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收藏
搜索: 热词:亲吻花瓣の泪乖乖爱尔恶徒总裁小藻薄情王爷宛柔我在诡异世界当咸鱼

返回顶部

悦阅书阁 > 武侠 > 豪杰血 > 第五章 凶踪突现

  魁伟身形腾空而起,疾射而去!

  瘦瘦黑影目注那高大黑影逝去处,目中飞闪着狡黠光芒,突然仰面一阵奸诈嘿嘿怪笑!

  话声未落,院落中忽地响起一个阴恻恻冰冷话声:“老四,你笑什么?”

  瘦瘦黑影道:“高兴,斗力不敢说,斗智他四兄弟可差我多多!”

  阴恻话声道:“我看不出!”

  瘦瘦黑影道:“你当然看不出,你只知道狠,有些人,有些事儿,狠是行不通的,焦大兄弟三个虽然吃了点苦头,若比比那换来的,可是太值得了。”

  阴恻话声道:“他四兄弟要是那么好斗,就称不上‘神州四奇’了!”

  瘦瘦黑影一笑说道:“你瞧着吧!”

  身形随风飘起,半空中运指连点,飞投院落中!

  那三位应指而动,跟着射回院落中。

  ……。

  “大相国寺”的两扇巨大寺门,在曙色之中慢慢打开了!

  这时候的开封城,街道上还是冷静、空荡,静悄悄地!

  除了满街纸屑,被那清凉晨风吹抖得到处飞舞外,街道上,很难看到别的,更难看到有行人!

  开封人,都还在暖和的被窝里呢!

  敢情是个“春眠不觉晓”的季节。

  可是“大相国寺”的寺门开处,跟着却拥进了好些人!

  这些人,都是起五更,烧早香的善男信女!

  烧早香,那表示虔诚,要不然,一天的时间多着呢,干什么起大早地跑到“大相国寺”烧香?

  虔诚可不分男女老幼!

  瞧!

  这些烧早香的人里头,就有个白头发皤皤的老妇人!

  这位白发皤皤的老妇人,衣着朴素,手上还拿着一串念珠,干癯嘴唇不住翕动,敢情这一位念着佛来的!

  老妇人可不福态,好瘦,皮包着骨头,肤色白里透黄,鸡皮老脸上,皱纹遍布,目眶和面腮,却往里陷着,陷的深深的,生似身有痼疾,或者刚害过一场大病!

  八成儿是,瞧!身旁还有两名丫鬟左右掺扶着!

  人老就够瞧的了,何况还带着病?

  要没有两个丫鬟左右掺扶,她老太太准寸步难行!

  一大早,真是何苦来哉!

  可是话又说回来了,老太太之所以不辞劳苦,一大早起来烧早香,一定是希望能以这份虔诚,获得菩萨老佛爷保佑!

  保佑她的病早些好,身体早一天康复!

  再不然,就是明知自己风烛残年,过不了几天了,吃斋念佛,虔诚烧早香,希望自己咽下最后一口气后,能西登极乐!

  寺门口没车,也没轿子,足见老太太是一步挨一步走着来的,这既显虔诚,也显得老太太不摆阔!

  开封城,有丫鬟的人家不多见,老太太不但有丫鬟,而且两个丫鬟的衣着也挺好,足见是位有钱人家的老太太!

  老太太由两个丫鬟掺扶着,进了“大相国寺”。

  一进“大雄宝殿”,两名丫鬟,就松了手!

  这是老太太的意思,烧香拜佛,她要一个人儿,颤巍巍的走向神案前,这更能显出虔诚的心意!

  松手是松手,两名丫鬟可不敢离开寸步,紧紧地随在老太太身侧,本来是,年老带病,摔一下可不是玩儿的!

  拈香、礼拜,全是老太太一个人儿来!

  站起来,还往怀里摸了半天,摸出一片金叶,恭恭敬敬地放置在神案上,香火钱,灯油钱,一点心意。

  瞧这出手,更证明大户人家。

  值殿的小沙弥,称谢了收起来。

  刚收好金叶,老太太说了话,挺和气道:“小师傅,普济老师父起来了么?”

  老太太容貌长得丑,那是天生的,也因为老!

  其实,吃斋念经,一心向佛,人丑心不丑就行了!

  小沙弥合十说道:“起来了,老婆婆有事?”

  老太太笑着说:“有点事,想跟普济老师父商量!”

  小沙弥道:“老婆婆偏殿坐坐,小僧这就去请!”说完,躬身而去!

  老太太答了-礼,由两名丫鬟掺扶着,缓缓行向偏殿!

  偏殿,摆着一张八仙桌,几张漆椅!

  陈设虽简陋,可是雅致而点尘不染!

  老太太刚坐下,偏殿外步履响动,普济老和尚来了。

  普济老和尚一进偏殿,神情似乎微微一震,老脸上飞快掠过一丝异样表情,旋即驻步躬身:“老衲普济,不知老檀樾有何教言?”

  大户人家,深谙礼教,老太太微微欠身,含笑道:“老师父早,打扰早课,老师父原谅!”

  听这谈吐!

  “好说!”晋济老和尚日光凝汪,道:“老檀樾有何教言?”

  老太太摆摆手,微笑说道:“老师父请坐下谈!”

  普济老和尚没犹豫,依言人坐,老眼凝注,静待下文。

  老太太望了普济老和尚一眼,笑了笑,道:“老师父不认识老身了?”

  普济老和尚神情再震,但极轻微,道:“恕老衲眼拙,‘大相国寺’香客太多……”

  “老师父好健忘!”老太太笑道:“七年前,老身曾来烧过香,许过愿,承老师父斋饭款待,临走还蒙老师父送出‘大相国寺’!”

  普济老师尚神情微松,想了想,欠身说道,“老檀樾原谅,老纳实在想不起了!”

  老太太道:“也许真如老师父所言,‘大相国寺’香客太多,又事隔多年,当真不易想起,这无关紧要,老师父不必耿耿于怀!”

  普济老和尚欠了欠身!

  老太太望普济老和尚一眼,又道:“老身今天来还愿,二来想跟老师父商量件事!”

  普济老和尚道:“老檀樾请说!”

  老太太神色一转悲凄,哀痛地说道:“小儿十年前远赴关外经商,不幸途遇盗匪,物失人亡,尸骨难觅,事隔十年,最近小儿夜夜托梦,要老身替他报仇,想老身善良人家,那有力为此厮杀事,除了报官缉凶外,只有替他做做佛事,超渡超渡,所以老身想烦请老师父……”

  普济老和尚道:“老衲明白了,超渡冤魂,早人轮回,出家人份内事,老衲理应从命,但不知是那一天?”

  老太太抬手轻抹两行老泪,道:“多谢老师父,就是正月廿一!”

  普济老和尚脸色一变,目光深注,道:“就是明天!”

  老太太点头说道:“小儿正是死于十年前正月廿一!”

  普济老和尚道:“在本寺还是在……”

  老太太道:“就在‘大相国寺’吧!”

  普济老和尚将头微点,默然未语!

  老太太摇摇头,一叹又道:“说来,也都怪老身不是,不该让小儿出那趟远门,小儿做的是药材生意,一株‘千年何首乌’,功能起死回生,益寿延年,价值连城,千金不换,固然免不了盗匪起意,但劫物也还罢了,不该丧尽天良,害命杀人,小儿死的可怜,死的凄惨,还祈菩萨老佛爷显灵,早日缉获万恶凶匪,报雪这如海冤仇……”

  老太太越说越激动,越说越悲痛,神色变得有点可怕,-阵剧喘,上气接不住了下气!慌得两名丫鬟连忙捶背揉胸,好一会才恢复正常!

  普济老和尚老脸上闪过一阵轻微抽搐,道:“老檀樾,老衲有几句不顺耳之言奉劝!”

  老太太道:“老师父请说!”

  普济老和尚老眼深注,道:“老檀樾既向我佛,当知佛旨慈悲,冤仇宜解不宜结,令郎既已故世,人死不能复生,缉凶目的也不过让那杀害令郎之人,身受一刀之苦,于事何补,敢情老檀樾……”

  老太太目光凝注,截口说道:“老师父之意,是要老身饶了那万恶残凶?”

  普济老和尚道:“老衲正是此意!”

  老太太笑了笑,笑得凄惨:“老师父只知那万恶残凶将受一刀之苦,却不知小儿身受者更惨更苦,落得个尸首难觅,骸骨难寻。”

  普济老和尚低诵佛号,道:“老檀樾,纵将那杀害令郎之人千刀万割,令郎也……”

  老太太截口说道:“老身不敢如此,只要他偿小儿一命!”

  话音微顿,道:“纵不为私,老身也得为公,老师父总不会认为,这种凶残盗匪,该留在世上害人!”

  普济老和尚道:“老檀樾,倘若那杀害令郎之人,已放下屠刀,改恶向善,洗面革新,老檀樾仍要非杀他不可么?”

  老太太脸色一寒,道:“除非他能还我一个活生生的儿子!”

  普济老和尚老脸再现抽搐,合十说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老檀樾何其忍心?”

  老太太淡淡说道:“非老身忍心,丧子之痛,令人难支!”

  普济老和尚道:“老檀樾,人人皆有生身之母!”

  老太太道:“他不该谋财害命,杀死老身儿子!”

  普济老和尚默默不语,良久方道:“老檀樾,老衲斗胆,敢再奉劝一句,冤冤相报,无尽无休,能放手时便放手,得饶人处且饶人!”

  老太太欠了欠身,目光凝注,道:“多谢老师父教我,但不报此仇,不除此贼,老身终身难安,小儿泉下也永难有瞑目之日!”

  普济老和尚回望老妇人,道:“这么说来,老檀樾这杀子之仇,是非报不可了?”

  老太太道:“为人母者,老身只有如此,菩萨有知,当能谅我!”

  普济老和尚合十说道:“如是,老衲不敢再劝,只有任凭老檀樾了!”言毕站起!

  老太太由两名丫鬟掺扶着,跟着站了起来,说:“那么,老身告辞了,明天还要烦劳老师父!”

  “好说!”普济老和尚道:“老檀樾走好,老衲不能远送!”合什微躬身形!

  老太太还礼说道:“老师父请留步!”

  手一摆,转身缓缓行去!

  一直望着老太太出了“大雄宝殿”,普济老和尚双目突然闪动着两道令人难懂的奇光异彩,眉边竟还有一丝令人难懂的笑意!

  但忽地,奇光异彩倏敛,代之而起的,是老脸上一片默然神色,人似脱力一般,倏地坐了下去!

  适时,偏殿后步履响动,雪白儒衫潇洒飘逸,偏殿内走进那位书生,被称为“四先生”的书生!

  普济老和尚连忙站起,合什躬身:“四先生今天起得好早。”

  书生笑了笑,还礼说道:“大和尚不比我更早!”

  普济老和尚道:“出家人本应如是,也习惯了!”

  书生目光深注,笑道:“大和尚刚才接待香客?”

  普济老和尚微愕说道:“四先生如何知道?”

  书生笑道:“大和尚难得糊涂,早课未罢,来到偏殿,当非他故。”

  普济老和尚微微苦笑道:“四先生说得不错,老衲是刚接待过一位香客。”

  书生目光凝注,道:“烧早香,都是虔诚善男信女,但虔诚善男信女若没什么要事,似乎用不着大和尚误早课!”

  好厉害的眼光!

  普济老和尚再次苦笑,道:“面对高明如四先生者,老衲不敢隐瞒,也无从隐瞒,这位香客不是普通香客,老衲疑她是……”

  书生截口问了一句:“谁?”

  普济老和尚道:“阎七姑!”

  书生剑眉陡挑,目闪冷电寒芒:“大和尚,怎么说?”

  普济老和尚道:“老衲怀疑她是‘白发鬼妪’阎七姑!”

  书生道:“大和尚,这怀疑二字……”

  普济老和尚截口说道:“四先生可知十年前正月廿一日,老衲在关外活劈阎七姑那唯一爱徒,‘风流郎君’万俟卿之事?”

  书生点头说道:“我听说过,万俟卿为一只‘千年何首乌’,抢物杀人,淫人妻女,凶残毒辣,令人发指,死有余辜,该杀!”

  普济老和尚道:“多谢四先生,但这位白发老婆婆却声言她那爱子在关外经商,被盗匪劫物害命,要老衲做做佛事,予以超渡!”

  书生道:“劫得什么物件?”

  普济老和尚道:“‘千年何首乌’!”

  书生眉梢一挑,道:“何时?”

  普济老和尚道:“正是十年前正月二十一!”

  书生冷冷一笑道:“巧得很,事隔十年……”

  “她有说译!”普济老和尚道:“她说她那惨死爱子,最近夜夜托梦,要她为他报仇,善良人家,无力为此厮杀事,已报官缉凶!”

  书生眉目再射慑人寒芒:“分明是她,大和尚怎说怀疑?”

  普济老和尚苦笑说道:“手持念珠,一心向佛,衣着朴素,丫鬟掺扶,俨然来自大户人家,除那满头白发及言语令老衲动疑外……”

  书生一声冷笑,道:“好巧的心思!”

  目光凝注,又道:“大和尚,佛事何时做?”

  普济老和尚道:“正月二十一,就是明天!”

  书生道:“何地?”

  普济老和尚道:“本寺!”

  书生冷冷笑了笑,道:“来得好快,却令我不解!”

  普济老和尚微愕说道:“四先生不解何事?”

  书生道:“她怎知大和尚在此?”

  对,她怎知这位“毒手魔君”托身佛门,隐迹在此?

  普济老和尚默默未语!

  显然,他也困惑!

  偏殿中,有着片刻沉默……。

  须臾,书生突然扬眉笑道:“这件事且莫管他,不管怎么说,庞九洲五人总已知大和尚在此,找到了昔年大仇,大和尚可知她一人来意?”

  普济老和尚道:“老衲懵懂,四先生指教!”

  “好说!”书生淡淡笑道:“分明是在证实大和尚是否昔年大仇,也带着些预先通知,与示威意味,既知我在此,他五人的胆也太大了些!”

  普济老和尚点头未语!

  书生淡淡又道:“看来,大和尚必然瞒不过她,她这一趟没有白跑……”

  摇摇头,才笑道:“我未起,二先生摊儿未摆,敢情是拿准了我绝想不到他五人会一人早采取行动,拿得很准,拿得很对!”

  抬眼深注普济,又道:“大和尚大概本一片虔心,颇费-番苦口!”

  普济老和尚默然点头!

  书生笑了笑,道:“也显见得并未能收效!”

  普济再次点头,仍没说话!

  “大和尚!”书生笑道:“佛心难渡暴戾凶人,大和尚这番心意,可以………”

  普济老和尚老脸抽搐,突然开口:“老衲敢请四先生再给-次机会。”

  书生道:“大和尚,明天你还要一试?”

  普济老和尚肃然说道:“不到绝望,老衲绝不放弃!”

  书生目光凝注,异彩闪漾,尽射敬佩!

  半晌,忽地一叹说道:“行了,大和尚,我听你的。”

  普济老和尚合什躬身:“多谢四先生成全!”

  书生笑了笑,道:“大和尚,她可曾留下什么?”

  普济老和尚道:“仅以金叶-片留赠,别的老衲未见……”

  书生截口说道:“大和尚知‘乾坤五凶’所至,不会不留表记!”

  普济老和尚略一沉吟,点头说道:“多谢四先生提醒,老衲未曾看过正殿!”

  书生微笑不语,转身行向正殿!

  普济老和尚随在身后,跟了过去!

  进入正殿,书生目光轻扫环顾,立刻皱起眉峰!

  他没放过每一个角落!

  但,凭他那-双明足以察秋毫的犀利日光,搜遍整座“大雄宝殿”,竟一无所获,什么也没看见!

  别说“乾坤五凶”表记,就是一丝可疑之物也没有!

  书生大感不解,皱眉四顾,道:“大和尚,早上值殿的,是那位小师父?”

  普济老和尚目注一名小沙弥,道:“叫大慈来!”

  小沙弥应声而去!

  转瞬间偕同另一名小沙弥由后殿转出,急步而来!

  来至近前,刚要躬身施礼!

  书生双眉陡挑,目闪寒芒,抬手一指,隔空飞点!

  那名值殿小沙弥应指而倒!

  普济老和尚右腕倏探,伸手将他扶住!

  书生再抬手,运指如飞,连点小沙弥周身八处大穴!

  普济老和尚侧顾另一名小沙弥,沉喝说道:“先扶他到房里去!”

  另一名小沙弥中楞住了,闻言一震而醒,却不敢多问,扶过那名值殿小沙弥,缓缓走向偏殿!

  普济老和尚转注书生,肃然躬身:“多谢四先生,老衲感同身受。”

  书生笑道:“我岂能见死不救?”

  举步走向神案侧,伸指向那只小木箱中拈出一物!

  正是适才那位白发皤皤的老太太,奉做香火钱,灯油钱的那片金叶,黄橙橙的,准值不少,可有点发蓝!

  可是,这却是片要命的金叶!

  书生目光微注,随即淡笑说道:“我说‘乾坤五凶’怎会破例?这表记可是别出心裁……”

  伸手递向普济眼前,接道:“大和尚,你且看看!”

  普济老和尚没接,他知道,书生也没意思要他接过去,目光直注,立刻神情震动,脸上变色,闭目合什:“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他五人阴险狠毒倍于当年!”

  原来,金叶的正面,镌刻着五个狰狞凶恶的鬼脸!

  背面,则镌刻着几行小字,字字凶煞,触目惊心:

  “索命信符,三刻断魂!”

  “阎王注定三更死,绝不留人到五更!”

  书生一笑收手,说道:“大和尚,她志不在小师父而在你,可惜她仍来错了时候,大和尚正值早课,小师父险些做了替死鬼,她认为这等贵重物品,小师父必然呈交大和尚,讵料……”

  笑了笑,接道:“看来,他五人也知道我住在‘大相国寺’内,乘我未起,她要杀大和尚于神不知鬼不觉中,厉害!”

  目注普济老和尚,又道:“大和尚,我料他五人会提早一天,今夜前来!”

  普济老和尚道:“四先生是说……”

  书生截口说道:“来看看你大和尚有没有中毒,有没有圆寂!”

  普济老和尚默然未语。

  书生略-沉吟,笑道:“大和尚,我想到个主意!”

  普济老和尚悚然说道:“四先生是要老衲……”

  书生点头微笑:“如何?”

  普济老和尚沉吟犹豫。

  书生目光深注,笑道:“大和尚是怕没有渡化机会?”

  普济老和尚点头说道:“四先生高明,老衲正是此意!”

  书生笑道:“我担保大和尚准有机会!”

  普济老和尚一怔说道:“老衲愚昧!”

  书生笑了笑,道:“他五人对大和尚恨到什么程度?”

  普济老和尚道:“恨老衲入骨!”

  书生道:“既恨大和尚入骨,又复阴险狠毒倍于当年,他五人今前来,如见大和尚已然圆寂,大和尚以为他五人会如何?”

  普济老和尚神情一震,悚然合什:“阿弥陀佛,老衲明白了,人死了一百了,仇恨皆没,恩怨全消,老衲不敢做如是想!”

  书生微笑说道:“那是大和尚你已身人佛门,以己度人,其实,换个人也不会这么心狠手辣,灭绝人性,大和尚应该不会否认。”

  普济老和尚再喧佛号,道:“阿弥陀佛,老衲不敢说!”

  书生笑了笑,道:“会不会且莫管他,今夜前来,他五人脱不出这两种可能,如果他五人当真那么令人发指,我认为大和尚似乎不必再枉费口舌……”

  普济老和尚截口说道:“假如不如四先生所料呢?”

  书生笑道:“这该就是大和尚那渡化机会了。”

  普济老和尚道:“四先生是要老衲死而复苏?”

  书生道:“不然大和尚如何施展无边佛法?”

  普济老和尚也笑了,可笑得有点勉强!

  书生看了普济老和尚一眼,道:“大和尚,我跟你打个商量!”

  普济老和尚道:“四先生尽请指示!”

  “不敢当!”书生微笑说道:“大和尚当知,今夜之可能情形,只有两个!”

  普济老和尚点头说道:“老衲知道!”

  书生笑了笑道:“大和尚既已以一种可能做机会,那另一种就该给我。”

  普济老和尚神情一震,道:“老衲明白了,四先生当真要……”

  书生截口说道:“孰可留,孰不可留,大和尚该不会怪我嗜杀?”

  普济老和尚道:“老衲不敢!”

  书生淡笑说道:“大和尚还没答应我!”

  普济老和尚老脸一阵抽搐,闭目合什不语!

  正午,“大相国寺”里,突然传出恶耗!

  知名的大善人,佛门高僧,普济老和尚圆寂了!

  陪着他同时而去的,还有一名小和尚!

  圆寂就是圆寂,是修得正果坐化,没有别的原因!

  任谁也没有想到别的原因!

  修得正果,得道归天,西登极乐,在佛家来说,这该是喜事,可是人终归是人,“大相国寺”里,个个难免悲伤!

  “大相国寺”的两扇寺门,跟着关了起来。

  消息不胫而走,不到半天已传遍开封!

  好人死了,善人死了,再遇荒年,还有谁会不辞劳苦,千里托钵地化缘放赈,周济贫苦?

  往年,身被恩泽的,甚至没被恩泽的,都同声哀悼,如丧亲人,莫不焚香膜拜,默祷早日成佛!

  “大相国寺”前,万头攒动,挤得人更多!

  没出顿饭工夫,已经挤得水泄不通!

  但,皆不得其门而入,只右在那广场上,听得阵阵梵呗,声声鱼罄,传扬而出,飘荡空际!

  虽然人山人海,却是一片寂静,鸦雀无声!

  人人默悼,个个念佛,情景真挚而感人!

  两名黑衣壮汉,挤出了人丛,步履匆匆,直奔城外!

  在那开封郊,有一座塔,这座塔名唤“白塔”!

  关于“白塔”,有一段神话传说!

  才到开封的人,都以为城郊后建的那座“铁塔”,比“白塔”高,其实,根本不是那回事儿!

  久住开封的老一辈人,都知道“白塔”要高出“铁塔”多多。

  只因为有一年“白塔”被雷击,毁了几层!

  于是,有人说,“白塔”那上几层,是被“秃尾巴老苍龙”行雨时,不慎用尾巴扫掉了,这一扫,还扫得不近!

  那上几层落人东海,至今犹露塔尖!

  那个地方没有这种类似神话的传说。

  因之,开封城流传了两句歌谣:“铁塔没有白塔高,铁塔只到白塔腰!”

  推其用意,不过为白塔叫屈而已!

  适时,在那“白塔”的最上一层内,坐着男女五个老人!

  由左而右,最左一名,是个身着锦袍的矮胖秃顶老者!

  第二名,是个长髯飘拂的青衫黑脸老者!

  刀眉、鱼眼,跟常人唯一不同处,是他左手残缺无名指跟小指,两只手,只有八个指头!

  居中一名,身材高大、圆眼、凸睛、于思满面,威猛慑人,最扎眼的,是他额前长着大小九颗肉瘤!

  第四名,赫然竟是那位烧早香的白发丑陋老大大!

  第五名,身材既瘦且高,一身黑袍,长发披散,-张马脸,色呈惨白,不带一丝生人气息!

  死板、木然、吊客眉、三角眼,活脱脱的一具僵尸!

  更令人寒噤的,是他一双眸子色呈碧绿,略-转动碧青四射,胆小一点儿的,见了他准会当场吓昏!

  鬼气阴森,只有三分像人!

  这男女五个,长像,衣着虽不相同,但有一点却是-般无二,那是个个凶恶阴狠,眉宇间尽现暴戾凶残桀傲之气!

  白发老妇人身后,仍垂手侍立着那两丫鬟!

  这顶上-层的梯口处,又站着两名黑衣壮汉!

  这两名黑衣壮汉,正是适才步履匆匆,挤离“大相国寺”的那两名,瞧样子,是跑腿报信儿的!

  不错,听!

  居中那头长肉瘤的高大老者,目光凶芒轻扫环顾:“如何?”

  八指青衫老者木然说道:“不如何?”

  白发老妪目光凝注,道:“怎么说?”

  八指青衫老者冷冷说道:“莫忘了,莫老鬼极富心智,其狡猾奸诈,当今宇内无出其右者,我以为没那么容易!”

  白发老妪目中凶光-闪,道:“三哥也莫忘了,莫老鬼已非昔年莫雷!”

  八指青衫老者道:“我知道,他如今是普济老秃,可是,四妹,功力虽减,我没听说过一个人心智也会越活越减的!”

  白发老妪人变色道:“这么说,我这冒险的-趟,是白跑了。”

  八指青衫老者道;“很难说,也许小贼秃做了替死鬼,鬼知道,莫非老鬼本身狡猾奸诈外:还有那奇人老四!”

  白发老妪冷哼说道:“那奇人老四又如何?我怎么去怎么回来,他还不是睡得死死的,笨蠢茫然,-些儿人也不晓得。”

  八指青衫老者道:“四妹又怎知你走后他不晓得?”

  白发老妪道:“晓得又如何?”

  八指青衫老者道:“晓得莫老鬼就死不了。”

  白发老妪双眉刚挑!

  高大老者突然摆手说道:“够了,四妹!”

  白发老妪转注八指青衫老者,道:“三哥,依你之见!”

  八指青衫老者道:“我以为莫老鬼将计就计,分明诈死!”

  高大老者道:“何以见得?”

  八指青衫老者道:“该说的我适才都说过了,大哥何妨问问四妹?”

  白发老妪脸色又变,高大老者却已转向她说道:“四妹,那莫老鬼可曾认出是你?”

  白发老妪道:“我以为他现在该明白了!”

  高大老者道:“我问当时!”

  白发老妪道:“很难说,也许他已认出,也许他未认出!”

  高大老者浓眉一皱!

  白发老妪又道:“认出未认出,这都不关重要,我以为他绝想不到我在那片金叶之上做了手脚下了毒,金叶贵重,不怕那小贼秃不给他,只要他略一沾指,哼,哼!”

  这哼哼两声,得意狠毒兼而有之!

  随着哼声,鸡皮皱满的老脸上,浮现一片怕人的狰狞色!

  八指青衫老者突然冷冷一句:“只怕他连碰都未碰!”

  白发老妪霍然色变,怒产说道:“三哥看到了?”

  八指青衫老者道:“何用亲眼目睹?想想也知道,那小贼秃先中奇毒,面色渐渗铁青,莫老鬼何许人,他焉能看不出来?”

  白发老妪冷冷说道:“却未必能想到是那片金叶出了毛病!”

  八指青衫老者冷笑说道:“四妹太小看莫老鬼了!”

  白发老妪冷然说道:“三哥也太高估莫雷了!”

  八指青衫老者道:“事实如此,你我五兄妹昔年吃过他的大亏,惨痛教训,犹历历在目,我不得不提高警惕!”

  白发老妪道:“我不以为如此!”

  八指青衫老者道:“四妹之意……”

  白发老妪道:“我以为三哥成心跟我过不去!”

  八指青衫老者笑了,笑得好狰狞!继道:“四妹误会了,自己兄妹,我怎会?我是以事论事,唯恐我五兄妹再蹈昔年覆辙,十多年埋首深山,忍辱含羞,你我五兄妹为的什么?”

  白发老妪默然了,但旋即又道:“耳闻是虚,眼见是实,分明真假,咱们何妨去看看?”

  八指青衫老者道:“何时?”

  白发老妪道:“今夜!”

  八指青衫老者大笑说道:“英雄之见略同,你我都是急性子!”

  话声方落,矮胖秃顶老者突然冷冷一句:“去不得!”

  白发老妪目光转注,道:“二哥,怎么说?”

  矮胖秃顶老者道:“张网布饵,分明陷阱!”

  白发老妪道:“没想到十多年岁月,二哥豪气胆量两消,咱们千里迢迢,为的是什么?要怕又何必来?”

  矮胖秃顶老者没在意,冷冷说道:“‘秃鹰’西门奇生平尚不知怕为何物,可是我却不会傻得明知眼前是火坑,偏偏闭着眼往里跳。”

  白发老妪冷笑说道:“纵是火坑,咱们也有十只手!”

  矮胖秃顶老者道:“莫老鬼我可无惧,那奇人老四一双手足抵咱们十只,何况,还有那卜老二,车老三。”

  白发老妪道:“照二哥这么一说,咱们最好信以为真,就此回去!”

  矮胖秃顶老者道:“仇恨未报,羞耻未雪,岂可轻言回去。”

  白发老妪道:“那么二哥是什么意思?”

  矮胖秃顶老者道:“去不得,也走不得,只有等下去!”

  白发老妪道:“等到何时?”

  矮胖秃顶老者道:“到那儿算那儿!”

  白发老妪道:“我可没那么好耐性!”

  矮胖秃顶老者道:“何止四妹?只可惜除了等,别无良策!”

  白发老妪双眉微挑,刚要再说!

  八指青衫老者突然插口笑道:“以你俩这样抬杠,抬到何时才了?二哥莫愁,四妹莫急,愁急都于事无补,二哥,可记得昨夜那位怎么说的?”

  矮胖秃顶老者道:“三弟是指那突如其来,告诉咱们兄妹,普济老秃便是昔年莫老鬼的那位?”

  八指青衫老者点头说道:“正是那神秘蒙面客!”

  矮胖秃顶老者道:“豪语惊人,四奇不堪一击,何足惧哉!”

  八指青衫老者点头说道:“不错,正是这句话……”话锋微顿,又问:“此人功力如何?”

  想必昨夜吃了亏,矮胖秃顶老者脸一红,道:“三弟何明知故问?”

  八指青衫老者道:“二哥不能否认,合你我五兄妹之力,也难敌此人手下五招,此人功力几与那奇人穷酸不相上下,‘乾坤五义’何曾服过人,有此人在后,咱们还怕个什么?”

  好个“义”字!

  功力几与“神州四奇”中的那位四先生不相上下!

  那这神秘蒙面客是准?

  矮胖秃顶老者道:“人家可未表示要帮咱们!”

  八指青衫老者大笑说道:“你我五兄妹成名多年,声威震字内,他还能怎么说?先告诉咱们莫老鬼藏身所在,继而一句豪语,还不够么?”

  矮胖秃顶老者默然不语!

  想必,没话说了!

  夜深沉!

  开封城大街上,除了偶而几处人影幌动,卖“油茶”,卖“烧鸡”的么喝声外,再难见一丝人影再难闻一丝声响!

  上弦月,在淡淡震层中,微露金钩,冷辉显得有些昏暗,夜风轻拂,夜色,凉而宁静!

  “大相国寺”,“大雄宝殿”内,香烟袅袅,神案上,烛火随风摇曳,时长时缩,明灭不定!

  不见人影,连值殿的和尚也未看见,静悄悄的!

  佛殿的气氛,庄严而肃穆j

  可是,今夜,在这庄严,肃穆的气氛中,还带着一丝丝懔人的悲惨阴森!

  那只因为大殿中央,多了口漆黑发亮的棺木:这是“普济老和尚”的灵柩!

  偌大一座“大相国寺”无处停放,只有停放在大殿内!

  蓦地里,梆柝响动,更鼓敲出了三更!

  一股阴风飞卷入殿,神案上烛火为之一暗!

  就在神案烛火暗复明的刹那间。大殿中,多了五个人!

  五个人一字并肩,冷然伫立,不言不动,凶恶狰狞,个个眉宇间洋溢着一片狠毒桀傲之色!

  最左一名,是个长眉细目,短须若猬的矮胖锦袍老者。

  第二名,是个长髯飘拂的青衫老者!

  居中-名,是个满面于思的高大黑袍老者!

  第四名,是个马脸惨白,长发披散的瘦高黑袍怪人!

  第五名,则是个白发皤皤的丑陋老妇!

  是“乾坤五凶”。

  高大黑袍者,一双凸睛中凶芒闪动,环顾轻扫殿内,目光最后落在那口漆黑棺木上,唇角,倏地泛起一丝冷酷、得意,狰狞笑意,转注白发老妪,微-点头!

  白发老妪笑了,那里是笑?看起来像哭,可比哭还难看,其冷酷、得意、狰狞之色更甚!

  高大黑袍老者目光再望身旁三老者!

  三老者面色木然,无任何表情!

  高大黑袍老者双眉挑处,方待挥手出殿!

  “慢着!”八指青衫老者突然一声淡淡轻喝!

  高大黑袍老者飞快投过一瞥探询目光!

  八指青衫老者目注棺木,阴阴一笑,道:“怎么说昔年有过一段交情,故人仙去,眼见棺木,咱们兄妹,岂能就这么走了?好歹也该略表心意!”

  高大黑袍老者目中凶芒一闪,笑得凶残,道;“三弟要……”

  八指青衫老者一双鱼眼中尽射狠毒,笑道:“我要代咱们五兄妹,在故人灵前一拜!”

  高大黑袍老者狞笑一句:“好主意!”

  八指青衫老者飘身,直落灵前,向着那口内贮“普济老和尚”法体的漆黑棺木,当头一拜,又飘身退回!

  十道冷酷目光,向着棺木投下最后一瞥,方欲腾身!

  蓦地,身后响起一个冰冷话声:“好狠毒的心肠,还想走么?”

  五凶神情猛震,霍然旋身,面前,大殿门口,雪白儒衫,潇洒书生面布寒霜,负手而立!

  五凶骇然色变,那倒非惊于书生出现,书生之出现,早在意料之中,而是震慑于书生欺近身后两丈内,自己五人,犹茫然不觉的那份功力!

  高大黑袍老者冷然说道:“闻人老四,你是……”

  书生目中暴射冷电寒芒!

  高大黑袍老者一懔改口:“四先生难道非管我兄妹闲事不可?”

  书生目中冷电倏敛,道:“那原本不-定,千不该,万不该,你五人不该心肠太似狠毒,索元浩临去还碎人棺木,毁人遗体。”

  高大黑袍老者尚未开口!

  青衫老者“八爪毒龙”索元浩已冷然说道:“那怪不得我兄妹,谁叫莫老贼在棺中装死?”

  书生目光移注,冷冷笑道:“你知道‘普济大和尚’未死?”

  索元浩道;“或可瞒得过别人;可瞒不过我五兄妹!”

  书生笑了:“看来,我这番心思是白费了……”

  面色一沉,道:“你知道老和尚他为什么诈死?”

  索元浩冷笑说道:“贪生怕死,企图躲过我兄妹寻仇索债!”

  书生冷冷一笑,道:“躲过你五人寻仇索债,倒是真的,贪生怕死却未必!”

  索元浩道:“我想不出有什么分别!”

  书生笑道:“冥顽凶徒,那知慈悲佛意?老和尚已非昔年‘毒手魔君’,他不愿眼见你五人血溅尸横,也不愿因他而为这清净佛门带来杀孽,只希望你五人以为他已真死,从此仇怨了消,返回来处!”

  索元浩狞笑道:“果然慈悲胸怀,只可惜他未真死!”

  书生眉梢一挑,道:“这么说来,你五人是非置老和尚于死地不可了?”

  “那是自然!”白发老妪突然插口说道:“否则我那爱徒之仇向谁去要?不但我那爱徒泉下之灵永难瞑目,便是我五兄妹心愿之恨也是难平!”

  “说得好!”书生笑道:“阎七姑,十年前关外那一双药商夫妇之命,又要那个偿还?”

  “白发鬼妪”阎七姑冷冷说道:“我那爱徒已经死了!”

  书生道:“淫为万恶之首,杀人偿命,理所当然,所幸他是碰上普济老和尚,要是碰上我,只怕他死得更惨!”

  阎七姑丑脸一变,道:“既然杀人偿命,他莫老贼就该偿我爱徒一命,这岂非也理所当然,你四先生为何偏要伸手?”

  书生淡笑说道:“因为那万俟卿该死,普济老和尚杀得对,再说普济老和尚已非昔年‘毒手魔君’,我不能眼看你五人连一个洗面革心,改恶向善之人都不放过,而不闻不问,你五人假如只是来看看普济老和尚圆寂真假,我也许仍不会现身,但是索元浩临去暗施展阴狠手法,却令我忍无可忍!”

  索元浩道:“要怪只该怪他莫老贼不该装死,我五兄妹为报仇雪恨而来,绝无明知仇人未死而放手离去之理!”

  “说得是!”书生点头说道:“你既明知老和尚诈死,为什么不当场道破,唤他出棺放手一搏,这样报仇雪恨,也显得公平,为什么暗施阴恶手法,乘人不备,出人不意,使人毫无还手余地?这该不是大丈夫光明磊落行径!”

  索元浩长脸一红,哑口无言,但旋又冷笑说道:“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兵不厌诈,本来讲究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否则何能克敌制胜,敌我之间,似乎用不着什么光明磊落,要谈光明磊落,他莫老贼就不该诈死!”

  也是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