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花开并蒂,且先各表一枝。
话说自那日越释珽将琉璃救出越家,二人乘了一辆马车,晓宿夜行,一路谨小慎微,避过越家不少耳目。
琉璃在越家被越老夫人制住穴道日久,气血凝滞不畅,越释珽便尽心尽力的为他推宫过血,并一路凑齐了炼制望月仙解药的药材。
这一日,二人到了中原腹地,直隶与山西交界的一个小镇上,暂且落脚,越释琛问琉璃下一步那算去哪里,琉璃道:自然是去西陲了。
越释琛闻言,叹道:你可是去找我二弟?他去见他那个梦中情人叶大将军了,你又何苦也去追随?
琉璃心知他是误会了,但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微微笑着,道:大少爷,这一路北上,望月仙解药的药材已凑得差不多了,如今我身上也无大碍,你不必再为我耽搁,还是回京复职的好。待一个月后我炼了解药服下,自会去西陲的。
越释珽考量片刻,便点头道:我家的势力在这北方倒是少的,料也不会再有什么人为难你,如此,我也算不负二弟所托了,我回去后,你万事小心。说毕,给琉璃留足了盘缠,向东回京去了。
琉璃自此便在这小镇中的客栈内住下,虽说此地不及江南繁华,不及京城富庶,但亦人来客往,客栈虽小,招呼却是周到的。
琉璃买了一个小小的红泥火炉,每日里用炭炼那解药,此刻内功练不得,镇日里除了熬药,其余时间便无所事事,日日只管对着那冲西开的窗子发呆。
这些日子来,也有不少消息从西北和京师传来。说是叶滠被肃慎人围在了汧陇;说是淳化帝的粮草兵马日夜兼程,以援叶军;说是叶滠领兵大败肃慎奇袭,重伤巴图鲁;说是,叶滠屡建奇功,淳化帝不日即将颁下圣旨,要将那长公主——同昌公主下嫁叶滠!
事情是这样的。
这一日,望月仙的解药已炼了七七八八,只待这最后一晚的小火慢熬,便即大功告成。初掌灯时分,琉璃和往常一样,到楼下的堂内吃晚饭。
大堂中的小二一向很是喜欢琉璃这个眉清目秀的标志小哥儿,更兼着琉璃在此住了近一个月,从未拖欠过饭费房钱,一例每日打烊时现银结清,是以更对琉璃殷勤有加,每每店内人少无事时,便爱与琉璃谈谈讲讲,说些江湖传言,市井消息。
这日琉璃吃罢晚饭,正郁郁的坐在桌边望着西方沉思,小二哥见琉璃眉间郁卒,便寻了些话出来,欲逗他开心,遂说道:这位哥儿,小的见你日日闷在店中,也不出去瞧一瞧热闹?可不要憋出甚病来。
琉璃扭头对小二道:近来有什么热闹可瞧么?
小二道:过几日便有灯会,哥儿不妨去瞧瞧。不过这里终究是小地方,就算热闹,也比不上京里。且说这京城里,不日就要有一件大大的热闹事了。
什么热闹事?琉璃心不在焉地问道。
小二见琉璃似是不大有兴趣似的,遂卖关子道:你可知道大名鼎鼎的膘骑将军,叶滠叶将军??!
琉璃顿时抬起头来,盯住小二问:这热闹关他什么事?
小二得意道:叶将军说起来端底是年轻有为,战功赫赫,现如今京城中都知道了,皇上有意将自己的大女儿,长公主——同昌公主下嫁给叶将军!据说圣意是一定的了,礼部连赐婚的圣旨都拟得了,只待叶将军他老人家得胜,班师回朝那日,便下旨赐婚,到那时,岂不是要普天同庆,大大的热闹一番?
琉璃闻言,登时愣住了,眼见着小二两片嘴唇一张一和,有些模模糊糊的话便传进了他的耳朵。
这真是齐人之福啊!
也就是叶将军,才当得此殊荣啊!
他似是听见了,又似是没听见,失魂落魄一般将一小锭银子撂在桌上,道:我明日,便走我要问问他问问他
小二兀自不解,在琉璃身后说道:客官若要看那热闹,也不必明日就走这么急啊?叶将军就算今日便得胜回京,也需走上两个月——
琉璃哪里还听得见他说的甚话!一个人踉踉跄跄的上楼,胸口堵得发疼,眼前一阵黑似一阵,待开了自己的房门,扑在床上时,疼得连呼吸都似是要失掉了。
琉璃忽然想起了越释琛迎娶第一个侍妾彩娘的前一晚,他那时心中的苦楚,又怎及得今番这一痛之万一!
清玄他不会的,他不会娶公主的,他只是我的清玄,我亦只是他的琉璃。没有什么同昌公主!没有!可他若不娶,便是抗旨不尊。忤逆皇上,是杀头的大罪,我又怎忍心让他到得那般处境?
琉璃一颗心直似被油煎火烧,连神志都渐至混沌起来,恍惚间他爬将起来,打开门向外走去,穿过那空无一人的店堂,打开房门,扑面而来的,依稀是江左越宅中那湿润温柔的风。
本应已是掌灯时分,可外面依旧是阳光明媚,遍开着初春时的桃李杏花。琉璃忘记了此刻已至夏末,只循着那林间的小径,向着那落英缤纷的深处走去。
路的尽头,是两扇很有几分眼熟的月亮门,琉璃抬首望去,恍惚看见门首一块牌匾上写着品梅两个大字,赫然便是自己在越府住的那品梅院。
他心下疑惑,似是若有所失,只管推门进去,但见满院的梅花已谢,树上结满了青豆般小颗的梅子。
一个黑衣人在那稀疏的绿荫下,背对着琉璃,击节而歌,琉璃留神听去,那人唱道是:
拥貔貅万骑,聚千里、铁衣寒。
正玉帐连云,油幢映日,飞箭天山。
锦城起方面重,对筹壶、尽日雅歌闲。
休遣沙场虏骑,尚余匹马空还。
那看,更值春残。
斟绿醑、对朱颜。
正宿雨催红,和风换翠,梅小香悭。
牙旗渐西去也,望梁州、故垒暮云间。
休使佳人歛黛,断肠低唱阳关。
击节而歌,歌尽那桃花扇底醉人的熏风。他唱尚余匹马空还,他唱斟绿醑、对朱颜,他唱和风换翠,梅小香悭,他唱那断肠的阳关
那黑衣人歌罢,回过身来,绿荫之下,一张白玉雕就一般精致的脸上,绽出一两点的微笑,那水红丰润的双唇微启,说了句:琉璃,就此别过了。
说完,身影便渐渐的如烟般散了,融入了那身周的绿荫之中。
琉璃登时大惊失色,胸口如要炸开了一般痛不可挡,声嘶力竭的喊了声:清玄!双目猛睁,却发现自己仍是在那客栈中的榻上,身上的汗便似流水一般,将衣裳被褥湿了个透。
琉璃浑身禁不住的发抖,那梦太真实了,他从未听过叶滠作歌,但在梦中却一字一句听得真切,那嗓音,那语调,分明就是叶滠的。
叶滠又对他说了那句话,那句他最害怕听到的话,他说:琉璃,就此别过了。
叶滠是在向他道别吗?是在梦中,向他道别吗?
有人说,人在临死之时,魂魄会飞掠千里、万里,只为向那最魂牵梦系之人,道一声永诀。
琉璃忽然想到叶滠左胸口那道狰狞外翻,几近致命的伤疤。战无不胜的大将军,也不是铜头铁臂刀枪不入的神人,一样会受伤,也一样会丢掉性命。
琉璃坐在床上惊魂未定,心中被前所未有的大恐慌攫住了,脑中一片混乱,他压根不敢思考,因为他怕,怕一思考,便得出了那最坏的结论。
清玄他,又怎么会死呢?我千里迢迢的赶了回来,他又怎么可能不等我呢?我明明说过的,事毕即回、事毕即回,我明明都说过的
他明明曾经那样温柔的吻过他,就在他离开之前,他还那样吻过他,那吻里的甜味,至今还在琉璃的唇上余香尚存,他又怎么会死?怎么能死!
琉璃已完全将那劳什子的同昌公主忘在了脑后,他只要叶滠活着,好好的活着,便是要他娶一百个同昌公主,他也由得他高兴罢了。(同昌公主:-________-│││││)
其时天还未大亮,琉璃起身看一眼那炉火,解药已炼成了,他取过服下,算着离开城门还有约摸一个时辰光景,强自按捺下满腔的翻滚不安,盘腿坐在床上导气过血,助那药力发作。
到底是心神不宁,真气终是走岔了经脉,琉璃郁结于心中的一口血喷了出来,反倒觉得心中清爽了些,内力也恢复了有十之七八。再耽搁不得,胡乱收拾了几件行李,等不及叫醒小二开店门,竟直接从二楼的窗子中翻身跳了出去。
之后便是一路狂奔。
琉璃座下,本是一匹越府中的好马,虽不是大宛的汗血宝马,比不上什么乌骓赤兔照夜白,但亦非凡马。然此刻琉璃心急如焚,自己都恨不能不眠不休,一步便飞到叶滠的身边,是以再顾不得顾惜马匹的脚力。
接连三天,仅只打了一次尖,第四日黄昏时,那马便口吐白沫,倒地不支了。
好在此刻前方不远便有座小城,琉璃又换了匹马,胡乱吃些干粮,便又上路了。
一出城门,那夕阳已近了地平线处,天气很晴朗,西边的天际一片灿烂的火烧云,镏金镶宝般的光华,刺的人双目胀痛。
琉璃揉了揉眼睛,有点潮湿。
他在马上愣住了。
四天了,已经四天了。难道,还是赶不及了吗?似这般不眠不休的一路狂奔,究竟是为了见一眼他的弥留,还是见一眼他未寒的尸骨?
两种他都不想要,若是他死了,便跟了他去吧,仅仅四天,他走快一点,焉不知,黄泉路上,就赶不上他了呢?
琉璃看着那渐渐西沉的夕阳,怔愣片刻,挥马扬鞭。
迅疾的马蹄声一路向西而去,掩盖住那一波又一波无法抑制的低沉呜咽。
要等我,等我。
相聚的日子太短,这春花秋月,冬雪夏荷,我还未来得及与你一同共度。我生命的前十八年里,都没有你。若此生无缘,那便相约来世吧,生生世世,死亦不休。
死亦不休。
琉璃一路赶到汧陇时,一个多月的路程,他仅仅用了十天,进了城才知道,叶滠的大军早已破了榆凉,现在就驻扎在那里,当下又马不停蹄的赶往榆凉。
两日后,榆凉城,都督府。
越释琛看着眼前这个瘦削的几乎脱形,双目赤红,满面风霜之色的少年,惊讶的张大了嘴:琉璃?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二少爷,清玄他——
他——
他怎么了!!
越释琛叹一口气,原来,琉璃竟真的与叶滠有情,当日叶滠告知他此事时,他还未全信,今日见了琉璃这般光景,,竟是真的了。当下强忍着心酸,道:他受了重伤,已经十二日昏睡未醒了,如今,只拿参汤吊着一口气,怕是,再难醒转了
琉璃连日不要命般的赶路,听了这话,直似被人在头顶猛击了一锤,顿时眼前一黑,双脚几乎软到。
他咬牙强撑着,跟越释琛到了内室。一掀帘子,一股刺鼻的药气扑面而来。
叶滠正静静的躺在榻上,除了脸色愈加苍白之外,就似是熟睡一般,琉璃刚要扑过去,却被越释琛从身后拦住:琉璃,你切不可碰他的身子。他肋骨断了,恰好刺入了腑脏,若是——
琉璃小心翼翼地抓住叶滠的一只手,张了张嘴,眼泪就掉下来了。
越释琛站在床前看了他二人片刻,转身便欲出去,琉璃在他身后低声道了句:二少爷,是我——对不起你。
越释琛苦笑道: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与他,终究无缘,如今他已这般光景,你多陪陪他吧。长叹一声:琉璃,我自小就疼你,今后,还是会如从前一般疼你。说毕,径自打开门出去了。
叶滠的手显得异常的凉,琉璃握住它,恨不能将自己一身一心的热,都从这一只小小的手掌上传给他。
清玄,清玄琉璃低声唤着:我来了,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啊。你那天跟我说,‘琉璃,就此别过了。'我却偏偏不听,跑来看你。那句话,你对我说过一遍,从今以后,便不准再对我说第二遍。我这般不听你的话,你可不许生我的气。
清玄,你为何不醒来看我一眼呢?你可是真的生我的气了?是气我不听你的话,还是怪我不告而别?我知道那日惹你生气了,从今后,我再不说那样的话了,可好?
清玄,你说你不是二少爷,教我不必像对二少爷那般对你,你可知,在我心里,其实从未将你当作二少爷。二少爷他先时娶妻娶妾,我从未说过半个不字。可当日我困在山西的一个小客栈中,孤单一人,一心一意盼着见你的时候,忽听店小二说起,皇上要下旨赐婚,将同昌公主下嫁给你,我心中疼的,简直恨不能当时便死了的好。我想问问你,问问你,你真的会娶公主的么?我当时只想着,要来你的身边,不拘怎样,也要坏了你的好事,教你娶不成那劳什子的公主。
你莫要娶那公主好么?清玄,你莫娶她。你若娶她,我便一刀杀了那多事的皇帝老儿,杀了那想嫁你的公主(同昌公主:-________-│││││偶米想嫁的说),我也会杀了你,谁叫你想娶那公主为妻的?
我在一日,你便一日不准娶妻,一日不准看他人一眼,一日不准想他人一瞬。便是我不在了,你也只准想着我,如若不然,我做鬼也是不肯放过你的。生生死死,我都是要缠着你的。
你不要睡,不要睡。我们许久没见,你不曾想念过我么?清玄,你一向是最疼我的,从没有一日对我不好,从没有让我受过哪怕一次的委屈。可是这些日子,我受过很多苦,很多委屈,也瘦了很多,你为何不睁开眼睛看看我呢?难道,你不疼我了么?
清玄
叶滠雪白的一张脸陷在被褥枕头里,一丝未动,忽的,眼皮微微颤动了动,一滴泪珠慢慢凝结在他的眼角,顺着脸颊滑了下来,在枕头上晕开了一小块阴影。
依旧没有醒来。
琉璃愣住了,半晌,将头埋在叶滠的手心里,爆发出一阵又一阵无法压抑的、抽搐扭曲般的哭声。
不知是过了多久,琉璃木胎泥塑一般呆坐在叶滠床边,死死抓住叶滠的那只手早已僵住了。
忽然门吱呀一声打开了,进来的是个穿着军医服色的老者,手上端着一盏参汤。
琉璃忙站起来问道:大夫,叶将军他——真的没救了么?
那军医摇头叹息一声:他肋骨刺入内脏,此伤最是凶险,却偏偏连碰都碰不得,无法医治啊。就算是数十年前的神医朱益照再世为人,也未必救得了他。说毕,那军医给叶滠灌了药,道:这位哥儿,你也去歇歇吧,老夫观你神气面色,再这般下去,怕是过不了两天,必要大病一场。我看你与将军交情必定极深,你这副样子,怕是将军见了,也是要不安心的啊。
好。他——还有多久?
至多再撑上七八日。
越释琛带着琉璃吃了些东西,又叫人备了浴水,将琉璃的衣服三两下扯光,丢进桶里,琉璃将头埋进热水中,再抬起来时,已是满脸肃杀:二少爷,到底是谁伤的他?
是巴图鲁的弟弟,布库。那人天生神力,异于常人,这天下间,几乎无人能与他硬拼。
琉璃坐在热气氤氲的水中,忽然笑了笑:硬拼不过,便
越释琛微微一惊:你是要——去杀了布库?
是。
布库于巴图鲁已经溃至朔方。越释琛深深看了琉璃一样,忽然觉得,这个躲在雾气后面,笑得满脸杀气与血腥的少年,再不是自己所认识的人了,琉璃,你要小心。布库此人,实在厉害。
二少爷,我若是回不来,你代我对他说一声抱歉,就说,他若走时,走得快些,我在前面,等他
琉璃,其实,那日你不必说对不起我,是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清玄,若不是为了救我,他也不会他说他一直欠我的,这下,终究算是还上了。
琉璃哗啦一声从浴桶中站起身来,眼神尖锐的如受伤的兽一般,死死盯了越释琛看,仅只一瞬间,那目光中的怨毒、仇恨简直令越释琛脊背之后一阵阵发凉。
一瞬间,琉璃眼中即恢复了清明:是他要救你的,他自己愿意的,怪不得你。二少爷,不是你害死他的,是布库。
第二日天还未凉,琉璃起身,换了一身黑色的劲装,将自己的佩刀又擦拭了一遍,站在叶滠卧房门外,静静伫立了片刻。
清玄,等我回来。
我定要见那仇人的血;我定要将那仇人永堕修罗,受尽苦楚;我定要你看着我,待我满饮了那仇人之血后,永伴你的身侧。
你等我。等我。
黄泉路上凄楚阴冷,我又怎会让你一个人走。
朔方距离榆凉,不足两日路程,琉璃骑了叶滠的大宛驹,只消一日,便遥遥望见了朔方城墙上猎猎的旌旗。
朔方,如今已经成了肃慎人在漠南最后的据点,自然是守备异常森严。
此时天已黑了下来,琉璃运起轻功,悄无声息的跃上城头。
一个守城护卫似是觉察有异,回过头来刚要喝问,便被琉璃一掌击在后颈处,一声未出便即软到。
琉璃从身后架住那人,又纵身跳进了城中,此是天才刚黑,街上三三两两尤有几个行人。琉璃寻了处静谧的小巷,将那士兵点了穴道后弄醒,问道:布库在哪里?
那士兵激烈的挣扎起来,却骇然发现自己并未被绑,却依旧动弹不得,很有几分可怖的问道:你你你——你是何方妖人?
琉璃微微一笑,并不答言,又一遍问道:布库在哪里?
在——西狄的旧皇宫。
在哪间寝殿?
这——我委实不知。大仙饶过我吧!
琉璃咬咬牙,将脸上遮面的黑色布巾拉开,对这那军士微微一笑:你最好记清我这张脸。
啊?
记清楚了,也好在阎王殿前,当面对质,告我的御状。说毕,手起刀落,割断了那人喉管,一只手提起来,将尸体扔进了一眼水井中。
西狄的旧皇宫其实不大。西狄毕竟是蛮夷之族,礼制与建制不全,宫殿修的效仿中原,但规模却颇小。琉璃运起轻功,不一刻便找到了正殿。
彼时殿中却颇热闹,有起码五六个人的呼吸声音交错。但听得一个人在用番语大声骂娘,琉璃些微懂得几句番话,侧耳细听去,却听见被骂的这人,是再熟悉不过的了——正是叶滠。
那人大骂叶滠,道是叶滠废了他一只右臂,害他再不能弓马沙场,要抓了叶滠,一刀刀剐了,方解心头之恨等事。
琉璃知道叶滠日前九箭连珠,废了巴图鲁一只右臂,此刻听这人在内大骂,不由得心下暗喜,这人,便是巴图鲁了,既找到了巴图鲁,布库必定就在不远处了。
他再凝神细听去,殿内那五六人呼吸声都甚浑浊,并无什么高手在内,忽的,一个低沉粗糙的声音说起话来:哥哥,那劳什子的叶小白脸生受了我一锤,料也没几天活头了,不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