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怀谦,你怎么一天到晚就知道吃吃吃。”
池霜终究还是担心他身上的伤,起身,抬手一指沙发,记起什么,手所指的方位挪动,又指向了病床,命令道:“你要么好好坐着,要么好好躺着。”
几天没见她,要说不思念那也是假的。
她突然地出现在病房,除了她,孟怀谦谁都看不到,也顾不上别的。
“你坐着。”他沉吟道,“我去躺着。”
容坤站在门外见了这一幕也是叹为观止。
刚才他苦口婆心劝了那么久,孟怀谦愣是不愿意躺**去,非要坐着处理公事。
现在池霜来了。
孟怀谦是电脑也不看了,人指哪躺哪,就像身上安了开关一样,而且只有池霜能够启动。
服气,他是彻底服气。
只是……
他又小心地看了一眼面如死灰的梁潜。得,是他异想天开,还以为能借着这个机会缓和他们之间的关系,现在想都不用想了,梁潜放不下池霜,孟怀谦更是一副随时随地要发疯的模样,这两人,只怕以后老得都爬不动了,都不可能放下这段隔阂,或者更为准确地说,可以称之为仇恨。
门外的梁潜并没有看孟怀谦。
在此时此刻的他眼中,病房里压根就没有这个人。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那一个人身上,几乎贪婪地注视着池霜,似乎是想从她的脸上、她的眼中,记起她曾经爱他的模样。为什么要到失去的这一刻才明白过来,她曾经是那样的关心他。
容坤在心里叹气,还是伸手拉他,要拽他离开,他却分毫未动。
“阿潜,不要这样。”容坤压低了声音说,“你这样只会让池霜为难。”
听到这个名字,梁潜微微触动,收回了视线,还是沉默着转身,双腿仿佛灌了铅般沉重。
两人进了电梯下了楼,容坤见梁潜这样也不适合开车,便拖着他来了自己的车上。
这个时候,容坤也说不出任何劝慰的话来,因为他也不是当事人,因为他是梁潜跟孟怀谦共同的朋友。
车厢内一片寂静,梁潜如一座雕像般静坐了许久后,哑声问道:“我做错了什么?”
他到现在也没明白,他究竟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会落得如今这个下场。
这个问题,容坤也回答不上来。
他只能说出他自己的观点:“哪有什么对错。可能感情的事就是这样,阴差阳错,谁都说不好。”
这个世界上,也许其他的事情都有对错之分,唯独感情没有道理可言,并不是谁是好人,谁就会获得青睐,感情更不会同步,不是他爱她多久,她就会爱他多久,就连程序都不会如此刻板,更别提人心。
“阴差阳错。”
梁潜冷笑着品味这几个字,“我能怎么办,当时如果怀谦落海,我不好过,的确也会像他说的那样,生不如死。其实我也知道,这件事跟他没有关系,他什么都没错,即便再来一次,我也还是会冲上去。可现在我捡回了一条命,回来后却失去了我最好的朋友,更失去了我的未婚妻子。”
“是我这个人天生命就这样糟糕?”梁潜看向容坤,缓慢而平静地问:“我压根没得选。他什么都有,为什么还要跟我抢?”
容坤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片刻后摇了摇头,“你知道,这不是抢。”
“你心里清楚,没有怀谦,也会有别人,那是池霜自己的选择。”他一针见血地说,“你只是不能接受池霜选择的人是怀谦。”
围观这出戏也有这么长时间了,旁观者兴许看得更清楚。
梁潜只是不能接受池霜在他跟怀谦之间选择了怀谦。
也不能接受怀谦在他跟池霜之间选择了池霜。
病房里,池霜坐在沙发上呆了一会儿后,还是板着脸起身,拖过椅子坐在了病床边上,问他:“究竟伤哪了呀。”
他发来的报告上什么信息都有,可她还是想问问他。
孟怀谦迅速翻了个身,背对着她,“后腰这里。不过刺得不深,没伤到……”
他顿了顿,到底还是没说得太详细,含糊道:“总之,没什么问题。这两天就能出院了。”
池霜也不知道他在扭捏什么,蹙眉问:“会留疤吗?”
“会。”孟怀谦坦言,“不过没有关系,也没人看得到。”
确实。
在这个位置,孟怀谦自己不背对着照镜子都看不见。
池霜下意识地也摸了摸自己的后腰,嘀咕一句:“很疼吧?”
她都不敢想,刀尖直接刺进肉里那得多疼,平常划拉一道口子都不轻,更别说这个——还好不是她遇到这种事。
再瞧一眼躺在**并不虚弱的病人,池霜清了清嗓子,为自己这“还好不是我”的念头觉得好笑。
孟怀谦听了她那近乎于自言自语的一句话,神色严肃而认真地说:“你不会碰到这种事的。”
池霜:“……”
这狗东西是不是有读心术。
怎么连她心里在想什么都知道,还给了她这样的回答。
她环顾病房,转移话题,“也不知道这附近有没有大型商场超市。”
“怎么?”孟怀谦问。
“算了,我看看能不能叫个跑腿什么的。”池霜拿出手机,抬头瞥他一眼,“想买个果篮还有一些补品。”
孟怀谦无奈地说:“不用。”
他也不爱吃那些东西,每天的营养餐也足够丰盛,不需要给他买。
“要的,探病怎么能空着手呢?”
见池霜态度坚决,孟怀谦也就没有再试图制止,以商量的语气跟她说:“要不让小何去买,小何对这块应该还算熟悉?”
“那也行。”
小何是负责孟怀谦工作以外琐碎事情的助理,也是因为他,池霜才初步判断孟怀谦住院。
何助理身材高大,沉默寡言,处理事情效率却很高。
“去水果店帮我买一个果篮吧。”
池霜掰着手指头对何助理说,“顺便再去商场买点补品,冬虫夏草之类的,总之,你看着办,什么贵就买什么,探病都是这样。麻烦你啦。”
孟怀谦眼皮一跳,下意识地想阻拦她,委婉地说:“没必要买这些补品,浪费不好。”
池霜立刻横他一眼。
他不再说话试图阻拦,只是在心里叹了一声,别人送来的都还好,他可以搁置放一边去,她特意让人买来的,恐怕他也不能辜负她的心意。
何助理应下,离开了病房。
这位助理也确实很会来事,到了商场后,拨通了孟怀谦的视频通话。
池霜从他手中接过手机,两人靠一起看向屏幕里陈列在橱柜中的各类补品——
“何助理,我要一盒燕窝,对了,冬虫夏草买两盒吧。”
“咦,我还看到了野山参,也买一些吧!”
一副恨不得把商场搬回家的语气,什么都想买。孟怀谦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这些如果全都吃下去的话,未免太补。事到如今,他也看出来了,她大约还是在生他的气,气恼他隐瞒他受伤住院这件事。
如果不是关心担心他,她又怎么会这样。
思及此,孟怀谦不再拦她,神情和煦地听她跟何助理的交谈。
一个小时以后,何助理提着这些补品还有大果篮回来,耐心地等着池霜吩咐。还好这套房也有足够的空间搁置这些东西。
池霜满意极了,看了一眼孟怀谦,又收回视线,客气地对何助理说:“太多了,我一个人提不起,何助理,你跟我一起拿过去吧?”
何助理愣住,一脸疑惑不解。
等等,池小姐是什么意思。
拿……到哪里去?
池霜回头抬起手,歪头俏皮地对孟怀谦挥了挥手,语气轻快地说:“孟怀谦,我请何助理跟我出去一趟可以的吧?另外,我去探病了,”她笑意盈盈,“你在病房里一定要好好休息哦!”
孟怀谦怔了一怔,似乎都没听明白她的意思。
每个字他都懂,怎么连在一起就听不懂了?
探病……
池霜欣赏着他茫然的神色,心里的小人已经在叉腰大笑了。
“啊,我好像忘记跟你说了,”她故作惊讶地捂嘴,又耐心解释,“郭闯也受伤住院了,你说巧不巧,他也在这家医院呢,毕竟我也算得上是他的师姐,还有钟姐这层关系,来都来了,我就顺便过去探望探望他吧。”
孟怀谦:“……”
池霜小幅度地又挥了挥手,背过身后,抿唇偷笑,露出一对梨涡,接着便雄赳赳气昂昂地带着一头雾水的何助理离开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