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宝嫙对霍宝琰积怨已久,因为她霍宝琰是嫡女,所以就能放浪形骸,哪怕家中女儿因她被人指指点点,父亲祖母也只是口头上说她几句,从来不曾有过实际的惩罚。
而她们这些庶出的女儿就只能成为家族拉拢人的工具,只要对家族有益,管他是花甲之年的老头还是有恶癖的人渣。
这样天差地别的待遇下,霍宝嫙对霍宝琰的嫉恨早已泛滥成灾,霍宝琰未必不知,可从不在意。
谁想喜堂之上天地变,霍宝嫙搭上于氏,重创霍氏,霍节度使命丧亲生女儿之手,霍氏大乱。而霍宝琰也没能逃出来,落在了霍宝嫙手上,下场可想而知。
不只是霍宝琰,霍氏没能逃出去也没死于混乱中的人多多少少都遭到了霍宝嫙的报复。如霍母就被霍宝嫙的姨娘凌虐至死,还有几个素来与霍宝嫙不睦的姐妹也下场凄凉。
与她们相比,霍宝琰的遭遇还算是好的,因为霍氏情报网掌握在她手里,于家人想将此收为己用,故要留着她的命拷问。
也是因此给了霍宝琰逃出生天的机会,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霍宝琰被旧部趁机救走,并与长兄霍拓汇合,意欲报仇。奈何大势已去,他们的敌人不只是于氏,还有豫州境内外各方蠢蠢欲动打算来瓜分豫州的势力。
最终霍拓在和于氏的一次战役中牺牲,霍家军失去旗帜,霍宝琰再是能干也是女儿身,不足以服众,霍家军顿时四分五裂,自成一派,只有少数人愿意追随她。
万般无奈之下,霍宝琰投诚蒋峥,以她手上仅剩的那些兵马和霍氏留下的情报网络为筹码,要求蒋峥灭于氏和霍宝嫙,告慰霍氏亡人。
这些都是蒋岚从唐一凡那问来的,听罢,天璇不免唏嘘了一声,世事无常,转眼之间就是家破人亡,忽又想起了霍宝嫙:“那霍宝嫙怎么样了?”
蒋岚眉头一拧,露出几分厌恶之色:“还活着,和于家人一起被关氏养起来了。老天没眼,这样的人居然没死。”
“不说她了,提起她就来气。”蒋岚赶苍蝇似的挥了挥手,撑着下巴对天璇挤眉:“这山上景致好,嫂子都没好好看过,等过两天大哥来了,让她陪你到处走走。”他们也不敢让天璇出门,就怕有个万一,不过有她大哥跟着,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也是难为了天璇,往常那么爱热闹一个人,这几个月愣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天璇嘴角一翘,她的确待得闷了。
闷了几日,蒋峥处理完手头的事,就上山陪妻子出门散心,顺手把未来妹婿也带来了。心花怒放的蒋岚狗腿的贡献了若干玉泉山风景名胜点,这山早就被她踩遍了。
蒋峥问:“想去哪儿走走?”
天璇沉吟了下:“去看瀑布吧!”山庄五里外有一高十丈的瀑布,蔚为壮观,她几年前去过。
蒋峥就要吩咐备轿子。
“不用了先走走,这一段路很平坦,沿途风景也不错,等走累了再坐。”天璇怕他不允,补充:“府医和女医都说了,怀孕了更要多走走,要不生产时没力气。”
如此,蒋峥便也不多言,牵着她往外走。
天公作美,今天是个阴天,沿途都是遮天蔽日的松树,山风阵阵拂面,十分凉爽。
“我以为山庄内够凉快的了,不想这儿更舒服。”天璇叹。
蒋峥道:“树多又近水,自然凉快。”
天璇笑:“山下是不是还很热?”
蒋峥道:“这几天都还可以,马上就是中秋,天气开始转凉,过完中秋就接你们下山。”
“那今年中秋山上过了!”天璇诧异。
蒋峥道:“父王提过一句,知道祖母在山上住的快活,让她老人家多留几日。”
“那感情好,我还没在庄子里过过中秋。”天璇笑起来:“山上的月亮肯定比山下的更大更圆。”
蒋峥被她孩子气的话逗得笑起来。笑到一半,听见一道骤然响起的惊叫声。
蒋峥神色一凛,拥着天璇的手微微收紧,守护在周围的亲卫也霎时警惕起来。
片刻后,前去打探消息的人回来汇报:“禀世子,夫人,是骆家五姑娘不慎落入水潭之中,人已经被救起,人无大碍,只是受了些惊吓,属下已经派人护送。”
骆氏将门,何况骆家三姑娘已经与蒋绍交换庚帖,遇见了没有撒手不理的。
蒋峥颔首,问天璇:“还要不要再去瀑布那儿?”
天璇摇头,瀑布之下的水潭急流湍湍,一个不小心就要出人命,虽然骆五娘没出事,可天璇还是心有余悸:“换个地方吧,我记得往东走一会儿就是一个天然观景台,能看到湘湖。”
蒋峥自然由着她,两人便转道去观景台。
两人甜甜美美的赏景,骆家却是鸡飞狗跳,骆五娘落汤鸡似的被人送回家,一见骆大夫人就泪如雨下的哭诉:“娘,娘,我疼。”从一丈高的地方摔下去能不疼吗?幸好是摔进水里,下面没有石头,水也够深,否则哪只是疼。
骆大夫人心疼的眼泪直流,心肝肉似的哄着她,等进了屋,脱下衣裳一看,青青紫紫,顿时泪如泉涌:“我的儿啊!”
骆五娘一见自己身上的伤口,差点哭的缓不过气来,半响才稍稍止了哭,伏在骆大夫人怀里咬着牙道:“娘,是三姐,是三姐把我推下去的,你要给我报仇!报仇!”
天气热本来就穿的单薄,落了水之后衣服贴在身上,连抹胸都能透出来了,瀑布旁除了女子,可还有不少男子呢!她以后怎么见人啊!
这样的道理,骆大夫人如何不知,因而她怒火中烧,气得双手都在发抖,连理智都没了,厉声道:“让骆素衣滚进来!”
声音之大,候在外面的骆素衣听的一清二楚,不止她,闻讯赶来的骆老夫人也听见了。
骆老夫人见三孙女英气秀丽的面庞上波澜不惊,心头就是一跳。大儿媳向来知礼,哪怕不喜这个原配几个孩子,面上从来不留把柄。今儿这是怎么了。
不由得,骆老夫人想起了落水的小孙女,顿时心里咯噔一响,小孙女不只是骆大夫人心肝肉,而是骆老夫人眼珠子。当下顾不得和稀泥,径直入内。
骆素衣紧随其后,一入内就见迎面而来的骆大夫人煞气腾腾的冲上来,骆素衣扣住她挥下来的手,冷声道:“母亲这是要做什么?”
“你把素心推入水潭,你还有脸问我要做什么!”骆大夫人瞪着骆素衣,脸色阴沉的能滴下水来,擡起另一只手还要打人。
“推入水潭!”骆素衣冷笑一声,挡下袭来的另一只手后,一把推开骆大夫人。
骆大夫人踉跄了几步才堪堪站稳,脸色铁青的瞪着她:“这就是你对母亲的态度!”
“女儿这都是为了母亲好,我应了冀太妃明天去向她老人家请安,若是肿着脸过去,太妃问起来,我该如何回答,总不能说,五妹想把我推入水潭,不过因为我身手好躲开了,五妹却是收力不及,以至于自己摔进水里。而母亲心疼亲生女儿,就拿我这个原配之女出气。”骆素衣讥讽一笑:“我要是这么说了,母亲慈爱的名声可不是扫地了。”
骆大夫人愣了下,回头看一眼伏在老夫人怀里的哭的女儿。
搂着小孙女安慰的骆老夫人手一顿,在察觉到小孙女身体的僵硬之后,恨铁不成钢,已然信了骆素衣的话。
小孙女打小就和三孙女不和,小时候没少仗着她和她娘欺负三孙女。弄得连长子都看不过眼了,把三孙女接到了身边。可谁能想到这个在边关长大,没有主母教养的孙女竟然走了鸿运,被靖郡王府相中,与蒋绍定了亲,跌碎了多少下巴。
其中就包括小孙女,小孙女思慕蒋绍多年,还缠着她和她娘上靖郡王府打听过口风,自然无功而返,可小孙女还是不死心。
一听三孙女和蒋绍订了亲,整个人都炸了,明里暗里的刁难回来备嫁的骆素衣。
而在边关长大的骆素衣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没娘疼的懦弱可怜的小姑娘,她同胞兄长早已独当一面,未婚夫更是赫赫有名的蒋绍,哪里会怕小孙女,一次便宜都没沾到。
“这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水潭边石头滑,心儿自己不慎摔下去了,她吓坏了所以胡言乱语。”骆老夫人下了定论。
骆老夫人又看一眼骆大夫人,对骆素衣道:“你娘也是心疼心儿,失了分寸。”语调一转:“不过你也不能这般对你娘说话,再怎么说她都是你的母亲,传出去,难道你就有脸了。郡王妃最是喜欢孝顺孩子的。”
骆素衣垂了垂眼,岂不知骆老夫人在敲打她。
骆老夫人眯眼看着她,心里喟叹一声,当年那么软弱的一个小姑娘,现如今倒是越来越像她亲娘了,不只是脾气就连模样也越来越像了。想起原先的大媳妇,骆老夫人就觉得嗓子眼都堵起来,厌烦的挥了挥手:“你也受惊了,回去歇一歇吧!”
骆素衣躬身告退。
她一走,骆五娘就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觑着祖母和母亲的脸色。
这点小动作哪能逃过两人的眼,骆大夫人心头火气,恨恨的在她手臂上打了一下:“跟你说过多少回了,不要惹她,不要惹她,你怎么就是听不进去呢!”
原配两个儿子都成材了,女儿也嫁了个别人求都求不来的高门,反观自己,小儿子才十岁,女儿,女儿身子被人看了去,哪里能嫁到好人家去。
自从骆素衣回府,她就逼着自己讨好她,自己总归是她母亲,只要她不落下把柄,骆素衣就得敬着她。可哪像自己这蠢女儿一个劲给她拆台。
挨了打的骆五娘惨叫一声,叫的骆老夫人心里一慌,忙问怎么了。
骆五娘控诉的看着骆大夫人:“疼,娘打在我伤口了。”
骆老夫人看她模样又是气愤又是心疼,可到底是疼了十五年的宝贝疙瘩,能怎么办,只能安慰了她,哄着她睡了才带着骆大夫人离开。
婆媳俩回到了老夫人的院子里,屏退左右后,骆老夫人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骆大夫人心头一凛,其实她最是怕这个婆婆兼姑母,她永远都忘不了骆素衣的生母是怎么死的,更怕骆素衣她们兄妹三发现真相,所以一进门就打压兄妹三,给他们送美貌的女婢,调皮的小厮,可哪像一个一个还是成材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