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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如初坐公交回到学校的时候已经很晚了,空旷的林荫道上鸦雀无声,所以自己一下一下的脚步声特别清楚,伴随着夜风吹来的凉意,静静冲走了她微微疲惫的倦意。

  到了寝室的时候,如初刚好收到蒋丝发来的信息,说是今天不回寝室睡觉,让她不用为她留门。她顺手便将门反锁了。

  习惯地开了电脑、点网页、看留言,然后手指便开始不知疲倦的,在键盘上跳跃起来。

  爱上写东西其实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将现实中的虚伪、欺骗、不忠等抛弃,有的只是文字构筑出的温暖世界。网站上、群内,很多人拍手叫好,说难得有一本书可以带领他们穿梭于事物最初的美好中,让厌倦世俗的人群在小说中找到共鸣。

  待到将今天的文写完了之后,如初才感觉有些累了,关了电脑,去浴室洗了澡,整个人便懒懒的,动也不想动。她往床上一倒,被晒过的被子充满阳光的气息,只觉得睡意弥漫。

  朦胧中听到手机响起,只是蜷缩着不想动。

  可是对方颇有不接电话不罢休的趋势,打了一遍又一遍。夜晚手机的铃声显得特别的刺耳,她这才磨蹭地从被子里爬出来,接了电话。

  结果迷迷糊糊的喂了几声,竟然半天没有听到声响,被吵醒的她难免有些恼火:“到底是谁啊?”

  “是我。”里面传来了一个男声,沉静如水。不知道为什么,如初会有一种被戏耍的感觉,好像他就是在等,等她恼火的样子。

  “你是谁?”

  “这么快就忘记了?我还以为你把手机放在身边,至少会把我记在心里。”

  如初一愣,眼前奇怪地冒出一个穿着白色衬衫的男子,站在走廊里,熠熠生辉,如同一幅完美的油画。

  “是你?”

  “记起来了?”

  如初这才彻底清醒了过来,看了一眼自己拿着的手机,是白色苹果。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她蹙眉问:“你是故意把手机留下的?”

  “写书的人都是这么聪明的吗?”

  “告诉我你的地址,我把手机给你寄过去。”

  “不用这么麻烦。”感受到她语气不善,他还是一副淡定的语气,带着戏谑,“我们以后还会见面的……”

  “啪”的一声,未等他说完,如初就将手机挂断了。

  寝室里还是那么安静,可是她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了。起身,她开了灯,倒了杯水,摸着温暖的瓷杯壁沿,总觉得莫名的心定,仿佛自己还是那个独立的沈如初,没有什么事情可以让她慌了神。

  鬼使神差的,她走到宿舍的窗子口,往下看去。一辆白色的跑车停在楼下,车门前倚着一个人影,隔得太远,只能看见他颀长高大的身子,和指尖忽明忽暗的红色烟头。

  如初下意识地缩起身子,虽然只能看见一个影子,根本看不见表情,但她却有种奇怪的感觉,仿佛自己看着他的时候,他也在看着自己。

  她放下杯子,快步走到门口将灯关了,寝室立刻就陷入了黑暗中。在黑暗中摸索着上了床,她闭上眼睛,强迫自己睡下。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阳光已经弥漫散开,透过斑驳的树隙丝丝缕缕地挂下来,从未关起的窗帘里倾泻而入。她刚坐起身,床头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她转头,依旧是白色的苹果手机,上面一连串陌生的号码,不用想她就能猜到是谁打的。

  接起,果然里面传来了沉静好听的声音:“醒了?”

  如初摸摸额头,要不是宿舍管理严格,她简直会以为他偷偷跑进来装了监视器。

  “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你现在马上出现,我把手机还你;第二,我直接将手机从寝室楼上丢下去。”她一边拿着手机,一边从梯子上爬了下去,“我不知道你究竟想做什么,也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是我的读者,我只想告诉你,我不想跟你玩陌生人通话的游戏。”

  “可是你在你的小说里可不是这样写的,我以为你喜欢这样的浪漫。”

  如初一愣。不错,她的第一本小说里,男女主角的确是因为一个丢了的手机认识的,想来这个男人的确是看过她写的东西,但是——“那只是小说而已。”

  “写东西的人不是都喜欢把自己在现实生活中得不到的东西写进去吗?”

  “那是你以为的。”

  “是吗?”

  “这个话题一点都不值得探讨,刚才我给你的选择,你决定了没有?”

  “小初初,你对你的读者都是这么绝情的吗?”不用看,如初都能想象出他在电话那头笑得无赖的样子。

  如初瞪着镜子里自己手上的白色手机,心想自己是发神经了才会一大早跟一个无赖说了这么多!

  仿佛猜到她想要挂电话似的,对方轻笑着又道:“我现在在你昨晚看见我的位置,你下来吧。”

  如初一怔,转身走到窗前,打开窗子往下一看,果然在昨晚一模一样的位置,停着一辆引人注目的白色跑车。相比跑车而言,更吸引人的是站在跑车边的他,白色衬衣,身材极是挺拔高挑,他仰着头看着她,漾开一抹清俊的笑容,玉树临风得过分。

  如初挂了电话,迅速地刷牙洗脸,然后拿了手机和钥匙就往楼下跑去。

  她住的是五楼,因为跑得快,差点和打开水的女生撞上,耳边飘了个女生羡慕的声音:“……那个开法拉利的帅哥在那等谁呢?我要多久才能有这么帅这么标致这么多金的男人看上我啊?”

  (二)

  她到了楼下的拐角处就看见了他。那个又帅又标致又多金的男人,优雅地站立在车门口。

  那是她第几次看到他了?一时间,连她也不知道,仿佛她在很早之前就见过他,那样的熟悉。

  仿佛在梦中,他化身为那个反复纠缠的少年,干净温暖,在她每次睡不稳的时候,轻吻着她的唇,哼着她从未听过的曲子哄她入睡。

  命运之所以强大,在于它可以站在终点看你为它沿途设下的偶然惊艳。而那些惊艳,虽然每每令你在心中盛赞它的无可取代,但回首看来,却又是那样自然而理所当然的存在,好像拼图上细微得近乎忽略的一块,终究存在了才是完整。

  也许很久以后如初终于能诚实的对着某人说当初遇见他的第一个感觉就是惊艳,然而对终笙来说,让她遇见自己却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眼前的她依旧和印象中一样美丽,清晨的阳光温和地落在她精致的面容上。她微微眯起眼睛,被长长的睫毛装饰的分外迷人。如果硬要说这些年她有什么变化,那大概就是轻轻绾起的长发让她看起来既清纯又成熟。

  “你的手机。”她稍嫌冷淡的声音打断了他毫无顾忌的欣赏。

  他低下头看着那纤细的小手上白色的手机,却是没伸手去接:“让我想想,该用什么方法才能让你心甘情愿地收下它?”

  如初看着他的神情摆明了在看个神经病。

  上午有课的学生大多都从宿舍出来了,拐角处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几乎人人路过他们的时候都会下意识地慢下脚步。名牌的法拉利、外表出众的男女,仿佛一副优美的画卷,他们的眼中只有彼此。

  敏感的如初自然察觉到了,她本就不喜太高调,将手机塞在他的怀里转身就要离开。

  “喂……”

  身后传来他低沉的叫声,她听见了,可依旧没停下脚步。

  “沈如初,你欠我一个约定。”

  如初脚步一顿,还未转身,他就站在她面前,目光冷峻:“真的对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她愕然,抬头迎上他灼灼的眸子:“你……”

  “还是我没有他让你印象深刻?”他的语气有些嘲讽。

  如初不知道他口中的他是谁,但是……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一闪——

  “你是……那个在河边偷拍过我的人?”

  难怪她会那样的熟悉,再一次遇见,他用了同样的方式提醒她。

  他唇角微勾:“原来沈小姐记性还不差。”

  如果她的感觉没错的话,此刻站在她眼前的他,好像在生气?

  仿佛像要增加她内心的负罪感似的,他深邃的眼睛盯着她,用一种很慎重的口吻对她说:“小丫头,因为你,当年我顶着太阳在那里等了一个下午,回到家,身上都脱了一层皮,晚上都上医院去了。”他说的那样认真,就像是在叙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一般,“所以,其实你心里应该要感到对不起我吧?就算之前没有这种意识,现在我提醒你了。你是不是该有所表示,嗯?”

  如初有些头疼,深呼吸一口气,仿若下了决心一般:“好,手机我收下,你满意了吗?”

  他勾勾唇瓣,不置可否。

  “你不问我是谁吗?”

  “不好意思,我记性不好,不重要的人就算告诉了我是谁,我也记不住。”她嘲讽地说了句,转身便离开。

  他站在原地,直到看见她的影子彻底消失在拐角处,嘴角的微笑才融化,变成深深的无奈:“这么多年过去了,倔脾气还是没变。”那语气中除了无奈还有说不出的宠溺。

  上了楼,如初平复了一下心情,才犹豫地走到窗口往楼下看。下面空荡荡的,白色的法拉利已然没了影。

  她关了窗子,明明是自己赶他走的,待到真的看不见车的影子,竟会有种莫名的失落感。

  心里闷闷的,她看眼桌子上被她抛到一边的白色苹果手机,拿起,看了好一会儿才拨了个电话出去。

  (三)

  也不知道手机里到底有多少话费,有一丝赌气的成分,她想,反正能打就打,最好是把花费都打光,省得无赖来烦她。如果不能打出去,她就直接把手机关了,反正没多大用处。要是蒋丝在这里,肯定又要鄙视她是个自私实际的女人了。

  可是这世界上的人谁不自私谁不实际呢?关于人类的自私秉性,她从小到大真的是看得太多太多了。

  心里这样想着,对方就接通了。

  熟悉的大嗓门从电话里传来,是住在外公隔壁家的春婶。

  她考上B大的时候原本打算带着外公一起来B市的,可是外公说什么也不愿意,说习惯了小镇安逸的生活,大城市是年轻人的世界,他去了也只是个负担。最开始她是有些不理解的,后来才知道年纪大的人都很念家乡。

  没办法,外公不会说话,她不放心,只能让人帮忙照看着他。春婶住在他们家隔壁,义不容辞地接受了这个任务。她每个星期都会打个电话过去问情况。当然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她给春婶的报酬是在学校里照顾她刚上大一的儿子,保证每个学期他都不会挂科。

  在电话里春婶先是啰唆地问了一大堆自己儿子的情况之后,才轮到她问外公的事情,待问道外公身体的时候,对方支支吾吾的态度让敏感的她立刻警觉了起来:“我外公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那边说:“也不、不算什么大事……就是前几天科长在院子里昏倒了,后来让医生来看,才知道是发烧了。”说完她又赶紧加了一句,“我本来是想打电话给你的,可是科长不让。”

  如初心想,他不让你就不打,他让你去死你去不去死?

  “砰”地一声挂了电话,如初将手机丢到一边。正巧蒋丝开门进来看到这一幕,便问:“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如初郁郁地吐出一口气,“我待会儿要回家一趟。”说完就开始整理东西。

  蒋丝知道肯定是她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才会这么急。好在她也不是什么都好奇的宝宝,便帮着她收拾起来:“现在去,能买到票吗?”

  “应该可以,现在不是高峰期。如果火车买不到票,就做大巴回去。”

  “那样会很累的。不然我看看能不能找人弄一张飞机票来?”

  “不用了。”如初说,“我已经麻烦你太多事了,而且临时买飞机票也很贵,我不想浪费钱。”

  “你呀,怎么就只知道钱钱,都不对自己好一点。人生在世才多长时间啊,有钱还不是为了生活能更好一点吗?你省那么多钱,又对自己不好,有什么用呢?”

  “我得省钱给我外公看病呢。”如初说,“再说我也已经习惯长途跋涉的两边跑了,就当是做运动有利于自身的健康吧。”

  结果,待到凌晨的火车到达小镇上的时候,她已经累得脸色苍白了。

  没想到不是春运时候的火车上人也是这么多,除了最后一站有空位给她休息,她几乎是一路站过来的。中间不乏有好心人让她坐下,她都婉拒了。不是她太过于清高,只是不想接受陌生人的恩惠。

  曾经有一次,也是这趟火车,她坐在一个陌生人让出的位置上,就被他不着边际的骚扰。

  在小镇上下车的人并不多,三三两两的,路边已经没有了摆摊卖东西的大婶。

  沉黑的夜像一个倾盆大口,将走在前面的人纷纷吃进腹中,连影子都看不见。

  小镇的火车站极小,门口也不像其他地方一样有抢着客人上车的司机,耳边是火车离开后的余音,接着整个出站口便陷入了一片寂静,看起来像极了恐怖片里面的布景。

  如初拖着箱子快步走着,箱子摩擦地面的声音颇像噪声,让人心生烦闷。就在这时,一道从左边射来的光束刺得她几乎睁不开眼。

  眯眼看去,只见一辆黑色的车子停在那里,如果不是射出来的光线,很容易将它的黑色与夜融为一体。

  (四)

  她站在原地,等着车子的主人下车,然后踏着沉稳的步伐来到她面前。逆着光,如初并不能看清他的脸,却早已在心底认清了他是谁:“你怎么会在这里?”

  “等你。”终笙径自将她手上的行李箱接过,那样顺其自然的动作就好像他们两个是已经交往多年的男女朋友。

  “喂……”如初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行李被劫到他的车上,有些抑郁。

  却不想将行李放好的他走过来,很自然就拉起她的手说:“你不是很担心你外公的病?还在这里磨蹭什么?”

  如初动了动嘴唇,终是没说话,任由他拉了进车,然后离去。

  身边的男子似乎对她的家很熟悉。这么多年了,小镇上也有所变化很多原本一幢一幢的矮房都建成了小区,只有她家的那段路因为偏僻所以还没着手拆迁,但是墙壁上已经被写下了一个大大的拆字。

  回来的时候,她并没跟外公打招呼。因为是凌晨,她不想打扰外公休息的时间,所以在车子停在她家门口的时候,她对终笙说:“你走吧,谢谢你送我过来,这么晚我不想打扰我外公,所以不方便请你进去。”

  “那你呢?”他转眸看她,“你也不打算进去?”

  “我在旁边找个旅馆休息一下就好,早上再过来。”

  “这又何必。”他说,“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就在我车上将就这几小时吧。”

  如初刚想要说不用了,就听见他说:“宝马和待在外面吹风,傻瓜都会选择前者。我不相信你那么省的一个人,会舍得花钱去旅馆里待上那么几小时,不是吗?”

  如初蹙眉:“别总是当做自己很了解我的样子。”

  终笙丝毫没因为她不善的语气而生气,反而笑笑说:“可是我就是这么了解你不是吗?”

  如初郁结,解开安全带就要下车,手却被他给拉住:“算我错了,小刺猬,好好地躺在这里休息吧。你看你的脸,苍白的像病人一样。”

  如初是真的很不舒服,头一直都晕晕的。虽然她一点也不喜欢被人看透的感觉,但是她不否认那男人说的一点也没错,就算她此刻下车,也是站在风中直等天亮,她从来不会把钱花在没有必要的地方。

  就在她神游的时候,突然感觉眼前一暗,他高大的身子俯了过来。

  她下意识地往后面一靠,背紧紧地贴着椅背。

  “别紧张。”他好笑地看着她防备的神情,手伸到后面,触碰到一个按钮,按下去,“我只是帮你调整椅背的姿势而已,这样你可以更好地休息。”

  看着他漂亮的眼睛里明显逗弄的笑意,如初只觉自己好像个小丑,脸一红,撇过头去,闷闷的不说话。

  许是真的太累了,如初躺在柔软的椅背上,很快就陷入了沉睡中。

  不知为何,她竟然做了一个很遥远的梦。十岁那年,她站在槐花树下,看见母亲带着那对父子款款向她走来。母亲的脸已经变得很模糊了,眼前,出现的是那少年挺拔的身姿。逆着光,她同样看不清楚他的脸,却能感觉到朦胧中他带着一些抱怨,为什么你都不看我一眼?

  她知道自己在做梦,可是却一点也不想醒来。四周那么安静,是她好久好久都难得到的放松环境。

  她真的很累很累,像是一种踩在棉花上,身体完全被掏空透支的感觉。从来都没有过那种感觉,这个世界,很温暖很安全。放下了所有的戒备,她的指尖握着什么,亦或是被什么反握着,让她舍不得放手。

  坐在一旁的终笙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睡梦中的她很不踏实,然后他习惯地亲吻她的唇瓣,手握住她微凉的指尖,她如同得到安宁一般,沉沉地睡了过去。

  还是像小时候一样没有安全感啊。

  终笙轻叹。在如初的梦里面,他用她听得见的声音说:“初初,别看你是只小刺猬,有时候却单纯得让我不敢碰触。”

  如初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明媚的阳光从玻璃窗里洒进来,照的人心暖暖的。

  她的身边坐着一个人,眼熟的身影,褐色的毛衣,黑发垂额,明眸淡然。

  是他。

  她挣扎着坐起来。

  他却是温和地笑笑说:“睡的好吗?”

  那语气里竟是透露了些许关心。

  如初没说话,身上因为坐起来的姿势,黑色的大衣滑落了下去,她眼疾手快地拾起,才发现是他的衣服,呼吸间有淡淡的烟草气息。

  “你也抽烟吗?”下意识的她就问出了口,看见他从驾驶位上拿出一盒烟还有打火机,递到她面前问:“你要不要试试?”

  她看见他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那是她第一次那么认真地看一个男人的手指。无可厚非的,老天似乎很宠他。一般来说,外表能像他这样英俊的人,总该是要有些缺点的吧。偏偏他的手指也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修长、白皙、劲瘦,而且,指甲剪得很短又很干净。

  终笙抬眼看她的时候,就正看到她在打量自己的手。他先是一愣,接着,就抿了下嘴角,然后那笑意就开始一点一点地加深,最后定格为一个邪恶而开怀的表情。低声地,他说:“喜欢我的手吗?”

  如初觉得血一下子就冲上了她的脸颊。她飞快地将身上的大衣丢给她,转身想开门,可是门好像从里面反锁了。

  她扭头,难得有一丝害羞的狼狈:“开门,我要回去了。”

  (五)

  淡淡的晨光打在他脸上,他的唇瓣习惯性地保持着温柔的笑意。

  手在驾驶座位上按下某个键,车门便开了。

  如初下车就往院子里走去,走了一半才忘记自己忘记拿行李箱了。回头就见终笙已经将她的东西拿了下来,一人一车一行李,好像他才是出远门的人似的。

  如初从他手上接过行李箱,想了一会儿才道:“你要不要进去坐坐?”

  终笙微低的下巴半眯着眼睛里满是笑意:“我还以为你不打算邀请我进去呢。”

  如初不尴不尬地转身,拉了箱子就往院子里走去。偏巧隔壁的春婶拿了一盆衣服要去河边洗,看见这边站了两人,一看竟是如初,还有一个开着车一看就是从城里来的有为青年,顿时笑得乐开了花,丢了手中的盆子走了过来:“如初,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回来也不跟婶婶打个招呼……这个帅哥是谁?你的男朋友吗?果真是一表人才啊。”

  她的嗓门本就大,在清晨安静的氛围里更显得有些刺耳。没多久,外公就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如初看去,外公还是和以前那样子,穿着淡淡黄色的毛衣,因为洗得久了,颜色已经发暗,只不过他看上去更瘦了,脸上已经没了几分肉。

  外公看见她,眼神明显的亮了起来。如初丢下行李就跑过去,像个小孩子一样抱住他,软绵绵地叫了声:“外公。”

  那样的她是别人都未曾见过的,在任何人面前她都像个成熟过头的老太太,淡然矜持,遇见高兴的事情也就勾勾唇,浅浅的笑,表情和蔼,永不得罪人。

  终笙站在一旁远远地看着,祖孙两代聊了一会儿,外公似乎发现了他这个陌生人,问了她,她才转眸朝他看了一眼,然后对着外公说了一句什么,外公便先进去了。

  如初来到终笙跟前,拉起行李箱说:“春婶……呃……”她想了一会儿才抬头问终笙,“你叫什么名字?”

  终笙还没回答,一旁的春婶就诧异道:“哎呀,如初,他不是你的男朋友吗?你怎么连人家名字都不知道?这可不太好,你们是刚认识的吗?我听说……”

  她的听说没发表完,如初就径自拉过终笙的手,说:“我们进去吧。”说完她也不管春婶诧异的眼神,和终笙微扬的眉,拉着他朝屋里走去。

  这个时期,不是槐花开放的时期,可是院子里因为多了手牵着手的他们,风景依旧变得那么美丽。

  一进屋,终笙就闻见满满药草的苦涩味道,他感觉自己掌心里的小手并不像这个时代的同龄人一样光滑柔软,她的手有些粗糙和冰凉,和她的外表一点都不相衬,但是……在她进屋后将要松手之前,他还是忍不住紧了紧手,将她的手攥紧在手心里。

  如初将手抽了又抽,三次均已失败告终。她无言地瞪着他,他的目光却不是落在她身上,而是看着拿了水壶出来的外公,绅士而又礼貌地说:“外公你好,我是初的朋友。”

  外公点点头,对着如初说了句什么,便往厨房里走去。

  如初转头,看着终笙道:“我外公说让你留下吃饭……”

  “我很乐意。”他顿了顿又道,“不知道你外公会不会顺便让我住下来?”

  如初瞪了他一眼:“你想都别想。”

  “……”

  “现在你可以松开我的手吗?”

  “可以。”他好听话地松开手,在她将要转身的时候,忽然低沉的,说了一句,“我叫终笙。”

  她一顿,下意识地转过身。他看着她的眼,很认真地重复一遍:“我的名字叫终笙。”

  那样的认真,好像他说了两遍就要她铭记于心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