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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阅书阁 > 推理 > 幻觉的未来 > 第19章

    老季很快就把范文博父母的地址发来,谢风华这才发现,原来他们在郊外一处大型老牌的别墅社区里。

    那个社区大到宛如一座小城,里面什么都有,住进去基本不用出来,且背靠青山,环绕绿水,环境一流,当年一推出就备受推崇,现在虽然显得老旧,但由于方方面面条件都也跟着成熟,住着反而比现在推出的那些昂贵奢华的楼盘还方便。

    只是从城里开车到那要一两个小时,其间需要穿过一条长长的穿山隧道。

    这条隧道以往谢风华开车经过好几次,路况平顺,往来车辆也不多,照理说不用五分钟就能开过去。但她开着开着,忽然发现自己已经开了将近二十分钟,这条隧道依然没完,出口的亮光依然没有看到。

    不仅如此,周围还不知从何时开始,渐渐起了雾,雾并不浓,相反很淡,对视力没有太大影响,然而这样的雾带着水汽笼罩而来,就像一道柔软却无处不在的屏障,将她与周围的世界隔离开。

    四下变得寂静,看不到往来车辆,整条隧道只有她一个辆车,一个人正穿行其中。

    谢风华浑身皮肤绷紧,一种看不见却分明存在的危机感悄然而至。她开始发现,整条隧道不知为何显得破旧不堪,头顶上甚至有砂石漏下,灯坏了不少,一段黑一段明,明灭不定之间,仿佛暗藏着无数窥视已久的怪物正长大血盆大口。路况也变得糟糕,有些断裂的痕迹从头上拱形墙面一直蔓延到地面,四下积水,车开过去时时不时溅起一大滩。

    这绝对不是她开车经过多次的穿山隧道,她在这一刻有种荒诞的感觉,仿佛刚刚一踩油门冲进来的是某个时间门,一进去,见到的是隧道起码五十年后缺乏维修后被废弃的破败模样。

    忽明忽暗的灯光一下一下略过她的脸,她哪怕内心翻天覆地,脸上却毫无表情,甚至车速都未见增加。只是握着方向盘的手用力而发白,因为休假,所以没有配枪,可以称之为武器的东西是放在后备箱的修车工具,手能触及的范围中并未有任何趁手的家伙。

    谢风华背脊开始冒冷汗,拼命地压下内心的恐惧感。她本能地感到如果这时候让恐惧占据上风,也许这里就将永远出不去,永远被困在这个说不清到底是哪,也许是时空裂缝的隧道之中。

    那样她将永远在现实世界中消失。

    谢风华深吸一口气,将手机握紧了。她参加抓捕行动时曾亲眼目睹身手好的嫌疑人拿着手机犹如板砖,必要时照样能在人头上砸出血窟窿来。

    不管这到底怎么回事,但若是有什么东西会从暗中向她扑来,她绝不会束手待毙。

    雾气开始变得粘稠,哪怕紧闭着车窗,呼吸似乎都受到影响,因此变得粘滑且不畅。最重要的是,雾气深处仿佛真的开始有看不见的生物蠢蠢欲动,不用肉眼,仅凭感觉即能知道它们在刨着地面,拱起背部准备一拥而上。谢风华紧张到几乎要控制不住浑身发抖,就在此时,手机忽然亮了一下。

    这个古怪的隧道里压根没有信号,她早在察觉不对的时候就已经看过,没有信号,没有GPS,不可能有任何向外发送信息的可能,然而就跟它的存在一样不合逻辑,手机这时却毫无征兆地亮了一下。

    是一条短信。

    怎么可能,但确实千真万确有一条短信越过了重重障碍,不可思议地传递到她眼皮底下。

    谢风华点开来,没有显示发送人是谁,这是一条不知从何而来的讯息,通过现在已经没多少人用的短信文字形式,告诉她三个字:

    没事的。

    没来由的,她知道这是高书南。

    高书南在某个遥远的地方,用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与她有所连结,他或许不清楚她正在经历什么具体场景,但他知道这一刻谢风华需要有人告诉她,一切都会过去。

    不管是眼前陌生的时空裂缝中颓败废弃到不可思议的隧道也好,那些躲在湿漉漉又黑暗的雾气中等着吞噬她的怪物也罢,都不该成为打倒她的因素。

    她应该迎难而上,就如以往人生中无数次证明过的那样,迎难而上,单刀赴会,没有什么大不了。

    谢风华莫名觉得眼眶有些湿,她深深地,大口地呼吸,迅速调整了状态,以急速飞快地朝前冲了过去。

    她想起很久以前,李格非没有死,唐贞没有死,小高老师还是个面带婴儿肥的少年,他们四个坐在一起听皇后乐队的老唱片,难得四个爱好兴趣人生理解完全不同的人,却能在老式摇滚的魅力中一起摇头晃脑,那是一首非常欢乐的歌,名为UnderPressure,每个节拍仿佛都打在开心的点上,他们每个人都能跟着唱,目之所及全是青春耀眼的脸庞,唱着唱着,肯定小高老师要埋汰谢风华跑调发音不准,谢风华和李格非联合起来扑过去挠他痒痒或揉乱他的发型,唐贞一边笑一边劝架喊你们七岁啊一个个幼稚成这样,屋里充斥着欢声笑语。

    谁也不会想到日后的阴霾,实际上连谁也不会想那么远的事。那个时候若告诉他们,你们四个中会有一个死于非命,一个死于自杀,另外两个结局未明,但恐怕前路也有无数的磨难与挣扎在等着,好日子且不知道在哪呢。

    谁会信啊,大概李格非会怒喝一声滚,唐贞会气红脸,小高老师会冷哼一声,骂一句傻逼,而谢风华会挥拳头说信不信我揍你丫的。

    隧道前方无缘无故出现一堵墙,墙体斑驳,长满青苔,但不长青苔地方露出花岗岩的坚硬质地,静静伫立,仿佛对她想要逃脱念头的一个巨大嘲讽。

    谢风华微眯双目,打开车载音响,UnderPressure熟悉的旋律充满整个车厢,她在记忆中无畏的年轻时光,想想如果李格非、唐贞和高书南如果此时此刻与她同在会说什么。

    她踩了刹车,深吸一口气,猛然一踩油门,直直冲那堵墙撞了过去。

    怎么都行,唯独让她困在这种地方是不行,死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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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嘭的一声巨响,更没有想象中的粉身碎骨,她睁开眼,眼前出现了隧道口的亮光。

    车子平稳开出隧道,周围车水马龙,世界又活了回来。

    谢风华喘了口气,一摸手机,上面信号满格,但完全看不到那条讯息。

    那个告诉她“没事的”讯息仿佛从来没被发送过,从后视镜看,隧道也修得整齐安全,灯火通明,完全不是刚刚她看到的颓败废弃模样,更加不会在路中央有道长满青苔的墙。

    一切像是她的幻觉,然而心跳还未平息,后背依然冷汗涔涔,若硬要说是幻觉,大概说不过去。

    谢风华冷静地想,可能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身处其中的世界发生了某种变化,时空扭曲还是黑洞吸引力之类,她不知道也说不明白,只知道或许可信赖的世界已经一去不复返。

    唯一确定的是高书南知道什么,但高书南现在无法与她流畅通话,只能间或地传递出一点点暗示出来。

    捋顺这团乱麻,只能从最细微的地方着手,比如先解开“夜莺”的隐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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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风华照着老季给的地址开进范文博父母所在的别墅区时,正看到他们两口子匆匆忙忙出来,这回身边没有来帮忙的年轻人,两个老人显得格外孤苦无依。

    遭逢巨变,老俩口都显得苍老不少,杨女士更是整个人像缩小了一圈,精神萎靡不振,穿着虽然还体面,但头上包着一个丝巾,大概为了掩饰缺乏搭理而乱糟糟的头发。

    谢风华充满停下车,冲他们喊:“范老师,杨老师。”

    老范擡起头,勉强笑了一下说:“哎,谢警官,快看,谢警官来了。”

    杨女士也跟着虚无地笑了笑,仿佛笑只是下意识的本能,并非对着特地哪个对象。但她还是认出了谢风华,眼神里稍微有了神采,点了点头。

    谢风华下车走过来问:“你们去哪,我送你们。”

    老范摆手:“不麻烦了,我们叫个车就好,很方便。”

    “我来都来了,没什么麻烦。”

    杨女士轻声说:“不是怕麻烦,是我们要去的地方,你去了不合适。”

    谢风华疑惑看他们:“你们去哪啊?”

    老范为难了一下,叹了口气说:“殡仪馆。我们约好了今天去交钱,明天办丧事,你一个年轻姑娘就别跟着来了,忌讳。”

    谢风华点点头:“墓地找好了吗?”

    “没找好,但那边也能寄存骨灰盒,”杨女士轻声说,“总之先把丧事办了,省得大家都不安宁。”

    谢风华敏感地抓到她话里有话,问:“您通知小庄了吗,她在网上说想来参加……”

    “不给她来。”杨女士第一次生硬地打断了她的话,“我什么道理都懂,我执拗整件事是文博不对,是我们对不起小庄,但是,但是文博是我儿子啊……”

    她蓦地涌上泪雾,撇开头说不下去。

    老范接过她的话,无奈地说:“可怜天下父母心,我们再知书达理也不可能同意让推我儿子下桥的人来。”

    谢风华皱眉,有个她忽略的细节骤然间就这样被拎出来,她问:“可庄晓岩依然是范文博合法伴侣。”

    “对,所以我要赶在她搀和之前把丧事办了。”杨女士一抹眼泪,果断地说,“小谢,你不会转头去告诉她吧?”

    “当然不会,”谢风华想了想问,“庄晓岩私下有跟你们提过这个要求吗?”

    “哎呀提过,”老范说,“一出公安局就打电话来,而且跟一个不知她从哪找来的律师,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非要我们俩同意,文博他妈气得差点就犯心脏病了。”

    “所以她知道你们不同意?”

    “当然知道啊,”老范气急败坏,“我们这边刚挂了电话,她转身就在网上接受采访,大量网民骂我们两个老的,这几天电话泄露出去都快被打爆了。”

    谢风华若有所思,想了想,郑重地问杨女士:“杨老师,事到如今,我请您说句实话,唐贞在时您跟她亲近,您发现范文博家暴过她吗?”

    杨女士一听急得都不顾仪态,跳脚说:“怎么可能,他那么爱唐贞,连她出个门穿什么衣服身上带多少钱都要过问,怎么可能对她动一个手指头?”

    老范也说:“文博从前真没打过人,他从小到大上学就没有过任何打架斗殴的事发生。我知道,他对小庄的态度判若两人,我没教好儿子,都是我的错,但他从前真不是那样的,真不是……”

    谢风华皱眉,正要说什么,忽然被手机铃声打断。她一看,是老季的电话,忙让老范俩口子等等,她走到一边接通。

    老季说:“华啊,周律师跟庄晓岩没查到有什么往来的证据,通讯工具没有,银行账户往来也没有。会不会我们搞错……”

    “你查一下,我帮庄晓岩报家暴案那天晚上他在哪。”

    “好。”

    谢风华挂了电话,转头看向老范夫妇,语气诚恳地说:“范老师,杨老师,我有个不情之请。可能有点不近人情,但除了请你们帮忙外,我想不到别的办法。”

    “小谢,你说。”

    “我想请你们不要那么快办丧事,至少给我三天,好吗?”

    老范与杨女士狐疑地对视了一眼,杨女士敏锐地问:“是不是文博的案子有问题?”

    谢风华摇头:“现在不能这么说,这是我个人请求,作为回报,这件事如果有其他可能,我保证第一时间跟你们说明白。”

    老范有些犹豫,杨女士却斩钉截铁说:“行,那就三天。”

    “小庄要来闹怎么办?”

    “我们去酒店住三天,”杨女士果断说,“找不到我们,她总不能一个人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