关水?千万别多这个事啊,水水流出来没事的,奶奶用拖把擦掉就行了,你跑去关水,把自己摔伤了就麻烦了,旁边水池还有切菜刀,你要是不小心摸上去,会把手手割得流血血的——”

  老黄听说这事,也吓得够呛,这祖孙三代,用太奶奶的话说,都是“灯草和屁做的”(意为极不结实),哪个摔倒都可能出大事,老黄旋即给奶奶约法三章:今后不要边带孩子边干家务,您只负责照顾太奶奶和黄米,一应家务都等老黄回来再做。

  每次出门坐车,黄米也要操不少的心,首先要检查他自己的座椅是不是拴好安全带了,还要叮嘱车里每个人都拴好安全带。

  “妈妈,带带!”

  “爸爸,带带!”

  “关嬷,带带!”

  “归嬷(great-grandma),带带!”

  一直要到每个人都回答“拴好了,拴好了”,他才放心。老黄有次一时兴起,特意把安全带拉得高高的,再让安全带弹回,像打弹弓一样,把胸前打得啪啪响,以示“安全带的,系好了的有”。哪知这一招太有趣了,让黄米一见钟情,并引为规章制度,从此就要求每个人都得用安全带弹自己几次,以将胸脯弹得啪啪响为准。

  太奶奶特别不喜欢系安全带,说那带子勒得她不舒服,有时就偷工减料,用一只手拉着安全带,做“拴好了”状。老黄发现后,批评过太奶奶一回,结果被黄米记住了,给太奶奶的品行扣了分,列为“双规”对象,每次检查太奶奶的安全带时,都要特别警惕,怕太奶奶又搞鬼。

  “归嬷,handsup!”

  太奶奶不懂:“什么‘汉子阿伯’?”

  艾米翻译:“是叫您把手举起来。”

  太奶奶做小学生举手提问状:“要我举手干什么?”

  黄米发现太奶奶只举了一只手,急得大叫:“Twohandsup!”

  太奶奶一听乐了:“什么土汉子,洋汉子的,你到底要太奶奶干什么?”

  艾米连翻译带解释:“他叫您两只手都举起来,大概怕你没系安全带,用手扯着呢——”

  “你真是太平洋的警察——管得宽!”太奶奶无奈,边系安全带边咕噜,“你跟你爹小时候一个样,无事乱操心,莫非你也是个当总理的料?”

  老黄当时正要发动车,只听黄米大叫:“Pee,pee。”

  太奶奶有个爱上洗手间的毛病,每次出门之前,都要一再上洗手间,有时走到路上,也要停车上洗手间,在“磨”里shopping,更是要不停地上洗手间。太奶奶一听黄米要“批”,觉得机会难得,忙说:“宝宝要‘批’,那我也跟着进去‘批’一个。”

  但等老黄把太奶奶从车里扶出来,再到后面抱黄米时,黄米又叫:“Nopee!Nopee!”

  太奶奶回到屋子里“批”了出来,老黄少不得又要费劲周折把太奶奶安置进车里坐下。太奶奶感叹说:“儿啊,你看这上车下车的多麻烦,你不说要‘批’,太奶奶就不用下这回车了。太奶奶的事你也要操心,真是个当总理的料!”

  黄米又叫起来:“爸爸,pee!pee!”

  老黄吸取了教训,开车之前先落实一下:“宝宝,到底要不要pee啊?”

  黄米说:“归嬷pee!”

  太奶奶糊涂了:“我刚‘批’了,你怎么又叫我去‘批’?我不‘批’了,你要‘批’你去‘批’!你呀,上管天下管地,中间还管太奶奶‘批”,我看你硬是一个当总理的料!”

  黄米叫道:“爸爸,归嬷saidpeeagain!Again!”

  全车人恍然大悟,随即笑昏。

  黄颜:小handyman

  曾记得在什么地方看到过有关孩子性别意识的讨论,有人认为男孩天生喜欢刀刀枪枪,而女孩天生喜欢花花朵朵;但也有人认为孩子这种性别意识是后天培养出来的。

  如果家里有对龙凤双胞胎,对这个问题就应该有点发言权了,但像我们这样一男一女先后出生的,就不太好说。如果要斗胆说一句,似乎天生也有一点,后天培养也有一点。

  黄米似乎天生就有点喜欢鼓捣机件电器什么的,而家里人对此也很支持,差不多到了纵容的地步。

  老黄每次割草,都少不了儿子的参与。艾米在以前的一个帖子里已经描绘过黄米的“弯,吐,水”,那是他在帮忙按割草机上的primerbulb,要按几次那玩意,割草机才能启动。这是黄米在割草这件事上唯一可以干的事,所以基本上就包给他了,每次割草,都请他来“弯,吐,水”一番。

  有时他干这工作还不满足,还想割草,老黄只好一手抱着他,一手操作割草机,让他把手放在割草机的扶手上过把瘾。割草机的扶手抖动起来比较震手,他往往是扶一下就不肯扶了,可见他只是喜欢机件,而不是喜欢体力劳动。

  家里的电视什么的,他也敢鼓捣,哪个按钮他都敢按,遥控器更是从小就拿在手里玩,最先是把遥控器当蛋糕吃,啃得口水滴滴的,后来就玩上面的按键,再后来就专门抠开后面的盖子掏电池出来玩,经常是玩得电池不知掉哪里去了,他又把盖子盖回去,搞得老黄有几次都莫明其妙,以为是电视机坏了,或者遥控器坏了。

  黄米也很喜欢鼓捣汽车,知道怎么开车灯,怎么打左转右转灯,怎么开车窗锁车门等。

  据说一般人家出游,都是丈夫开车,老婆坐旁边像个教车师傅一样不停地评论。但我们家不同,我们是老爸开车,儿子像个教车师傅不停地评论。

  每次出门,等老黄把车一打着,GPS一亮起来,黄米就叫开了:“爸爸,卖疼(myturn)!卖疼!!”

  老黄连忙把GPS取下,交给儿子大人去选择目的地。你别看他不识字,他早已把去“磨”(mall)里需要的几个选择记熟了,先按左边还是右边的bar,再按上面还是下面的bar,他都记得。不管你们今天是不是到“磨”里去,他选择的目的地都是“磨”。只见他用小手熟练地按几按,就在GPS里找到“磨”了,赢得全家一阵港台式的赞扬:

  “哇!我们找到‘磨’了!”

  “耶!我们知道往哪开了!”

  “欧耶!多谢宝宝啊,不然爸爸哪里知道怎么开去‘磨’里呀?那还不得到处乱转吗?”

  黄米听得很受用,矜持地笑笑,有点同情地看着一群老大不小但还得依靠他一个小人儿的家伙们,脸上现出很self-important的样子。

  有时并不是到“磨”里去,或者去“磨”里之前得先去别的地方,老黄就不按GPS的指示走。这当然逃不过GPS的眼睛,有时GPS会很勤奋地重新设计线路,并喃喃自语:“Re-calculating.”

  这话只要让黄米听见了,就会有点责怪地提醒说:“爸爸,wrongway!”

  如果爸爸不赶快认错,黄米就会向家里几个女领导人告状:“妈妈,爸爸wrongway!”“关嬷(grandma),爸爸wrongway,again!”

  有时GPS好为人师的毛病犯了,不搞Re-calculating了,而是直接下命令:“Whenpossible,makeaU-turn!”如果老黄固执己见不U-turn,GPS就烦了,很严厉地说:“MakeaU-turn!”“MakealegalU-turn!”

  黄米这个从小遵纪守法的小公民便急得大叫:“爸爸,U-turn!U-turn!”

  太奶奶关切地问:“谁的腰疼?”

  艾米给太奶奶解释U-turn的意思,太奶奶顿感绝倒:“这家伙真是天才了!我坐了这么多回车,就没搞清楚该往哪里开,他这么个小人儿,怎么知道爸爸开错路了?”

  “他也是听GPS里说的——”

  太奶奶仍然佩服得五体投地:“‘鸡批也死’说的话他也听得懂?那真是神了!我是一句也听不懂的——”

  黄米让太奶奶佩服得五体投地的,还不止这一件事。话说有天艾黄都上班去了,家里只有两老一小。快到太奶奶看电视连续剧的时间了,太奶奶照常预先打开电视等候,但她发现她每天看的那个频道没有图像,只有一片雪花。

  太奶奶急了,忙叫奶奶来修理。奶奶左按右按,也是雪花飘飘,调别的频道试试,还是雪花飘飘,奶奶什么频道都试了一下,发现全都是雪花飘飘。

  这下两个人都急了,奶奶打电话问老黄,老黄提醒说:“你看看那个放在电视机顶上、像个录像机一样的黑盒子有没有poweron?有时家里会突然停电又突然来电,那个黑盒子不会自动turnon,而不turnon的话就收不到节目——”

  奶奶去查看了一下,汇报说:“那个黑盒子turnon了,显示牌亮着——”

  这下老黄就搞不懂了,也没法远距离修理,只好许诺尽快赶回家看看是什么问题。

  等老黄风驰电掣地赶回家,发现太奶奶看电视正看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呢。老黄一问,太奶奶很不屑地说:“不用你修理了,你儿子已经帮我把电视机修好了!哼,等你跑回来修理,我的电视剧早就成了隔夜黄花菜了——”

  老黄一听,惊得嘴都合不拢,忙问:“我儿子怎么修理的?”

  “我怎么知道他怎么修理的?我要是知道,还用得着他修理,我自己不修理好了?”

  老黄跑去问儿子,儿子大大咧咧不肯讲,似乎没把这当成丰功伟绩。老黄又去问奶奶,奶奶说太奶奶眼看电视要开始了,又不知道老黄哪个猴年马月才会赶回来,就死马当作活马医,叫黄米来给太奶奶开电视,因为黄米总爱鼓捣电视机,兴许能创造一个奇迹。

  结果黄米一来,拿起两个遥控,七按八按的,电视就来了。

  这一下全家惊倒,对黄米的佩服犹如长江之水滔滔不绝。

  (黄米究竟是如何把电视修好的,老黄就不说了,说出来就不神秘了。)

  老黄今年回了趟国,时间比较长,家里就只剩下三个女将和黄米一个男子汉,再就是艾米肚肚里的小宝宝。到了该割草的时候,奶奶觉得请人割这么一次两次草又麻烦又不合算,就想自己来割。

  奶奶跟艾米商量:“我们家的割草机是自动推进的吧?应该不用人费多大力,我看他爸爸有时抱着孩子都能割草,我们空着手,肯定割得动,我们还是自己割吧。你现在身子不方便,只帮忙把割草机发动起来就行了,我来割。但我不会发动割草机,不然的话,早就趁你上班的时候把草割了——”

  艾米先是不同意,但奶奶一直坚持,她没办法,心想与其等奶奶独自偷偷来割,还不如大家一起帮忙把这事办了。

  几员女将说干就干,她们打开车库门,把割草机拖到车库前的空地上,叫黄米先来“弯,吐,水”。黄米当仁不让地弯了,吐了,水了,该妈妈去发动割草机了,黄米照例躲到一边,用两手捂着耳朵,怕听那突如其来的轰鸣声。

  结果他的耳朵白捂了,因为妈妈老半天都没能把割草机搞响。换奶奶上,还是不行。黄米很失望地两手一摊,拉长了声音说:“wo——!鸡鸡鸭鸡鹅(wo)——”

  艾米本来还不怎么想割这个草的,但现在连割草机都整不响了,这也有点太丢人了,遂决计要整响,哪怕整响了不割草也得整响。割不割草那是体力问题,但整不整得响,那就是技术问题了。

  艾米一发狠,就跟割草机倔上了,亲自上阵按那个primerbulb,嘴里像黄米一样喊着“弯吐水,弯吐水”,按了五、六下,再来发动,还是不行。

  奶奶去找割草机的说明书,艾米就上邻居家去讨教,刚好那天只左边一户有人在家,是女主人。那家的女主人抱歉说:我们家都是丈夫和儿子割草,我没割过,不知道为什么你家的割草机发动不起来。如果是没汽油的话,我这里倒是有点汽油,你可以拿去用。

  艾米以为讨到真经,谢了那家的女主人,赶快跑回家检查割草机的汽油是不是用完了,但她旋开油箱盖,发现里面的汽油加得满满的,应该不是汽油的问题。

  奶奶找到说明书,专门看了primerbulb那节,上面说发动之前要先按几下,天气越冷,需要按的次数越多,但不能太多,不然会?oodengine。

  奶奶问艾米:“是不是我们把primerbulb按次数太多了?刚才宝宝按了好几下,你后来又按了好几下——”

  艾米思忖道:“应该不会呀,我按之前不也发动不起来吗?”

  太奶奶说:“你们打个电话问问那个憨包子不就行了?”

  奶奶说:“现在中国正是清早吧?这么早把他吵醒了干什么?”

  艾米说:“把他吵醒了也没用,他不会告诉我们怎么发动割草机的,他走前专门嘱咐我们不要自己割草,等他回来割,或者请人割。我看还是算了吧,等我打电话请人来割。不过我还真有点不信邪,难道我们连个割草机都发动不了?我今天非得把它发动起来不可,发动了不割都可以——。小憨包子,到这里来,告诉妈妈,爸爸是怎么把这玩意搞响的——”

  黄米应声而来,指点妈妈turn左手边那个key。妈妈说:“我知道是turn这个key,我刚才turn了呀,但是发动不起来呀——”

  黄米也很茫然,颇为瞧不起妈妈,说:“But,爸爸cando——”

  艾米乐了:“你还连but都用上了?分明是瞧不起妈妈嘛。我知道你爸爸能干,但他现在不在这里呀,我们总不能说爸爸不在家,就连个割草机都整不响了吧——。来,宝宝,妈妈抱着你,你来turnthekey,说不定你手上有仙气,你turn就可以搞响——”

  黄米不干,他怕响,但妈妈安慰他:“不怕啦,我们搞不响这个东东的,你看妈妈和奶奶turn了那么多次key,都没搞响,你哪里能搞响?我们只是试试好玩——,你不是最喜欢搅和这些事的吗?来来来,试试,肯定搞不响的,要不我们请奶奶帮你捂耳朵——”

  妈妈抱起黄米,奶奶帮黄米捂耳朵,黄米战战兢兢用左手抓那个钥匙,右手去抓扶手上方跟扶手平行的一个小拉杆(bladecontrolbar)。妈妈以为他是想稳住割草机,便说:“你不用抓上面那个杆杆,妈妈给你扶着下面这个杆杆就行了——”

  但黄米一定要去抓上面那个杆杆,艾米以为他是因为耳朵捂着听不见,特地叫奶奶放开一下,但黄米怎么劝都不听,艾米恍然大悟:“是不是要抓着这个杆杆才能发动起来?好,妈妈知道了,儿子,你到旁边去捂耳朵,让妈妈来搞响这玩意——”

  那天艾米给老黄打电话的时候,得意地向老黄描述了儿子的丰功伟绩,夸耀说:“哈哈,我儿子厉害吧?这么小的年纪,就有这么细致入微的观察力,又有这么好的记忆力,天生是个做handyman的料。等我儿长大了,就凭这一点,就可以哄个媳妇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