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事都有时效性。
如果梁潜跟许舒宁是在池中小苑以外的地方意外重逢,那这件事带来的震撼将大打折扣,所以他们两个人只能在她的地盘重逢,只能在梁潜最措手不及的时候见到许舒宁。
这件事操作起来看似简单,却也有一定的难度。
以梁潜的性子,以他们如今的关系,他并不会厚着脸皮经常过来餐厅惹她心烦,她也看过许舒宁的资料,许舒宁并不是需要在营业时间四处走动的服务员,而且,餐厅员工上班都是两班倒。
想想看,即便她作为老板,几乎每天都去餐厅,如果不是手表这事太棘手经理不敢拍板决定,她跟许舒宁至少短时间内都不会有正面碰上的机会。
池霜略一思忖,拨通了容坤的号码。
容坤先发制人:“池老板,先说好,你兴师问罪可不能找我这个无辜的人。”
“行了,知道你无辜。”池霜懒懒地说,“我是那种胡乱扫射的人吗?”
容坤心想,你是,你是。
嘴上却笑道:“那必然不是,怎么,给我打电话有什么事要吩咐?”
“但是毕竟是在你包间发生的吧?也是容总你做东组的局吧?”
池霜不等他回复,便直接问道:“所以,这件事,公了还是私了?”
容坤心里叫苦不迭,试探着问:“怎么个公了私了法?”
“公了就是我这边报个案,让警察来处理。”池霜淡淡说道。
容坤不假思索地回:“别别别,还是私了吧。”
就这么点争风吃醋的小事,还是不要给人民警察添麻烦了,免得传出去了让人笑话。
“私了么。”池霜停顿几秒,“那到时候我这边走了程序后,得麻烦容总你呢,就跟程总还有那位梁总一起过来一趟,你们都确定没问题签了字,这就完事了。怎么样,不算麻烦吧?”
容坤仰天长啸,“真想跟他们割袍断义啊!”
池霜被他逗笑,“那没办法,这次不弄严肃点,下回又在我这儿落下个什么东西,那我这店干脆别开了呗。”
容坤自然也能理解她,微微地叹气:“池霜,其实吧,阿潜就是一时糊涂。”
“那你们得让他清醒清醒。”池霜可不吃这一套,语气讥讽,“难道他的失忆症还没好,要不让他再去大海里泡几天?”
容坤:“……”
“不说了,我这边还有事呢。”
脑子里有了清晰的计划后,池霜开车前往老城区,这次回来除了从爸爸妈妈这里获得一些安全感以外,她自然也有正事要做。
做生意的人永远都要比顾客提前进入到下一个季度。
现在的月饼都做得花里胡哨,层不出穷的花样。
她还是觉得儿时令她口水泛滥的老式月饼更得她的喜爱,所以这次回来也是顺便探访一下这边老字号的饼店,看能不能有进一步的合作。
在郭记呆了好一会儿,出来后,就接到了孟怀谦的电话。
“吃饭了吗?”
池霜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你这个人一点儿都不虚心,前几天不是才跟你讲过,你第二大的缺点就是太无聊!”
一天天的,给谁请安呢?
每一通电话消息的开场白就是吃了吗、醒了吗、睡了吗。
“孟总,我想采访你一下,你都没想过要改掉这个缺点吗?”她真诚地询问。
孟怀谦轻笑,也坦率地回答:“不是没想过,但应该很难,我这个人确实很无聊。”
他有很多很多的废话想跟她说,但又怕她不喜欢听,所以只能挑选着他认为不会出错的话题入手——无外乎是一年四季、一日三餐。
偶尔也想要坦露自己的真实情绪,却怕吓到了她。
或许在她的心里,他只是一位普通的追求者。
既然如此,他又怎么能不摆正自己的位置。
池霜手搭在方向盘上,一下一下地点着,心想,可不是。如果,如果她跟孟怀谦不是以这样的关系认识,这个人是绝对不会在她的考虑名单内的,长得帅又怎么样,这一张脸迟早会看厌,有钱又怎么样,她又不缺这个。
“……算了。”池霜叹气,“勉强一个无聊的人变得幽默,那最后受苦的人还是我。”
“谢谢理解。”孟怀谦又问,“我没有催你的意思,就是想问问你,大概会在家里呆几天。”
“你也没有立场催我呀。”
池霜习惯性地呛他一句,“应该会呆一个星期吧,正好我有个高中同学要结婚,以前我跟她关系还不错,这不得过去捧捧场吗,而且,最近京市热得人都快化了,一对比,我老家都能算是避暑胜地了,一点儿都不夸张。”
“好。那你回来的时候能跟我说吗?”
“行啊。”池霜爽快地答应,又揶揄他,“昨天我让跑腿给你送的锅贴好吃吗?”
孟怀谦一顿,语带笑意回:“味道很不错。”
“那当然咯。毕竟是我在京市最喜欢吃的一家。”池霜悠悠感慨。
她语调微微上扬,就像是一根羽毛,轻轻地挠了孟怀谦一下。
“你喜欢的,肯定是好的。”
电话这头的孟怀谦坐在办公桌前,伸手,愉悦地用指腹点了点小猪摆件的脑袋——如果池霜哪天过来的话,就会看到桌上的小猪摆件是这样的眼熟。
“我喜欢的时候,它肯定是好的。”
池霜微笑强调,“当我不喜欢的时候,在我心里,那就是烂的,没办法,就是这么自我,所以我希望我喜欢的一切,都不要骄傲,就比如这锅贴,老板就是不忘初心,几年来都是保持着同样的水准,那我就会一直光顾咯。”
也不知道孟怀谦有没有听懂她的意思,他沉吟了一会儿,说道:“我赞同你的观点,所以,我也认为这家锅贴店有很大发展的前景,以后肯定会在京市屹立不倒。”
池霜唇角扬起。
这个臭东西,才批评他无聊,现在倒是变得有那么一点意思了。
“也得有人慧眼识珠要投资才行呀,你说对吧,孟总?”她眉眼弯弯地调侃他,阳光正好照在她的胳膊上,如果是以往,她早就关上了车窗,可此刻,大概是电话那头的人是他,她居然伸出手,让自己触碰到更多的阳光,真暖和,真舒服啊。
嗯。
孟怀谦,你说得对,这个世界是真实的。
我是。
你也是。
梁氏集团。
张特助神情忐忑地来到办公室向梁潜汇报情况,池中小苑就在梁氏附近,其实池小姐对他一直都很客气,还曾经帮他拿到过演唱会的票,所以,在梁总没有回来之前,他也会去小苑捧捧场,一来二去就跟餐厅的人熟了,池小姐每回见了他也会跟他说话,今天他去了一趟,没在餐厅见着她。
“好,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梁潜疲惫地挥了挥手,他了解霜霜,所以在包厢里故意落下手表,他也犹豫了许久,可除了这样做,他也找不到别的理由去见她。事到如今,他也只能像从前追求她一样,用这些拙劣的法子。如果他能想到更好的办法,又怎么会这样做呢?
他正在沉思下一步该如何做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是他律师的来电。
“梁总,东西拿到了,已经发到了您的邮箱中,您记得查收。”
“好,我知道了,多谢。”
他是那场事故的当事人,想要向有关部门申请调当时甲板上的监控视频不算难事,但也要经过层层手续。不过好在还是有了好的结果,如果不是孟怀谦觊觎霜霜,他是绝不可能走出这一步的。
这也是他手里的一张牌,一张会让孟怀谦名誉扫地的牌。
到最后他宁愿自损八百,他也要伤孟怀谦一千。
他希望他这辈子都不要打出去。
一切全在霜霜的一念之间。
他可以接受霜霜短暂地跟孟怀谦在一起,却无法接受霜霜最后真的跟这个人修成正果。如果孟怀谦将他最珍视的人都抢走了,他即便拿回了公司所有的控制权又有什么意思呢?
在池霜进入他的世界之前,孟怀谦一直以为自己是喜静的,他也享受在结束了忙碌的工作后独处。的确,就像她所说的,他是一个很无聊的人,他的娱乐活动很少,更多的时候都是跟几个朋友一起喝酒聊天。
现在她不在京市,他似乎也闲了下来。
不用下班后等她召唤去买她喜欢的食物,也不用搬运她的快递——自从她将手机设置成勿扰模式后,她理直气壮地将所有的快递都填了他的地址跟电话。
她说,她以前的助理都会帮她处理这些琐碎小事,似乎已经坦然地将他当成了她生活上的助理。
可能是这几天她回了家,她的快递都少了很多。
这样的闲,却也有些空。
下班时,他接到了电话,神情波澜不惊地听完后,只平淡地应了一声便挂了这通来电。他没让司机开车,自己独自一人围着曾经熟悉的路段走了几圈,经过母校时,他将车停在附近,不知今天是什么日子,学生们都提前下了晚自习,一群接着一群的穿着校服的学生从里走出。
校门口异常的拥堵,全都是来接孩子的家长。
他沉默地点燃了一根烟,却没有抽,只是任由它烧至尽头,这才驱车缓缓汇入车道。他回来得不算早,最近都没有住酒店套房,这小区几乎都是早出晚归的住客,地库也异常的安静。
他推开车门下车,正要锁车时,一道躲在暗处很久的黑影猛地朝他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