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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章

    送走李瓒,白少琼把李美娘叫过来,低声道:“他知道写信的人是我。”

    李美娘吃了一惊,“他怎么发现的?”

    白少琼叹道:“他比我想的要聪明,从我给单敏仪抄写的佛经对比我的字迹。”

    “他来追问身世?”

    白夫人点头。

    李美娘不安的问:“那夫人说了实话吗?”

    白夫人手抚着胸口,定了定神,“我只说了一半。另外一半,我不能说。我不说出来,他就以为我不知道,我还能保命。我若是全都说了,他可能会起杀心。”

    李美娘松口气,“事关他的身世和血统,他肯定不想被人知道真相。”

    在大多人眼里,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白少琼叹道:“我用写信的方式告诉他,就是不想让他知道是我。知道的太多也就意味着把自己置于险地。可惜还是被他发现。”

    李美娘安慰道:“夫人救过他,他不至于恩将仇报。”

    白夫人微微摇头,“你难道不知道这贤王府里有多少血债冤魂?单家心有多黑,手有多狠?他在宫里长大,只怕见过的阴险罪恶不比贤王府少。我不得不防。”

    李美娘默然片刻,问道:“那夫人打算怎么做?”

    白夫人叹道:“我宁愿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希望他不是那种人,若真有那天他想杀我,我就告诉他,我已将他的身世写在鸿一寺的墙上,用一种特殊药草涂料覆盖住字迹,每隔半月就要重新刷药水,否则那些字便会出现在墙上。”

    李美娘握住她的手,“夫人,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

    白夫人心里一暖,“如寄,”

    李美娘打断她,“别叫我如寄,我最讨厌这个名字。”

    白少琼莞尔,“我叫顺了你别生气。再说你顶着施娘子这张老脸,我叫你小水都叫不出口。”

    “那你叫我施娘子得了。”

    白少琼轻声道:“如果我有什么不测,也许有一天你能用得上这个秘密。”

    李美娘听完白夫人对她耳语的几句话,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因施娘子原本就是一张呆愣愣的面孔,李美娘照着她的样子易容,自然也是一副呆板样子,再加上一脸惊容,就愈发显得好笑。

    白少琼原本满腹担忧,此刻却被她的模样给逗得笑了,“怎么,吓到你了?”

    李美娘回过神,如实道:“吓是没吓到,只是吃惊罢了,真没想到夫人会这么做。”

    “反正大家没指望,索性就下一副猛药。”白少琼先是苦笑,随即撇撇嘴,“兔子逼急了还咬人呢,何况是大活人。再说,我原本就不是软弱好欺负的性子,打小就杀鸡剖腹练胆子,想着以后好行医治病。父亲说,行医之人,光有一片仁心也不成,也得有下猛药的本事和胆识。”

    李美娘赞道:“夫人这副猛药挺好。”

    白少琼忐忑的看看她:“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恶毒?”

    “当然不会。”李美娘发自肺腑道:“我佩服夫人的决绝和胆识。女人生孩子都是从鬼门关过一场,落胎也是不小心就送了命。夫人这么做其实是救人,怎么能说是恶毒。若说恶毒,也是单家。”

    白少琼轻声感慨,“还是你懂我,要是外人知晓,定会骂我恶毒阴狠。”

    “夫人是什么样的人,我二十年前就知道。”李美娘颇为惋惜道:“夫人心怀大志,医术高明,被困在这后宅真是可惜了。”

    “我留在王府都是因为白家。他日白家能脱离贤王府的掌控,我就自请出家,以女道士的身份去开一所女医馆。届时你可要来帮我。”

    李美娘含笑点头,“若我还在,就给你打下手。”

    白少琼面色一沉,嗔道:“你还没我年纪大,不许说丧气话。”

    “好,我听夫人的,不活个一百岁老娘就不姓谢。”

    李美娘装模作样的发狠,心里却微微苦笑,一个无父无母的乞儿,到底姓什么只有天知道。

    白少琼莞尔,“你看上天也很公平,单敏仪机关算尽,结果却鸡飞蛋打,为他人作嫁衣裳,还有苦说不出。”

    李美娘笑:“坏事做多了,自然会有报应。”

    白少琼轻蹙娥眉,“不过,有件事我想不明白。”

    “什么事?”

    “李瓒料定天宝楼会有刺客,为何会去找单雪洲搬救兵呢?单雪洲一向对王太妃言听计从,李瓒怎么就能断定,天宝楼行刺只是单敏仪的主意,单雪洲并非帮凶?难道李瓒猜到了自己的身世?”

    李美娘道:“有可能。还有,李瓒接到夫人的第二封信后,压根没去验证真假。说不定他已经知道自己是林香云的儿子了。”

    白夫人恍然道:“不错。”

    李美娘问道:“依夫人看,单雪洲是只说了李瓒生母是谁,还是全都说了?”

    白夫人沉吟片刻,“我估计他和我一样,不敢说全。生母不是单敏仪也没什么打紧,只要还是皇家血脉。可若连生父都不是老王爷……这就是欺君之罪,杀头的事。谁知道李瓒会不会为了保全自己而杀人灭口呢?单雪洲聪明过人,应该也会想到这一点。”

    李美娘道:“夫人说的没错。所以夫人一口咬定李瓒就是老王爷和林香云的儿子便是。反正他究竟是不是皇室血脉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我们只要他和单敏仪离心,再让贤王府和单家割裂,彻底销掉单家的权势。”

    “李瓒被单敏仪暗算两次,已经彻底明白自己的处境了。我猜得没错的话,他一定会想办法除掉单敏仪。”

    李美娘一怔,“他要除掉单敏仪?”

    “我提醒他小心,他说,小心是没用的,最好的办法是先下手为强。”

    李美娘啧啧,“不愧是宫里长大的,看上去纯良干净,谪仙般的人物,竟没想到这么果决。”

    ***

    江南水乡,会水的女孩子也多。

    晏管家依照晏听潮的吩咐,在府里找了两个会水的丫鬟,来教周小山凫水。

    凫水衣只有一件,初冬天气,水寒入骨,周小山不肯让两个丫鬟下水,怕她们受冻生病,先让两人教她怎么闭气,怎么划水,随后便在自己腰里系一根绳子,穿着凫水衣就下了水。

    两个丫鬟如临大敌的守在岸边,随时准备着下水救人。

    周小山运了内功再加有凫水衣的保护,泡在水里居然也没觉得太冷,就扶着水阁边上的栏杆,慢慢学着蹬腿划水。

    平素在玲珑阁里侍候她的吴娘子,生怕她冻得生病,提前烧好了热水,备好了姜汤,等她从湖里一出来,就立刻泡热水澡,喝姜汤驱寒。

    她聪明过人,悟性又强,喝了几回水后,很快就掌握了诀窍,能在湖里游个来回。若真是不小心落水,自保绝没有问题。

    三日后,晏听潮接到天以的书信,让周小山即刻动身去金陵,和他一起前往苗神谷。

    周小山早就准备好了行李打算随时上路,不过启程之前,要先去贤王府和李美娘打声招呼。

    离开王府前,她故意在李美娘那里留下荷包和一件衣裳。

    她在王府住了三日,门房也认得她,听说她有东西落在了沉香苑,请施娘子给她送出来,也没生疑,立刻就让人传话进去。

    不多时,李美娘带着衣服出了大门,周小山站在马车旁,笑吟吟的对她招了招手,李美娘就势便走到街对面。

    周小山接过衣服,兴高采烈的说出来意,原以为干娘也和她一样高兴,出乎意料的是,李美娘连声反对,“不成不成,太危险,你不能去。”

    周小山愣住了。她记得清清楚楚,那天晚上,她告诉李美娘自己被天以收为徒弟,有朝一日要去苗神谷争长老,李美娘还蛮高兴,因为去了苗神谷就可以查明给晏长安等人吃的药里到底有什么。

    怎么隔了几天,干娘的态度就变了?

    “干娘你怎么又变卦了,你上次不是还挺乐意的么?”

    李美娘态度坚决,“我那会儿根本不知道这事危险,可能会搭上命!”

    周小山连忙安慰她,“我不会有事的,有国师在。而且,阁主也去。”

    “我不能让你涉嫌,既然晏听潮想要查明真相替他大哥报仇,那就让晏听潮去争夺长老之位,这事和你没关系。”

    周小山忙用眼神示意李美娘,不要再说。因为晏听潮就在车上。

    李美娘哼道:“晏听潮那小子也太精明了,他是想拿你去当替死鬼么?”

    晏听潮肯定全都听见了。

    周小山尴尬不已,忙低声解释道:“晏长安和许义深的死,都和战傀服用的那种药有关。白少荣说过,李云照害死寻林的药是苗神谷给的,要想查明真相,必须得去一趟苗神谷。只有进了长老阁,才有机会探明这里面的秘密。”

    李美娘反问:“这秘密和你有什么关系?我们只要救出你娘就好了。”

    小山进一步解释,“干娘想用免死金牌换我娘,可我们既不知道免死金牌在哪儿,又不确定能不能偷到。但是战傀的秘密,分量比免死金牌还重。这个秘密能让整个单家都覆灭,有了这个秘密,即便找不到免死金牌,也能让单敏仪听命。”

    李美娘皱眉不语,权衡利弊。

    周小山:“我们手里的筹码越多,那救出我娘的希望也越大。”

    李美娘虽然被说的很动心,但还是不肯答应。

    “阿宁,你娘如果知道,她也一定会反对你为了救她而去涉险,甚至送命。”

    小山眼看好说歹说都不行,只好搂着她的胳膊撒娇,“干娘你放心吧,有国师和阁主在,我真的不会有事的。”

    李美娘丝毫不为所动,“老娘我就是自私!就算晏长安救过你娘,救过你,可你和晏听潮比起来,当然是你亲,我不想你出事。如果真的要去苗神谷,那就让晏听潮去。”

    小山无奈的笑了:“可我才是国师的弟子,当然得是我去啊。”

    “晏听潮比你武功高,他为什么不去当天以的徒弟?他去苗神谷比你胜算更高。你不要被他骗了!”

    晏听潮在马车里本来不打算露面,听到这儿,实在忍不住了。

    他撩开车帘,打量着李美娘,“李掌柜的,你也太不厚道了吧。”

    李美娘:“晏公子,我答应过阿宁她娘,不能让她有事。你说我不厚道我也认了。”

    “你不想阿宁出事,将心比心,也该明白我哥的心思。他不让我知晓这些事,就是想让我不要卷进来,结果你为了让我成为你的帮手,故意让我发现大哥死的蹊跷。”

    李美娘坦然道:“你尽管骂我,我的确是存心的。”

    “那倒不必。”

    晏听潮看了看周小山,“我需要解释一点,阿宁去苗神谷,并非受我所骗。我也不想让她去涉险。师徒契对她无效,她若不愿意去苗神谷,没人能逼她。可她自己一心要去,我只能尽全力保证她不会有事。”

    这些话平平淡淡,却听得让人心口发热。小山微微垂目,一时不敢和他的目光对视。

    李美娘逼问:“你怎么保证?”

    晏听潮:“我拿我的命作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