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收藏
搜索: 热词:第一诡异拆迁办撕枕犹眠福晋吉祥郑媛困在时间里的她莫里血魔刃曹若冰

返回顶部

悦阅书阁 > 其它 > 衡门之下 > 第八章

    李砚刚下学,便听王嬷嬷说后宅有动静,似是他姑姑出了些事情。

    他心中一惊,放下书本就跑了过来。

    半道撞见罗小义也在廊下,正朝书房那里观望,他更加担心,匆忙过去。

    “姑姑!”口中焦急地唤着,一进门,声音戛然而止。

    他姑姑好好地躺在榻上,额上盖着块帕子,新露和秋霜都在旁谨慎地站着。

    榻边,还站着个身形伟岸的男人。

    李砚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就想起来,当时在客舍里,这男人持剑入屏风会了他姑姑一遭,临走前还特地看过他一眼。

    光王府的世子,自然是知礼节的,他当下便提衣拜了下去:“姑父。”

    第一次听到这声称呼,伏廷不禁多看了他一眼。

    而后,又看了眼榻上的栖迟。

    尚不习惯,但因为榻上的女人,这孩子也是他的侄子了。

    “嗯。”他应了,手在胸口按一下。

    是想给他个见面礼,但换过衣物后,怀间别无他物。

    军服里也许有,可对方是一个亲王世子,想来也未必拿得出手。

    干脆又收回了手。

    似有道目光追着,他转头,对上栖迟的眼。

    她眼神微动,缓缓背过身去。

    嘴里尚有苦味缠绕不去,栖迟本还很不舒服,此时背了身,嘴角却隐隐有了笑。

    因为早已看见他手上动作。

    这男人,再厉害,也总有这一样是不如她的。

    “敢问大都护,可还有什么需要防备的?”秋霜在旁问。

    伏廷想着,方才已让她放任将燥血流了,又喂了药,就不会有什么事了。

    “歇着就行了。”他目光在栖迟背上盘桓一下,转头出了门。

    李砚目送他出去,才从地上起来。

    问过新露和秋霜,都说是大都护将他姑姑照料过来的,大都护既然说没事,那应当就是没事了,这才放了心。

    他挨着榻沿,欲言又止,好一会儿才开口:“姑姑,我怎么觉得姑父对我无话可说,莫不是我跟来,叫他生厌了?”

    从头到尾就说了个嗯,简直惜字如金。

    他以往总被欺负,心思也养细了,既已知道如今北地情形不好,难免会多想些,或许自己跟来这里是成累赘了。

    栖迟还没完全缓过来,声轻轻的:“他便是这样的人,你不必在意。”

    李砚将信将疑:“我只担心自己讨了个不喜。”

    “不必多想。”栖迟浅浅笑一下,一手扶着额上帕子,心里说,就算不喜又如何?

    总会叫他喜欢的。

    ……

    罗小义杵在廊下,看到伏廷远远走来,那衣上还留着点滴血迹,便又记起他先前救人时那凌厉干脆的一幕来。

    “三哥抱得可紧,我瞧着像是舍不得撒手了,定是久别胜新婚抱不够了吧?”他忍不住揶揄。

    伏廷早知他又要胡扯,过来伸脚就往他小腿肚子上踹了一下。

    那是他娶的人,抱了又如何?

    罗小义龇牙咧嘴地抱着小腿蹦两下。

    伏廷伸手,揪着他后领,另一手在他怀间摸了一下,摸出酒袋来。

    冬日太冷,他们倒不是嗜酒,只是惯常带着烈酒暖身。

    罗小义松开腿站定了,嘀咕:怎么还喝上了。

    伏廷拔开塞子,往嘴里倒了一口,又抛还给他。

    天早黑下去了,廊下悬的灯被大风吹得摇晃,身上吹冷了,也没什么感觉。

    他喉咙一滚,酒咽下去,一只手摸着脖子。

    罗小义接了,这才留心到他脸色似是不对,凑近一看,两眼睁大:“三哥,你这伤!”

    伏廷拿开手,掌上抹了一手的血。

    他皱了眉,在腿上蹭一下:“没事。”

    伤口开了,也不知是抱人的时候,还是喊罗小义那一嗓子给扯到的。

    他方才出门时就有些察觉了。

    罗小义拿手在自己颈上比划了一下:“那可是一钩子差点穿喉的伤,你竟说没事?”

    说到这个他就想起那些天杀的突厥探子来。

    瀚海府向来防备严密,那些人被抓个现行,匆忙逃窜,本是他这个做将军的分内事,谁能料到他三哥也会亲率近卫去追捕。

    原先众人以为对方全是男人,罗小义交手时便没防备女人,还以为那只是个被吓坏躲避的民女,待那彪悍的突厥女忽然冲上来,险些没一钩子割破他脸。

    幸亏伏廷挡了一下,那一钩子勾到了他颈上,差些刺穿了下颚,也叫他们逮着机会跑了。

    眼下倒是看不太出来了,最早几天根本连一个字都说不了,吃喝都成问题。

    若非如此,当初在客舍,也不会连全是女眷的内围也不放过搜查。

    罗小义忆起当时,看他三哥在那屏风里待了那么久,还以为真就抓到人了。

    倘若不是他三哥及时擡手拦住了,众人说不定已经抽刀进去了。

    谁承想,里面的不是探子,倒是他屋里头的。

    他又凑近看了看伏廷渗血的脖子,拧眉说:“三哥,依我看,不如就花一笔去买了那好药来,你可是大都护,怎能有伤一直拖着?”

    一早就找人治了,但大夫说了,要好得快就要用几味稀药。

    金贵药都在那金贵地方,别说药材本身,就是运来北地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他三哥将钱都投入军中了,根本不在意,只用些寻常伤药应付了,不几日,就又如以前一般喝酒吃肉。

    若非他一直不让他多说多动的养着,只怕还要更糟。

    眼下,是万万不能再耗了。

    伏廷感觉颈上血还未止,用手按住了,听到这话只刮了他一眼。

    罗小义心一横,从怀里摸出那印信,道:“嫂嫂没要你的钱,不如就先动些老本去买药好了。”

    他知道伏廷的脾气,原本是不想告诉他这事的,但现在顾不得了。

    何况人家是两夫妻,也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

    果然,伏廷看到那印信,脸色便沉了:“你没给她?”

    罗小义忙道:“嫂嫂有钱,并不在意的。”

    她不在意就觍着脸用她的?

    伏廷劈手将印信夺了过去。

    罗小义摸了摸鼻子,不敢吱声。

    ※

    书房内,灯又多添了两盏。

    李砚到底乖巧,几句话就被栖迟给安抚走了。

    新露和秋霜暂时还不敢让她多走动,刚刚拿了衣裳过来,就在这里给她换了。

    栖迟看着她们将那身沾了血迹的衣裙捧出去的,早已皱得不成样。

    是那男人之前将她死死按在怀里,给揉皱了。

    她斜斜倚在榻上,捏了盏刚刚煎好的热茶汤,小口小口地抿着。

    嘴里被伏廷灌下去的苦味总算是被压下去了。

    觉得已好差不多了,刚打算走,外面有人来了。

    栖迟擡头,看见伏廷长腿窄腰的身影入了门,灯前顿时多出一道长影。

    在他身后,是紧追而至的罗小义,脚步追得急,一脚已跟进了门,连忙扒住了门框,头朝里伸了一下,又悻悻然缩回门外去了。

    她看得分明,仰头,目光转到伏廷身上。

    他在她面前站定,手在腰里摸一下,递到她眼前来。

    是他的印信。

    栖迟伸手,两指自他掌心里捏了,问:“给我的?”

    伏廷说:“凭这个可取你的花销。”

    栖迟朝门口看一眼,这下就明白为何罗小义是那个模样了。

    他对娶进门的人倒是不吝啬。

    这么想着,竟觉出他一点好来了。

    她抿去唇边的笑:“岂不是要我用你军中的钱。”

    不等伏廷回答,门外罗小义便嚷道:“何止是三哥在军中的钱,还是他扛着伤都不肯动的钱!”

    伏廷冷声:“滚。”

    不知怎么,栖迟一下就想起了先前在他颈上见过的疤。

    擡眼去看,他衣领遮着,那疤斜的一道往上,连到下颚,确实是新伤的模样。

    下颚处,不知何时已贴上了张褐纸皮子,映出一小块黑色的膏剂印子来。

    想来刚才他是去用药了。

    她擡高声音:“什么伤?”

    是在问罗小义。

    外面声音回:“说出来怕县主嫂嫂吓着,那可是铁钩穿肉的伤,险些要刺入三哥的喉咙,没几个人能扛得住的!”

    伏廷脸绷着,双唇抿成一线。

    若非面前还有个女人在,他已经出去将罗小义踹走了。

    栖迟唇抵住茶盏,下意识的遮了下脖子。

    之前他将她按在怀中时力气大的很,若非罗小义开口,谁能知道他还挨过这出。

    光是听着她都觉得疼。

    她瞄他一眼,心想难道他是铁打的,这都能扛。

    “为何扛着不治?”

    罗小义:“要想好得快,需得用几味稀贵药的!”

    伏廷磨了下牙,想着待会儿再收拾罗小义,沉声说:“我自己有数,东西给你就收着。”

    话是对栖迟说的。

    她捏着印信的手指纤细葱白,他两眼扫过,转身欲走。

    衣袖紧了一下,是栖迟拉住了他的袖口。

    “你是要与我分家了么?”

    伏廷一时站住了。

    栖迟手指拉着他的衣袖,两眼正看着他。

    先前失了些血,她一张脸白寥寥的,颓颓然娇软地倚在他这张榻上,连拉他的手指也没什么力气。

    他没来由的多看了两眼,喉结滚动,说:“不是。”

    栖迟追问:“既然不是要分家,又何需如此泾渭分明?”

    伏廷不语。

    他虽出身寒门,但一身金戈铮铮,从未想过靠裙带关系攀附上爬,这桩婚事若不是圣人所赐,他绝不奢求。

    纵然李栖迟贵为宗室,身娇肉贵,他眼下境况不济,可既已娶入了门,就绝不会让她饿着冻着。

    又怎能用她的钱。

    栖迟看着男人沉凝的脸,猜不出他在想什么,拉他衣袖的手却又紧了一分,口中轻叹:“想不到我堂堂一个县主,大都护夫人,想要为家里花些钱,竟也是不行的了。”

    伏廷不禁看住她。

    她目光坦荡,反而显得他不近人情了。

    有理有据,他嘴抿紧了,竟找不出半个字来反驳。

    栖迟话已说到,料想他也说不出什么了,拉着他衣袖坐直身来,不由分说,将那枚印信塞回他腰间。

    手指伸进去,隔着两层衣裳,触到了一片紧实。

    她手指轻缩一下,收回手,不自觉抚了一下鬓发。

    伏廷按一下腰里印信,眼盯着她,良久,终是一字未吐。

    一扭头,出去了。

    外面罗小义早避开,没叫他寻着机会。

    不多时,又折返门边,煞有其事地向栖迟道谢:“多谢县主嫂嫂,还是嫂嫂能治得住三哥。”

    栖迟倒要感激他,那男人是半个哑子,什么也不说,好在身边还有他这个话多的,倒是能让她知道不少事情。

    她问:“你为何总唤他三哥?”

    罗小义回:“我追随大都护多年,是拜过把子的,所以兄弟相称。”

    栖迟心说难怪总是形影不离的。

    又问:“那前面的大哥二哥呢?”

    罗小义笑起来:“嫂嫂误会了,没有大哥二哥,只因三哥小字三郎,我才唤他作三哥的。”

    三郎。栖迟在心里回味了一下,无端泛出一阵亲昵来,不想了。

    她拎拎神,道:“他需要的几味稀贵药是什么,你都告诉我吧。”

    罗小义不禁冒了个头:“嫂嫂?”

    “我给他治。”她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