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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纸与墨的流丽(十五)

    第十二章纸与墨的流丽(十五)

    耳边是他们的话:无论贫穷、富贵、疾病、健康……她转头看着铁河,他也在看着她,她轻轻的往后一靠,靠在了铁河的肩膀上……她静静的在心里念着。

    佟铁河握紧她的手。

    若不是济济一堂,非亲即友,他真的好想在这里亲她一下。懒

    看着她的眼睛,看得懂她的心。

    他的心就钝钝的疼。

    只是过了一会儿,她转过脸来,在他耳边轻声的说了句话。

    他急忙扶住了她。

    他用只有她能听到的音量说别慌、阿端别慌。他镇定的回头,目光锁定在隔桌的李云茂身上,他对着李云茂点了下头。他镇定的扶着自端起来。大家都发现,景老太太先问阿端怎么了。

    自端轻声说,想去一下化妆室。她以为她掩饰的好极了,没有人看得出来她的异状。可就在她转身的一刹,家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跟了过去。自竣和东方头一个就想跟出去,景老太太摆了摆手。

    他们离侧门近,自端抓着铁河的手臂,慢慢的走出去。门帘在她身后刚落下,她身子就一软,整个人靠在了佟铁河怀里。

    “阿端!”佟铁河手臂撑着自端。

    自端攀着他,只是摇头,说:“恶心。”

    她真担心她在里面晕过去。她是来祝贺飒飒结婚的,不能在里面昏倒。

    “我大概是……中暑了吧。”她轻声的说。虫

    铁河着急的看着她,“你再坚持一下,车子马上就到。”

    他的汗珠子顺着鬓角在往下滚,她看到,抬手,摸了一下他的下巴,下巴上也是汗……她点点头,说好,我坚持。

    “别说话。”他手臂箍紧了她。

    自端喘息着,没说话,可还是点了点头。

    他们站在喜棚外,里面的欢声笑语传出来……大家在笑,她出来的时候,金子千在读誓词。她也想笑。

    金子千看上去很紧张,会不会,也读错了誓词?

    天很蓝。

    眼前是恢弘的古建筑:红色的廊柱,金色的琉璃瓦,苍翠的古柏,清凉的树荫……她动了一下身子——只是树梢的蝉鸣,尖利的很,钻进她的耳朵里来,心底好像有什么在鼓噪,被这尖利的声音挑动起来,她的呼吸开始粗重急促……眼前出现一片又一片的阴影,那阴影向她扑过来,渐渐的,阴影越来越深,终于是黑的了,像黑色的幕一样,她想叫一下,把这块黑色的幕扯开,但是叫不出来……胸口像被压上了石头一样。

    “阿端……”佟铁河眼看着自端脸上已经僵了,她只是直勾勾的看着前方,他捧着她的脸,手底下她的脸冰冷冰冷的,“阿端!”

    自端能听到铁河在叫她,她只是应不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压在胸口的巨石被移走了似的,她脑中清明起来,眼前的黑幕被揭开了一点,模模糊糊的……她觉得自己好像在船上,周围的一切都在晃动。

    “醒了。”佟铁河轻声的叫道。

    李云茂擦了一下额角的汗,松了口气,说:“醒了。”他看着血压计上的数字,皱了皱眉。

    佟铁河没忽略他的表情,心里就是一沉,戴着氧气罩的自端,微微的睁了一下眼睛,又闭上了,他握了她的手。

    李云茂拍了拍佟铁河的肩。

    救护车急速的往医院驶去……

    佟铁河看着自端被早已等候的医生和护士送走,李云茂一边穿着白袍子,一边交代,神情略有紧张,回头对他摆了摆手,不让他跟着进去,“别紧张。不是大问题。马上到。Tony,别紧张。”他不待佟铁河有进一步的反应,转身进了急诊室。

    佟铁河扶了一下额头。

    不紧张。

    他不紧张。为了今天的婚礼,他早已和云茂商量过,他们的急救方案都准备的很周全了。他没什么好担心的。

    只是两个小时而已……预备给她两个小时的,可是还没到,两个小时都不到。

    他深吸着气。

    不紧张。

    云茂最坏的问题都问过他了,他也回答过了……总想着,千万不要真的有这么一个时刻。千万别有。

    他看到他的父母来了,她的父母也来了……急诊室外,这样安静的站着的他们,是她和帖帖最近的亲缘,也会是她最大的力量。

    云茂和出来的时候,神情比进去的时候要轻松一点儿,他们在解释,病人血压升高,短暂昏迷,现在已经清醒,还需要观察……建议……

    他听着,建议什么呢,进重症监护室,没有问题,马上进;建议计划分娩……他已经很熟悉这个词了,可是……他们的帖帖,才24周。

    佟铁河陪着自端进了监护室,他守在病床边,等她醒。

    入夜,监护室外的走廊上,剩下了容芷云和景和仰。

    容芷云踱着步子——监护室里,自端一直都没醒,铁河也一直都没有动——她看了一眼景和仰。

    景和仰抱着手臂,坐在长椅上,闭目养神,稳如泰山。整整一个下午了,他几乎没有换过姿势。从婚宴现场,到医院里,他也几乎没有说过什么话,只在刚刚,佟胜利夫妇有急事要走的时候,他适时的表达了一下。也仅有几句话。

    容芷云看着景和仰。她很少有机会再这么近的看他——跟二十五年前相比,景和仰的样貌变化很大,不只是发福、有白发、有皱纹了。更是变的越来越冷峻,越来越深沉。此时,就算是在女儿的病房外,心里的焦急,竟然也不愿露出半分。

    冷的像岩石一样。

    她想着,他有没有什么时候,多带着一点儿热乎气儿?

    极少。

    她叹了口气。

    自端有些地方,像了她父亲。只是,还好,自端到底是个温暖的孩子。

    听到她叹息,景和仰睁开眼睛,对上她的目光。

    “回去休息一下吧,”容芷云说。她知道他忙。他也是出院不久。身体看上去没有恢复到最佳状态。

    他点头,说:“谢谢。”没有笑容,可是眼睛里,有难得一见的温和甚至是柔和,“我等阿端醒了再走。”

    容芷云坐到了他身边。良久的沉默。容芷云摩挲着手指上的戒指。

    景和仰看了她一眼——她还是这样,心里不安的时候,会有一些小动作。

    “云云。”他轻声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