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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阅书阁 > 言情 > 黄金台 > 第四章

  叶滠在战圈外看去,琉璃若要对付这几人,在功夫上是不在话下的,因此特别着紧盯着,以备这几人使些阴损招式,也好及时提醒。

  几个回合下来,灰衣人未讨得半分便宜,反而被琉璃劈倒两个在地。领头那人对手下一人使个眼色,那人会意,转而向叶滠扑来,还好叶滠早有准备,一扬手,一支袖箭射出,正中那人左眼,那灰衣人惨叫一声,摔在了当地,叶滠不敢怠慢,抽出随身的匕首,一刀刺进了那人心窝。

  叶滠这里虽无危险,但战圈中的琉璃却不由得心下大急,一个晃神,左肩上早中了一刀,他亦顾不得伤,一纵跃出战圈,拎起叶滠,拿捏了三分力气,将他向后就是一掷。

  这边叶滠安稳地落了地,那边琉璃回身一掌震碎了足有三寸厚花梨木棺材,抄起丹矸的剑柄,掌心劲力一吐,举剑迎风一晃,密匝匝裹于剑上的棉衣竭尽寸裂,迎风尽数飘散开去。

  丹矸乃是上古神兵,既一出鞘,凌厉的剑气扑面袭来,割风断雾。

  那群灰衣人见着琉璃这一手,皆色变。

  琉璃左肩受伤,单用右手,循着自己平日里使刀的路数,举剑横劈向众人,两三招之间,又取了三人性命。

  灰衣人见琉璃招式狠决,挥剑即是拼上性命,简直无法招架。又见折损了六个弟兄,心下不由得有些惧意。果不其然,打头那人一个唿哨,众人纷纷跃起,几个起落,皆尽消失在了夜色中。

  琉璃累得有些脱力,将丹矸支在地上,右手撑住。叶滠刚刚从琉璃那一掷之地气喘吁吁的跑回来,琉璃见他回来,便斜了一眼道:傻瓜,怎的这么快就跑回来了?若是

  叶滠一下攥住琉璃的胳膊,打断了他的话:你受伤了!

  是啊,皮外伤,不打紧话音未落,脑中突然一片眩晕,脚下禁不住一阵踉跄,心中暗叫一声不好,便晕了过去。

  叶滠扯开琉璃肩头的衣服,果见那并不很深的刀口中,汩汩流出的,均是黑色的血。

  叶滠脑中嗡的一声,天地顿在眼前颠倒了三个来回,再顾不得其他,将口凑上去,一口口吸出那伤口中的毒血。

  刚吸得两三口,背后蓦的又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叶滠只恨屋漏偏逢连阴雨,尽力将琉璃护在身后,望向来人。

  来的是个相貌清矍的老者,腊月的天,却仅穿一件月白的竹布长衫,缓缓行来,猎猎的冬风却扬不起他一片衣角,内功之深,简直匪夷所思。

  那老者在叶滠旁边站定,一双温和的眸子内,光华内敛,温声道:叶将军?

  正是在下。叶滠答着,便又不由自主将琉璃向自己身后拢了拢,护得更加严些。

  那老者见状一笑,叶将军不要误会,在下并无恶意,昨日我接到消息,得知祁阴门的一众宵小今夜将在此伏击将军,便赶来相救,只没想到,还是来得晚了些。刚刚避走的那几人,以被我出手料理了。只是叶将军您,若再似刚才那般吸得三口毒血,必定要中毒。言毕,从自己怀内掏出了一个净玉瓶子,倒出一粒玫瑰色的药丸,便要俯身望琉璃嘴里送,叶滠伸手拦住:敢问阁下是

  圣隐堂。老者吐出了三个字,叶滠方才将手放下,激动道:你便是司——

  嘘老者将手指放在唇上微微一笑,喂毕了药,道:吃了这药,切末包扎伤口,待毒血流尽,他便可醒转了,醒了之后灌些白水,不可多,两盅为限。你可全都记下了?

  记下了。

  那老者又将一粒递给叶滠:你既吸了那毒血,便也吃一颗吧。说着脸色微微一变,诧异道:叶将军,你何以内力全无?

  叶滠苦笑一下,也未答言,那老者又抓住叶滠手腕诊视片刻,道:这也并非内力尽失,只不过是被药力强压住了,可是中了越府的‘望月仙'?

  正是。

  那老者笑了一笑,道:偏我有个友人,最是精通医理,曾经师从当年的神医朱益照,天下的毒药麻药,他偏都要研其配方,制其解药,新近更是对越家的望月仙着迷,三日前刚刚制出解药,而我这里,偏偏就正好带着这么一颗。

  (圣隐堂与司弦,以及精于医理的赵凝简,神医朱益照的故事,参考某雨的《用脸着陆的穿越》。)

  如此,叶某当真感激不尽,但求一报。

  叶将军不必多礼。那老者摸出另一个碧绿的青瓷小盒,递到叶滠手上,叶将军今后战场上杀敌之时,多杀些窥觑我大舆的夷狄,便是对老夫最好的报答了。

  叶某必当谨记前辈之恩。

  服了药一个时辰后,便可运功导出内力。就此别过了。说毕,那老者的双脚也未见怎么移动,便直直飘出了十余丈远,倏的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叶滠回头,不远处一辆崭新的马车静静的立着,拉车的马亦十分神骏,而他的丹矸,不知什么时候,也安稳的躺在了车篷里。不由得暗叹道,若不是今夜这番奇遇,他当真不知道这江湖传言神乎其神的圣隐堂,竟是真的存在。

  叶滠将琉璃抱进车内,少年的脸色隐隐泛着一层青气,叶滠的心顿时疼到无以复加,抚摸着少年的脸,浑身都不可遏止的微微颤抖。

  叱咤风云的叶大将军,也有这般暗恨自己无用恨到几欲神魂俱碎的时候。

  他没急着赶路,反而是将车赶到了一处僻静的山坳,寻了一处避风的山洞。他知这一战露了行藏,客栈是再住不得了。拣些柴草,在洞口处生起火来,又从行李中拿出了那两件狐裘,一件铺在地上,将琉璃抱到上面,另一件则盖在他身上。自己则靠着洞壁静待了一个时辰,眼见着琉璃的脸色渐渐褪去青气,变得苍白,继而恢复了几分红润,连呼吸也慢慢平复了下来,方才将心放下,试着运功调息,静静运功三十六周天后,果然内力全部导出。睁开双目,自觉神清气爽,气海内真气激荡,似比以往又更充沛了几分。

  此时天已快大亮了,但琉璃仍是沉睡未醒,细看他肩头的伤口处,有一道细细的紫红色血丝流出,可见毒仍未尽。

  如此霸道烈性的毒药,若不是得遇高人,只怕今夜他二人性命都要交待于此了。

  叶滠将琉璃身上的狐裘紧了紧,自行囊中翻出露宿用的吊锅。所幸琉璃出来之前晓得这一路必不太平,露宿野外是必然的,故家伙什物带的齐全。遂至洞外寻了口泉眼,又再拾了些柴。

  此刻洞内篝火正旺,尽驱了寒气,暖意融融。

  待他将那锅泉水在火上烧滚了之后,琉璃忽然说起了胡话。叶滠忙探探他的额头,果真发起烧来,只得将他衣衫尽解了,撕了自家一片衣襟,沾了那热水,一遍一遍地擦身。

  琉璃口内先是喏喏的嘟哝着什么,并听不甚清,忽而叫了声二少爷,叶滠一愣,心道这当儿却叫他何处寻他的二少爷去?且不管三七二十一,随口胡乱应着,却颇感莫名的刺心。

  琉璃叫了两声,便不再说话,身上更是做起烧来,不但脸上红得透了,便连身上,也敷了一层薄薄的绯粉色。

  叶滠见他烧得厉害,心下甚急,他一届武将,于这等伺候病人的事上,着实不甚在行,正无措间,忽听琉璃双唇微张,唤了一声清玄。

  叶滠以为他醒转,忙不迭得应了,俯身细看时,却发现他仍是昏睡不醒。

  原来琉璃,在昏迷之中,竟是唤了他的名字。

  叶滠心中登时升起一种莫名的情绪,似是欢喜,又似是悲伤,似是满足,又颇空落落的。一时间心内酸酸胀胀的,不可开交。

  琉璃睡梦中颇不安稳的纠结的双眉,又叫了声清玄,叶滠忙握住他的手,应了。

  琉璃烧的身上滚烫,四肢却是冰凉,叶滠将他抱起来,双脚正对着熊熊的篝火,又将他双手都纳入自己怀内捂着。琉璃昏睡中过不了一刻便唤几声清玄,这边一头唤着,那边叶滠就一头应着,昏睡的自是昏昏迷迷痴痴呆呆,那边应着的,竟不知何时,也自痴了。

  琉璃这一昏,便直到第二日上午才醒过来,醒来之时,只觉得通体舒泰,便似睡了一个再香甜不过的午觉一般。

  他略动了动手脚,睁开眼来,却发现叶滠靠着洞壁也睡着了,而自己正将头深深地扎在叶滠的怀里,而一只手,也正紧紧地攀住人家的腰身,登时脸嗵的一声便红透了。

  叶滠本就睡得警醒,琉璃醒来略有动作,便也醒了,见琉璃一张通红的脸,急道:莫不是又烧起来了?脸怎的这般红?伸手摸了摸琉璃的额头,温度却无甚异常,这才放下心来。

  琉璃更是大羞,直伏在叶滠怀内不敢抬头,叶滠也不觉有何不妥,径自伸手取了碗,将琉璃的脸自怀内扳出来,喂他喝了两口。琉璃渴得紧了,顾不上羞,大口将那半碗水喝了,意犹未尽的抬脸看着叶滠,意思是还想要。叶滠记着那老者的叮嘱,不敢再给他水喝,温言劝道:润一润好了,你中了毒,眼下不能再多喝水了。

  琉璃点了点头,悄悄的从叶滠怀里挣出来,叶滠也不多言,对他笑了笑,拿过早就烘烤的干燥温暖的衣服,递给琉璃,由着他缩在狐裘下面一件件套上。自己则转身出到洞外,蹲在那泉眼边净手洗面,又重新束了发,用一管玉簪别住,打理齐整,再回洞时,早见琉璃也收拾停当,坐在洞内了,手犹自紧紧按住腰间的长刀。

  叶滠笑了笑,道:你不用紧张,昨日得遇异人,那伙人,已被料理了,我身上中的望月仙,昨晚亦解了。

  真的?琉璃喜得直跳起来,清玄,那真是太好了!

  叶滠绝美的一张脸在冬日微薄的朝阳里,百花初绽般的笑了。琉璃被那笑容晃的片刻失神,心内反反复复回响着那日,他守在昏迷不醒的叶滠床边,鬼使神差地去摸叶滠的嘴唇时想到的那句话:这人是个妖物,他连自己,都要蛊惑了去了。

  回神之时,叶滠的脸已近在咫尺,距离如此之近,连他秀长的睫毛上,粘着的两三滴水珠,都看得再清楚不过了。

  叶滠抬手摸了摸琉璃的脸,轻轻问到:你可都好了么?

  琉璃如同被蛊惑了一般木然的点了点头,他压根没有听见叶滠问的是什么,他只觉得,眼前这双黑玉般的眼睛太深了,深得仿佛一股漩涡,直要把他的灵魂都吸入那无底的深处。

  叶滠又问一声:当真都好了?

  琉璃下意识的又再点头。

  叶滠嘴角向上弯了弯,双手捧住少年的脸,又问:琉璃,如今我内力恢复了,便不用你再保我周全了。我问你,现下你是要继续跟我走,还是回去找你的二少爷?

  琉璃一听二少爷三个字,脑中顿时恢复了一线清明,不由得瑟缩一下:这——

  叶滠仿佛料到琉璃会这般反映,表情一丝未变,道:你若想回去,我便将马车留给你。你并非钦犯,没有我在一边,自是不会有人再为难你了。

  清玄,我

  我知道,都知道。小琉璃,我知道你惦记你家二少爷,你们在一起,有十多年了吧?

  十三年了

  叶滠按按他的肩膀,笑道:回去之后,若是那劳什子的彩娘再欺负你,虽说不作兴打女人,但也勿再一动不动的受着了。可记下了?

  记下了,清玄

  叶滠将一根手指放在少年的唇上,秀美的眼微微眯了眯:我们定会再见的。前日你救了我一命,又为了我中毒,险些丢了性命,现下我是无以为报,只愿他日相见时,再求一报罢。说毕,自地上拾起丹矸,斜斜扛在肩上,回头微微一笑,道:琉璃,就此别过了。话音未落,人影便一闪而逝。

  琉璃兀自望着空荡荡的洞口发愣片刻,忽的如梦醒一般踉踉跄跄的追将出去,目极之处,皆是一片白茫茫的雪野,灰蒙蒙的秃山,哪里还有叶滠的影子?便是连个脚印,也都寻不着了。

  叶滠这一路北上,心内着实郁卒得紧,偏又有两伙不知好歹的人暗算与他,贪图那朝廷的赏格儿。便索性放开了杀将起来,两场恶战下来,手刃敌人不下数十,再往北去,便是再无人敢拦,一路通畅了。

  正月初十这日,眼看着上邺大营的旌旗就在不远处猎猎作响了,偏附近又驻扎着朝廷的一个营盘,两军对垒已有月余,却是都不敢轻举妄动,倒也相安无事。

  叶滠无他法,只得待夜幕降临,趁着夜色,越过朝廷的营盘,摸到了上邺大营的近前。

  上邺营守备甚是森严,叶滠刚刚走近,便有四五个兵丁围了上来,手持兵刃将叶滠团团围住,为首一个下级军官喝道:何人欲夜闯我营?报上名——话还未说完,看清了叶滠肩头扛的丹矸,须知天下再无一人有此样兵器,当下惊叫了出声:叶将军!当真是叶将军!

  叶滠点头微笑,正是,你是哪个将军手下的?倒恁的警觉。

  那小军官激动不已:小的是李副将手下。回完话,忍不住高声欢呼:弟兄们!叶将军回来啦!

  登时消息传遍了上邺大营,整个营盘一片欢腾。

  片刻后,便有人将叶滠引到了太子的帐外,太子此时已歇下了,根本不及穿衣,只著一身亵衣,胡乱披了件鹤氅,急切切的倒履而出。

  末将叶滠参见太子。叶滠躬身行礼,便欲下拜。赵奚申忙一把搀住了,道:罢罢罢,清玄你又何必多理,况眼下我也不是什么太子了。说毕便叫近旁的小兵卒给叶滠端了座椅,二人厮见毕各各坐下。

  赵奚申先道:今日密报,皇上三天前驾崩了。言语间倒也颇有几分哀戚之色,虽说赵奚申一向并不受宠,但毕竟是生身之父,纵然最是无情的帝王之家,也还是存着几分亲情的:眼下京中虽说是密而不宣,但也无大的异动,我这几日等消息等的甚是辛苦,清玄,便依你说,此刻该当如何?

  叶滠皱眉思索片刻,道:以末将愚见,敌不动,我动。

  赵奚申听罢,不禁抚掌大笑:清玄此话,甚合孤意啊!说毕对一旁的近侍挥一挥手,那近侍翻身出去,俄而便拿了一卷纸张进来,递与叶滠。

  叶滠接了,展开看时,却是一篇檄文,写的是骈四丽六、文采斐然、纵横开盍、意态嚣张。直写得骊姬是那祸国殃民之褒姒妲己,皇十三子赵奚启便是那骊姬与西狄人私通的孽胎祸根,秽乱宫廷,其心可诛。太子乃天命之师,伐京之举,顺天意而合民心,又吹嘘一番,说是天兵到处,无坚不摧无往不利,一众蛮夷宵小之辈,定是一溃千里。

  叶滠看罢,合上那檄文,惊喜道:我父亲他也到上邺了?

  赵奚申笑了笑,道:叶大人已到了有些日子了,真是知子莫若父,而知父莫若子啊,清玄一看这檄文,便知是出自于令尊之手。今日晚了,你去见见叶大人吧,这些时日,他也着实的挂念你。

  太子殿下放心,以太子之雄才,定当雄三楚,吞七泽,隘九州!

  愿如卿所言啊!

  叶滠告辞出来,自有兵卒引着,来至叶滠之父,叶缙的帐前。

  叶缙曾任国子监祭酒、太常寺卿,太子太傅、御史大夫,虽任的多是并无实权的文职,但依旧是朝中德高望重的老臣,更兼出身显赫,以文名达天下,是为一代文坛领袖,最是以风骨凛然,刚正严谨之名著称,此番一篇檄文出自叶缙之手,只这叶缙二字,便是最好的助力。

  叶滠到达父亲帐外之时,叶缙是早已听见消息,知道是最疼爱的小儿子回来了,眼巴巴守在帐外,翘首而盼。

  父子两个见了,难免一番感慨,叶缙年老之人,儿子一直生死未卜,又逢国之大变,多日神伤,难免落了几滴老泪。叶滠反而要劝慰几句,及至服侍老父睡下,已是月过中天了。

  第二日一早,太子升中军帐,传齐了各位部将参赞,将叶缙所作檄文昭告天下。并点了叶滠为伐京的大将军,总领上邺营盘内所有十六万兵马,只待军令一下,即刻拔营东进。

  议毕,各部将正欲各自散去,却忽听帐外来报,一个少年求见,说是叶将军的故人,但问之再三,却并无信物。

  叶滠闻言吃一大惊,急急的来至营口,却见一个腰悬长刀的青衣少年静静的立在雪地里,唇红齿白,眉眼如画,不是琉璃,又是哪个?

  叶滠紧走几步赶到琉璃跟前,居然一时怔愣的说不出话来,心内是百感交集五味杂陈,千言万语在肚内颠来倒去,最终憋出了五个字:你怎么来了?

  琉璃笑了笑,道:想来,便来了。

  叶滠握住他的手,既来了,便走不得了。

  那是自然。e

  你可舍得你家二少爷?

  又不是再见不到了,说什么舍得舍不得?

  叶滠闻言,知道自己不便再多说,只将琉璃引入营内。众军士听闻这少年是叶将军的救命恩人,上下诸人,都对其持礼甚恭,连叶缙也夸了一声:自古英雄出少年。笑的一部花白胡子很是抖了几抖。

  叶滠带着琉璃秉明了太子,太子欲给琉璃加个军职,琉璃推辞,说是愿做叶将军的近身护卫。太子也不强求,还带着一幅了然的神态在二人间逡巡了片刻,赞了句意不甚详,不伦不类的好一对璧人,便挥手打发他们回帐休息了。

  是夜,二人自是共住一帐,十日未见,肚内都是有许多话说,但此刻两两相对,却又是相对而无言。

  二人沉默了半晌,叶滠微叹一口气,摸了摸琉璃光洁的脸颊,双手捧住,吻了上去。

  琉璃似是吃了一惊,身上僵了僵,但亦未躲闪,将唇在叶滠的唇上蹭了蹭。叶滠舔舔他的唇角,低喃:傻瓜,为何那日不同我一道走?

  琉璃无可答言,只得微张了嘴,做出个邀请的姿势,叶滠伸舌过来,两人舌尖相触,均是一声低低的呻吟,叶滠便带着他慢慢向那卧榻上倒去。

  叶滠本是骠悍的武将,岂知在床第间却是着意儿的温柔细致。边吻着琉璃的口唇身体,边慢解衣衾。琉璃是久已未经人事的了,被他爱抚亲吻的早已情动,红了一张脸,口内细细的喘息,仰首望着叶滠那张在晕黄的烛光下愈加绝色的脸,眼中水气氤氲,不由得一把将叶滠的头拉下,吻了上去。

  叶滠边吻着,边抽出一只手来将床帐放下,还未及收回,便被另一只略细瘦些的胳膊拉回,两臂绞缠,那帐子便是重重一抖,一声似是痛楚,又似是极乐的低吟从帐内溢出。那帐子顿时抖得激烈,连床榻都吱嘎作响,夹杂着肉体相撞声,极力克制的呻吟喘息声,一时间春色无边。

  晕黄的烛光透过那轻薄的乳白色床帐,床上两具肉体紧紧相贴纠缠,忽那喘息声愈来愈大,床上二人的动作亦愈来愈快,一声控制不住的高亢呻吟之后,琉璃紧紧抱住叶滠,半晌,如哭泣般地叹了一声:清玄啊

  叶滠吻吻他的脸颊和嘴唇,伸臂将他整个抱在怀里,慢慢抚摸着琉璃光滑的脊背,我在呢,在呢。

  琉璃满意的叹息一声,沉沉睡去。

  三日后,太子完聚,缮甲兵,具卒乘,将伐京。

  营盘大门一开,先是由文官宣读了伐京檄文,接着,便有叶滠着黑衣、带银甲,单骑越阵而出,琉璃纵马紧随其后。叶滠昂首眺望敌军军阵片刻,单手将血色的巨剑一挥,身后轰然应者直如山呼海啸一般,气吞万里如虎。

  这伐京第一仗,需打的堂皇雍容,方显出天兵的威仪气派。虽说敌营人数尽劣,但太子仍下令发足麾下十六万甲兵,力求完胜。

  叶滠中军令下,放炮三声,擂响军鼓。

  先是弓弩手掠阵,继而长矛手一字排开,叶滠带领众人直冲敌营,四百乘兵车紧随其后(古代车战时,兵车一乘有甲士三人,步卒七十二人,四百乘,即甲士一千二百人,步卒两万八千八百人,共三万人)。

  两兵既交,叶滠先是将一敌将挥剑斩于马下,为敌中军掌旗者。琉璃亦紧随其后,左并辔,右挥刀而护之。敌军大乱。

  俄而军鼓二擂,弓弩手、长矛手退。车阵进,骑兵继。

  敌军令旗已倒,阵脚早乱,叶滠一声令下,那车阵便直如狼入羊群,长驱直入,直直豁开敌军防线。

  军鼓三擂,车乘退,骑兵进,两翼步卒成合围之势,西、南、北三方合围。那朝廷之师便渐渐的支撑不住,且战且退,车辙混乱,军旗零落,渐至无力抵抗,遂东向溃败。

  叶滠领军追击不足二十里,便成合围之势,将敌军围了个水泄不通,直如铁桶也似。鸣金毕,敌军尽降之。

  此一役,端底是赢了个满堂彩,共九万余的敌军,近三万人就戮,余者五万余尽降之。

  次日师进,陉于曲沃城外,曲沃巡抚率提督、提学、提刑开城门,持兵符、帅印、官印以待太子之师,当即收编曲沃守军两万余。

  又过了数日,太子连下数城,这日到了中原腹地的晋城,忽有京中的线人快马来报,建光帝已于两日前发丧,谥号顺帝,取其慈和篃服、柔贤慈惠之意。遗诏已宣读,昭告天下,立不足三岁的皇十三子赵奚启为诸君,擢丧后三日,灵前继位。

  太子见了这密报,却未见甚喜色,半晌悠悠叹了口气,叶滠不禁奇道:如今先帝既薨,正是殿下伐京的大好时机,殿下又何故哀叹?

  太子合上手中密报,语叶滠道:你可知骊姬为何一瞒数日,却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发丧,迫不及待的让赵奚启那个黄口小儿登基么?

  可是西狄国中有变?

  不错。

  可是因那肃慎人?

  正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