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她感觉非常的不自在。
这是家在B城极有名的法式西餐厅。
大厅里流淌着泉水般的轻音乐,枫栗树叶状的吊灯与壁灯散发出幽亮的光辉,映照着墙上的装饰壁画,四周无数水晶玻璃镜折射出轻柔的光线,带着一丝高雅的朦胧和惬意。
面前刚端上来的是餐厅厨师长最拿手的阿尔贝黑胡椒少司牛排,巴掌大的七分熟牛排看起来更像是可口的黑森林,上面覆着一层细细的胡椒粉,餐刀切划过一角,一缕泛着肉香的烟丝徐徐上升。
只不过这样考究的细节和雅致的环境,对毫无准备初次来吃西餐的人来说,却并不见得是多么赏心悦目的事情。
即便现在是吃午餐的时间,餐厅的人也并不多。在B城待了这么久的如初也知道,这家餐厅的老板是B城有名的富商,这家店不过是旗下一家小店,不以赢利为目的,只专门为上流社会的贵宾做服务,能来这里的每人手上都会有一张贵宾卡。餐厅环境优美,氛围很好,对贵宾的隐私也是保护得相当周到,尤其是像林希这样的当红明星,在其他地方跟女性进餐都很容易被狗仔队拍到照片。只有这里,无论是当红影星还是多有钱的富商,都可以放心用餐,绝对不用担心会被偷拍。
当然若是一个普通人能进来的话,见到电视上或者周刊八卦上经常出现的顶级名人那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期间,已经有不少跟林希熟悉的富商跟他打招呼,其中也不乏有女富商。大多男人旁边都会带着一名目前比较红火的女星,女人身后绝对会跟着一个长相漂亮的男人。这种对于上流社会已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却让如初心底莫名的不舒服。
好不容易刚送走一个女强人,林希一回头就看见对面的小佳人在闷闷地切着牛排。
“怎么,牛排不好吃?”林希拿起红酒要往她面前的高脚杯里又添了一点酒。
“不是。”她摇摇头。
“那怎么一脸不高兴的样子?”他挑眉道,“这里我来过几次,环境和味道都挺不错的,在B城很有名。”
“就是因为太有名了。”她把玩着手里的餐刀,“相比较这里的豪华,我更喜欢捧着饭盒在食堂吃大米饭。”
林希讶异地挑挑眉,笑道:“这里让你那么难以适应吗?……那么我很遗憾地告诉你,当你踏上了演员这条不归路,这样的环境是你今后经常会面对的。”他下巴一扬,示意那边几个零零散散的客人,“看见那边的人了吗?美女都是陪着肚大流油的富商来吃饭,美男都是陪女强人用餐,只有在这里,名人的隐私才能得到更好的保护……”
第五道蔬菜沙拉的味道她有些吃不惯,寥寥地嚼了两口,便又放下了刀叉。
玻璃窗外的阳光很好,墙上描绘着鎏金藤图案,以及模仿卢浮宫的装饰壁画,四周无数水晶玻璃镜、五彩缤纷的彩画玻璃窗,还有一处玻璃窗上挂着几串风铃。
她看见风铃在秋风中左右轻摆的模样,恍惚觉得那铃声一定很好听。
“我想你可能是误会了。”她半天,才缓缓道,“我并不想当明星,接这部电影只是为了赚钱,之后我会恢复之前平静的生活。”
“是吗?也许之后你会发现演员这个身份很好用,赚的钱非常多。”语落,他杯中的酒被一饮而尽。
窗外好像刮了一阵风,路边的银杏灿黄的叶子簌簌地落了一地。
风铃被吹到一角,餐厅的门忽然被推开。
又是一对男女,一前一后,在服务生的带领下走了进来。
阳光透过窗子照了进来,有些晃眼。
瞪大的瞳仁一寸寸归于低默,她转过脸来,看着新上来的一道甜点,是店里招牌的芝士蛋糕。
几枚漂亮的水果静静地躺在酥黄的蛋糕表层,透明的晕薄薄地漾在那里,像是空气中悬浮着的看似清晰却又隐忍迷离的情绪。
“你尝尝,这家餐厅的芝士蛋糕挺有名的。”说着,他已经将切好的一小块蛋糕放到了她的唇边。如初微愕,抬眼相望,他竟是一脸毫无芥蒂的期许和“深情”。
“张嘴,啊——”他轻声细语的哄喂让她觉得寒毛直竖,这番亲密无间的小举动,任谁看来都是年轻情侣间甜腻的热恋情趣。如初半晌哭笑不得,却在他执意停留在她嘴边的手上,张开了嘴。以他的性格来看,如果她不吃掉这口蛋糕,估计他会一直把手放在她嘴边,或者做出更恶意的让她吃下去的举动。
入口即化的梦幻般香甜,她却并没有心思去细细品尝,只狼狈地咽下一口,别过脸道:“行了吧。”
林希唇边勾起一抹不明含义的笑。就在这时,一个有些惊讶的女声叫道:“林希!”
(二)
“蒋董,好久不见。”
林希起身,礼貌地招呼:“什么时候从美国回来的?也不跟我打声招呼。”
女人一笑,狭长的美眸眼角处往上扬起,有点像叶童:“刚下飞机就直接来这里吃饭了。你呢?陪女友吃饭?”
林希笑笑,不否认也不承认,
女人自是知道明星的感情世界很复杂,两人闲扯了一会儿。如初静坐在一旁貌似很专心地吃蛋糕,尽管她知道自己这样的举动很无礼。
当女人向林希介绍一旁的男子时,只听林希笑道:“这位我有幸听过大名,B城第一医院的终医生在我们市可是……”
后面的话如初没有听进去,只是怔怔地望着蛋糕发呆。
待到林希回到位置上的时候,瞥了一眼心不在焉的她,说:“刚才那位是蒋欣贻,蒋家的大女儿,旁边那个是B城有名的医生……”
“你是故意的吗?”她的声音有一丝飘忽,却成功打断了林希貌似兴致勃勃的介绍。
一秒钟之后,林希没有看她,好像没听懂她说什么似的,继续对她说:“蒋欣贻已经有三十多岁了,是个已婚富女。”他有意加重“富”字,“不知道终医生跟她是什么关系,年纪轻轻就能够在B城医学界这么有名,说不定有部分她的功劳,而且……终医生长得又挺不错的……”
他手上忽然又有了动作,蓦地伸手轻捏她的腮颊:“干吗绷着一张脸,对我笑……”
闻言,她眉心起了皱结,刚欲发作,便听见他低声一句:“乖,对我笑一个,我就马上送你回去不再为难你陪我了。”
她深吸一口气,十指在桌子底下纠结拧紧,勉强对他绽颜一笑。
微眯的眼睛有一丝幽弱的光亮,那笑容似乎很真,又很疼,让他有瞬间的心虚。
他放下手,直接从椅子上站起来,丢了几千块放在桌子上,牵着她的手就往外面拉。
直到走出餐厅,如初还能感觉到身后说不出情绪的目光在跟随着她,似乎想要看透她、灼伤她、毁灭她。
有人说,如果你相信命,那么一切的偶然都是注定;如果你不相信命,那么一切的注定都是偶然。
直到如初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终笙才缓缓转眸,手里的蛋糕已经被他折磨得不成人形。坐在对面的蒋欣贻优雅地喝了一口咖啡,道:“怎么,你认识那个女孩子?”
终笙不冷不淡的“嗯”了一声。
蒋欣贻看了一眼桌上惨不忍睹的蛋糕,径自伸手将他手里的叉子拿掉:“没想到我们一向成熟稳重的终医生也这么幼稚,看见别人吃蛋糕你也点了一份。可你能不能别这么糟蹋,这也是钱啊。”
终笙懒散地挑挑眉:“别说的你跟平民窟里出来的一样,这点钱蒋董事长你会放在眼底吗?”
“会讽刺人了?”她笑,“这样才是我最爱的人,瞧你刚才那失魂落魄的样子,真是看得人心疼。晚上我会早点回家,你做好饭等我吧,好久没吃到你做的东西,在美国的时候就差点让人空运过来了。”
“嗯。”终笙应了一声,挖了一口蛋糕尝了一下,甜腻的味道在味蕾上泛开。他皱起眉,把蛋糕推到对面,“太甜了,你吃吧。”
……
深夜两点,林希带着微微的醉意回到高级公寓。
名贵的西装随意地丢在羊制沙发里,淡淡的月光自落地窗洒进,林希像孩子般疲惫的闭上眼睛。淡淡的光影倾洒在他俊美的脸上,仿佛是月光女神的手,轻轻地为他抹去脸上的落寞与孤单。
少女光着脚丫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就看见心爱的王子倚靠在沙发里,修长的双腿放在茶几上,仿佛已经睡着了。
鼻息间有酒的气息,她微微蹙眉,转身走进厨房里,泡了一杯醒酒茶。林希的胃很坏,每次喝了稍嫌冷淡的东西就会疼。这样的毛病他也是知道的,可偏偏像是跟自己作对似的,越是难受的事情,他越常常去做。时常他都因为喝了酒犯了胃疼在床上挣扎。
泡好茶,少女踏着轻巧的步子来到他跟前,坐下,小手轻轻地拽拽他的衬衫袖子:“希,喝口茶吧,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他沉静的脸上没有半点波澜起伏,那样的宁静,就像这一刻已经死去。
少女心有些慌,伸手放在他的鼻息间探了探,感受到那微弱的呼吸,心才安定了下来。他只是睡着了。他太累了,每天都有无数的通告,每天都要面对无数的记者,能够不被打扰地睡觉对他而言是非常珍贵的。她轻叹一声,放下茶杯,打算去房间里替他拿毯子。
然而,就在她起身的那刹那,腰被一双手给缠绕:“告诉我,我这样做是对的吗?为什么她在面对我出现的时候只有诧异、震惊,没有我期待过的惊喜?你告诉我,她是不是根本就已经忘了我,还是根本就不想见我?安夏你告诉我……”
他的声音里有疲倦,还有一抹就算在极度的疲倦中也无法释怀的牵挂,让她很心疼。
(三)
电脑旁边小闹钟的指针终于又走成一道竖线。天还没亮,半掩的窗帘透着雪地反射的微光,寝室里灌进了微微的风,安静中只有笔记本电脑的蓝色指示灯一闪一闪的。
如初感觉有些冷,迷迷糊糊地醒过来时才发现自己居然趴在电脑桌上睡着了。
忽然,一阵悦耳的铃声响起。
如初几乎是立刻拿起了手机,本能而飞快的动作让她在下一秒才发现了自己尴尬的情绪。原来自己一个晚上睡不着觉,就是在等这一个电话。
“喂!”
“我在你楼下。”电话那端传来的声音很冷、很沉,让她的心跳霎时停止,“你下来吧。”说完他便挂掉了电话。
如初看了眼手上的电话,垂眸,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起身往楼下走去。
这一次终笙没有站在车外等,待到她来到车前后,他从驾驶座位上下来,直接拉着她的手霸道地把她塞进车内,再从另一头上车,直接开车离开。
白色的跑车在不太拥挤的道路上一路狂飙,终笙看不出情绪的侧脸让如初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其实若说做错什么,她也没做错什么,可为什么面对他时就是没有以前那样的自在?
究竟是因为她单独跟林希吃饭遇见了他,还是因为林希跟她说的那段话?如初觉得自己茫然了,以前的她从来不在意别人怎么想自己,她到底是怎么了?
“嘎——”突然车子疾速地刹车,强烈的惯性让如初回过神,诧异地看着外面的景象,是很陌生的街边。
她转头刚想问他怎么了就看见他直直地看着自己,也不说话。不知道是清晨阳光的原因还是刚才受惊的原因,只觉他看着自己的眼如汪洋大海,仿佛可以吸人般。她只觉得慌乱,逃离似的扭过头,才刚有行动,已被他双手强制地扳过,劈头盖脸的吻了下来。
那感觉太过于熟悉几乎刺痛她的心,她只觉得身子发软,连推开他的力气也没有了。他抱得越来越紧,身上那淡淡烟草味道和那灼热的体温,是那样的熟悉。如初有些急了,太过于熟悉的感觉竟让她害怕了起来,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慌。他的力道太大,如初挣扎不过,唇齿纠缠中,她轻咬了他的舌头。他微微吃痛,人也略略清醒了些,只俯在她肩头,大口喘气。
他仍是拥着她,一点也没有放手的意思。许久,才低低地在她耳边受伤般道:“你怎么可以跟别的男人在一起约会,还装作不认识我,知不知道我很难过?”那语气竟带有撒娇的成分。
如初心想,你不是也跟别的女人约会,不是也假装不认识我吗?可这样的话,即便是杀了她她也不会说出口的,只是闷闷地说:“那不是约会,那是新工作的同事。”
终笙抬起头,漆黑眸亮的眼看着她,半晌才说:“我可以当做这是你在向我解释吗?”
如初脸一红,心想,我又没做错什么事要解释什么啊?可是看见他眼睛里不再有受伤的神色,她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她试图转移话题:“你带我到哪里来了?送我回去吧,待会儿我还有课——”
话音刚落,他忽而一把将她用力抱住,一个翻山倒海,已将她压在了身下。他一把托住她的身体,一手按下坐椅旁的按钮让椅背成水平线倒下,身体自然的往前倾,将她困在自己的身下。
如初愕然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英俊脸孔。他想干什么?
终笙微眯起漂亮的眼睛,嘴角邪气十足的勾起,为她解释:“我想亲你。”
“……”她还来不及反应,他已激烈地吞噬她的柔美。
他一触碰她,她就感觉到他唇瓣超高的温度。她本能地张口想说话就被他趁机侵占,从未有过的脆弱感在她的四肢边缘泛滥,她柔柔地抓着他的肩膀,无力的任由他亲吻,吻得她神思迷茫。
许久许久,他才放过她可怜的嘴唇,吻一下一下的落在她的眉心、眼皮、鼻尖与脸颊。
如初在半迷惑间柔声问:“你……是不是在发烧?”
终笙一愣,撑起身子看着她,半晌才苦笑着摇摇头:“小东西,你非得这么敏感吗?”
失去了他的侵略,如初很快就恢复了神智,试图想要撑起身子,下身却好像被什么东西给抵住,硬硬的。
她疑惑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脸刷的红了起来:“你走开……快点走开。”
(四)
罪魁祸首自然知道她在害羞什么,二话不说的回到了自己的驾驶座位上:“我昨天在你寝室楼下等了一晚上。”他靠在椅座上,歪过头,懒散的眼神看着她,“大概是因为这样所以感冒了。”
成功地看见她脸上闪过一丝讶异的神情,终笙心情逐渐转好。别看小初初平时一副对谁都冷漠无情的样子,只有他知道,其实她内心柔软得很,十足吃软不吃硬的那种。更何况,就算她再早熟,又怎能熟得过比她大了五岁的终笙?说白了,还是那句经典的老话:他经历过的人和事比她从小到大吃过的盐都多。而且事实上他的确在她楼下等了那么久,一般有大男子主义的男人是不可能自己亲口承认的,可他就是要当着她的面说出来,这样才能成功地激起她心里愧疚的感觉。
就连如初都发现了自己的异样,像他那样一个极其聪明的男人,怎么会没有发觉自从那次到过她家之后,她对于自己的态度和以前不一样了?她会有属于这个女孩年龄阶段的任性与可爱,在他面前就像是一个没有长大的小女孩。那个曾经对什么都淡然如水、触不可及的沈如初好像已经是梦境中的仙子一样消失不见。可这并不代表她对他的防备完全卸下了,她对除了她在乎的人以外的所有人都是有防备的。她敏感、多疑,也许是跟她小时候的生活环境有关。她在心防设了很多堵墙,也许他是在距离她心防最近的那道墙外,但并不代表他已经完全走进了她的心,所以他要小心翼翼的攻陷,才不至于会功败垂成。
“你在楼下等我干吗?”耳边传来她幽幽的询问声。
他不答却反问:“如果我三更半夜打电话给你,你会下来吗?”
“不会。”她想也不想地回答,瞥过头,她讨厌看见他脸上好像什么事情都了然于胸的样子,好像她脑袋里在想什么,下一步会做什么,都在他的指掌之间。她讨厌被人掌控的感觉。
“好了,不逗你了。”他用手“虚弱”地抚了下额头,“看来真得上医院一趟了,我先送你回去。”
说完就要开车。
“不用了。”她忙说,“你还是直接去医院吧,我自己打车回去就好了。”
“那怎么行。这里离你学校很远,而且这一带都没公交车,打车也打不到。”
“……”如初四处望了望,本来以为他停靠的是街边,仔细看了才知道,这里的确是街边,却也是B城四环之外了。
“如果你实在很内疚,不如这样吧……”他试探地说,“这里离我家不远,家里有些感冒药,我先回家吃,吃完再送你回学校怎么样?”
“我……”她刚要开口就被他打断,“你今天很忙吗?”
她看了他一眼苍白的脸,心下一软:“也不是,上午有两节课,下午两点半就要去工作了。
“课很重要吗?”
她摇摇头,掂量了一会儿才道:“上午的课我可以请假,不过下午的工作是一定要去了。我先跟你回家吧,不然你开车开到一半晕倒了我怎么办?”
“你真没良心,就担心自己,一点都不担心我吗?”他故作心碎的样子看着她,看的如初别扭极了。哪儿有人生病了还这么有精神的样子啊!
“你走不走啊?不走的话现在就送我回去吧。”她闷闷的有些抱怨的开口。
终笙当然知道什么叫做适可而止了,逗她也逗弄得差不多了,再这样下去,说不定小丫头就真的会翻脸了。
他坐起身发动车子,道:“好,我们现在回家。”
他话里有话,一旁被捉弄的生闷气的如初自然是没心情听出来。终笙漆黑的眼眸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温暖的笑,总有一天,我们会每天都一起回家的。
(五)
终笙口中说的附近也未免太近了点,近到如初都怀疑他是不是事先就预谋将车开到他家来的。
伟大的终医生当然是有预谋的,世界上当然有巧合的事,但发生的概率那么小,有时候在追求小女孩的时候,偶然自作一些巧合是很有必要的。
下了电梯,如初发现这里居然是相对私密的一梯一户设计。
刚才看着他开车进入小区门口的时候,她就知道这里便是传说中属于富人住的一带。一个B城里的医生有能力住在这样一个地方,如果不是他太贪污就是……
脑海里突然浮现出林希昨天跟自己说过的话。
她晃晃脑袋,有些自责:沈如初你是犯了什么病了,就算他用什么手段住什么样的房子,享受什么样的生活方式也跟你没关系啊,你最近怎么越来越八婆了。
一旁“心机”很重的某男人自然将她的懊恼看在眼里,也许,现在他现在最大的敌人就是她内心深处另一个自己,只要她能战胜另一个阻扰别人侵入她心防的她,或许之后的交集就会变得畅通无阻。
他拿出钥匙开了门,眼前顿时宽阔起来。
宽敞的大客厅,有着一整扇大得离谱的落地窗,脚下踩的是能陷至脚踝的土耳其地毯。整个房间看去一样的舒适明亮,并没有电视上的那样奢华,简洁对称凸显沉稳,各房间都为端正的四方形,功能的空间划分和位置布局有着德国式的严谨。
直觉中,这里和终笙的隐藏本性是同一type的,她脱口而问:“这是你家?”
“你喜欢吗?”
她看他一眼,摇摇头:“不喜欢,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太奢侈了。”
言语中颇有几分不屑,大抵是将他归于那种有钱人,在这样的社会,贫富差距太大,有些人可能一辈子连这样的房子见都不能见上一面。如初自然不是专门针对他一人了,只是她从小就讨厌那些有钱家的人,在她眼底,只要有钱就会做坏事,有钱人的另一种隐含意思就是坏人。
终笙却一点生气的迹象都没有,他丢下钥匙走到客厅的一角翻起抽屉:“谁说我是一个人住了?”
站在落地窗边看风景的她一愣,却听见他接着说:“以后我会有亲亲老婆,她会帮我生很多亲亲宝贝。嗯,生一个足球队吧,这样你就不会觉得我奢侈了。到时候我们十几个人挤在这么小的房间里,你会觉得我们很可怜的。”
他边说还边露出那种蹲在地上的小乞丐一样可怜兮兮的表情,惹得如初扑哧一笑:“谁让你要生那么多的啊。”
“笑了就好了。”终笙从地上站起来,一手拿了药,一手拿起杯子去倒水,将药吞了之后,两手各自拿了杯水放在茶几上,朝她招招手,“过来。”
如初迟疑了一下,走过去问:“怎么了?”
“坐啊。”他说,“一直站着不累吗?”
她被他拉着坐下,触碰到肌肤的那只手还是那样的热:“你光吃药有用吗?真的不需要去医院?”
他深沉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忽而将脑袋靠在她的肩膀上,幽幽地说:“只要你陪在我身边,比去一百次医院都强。”
如初只感觉他脑袋上热热的温度好像有穿透力一样,穿过她的衣服直直碰触到她的皮肤。要是换成以前她大概会毫不客气地将他的脑袋推开吧?而此刻她什么都没做,只是全身僵直地坐着。
也许……也许只是因为他生病的缘故,所以她才好心的没有推开他的放肆吧,她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
(六)
吃完了药本来要走的,终笙又说发烧药有安眠的作用,脑袋昏昏沉沉的想睡觉。看见他那么“虚弱”的样子,如初心中软得跟棉花似的,让他去卧室先休息。
终笙很关心地问她:“那你呢?”
“我在客厅等你,你要睡多久?我十二点叫你起来好不好?”
终笙呆了呆,笑了出来,极其舒畅的样子:“好,没问题。客厅里电视DV什么的都有,你想看可以自己放,如果想玩电脑可以到我书房里。”他指了指靠卧室隔壁的一个房间,“那就是书房。”
如初点点头,催促着他:“我知道了,你快去睡吧。”他这才笑得桃花灿烂的往卧室走去。
她转身走到落地窗前,从这个位置往下面看,外面风景独好,太阳已经升的高高的,暖暖的阳光晒在身上让人懒洋洋的舒服。整个上午,她便坐在地毯上抱着沙发上的一个抱枕看着茶几上的杂志。不知不觉竟就这样靠在落地窗上睡着了。
待到醒来的时候,鼻尖传来一阵扑鼻的香味,她怔怔地看着终笙将一盒盒的饭盒盒子拆开倒进准备好的碗里,远远的还能看见盒子上巨大的五星级大饭店的标志。能住的起这样房子的人,在饮食方面考究也不是什么很奇怪的事。
一切准备就绪,终笙回头就见她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他倒笑了:“差不多到十二点了,所以我想干脆在这里吃完饭再走吧。”
如初没说什么,径自站起来,才发现自己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盖上了一条薄薄的毯子。室内的气温比外面的高多了,大概是开了暖气,她都能感觉自己的脸微微的发烫,此刻的自己应该是脸上红扑扑。
他让她坐在自己的对面,将拆好包装的筷子递给她,如初看着眼前五色俱全的菜式,心里郁闷,就只有他们两人吃,要吃这么多吗?后来又想了想,有钱人过惯了奢侈的生活,自然是不能比的了。
她抬头,看着对面的人,他一身家居服饰,有股说不出的成熟男人风韵,他把好吃的菜都往她碗里夹,姿势优雅,让人一眼看去就知道这男人从小就是受到过良好教育的。
如初吃得慢,好像这一幕让她想起了什么似的,有些不舍得时间过的这么快。她见他只顾着把菜夹给自己,便说:“你别夹了,我碗都装不下了。你自己怎么不吃?”
于是他就不夹了,自己开始吃了起来。才吃了几口,他竟像小孩子似的将筷子一丢:“不好吃,不要吃了。”接着在如初愣愣的目光下凑过来,“我要喝你煮的腌菜蛋汤。”
她诧异地看他一眼,腌菜蛋汤是她的家乡菜,主菜是腌菜和鸡蛋,汤是用那种做过的饭后剩下的米汤弄成的。腌菜蛋汤是好喝,但是对于眼前的那些被他称为不好吃的五星级菜可要差上不知道几千倍。对她而言,在城市里吃了不少不同的菜色之后,那种汤也算不上是什么极品,能品出味道的只是怀念家乡的那种心境而已。仿佛回到很多很多年前,外公煮的那腌菜蛋汤,其实可能也没有记忆中那么好吃,也定然比不上五星级酒店里厨师的手艺,但却溢满爱。以至于离开了家乡之后,喝过很多次的汤,却再也找不出这个味了。只不过……
“你怎么知道我会煮那种汤?”
终笙露出一抹神秘的笑:“我知道的可不只这么一点点,你要是明天过来煮给我吃,我就告诉你。”
如初瞪他一眼:“不说拉倒。”
终笙开心的脸一下子就垮了下来:“小初初,你就不能看见我是病人的份上对我慷慨一下吗?难道你就不怕我一个人孤零零的死在这个豪华的大房子里?”
“你没有其他亲人了吗?”上次那个女人不会来照顾他吗?她的年龄看起来比他还大,照顾生病的人肯定会很体贴的。
“说没有你会相信吗?我从生下来,爹娘就留下这个房子给我不要我了。”他说得可怜极了,“所以你不能怪我这么奢侈住这样的房子,如果不住这里我就要流落街头了。”
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如初将他的手拖了过来,看了看他手腕上的手表,已经是十二点多了:“我不知道晚上几点钟下班,如果赶得上晚饭的话,我就过来帮你做。”
他一怔,眼眸深深地看过来,明朗的笑意刹那间照亮了她的眼:“谢谢你。”
事实证明,无赖变为正常状态,是最诡异的事。
因为突然间,他弯弯的眼睛电力十足,他的语声温柔如春水,就连微微扬起的眉毛也魅力十足。
如初十分努力地掉转目光,不去看他,心却莫名地越跳越快。
其实看见帅哥会心跳根本不足为奇,别的女生也可以,为什么她就不可以?
她在心里安慰自己。
差不多一点的时候,如初回到了寝室,自然是终笙把她送回来的。本来他还说要送她去工作的地方,她忙制止:“我自己坐车去就好了,你赶紧回家里休息吧。”
终笙想了下,点头,临走时还不忘记趁机亲她一下,看着她脸上恼怒的神情很愉快似的说:“小宝贝,快上楼去,我下午打电话给你。”
如初匆匆地丢下“再见”两字便开了车门上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