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全班唯一没有参加五月红歌会的两个人,也坐实了情侣的绯闻。我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姿态,不论谁再用什么样子的方式来讥讽嘲弄我,都只会看见我平静的表情,时间久了,我学会了反击,令他们狼狈不堪。
因为白天时间不够,我们选择上晚自习,方便他给我讲解。卓维难得的好性子,风雨无阻,白天晚上都不迟到,耐心给我讲解。晚上下自习后,他骑着自行车送我回家。夜晚的校园很安静,我们走在路上,抬头看着满天的星星,那一颗颗星散落在天幕中,宛如天鹅绒上散落的钻石,夺目耀眼,令人目不暇接。
我喜欢星空,那些神秘又闪耀的星星深深地吸引着我。在美丽的星空中找到各种星座,更是极大的乐趣。不过这种乐趣也让我付出了代价,我习惯边走边看,时常会不小心撞到东西,卓维就在一旁哈哈大笑。后来,他放弃看星星,专心给我引路,让我看个够。
有天夜里,我继续仰头看星空,卓维在一旁不经意地问道:“我现在算你好朋友吗?”
“算。”我毫不犹豫的点头。
“那算最好的朋友吗?”他继续问道。
“不算。”我依然没有犹豫,“我心里最好的朋友是她们四个,你排第二吧。”
“总有一天,我会成为你最好的朋友。”他依然和上次一样自信满满。
“卓维,你为什么一定要成为我最好的朋友?”我一直觉得纳闷,我这么不起眼的人,成绩也很一般,到底有什么值得他那么费心的要当我的朋友。
“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哪里,你还记得吗?”他反问我。
“好像是在大槐树?”我不太记得了。
“是在操场上,你和文雅说要搞侦探社的时候。”他笑了,“你编了两条长长的麻花辫,垂了下来,低着头,有些冷漠,有些拘谨,很有民国时期女孩子的味道。很特别的感觉。我觉得你特别好玩,傻乎乎地,很爱脸红,还特别容易相信别人。”
“我既然傻乎乎的,你为什么要和个傻瓜做朋友?”我抗议道。
“我开始可没想和你做朋友,我从来没见过哪个人像你这样,把别人的看法当成圣旨。后来,觉得你人还不错,有改造的空间,本着救人的思想,我来拯救你的。”他笑得自行车都握不稳了,假装叹了口气,“没准上辈子我欠你,这辈子还你的。”
“胡说!要还也是我还你,我要不认识你,得少多少麻烦啊!”我怒不可遏,还有这样往自己脸上贴金的!
“当然是我还你,否则我用得着当复读机教你数学,还要当车夫送你回家吗?”他夸张地摇头,“还没有工资,赤裸裸的剥削啊!”
“那是另外一回事,”我词穷了,硬梆梆地说:“总之就是我欠你。”
我们在到底是谁欠谁的争吵中回到家,最后也没争出个结果来。
让人既期待又害怕的五月终于来临,期待了许久的槐花一夜之间开遍枝头,每棵槐树上面都挂满了白色的花朵,香气沁人心脾,一串串的白色的像豆荚一样的花挂满绿色的枝头,远远望去,像雪花覆盖的松树,有圣诞节的喜庆。只是这雪是甜的,是轻的,温柔的,空气里到处都是淡淡的甜香。风吹过时,槐花随风而落,一片片打着旋飞舞,像雨落般,铺了一地雪白。
我几乎迫不及待地去大槐树那里许愿,和我有相同想法的人很多,槐树花开之后,那棵大槐树下就没少了人,基本每节课下课期间都有人在那。好不容易等到放学,还是有很多人在,我耐心地站在远处足足等了一个小时,终于见没人了跑过去。这是一场比赛,捷足先登很重要,前面有好几次,都在我快要跑到的时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比我先到,我只好又在附近徘徊,等待着下次机会。
这次机会终于被我抢到手了,我迫不及待地站到树下,想把心里的愿望说出来,突然想到,许愿会不会要什么仪式,或者特别的姿势呢?刚才我没留心看其他人,如果万一我做错了,不灵了可怎么办呢?
我深深后悔之前没有问清楚这个事情,在树底下徘徊起来,我需要扶着树说吗?还是应该双手合十?是大声说,还是小声说呢?
“我就知道你今天肯定在这里转,”卓维从旁边冒了出来,“来了就许愿,你围着它转干什么?”
我掂量了一下,把我的烦恼告诉他,他听完后笑得喘不上气来,“菲儿,也就是你才会想到这些东西,服了你了。不就许个愿嘛,至于这么讲究吗?”
我愤怒地瞪了他一眼,“你不懂,这很重要,心诚才灵。”
“对啊,心诚则灵,你讲究那些形式干什么?”他嘻嘻一笑,摸着那棵树,神色郑重地说:“我的愿望是,世界和平。”
我目瞪口呆,他居然真许这个愿望!
“好了,我许完了,该你了。”他乐不可支地看着我。
我犹豫了半天,终于伸出手摸着那棵大树,那粗糙的树皮磨着手心,痒痒的,我深吸一口气,对那棵树说,“我的愿望是和文雅、安心、陈诺以及卓维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即使我们将来分开,无论相隔多少年,希望当我们再见面时,也仍然如刚刚分离一般。”
他愣住了,低头微微一笑,拾起了地上的一朵槐花。
五月的夕阳下,微风吹过,满树的槐花如雪花飘落,眼前的少年干净沉稳,仔细看着手中的槐花,嘴角浮出的笑容温暖而适意,就像这五月的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