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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阅书阁 > 其它 > 黄金的魔力 > 第四节

    “不用找啦,”黑豹笑嘻嘻地指指前边,“那不,有人送来了。”

    晚霞中,四个小学生兴冲冲地走过来,两人抬着一个空铁桶,两人扛着铁锨,其中一把铁锨上绑着一面三角形的冠军旗。扛旗的家伙得意地舞动着锨把,旗帜映着晚霞的余光。夜风送来这群小猴崽热烈的喳喳声:

    “谁也赶不上咱们,咱们的纪录一定是空前绝后!”

    “今天全校加起来也比不上咱们组!”

    “多亏小坚的贼眼。小坚,你咋知道那儿有富矿?”

    “瞎撞的呗,我觉得那个回水湾处有宝贝,一锹下去,哇,那么厚的一层!”

    黑豹嘻皮笑脸地迎上去:“小家伙们,借你们的铁锹用用。”

    四个小孩停下来,犹豫地说:“干啥?天快黑了,我们还得回城呢。”

    黑豹舌头不打顿地说着谎话:“知道吗?我们要在这儿建一个大银行,很大很大一个银行,得20年才能建成。现在,我们得挖个坑看看土质。赶明儿银行建成了,你们是头一份功劳。”

    四个人看看旁边摊着的建筑图,看看那个学者模样的中年人。四人中的小坚,一个圆脸庞、虎头虎脑的小子很干脆地说:"行,我们帮你挖。来,咱们帮叔叔们挖。"

    “不用不用,把铁锨借我们就成。”

    黑豹和贼王接过两把锹,起劲地干起来。这儿土质很软,转眼间土坑已有一人多深。几个孩子饶有兴趣地立在坑边看着,不时向身边的任教授问东问西,但任教授只是简短地应付着。从四个孩子过来的那一刻起,任教授就一直把脑袋埋在图纸里,这时更显得狼狈支绌,他干脆绕到坑的对边,避过孩子们的追问。贼王抬起头看看那个有“贼眼”的小家伙,他赤着上身,嵴梁晒得黑油油的,眸子清彻有神,脸上是时时泛起的掩不住的笑意――看来他仍沉醉于今天的“空前绝后”的胜利。贼王声音极低地问:

    “就是他?他就是你?”

    “对。”教授苦涩地说,迅即摇摇头:“不,只能说这是另一个宇宙分岔中的我。这个小坚在今天碰见三个坏蛋,而原来的小坚并没有这一段经历。”

    他的声音极低,生怕对岸的小孩子们听见。那边的小坚忽然脆声脆气地问:“叔叔,你们建造的大银行要用上我们淘的铁砂吗?”

    任中坚很想如实告诉他:不,用不上的。你们的劳动成果最后都变成一些满是孔眼的铁渣,被垫到地里去。你们的汗水,你们的青春,尤其是你们的热血和激情,都被滥用了,浪费了,糟塌了。他不禁想起那时在中国少年报上看过的一则奇闻:一个八岁的小学生用黄泥捏出一个小高炉,用嘴巴当鼓风机,竟然也炼出了钢铁。记得看到这则消息时自己曾是那么激动――否则也不会牢记着这则消息达40年之久。这不算丢人,那时我只是一个年仅9岁的轻信的孩子嘛。可是,当时那些身处高位的大人呢?那些本该为人民负责的政治家们呢?难道他们的智力也降到9岁孩子的水平?

    他不忍对一个正在兴头上的孩子泼冷水,便缄默不语。那边,黑豹快快活活地继续骗下去:“当然,当然。你们挖的铁砂都变成银行大楼的钢筋,变成了银行金库的大铁门。”

    小坚咯咯地笑起来:“才是胡说呢。那时人们的觉悟都极大地提高了,还要铁门干啥?”

    另一个孩子说:“对,那时物质也极大地丰富了,猪肉鸡蛋吃不完,得向各人派任务。”

    第三个孩子发愁地说:“那我该咋办哪,我天生不爱吃猪肉。”

    任教授听不下去了,这些童言稚语不啻是一把把锯割心房的钝刀。他截断他们的讨论:“天不早了,要不你们先回去吧。至于你们的铁锹,”他原想说用钱买的,但非常明智地及时打消这个主意,“明天你们还来干活吗?那好,我们用完就放在这个坑里。快回吧,要不爹妈会操心的。”

    四个孩子答应了:“行,我们明天来拿。叔叔再见!”

    “再见。”他在暮色中紧紧盯着他们,盯着41年前的自己,盯着儿时的好友。这个翘鼻头叫顾金海,40岁时得癌症死了;这个大脑门叫陈显国,听说成了一个司级干部,他早就和家乡的同学割断一切联系;这个大门牙忘了名字――怎么可能忘记呢,那时整天在一块儿玩?但确实是忘了,只记得他的这个绰号。大板牙后来的境遇很糟糕,在街上收破烂,每次见到同学都早早把头垂下去。他很想问出大板牙的名字,但是……又有什么用呢。最终他只是沉闷地说:“再见,孩子们再见。”

    孩子们快乐地喧哗着,消失在小叶杨遮蔽的小道上。教授真想追上去,与那个小坚融为一体,享受孩提时的愉悦和激情,享受那久违的纯净……可惜,失去的永远不可能再得到,即使手中握有时间机器也不行。月挂中天,云淡星稀,远处依稀传来一声狗吠。直径两米、深2.5米的土坑已经挖好,他们借着月光再次复核了深度。然后教授跳下去,掏出时间机器,表盘上闪着绿色的微光。他忽然想起一件事,皱着眉头说:“把两只铁锹扔上去,我们不能带着它们去做时间旅行。可惜,我们要对孩子们失信了――原答应把铁锹放到坑里的。”

    贼王嘲讽地看看他,隐住嘴角的讥笑:一个敢去盗窃金库的大恶棍,还会顾及是不是对毛孩子们失信?教授说:“来,站到坑中央,三人靠紧,离坑壁尽量远一些,我们不能把坑壁上的土也带去。现在我把时间调到92年9月11日晚上10点,就是金库监视系统失灵的那天夜里。”他看看两人,补充道,“我的时间机器是十分可靠的。但毕竟这是前人没做过的事情,谁也不能确保旅途中不出任何危险。如果二位不愿去,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黑豹粗暴地说:“娘卖×,已经到这一步了,你还罗索个吊!老子这辈子本来就没打算善终。快点开始吧。”

    贼王注意地看看教授。土坑遮住了月光,他只能看到一对深幽的瞳孔。他想,这个家伙的处事总是超出常规。看来,这番交待真的是为两个同伴负责,而不是用拙劣的借口想甩掉他们。于是贼王平和地说:“对,我们没什么可犹豫的,开始吧。”

    任教授抬起头,留恋地看看洁净的夜空,按下启动钮。

    刷地一声,三人越过34年的时光。体内的每个原子都因快速的奔波而振荡。他们从1米高的空中扑通一声落下去,站到了水泥地板上――为了保险,教授把位置设定在金库地板之上1米。落地时脚掌都撞得生疼,但三人没心思去注意这点疼痛。

    他们确实已到金库之中,确实越过了厚厚的水泥外壳和一米厚的钢门――不过不是从空间中越过,而是从时间中越过。金库占地极宽,寂无人声,几十盏水银灯寂寞地照着,那是为监视系统的摄像镜头提供光源。金库外一定有众多守卫,尤其是监视系统失灵的这个关口。但这里隔音极好,听不到外边的一丝声响,恰象一个封闭万年之久的坟墓。

    是黄金的坟墓,敞开的货架上整齐地码放着无数金条,闪着妖瞳般的异光。贼王和黑豹仅仅喊了半声,就把下面的惊唿卡到喉咙里了。他们急急跑过去,从货架上捡起妖光闪烁的重甸甸的金条。贼王用牙咬了咬,软软的。没错,这是货真价实的国库黄金。不是作梦!

    教授仍站在原处,嘴角挂着冷静的微笑,就象是一场闹剧表演的旁观者。黑豹狂喜地奔过去,把他拉到货架前:“你怎么干站着?你怎么能站得住?任先生,真有你的,你真是天下第一奇才,我服你啦!”

    他手忙脚乱地往怀里捡金条:“师傅,这次咱们真发了,干一辈子也赶不上这一回。下边该咋办?”

    贼王喜孜孜地说:“听先生的,听任先生安排。”

    教授有条不紊地指挥着:“把那几个板箱搬到坐标原点,就是咱们原先站的地方,架高到一米。我们必须从原来的高度返回,否则返回之后,两腿就埋到土里了。”

    “行!”黑豹喜孜孜地跑过去,把木箱摞好。

    “每人先拿三根吧。我说过,这台时间机器的功率太小,不一定能携带太多的东西。”

    黑豹一愣,恼怒的说:“只拿三根?这么多的金条只拿三根?”

    “没关系的,可以随意返回嘛,你想返回100次也行。”

    贼王想了想,“好,就按先生说的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