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葡萄是酸的,所以你不能伸手。可若不是觊觎藤上万紫千红的果实,谁又会去思考葡萄到底是不是酸的呢?
“知道了。”
向中一个不经意的抬头,正巧与一脸热忱的王玉溪四目相对。
这……
……是天使吗?
向中的脑袋瞬间发了懵,只见眼前的一张脸——灿若朝霞之初起,烂若春花之竞发。
恍惚间,向中仿佛觉得这颜值如尊龙,还是饰演《末代皇帝》正当盛年时。
寒门贵子,四个字重新在她脑海里浮光掠影,原来“贵”,在颜值之贵气。
向中顶着一脑门子的乱码,两颊绯红,磕磕巴巴道:“噢……我通过下。”
点完了手机,向中赶紧装作手头正忙,重新逃回电脑界面。
她吞咽了两口冷咖啡压压惊,却仍压不住心底的小鹿乱撞。
所以……她差点把一个大帅哥给放跑了吗?
皇恩浩荡,主任简直就是她的再生父母!
让向中带这么个主儿,这哪是工作中的福利?
根本就是暴利!
向中若无其事地刷新着页面,心底不停地自我游说:长得帅的都是渣男,渣男,渣男。
每个人的心底都有着形形色色的欲望,但假如某一天,老天爷让我们直面这些欲望,大部分人都会首先选择逃避。
葡萄是酸的,所以你不能伸手。可若不是觊觎藤上万紫千红的果实,谁又会去思考葡萄到底是不是酸的呢?
向中心猿意马地挨到下班,五点二十九分,果断收拾完东西,拎着包去打卡。
写字楼外的空气是冷的,冷空气让人沉静。
马路牙子上,向中胃里的冷咖啡开始作祟,她感到整个人有些冷津津的,手指也越发凉了下来。
寒风里,她顺道拐进了园区门口的一家FamilyMart,顺手取了一盒色拉,准备当晚饭,又在柜台前让柜员给她打一杯热豆浆。
“一共21.8。”
向中低头向包里掏手机,准备扫码。
“加上这个,算一起吧。”
一个清冽的男声,随着一阵洗发水的清新香味,从向中身后袭来的。
渐近的,还有一个高大的身影和热辐射般的温暖体温。
她回头,是王玉溪。
他眼眸深邃盈盈,如一汪空谷里的寒潭深水,令人忍不住奋不顾身地想要纵身一跃。
尽管努力克制,可她的眼神还是不受控制地被吸了进去。
“哦,那个……”
自知失态,向中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那个……”向中凛然心神,愣了愣,而后指了指货架上的一盒KENT,“再拿一盒那个。”
柜员转身飞速取下货品,一扫条形码,甩了过来,“一共58块6。”
向中眼带挑衅地回头望了望王玉溪,心内泯然:哼,第一天上班就想用小恩小惠贿赂先辈,那就别怪我这个“前辈”教你做人。
你不是要冲大方吗?非叫你出点血不可。
人穷志短,马瘦毛长,不舍碎银几两,怎知人间寒凉?
谁知,王玉溪的脸上并没有露出肉痛的神情,而是全程面带微笑地迅速买了单。
向中拿了烟,揣进兜里,拎起塑料袋就旋身出了门。
超市门“叮咚”一声,又一声,王玉溪追了上来。
“姐,你怎么回去?”
来自跟屁虫的问候。
“那当然是——乘坐2000多万的交通工具。”
向中嘴角轻轻一撇,扯开KENT的塑料包装,风中左右摸索,想从身上熟稔地掏出一只打火机来。
“咳哒”一声,一盏明晃晃的红蓝花火,摇曳在向中眼前。
王玉溪递过来的。
她叼着烟,猛一抬头,又被两汪清泉浸润,赶紧又心虚而忙乱地低头,红色星星一闪一灭,如同她内心不安分的欲望。
会随身带着打火机的,一定是烟枪。
向中想着来人食来物,火是人家的,烟也是人家买的,递过去一根又何妨?
谁知,他却婉拒了。
“我不抽烟。戒了。”
“那你……”向中疑惑的眼神瞥向他手里的打火机。
“噢,习惯了。”王玉溪将1块5毛钱的火机顺手揣进大衣口袋里。
向中不言语,深深吸入一口烟雾,薄荷爆珠的香气,瞬间令她头脑清醒,但抵不过尼古丁的味道让她沉迷。
她刻意不再去看王玉溪的脸,纵然那张如鲜花美酒般混合着贵气的高级脸已深深映入她的脑海里。
她不去看他,他却逮着一个空隙,疾步跟随,寻机侧目细细打量起向中。
烟黄色的路灯下,向中一袭栗色的长卷发,迈着轻盈矫捷的步伐,叼着细长的烟卷,穿梭在人流里。
凛冽的寒风,偶尔卷起她奶油白色的羊绒大衣,露出里面被紧身羊绒连衣裙包裹着的曼妙身材。
横看成岭侧成峰的成熟美感,激起了王玉溪的欣赏与好奇。
“你跟着我干嘛?”
向中掐了烟尾,撩进垃圾桶,不耐烦地回头问了“跟屁虫”一声。
“一样。”王玉溪低头羞涩地浅笑,“不才,也坐2000多万的交通工具回家。”
向中不想对他太好,倒像是自己见了帅哥就爱谄媚似的。
“我七号线!”
“我哪条线都可以,先送向老师下去。”王玉溪眼神诚恳。
都说,爱你的人天南地北都顺路,想你的人白天黑夜都不忙。
可这王玉溪要送自己“下去”是什么鬼?!
向中无可奈何地兀自往前走着,从地铁口拾级而下的片段里,她不经意间发现,王玉溪竟然与她步调一致。
二人如同是一个人的两只手,在钢琴的黑白键上和谐流畅地弹奏着一首动人旋律。
向中赶紧提醒自己,这一定是她太久没有和异性并肩行走了,经验生疏而形成的错觉。
邓海洋的形象从向中的脑海里一闪而过,他已经很久很久没和自己一起坐过地铁了。
二人出行一律打车,而且邓海洋的活动半径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超过以家为轴心的三公里外了。
他所在的公司离家叫车15分钟,滴滴订单由公司全程报销。
江湖笑谈,互联网公司P10以上的高管,要么就是穿着布鞋咬着冰棍到处跑,要么就是不用自己走路穿着AJ沙发翘脚。
邓海洋的大腿都快赶上向中的腰粗了。
嬛嬛一袅楚宫腰,并没有换得“从此君王不早朝”。
邓海洋最近的懒怠表现,越发让向中觉得,自己就像是一朵晨露中盛放的玫瑰,任凭他握在手里,一天天地泛黄、枯萎、无人来嗅。
“我帮你拿吧。”
王玉溪伸手接过向中手里的IsseyMiyake绿色菱格包。
交接的一瞬,他纤长如玉的手指划过向中冰凉的手背,她如触电般地缩了一下。
是地铁呼啸而来,捎来的强光与燥热,让向中一阵眩晕。
她站稳侧目去征询王玉溪的动机,换来的却是一张义气凌然的脸。
他也许只是想讨好前辈。
向中用正常人的逻辑,竭力说服自己。
摇摇晃晃,挨到到站。
向中前脚跨出车厢,王玉溪后脚也站在了站台。
他把包还给向中,脸上带着冬日暖阳般地笑冲她挥了挥手。
“对了,这个给你。”
如同变魔术般,他重新从风衣口袋里掏出那枚打火机,硬塞进向中的手里。
向中蓦然转身,地铁车厢的屏蔽门缓缓合上,王玉溪那张如参着《考工记》雕刻出来的面庞,渐没在地铁的风声里。
天有时,地有气,材有美,工有巧,合此四者,然后可以为良。
良人不归,物是人非。
王玉溪随车厢逝去的绝美画面,仿佛手机里一滑而过的照片,想再刷新,却已经找不回原图。
向中的心“咯噔”一下,仿佛内心深处,有一件什么东西,在一瞬间被人给抽走了。
不是王玉溪,而是她那再也追溯不回的青春和青春提供给她的肆无忌惮的机会。
她低头无奈地笑笑,再一次劝自己清醒,地铁口上去才是她的家。
一夜荏苒之后,等待她的还是一成不变的生活。
只是,多了一个王玉溪。
……
八点多。
向南还挽着江家巧的胳膊,在兜SKP。
高跟鞋不停地轻叩大理石台面,她手机里的微信步数早已超过了10000步。
疲劳湮没了理智,随着时间的流逝,她们的“买买买”明显开始报复性地混乱起来。
向南逛街总是习惯性地带上江家巧,这也是江家不成文的潜规则之一。
江家巧在江宏斌好哥们儿的公司里谋了个品牌总监的职位,一个月两万块钱。
说是品牌总监,其实不过是江宏斌的哥们儿拿着从江宏斌那里赚来的钱,抽个成,白养着财神爷的妹妹。
江家巧白天上班不累,也没人敢为难她,完全是有个地方,平白多些人看她描过的眉画过的眼。
两万块的工资还不够江家巧每个月买护肤品的。
但兄妹间直接打钱又显得太俗气,给人的感觉也不好,仿佛江家巧工作了还不能自食其力。
存在即合理,任何事只要用心,都能在关上的门旁边找到开着的窗。
江宏斌为了照顾妹妹的自尊心,又让她继续奢靡着江家大小姐的生活,便想出个办法,定期让嫂子向南领着她出来逛街。
只要向南出来买东西,江家巧就能跟着吃大户打秋风,反正刷的全是江宏斌的副卡。
这就直接导致,有时候向南也不敢买得太随心所欲,至少不能比江家巧的多。
比如,江家巧拿一套CPB的套装,那向南也拿一套行;
可如果向南还想要一个气垫一个精华,那么结果很有可能是,江家巧也拿一套,俩人展开新一轮的军备竞赛;
又或是她说:“嫂子,你买那么多用得完吗?下次再来!”,向前虽不甘心,可碍于情面,也只好先把东西放回去。
反正一切取决于江家巧当时的状态和心意。
妹妹吃哥哥的用哥哥的,天经地义;但身为嫂子,掌心向上地挥霍老公的辛苦钱,就多了几分钱色交易的味道。
向南要学会低调。
可今天不是低调的时候,周末的“名媛会”,就像一头张开嘴的恶虎,随时有可能将一个不留心的向南给吞噬。
女人间暗地里的较量,最为肃杀。
向南管不了江家巧了,楼上楼下的最新款,全都尽情往身上招呼。
好不好看的,她自己已经麻木了;江宏斌的脸面好看,最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