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收藏
搜索: 热词:梦仙郎艾珈宠娇妻艾佟风魔剑客公孙梦最美年华邂逅你是今恋人未满小意

返回顶部

悦阅书阁 > 武侠 > 护花人 > 第 三 章

  他刨妥所有的木板,天色不早了。明天只要把院门钉上木板,他的家就可以防止外人任意出入了。

  当然,阻止不了高来高去的人出入。

  刚拾夺妥当所有的木工用具,木料堆上面出现一个灰发像乱鸡窝,又老又丑,穿章打扮像老乞丐的人。

  那人挟了一根枣木打狗棍,胁下吊着八宝袋,确是乞丐。

  “嗨!小子。”老乞丐怪叫:“你知道我老人家来了许久,对不对?”

  “我非知道不可吗?”他笑笑:“这期间,藏剑山庄成了风暴中心,各路英雄好汉各显神通。

  敢来的人,决非浪得虚名的小人物。冤有头,债有主,像我这种与世无争的本分村夫,不会有人多看上一眼的。”

  “你是个本分村夫吗?”

  “至少目前是的。”

  “呵呵!似乎你对贵乡藏剑山庄庄主,并没有多少敬意和关切。”

  “我该有万分敬意和关切吗?”

  “难道不该?”

  “重阳街的村民,可以回答你的问题。”他向北眺望,心似乎也飞向三里外的重阳街了:“当我小时候,村里任何活动,任何事务,好像都没有藏剑山庄的人参与,似乎所有的父老姐妹,除了知道北面山里有一座藏剑山庄之外,什么都不知道。绝大多数的人,不知道现任的庄主是高是矮。

  我在此地生活了十八年,生于斯,长于斯,见过路庄主经过村子的次数,决不超过十次,敬什么呢?又关切什么呢?老伯,你是路庄主请来的人?”

  “不是。”老花子肯定地表示。

  “南毒的人?”

  “也不是。”

  “哦!看热闹?”

  “有一点。”

  “看热闹,有时会付出代价的,弄不好,把当事的双方都得罪了。老伯,好自为之。”

  “不要替****心。我明白了,在贵地的人心目中,藏剑山庄是强邻。”

  “差不多。”

  “所以,如果没有藏剑山庄,贵地的人反而会快活些。”

  “至少,没有什么损失。”

  “这是说,路庄主不可能获得地方人士的声援了。”

  “恐怕是的,老伯。其实,地方人士也无法声援,村民家中除了猎叉猎刀可以赶兔逐狼之外,要他们凭几斤蛮力与江湖好汉拼搏送死,那是不可能的事。”

  “你呢?”

  “我?你不是看到我重整家园吗?”

  “当南毒取代了藏剑山庄之后,你的处境……”

  “老伯,这里地瘠民贫,地不当冲要,一座村落人丁不满百,没有什么好取代的。南毒再愚蠢,也不会把窝迁至藏剑山庄,他大江南岸的任何一座小村,也比重阳街富裕一百倍。”

  “那是你想当然的一厢情愿看法。小兄弟,记住:唇亡齿寒。”

  老花子声落人动,身形一晃,倏隐倏现,现时已远在四五丈外。

  再一晃,两晃,第三次倏隐,便消失在前面的树林里,真像鬼魅幻形,速度骇人听闻。

  “是这老花子,鬼影邪乞南宫不群。”他自言自语:“看来真是来看热闹的,那些让他看不顺眼的人,要走霉运了。”

  他的看法并非一厢情愿,而是有事实根据的。

  神拳电剑路庄主与南毒之间,事实是江湖豪霸们的势力范围之争,势力范围不必把基地建在有效控制区内,这反而会引起对方爪牙的誓死反抗。

  藏剑山庄位于山区僻壤,根本就不能建立指挥基地。

  南毒所要的,是河南地区的江湖控制权,决不会笨得鸠占鹊巢,公然侵夺藏剑山庄据为己有,没有必要把自己困死在交通不便的山区穷壤里。

  路庄主本人,一年到头在外奔波,只有过年、清明,能回庄住上三五天,藏剑山庄根本就不是他的指挥基地。

  所以重阳街的乡邻,几乎不认识他。

  鬼影邪乞提醒他唇亡齿寒,他一点也不担心。就算路庄主不幸被杀死,藏剑山庄仍有其他子侄任庄主。

  假使南毒真的有胆量鸠占鹊巢,能有效地消灭路庄主的残余势力,也与他无关。

  他只是一个刚从杀戮战场返回,想重整家园的劫后英雄,不涉及任何江湖纷争的万劫余生者。

  谁侵害到他的生存权,谁就必须付出代价;谁称雄称霸,皆与他无关。

  收拾好所有的工具,他向宅院走去。

  走了十余步,突然发现眼前一黑。

  夕阳西沉,倦鸟归林。

  十四匹健马,声势汹汹冲入院子,十四名男女骑士更是声势汹汹,在正宅前雁翅排开。

  其中有路少庄主路维中,有周家小姑娘。

  为首的人,是藏剑山庄的大总管,绰号飞天豹子的郝豹,是个短小精悍,但性情极为暴烈,除了对庄主之外,对任何人皆不假以辞色的货色。

  “李九如,快给我滚出来回话。”飞天豹子对紧闭的大门怒吼。

  周小姑娘吃了一惊,这位大总管不是来讲理的呢!

  “郝大叔。”她急急地说:“不是讲好了来和他开诚谈谈的吗?这样……”

  “周姑娘,对付这些有几斤蛮力的自命不凡村夫,我知道该怎么和他们谈。”飞天豹子不悦地说:“请注意你是敝庄的客人。”

  “这……”

  “这是本庄的事,家务事,你懂吗?”

  小姑娘脸色一变,柳眉一挑,哼了一声,转身便走,牵过自己的坐骑,愤怒地飞跃上马。

  “小蕙……”路少庄主急叫:“请听我说……”

  蹄声急骤,她策马飞驰而走。

  “少庄主,不要管她。”飞天豹子怒声说:“黄毛丫头,乳毛未干,她以为她是谁?哼!”

  “郝总管,周老伯明天就可以赶到,届时……”

  “我会与周大爷解释,他的女儿这种举动,相信他知道谁理亏。”

  “郝总管……”

  “少庄主,山庄附近所发生的事,该由我负责,是不是?”飞天豹子毫不客气地大声说。

  路少庄主也很少在家,大部分时间在许州协助乃父处理事务,藏剑山庄事实上由飞天豹子管理,飞天豹子是藏剑山庄的事实统治者。

  “大总管,你曾经表示过先礼后兵。”路少庄主有点不悦:“似乎大总管忘了自己的承诺。”

  “人叫出来才能以礼相待,对不对?”飞天豹子冷笑:“这样对待勾结外地人,阴谋计算本庄的不肖奸细,已经够仁至义尽了。少庄主,让我处理好不好?”

  “这……”

  飞天豹子哼了一声,不再理会,向两名巨熊似的手下大汉打手式示意。

  “李九如,我给你十声数,数尽如果你不出来,本总管第一步是拆屋,第二步是放火烧你出来。”飞天豹子个子小,嗓门却大得像雷震:“一!二!三……”

  全宅死寂,毫无动静。

  十声数尽,仍无动静。

  飞天豹子举手一挥,两大汉大踏步而上。

  “砰”一声大震,一名大汉一脚踹塌了大门。

  另一名大汉用一根大木,把右屋角的飞檐打碎,瓦片纷坠,屋顶摇摇。

  “准备放火!”飞天豹子再次打手式,声如雷震。

  四名大汉立即抱来大堆的刨花和碎木片,往破大门里丢,往返三次,门内已堆积了大堆引火木料。

  刚引燃火摺子,刚要点火。

  众人身后,出现鬼影邪乞的身影。

  “老天爷!你们在干什么?”老邪乞吃惊地大叫:“要放火烧你们的乡邻,你们像话吗?难怪重阳街的人,把你们藏剑山庄看成强邻。”

  众人看清了鬼影邪乞的长像,脸色一变。

  老花子之所以称邪,已经表明了他的为人。

  大多数江湖成名人物,对这位功臻化境的老花子又怕又恨,真没有几个高手名宿敢招惹这位邪乞。

  飞天豹子显然知道老花子的身分,但自以为是地头蛇,人多势众,不怕强龙,情势上骑虎难下,也不能在自己的手下面前倒威示弱。

  “南宫前辈,你胡说些什么?”飞天豹子沉声说:“藏剑山庄的事,用不着外人置喙。”

  “罢了!”老花子失声长叹:“神拳电剑的为人,毕竟还像条汉子,比起南毒要好十倍,所以老花子存了一点私心,不希望藏剑山庄被南毒毁掉,因此劝这姓李的小子,助你们一臂之力对付南毒。

  没想到你们居然瞎了眼,把他当成南毒的人来对付,来了一大批人,放火烧他的家园。好吧!你们乱搞吧!老花子不管你们的事了。”

  人影一闪再闪,瞬即形影俱消。

  “岂有此理!这臭花子可恶!”飞天豹子不是听得进逆耳忠言的人,冲老花子消失的方向大叫:“哼!他也对咱们藏剑山庄没安好心,黄鼠狼向鸡拜年。放火!”

  “郝总管,不……”路少庄主急叫。

  “放火!”飞天豹子不加理会,沉声催促。

  土砖墙不怕火,但内部的建筑全是木造的,怎禁得起火烧?刨花不但易燃,而且火旺,天干物燥,火一起便不可收拾。

  片刻间,全宅成了火海。

  李九如一直不见现身,很可能被大火烧死在内了。

  十三个人,直待房屋崩塌,这才恨恨地离开火场。

  八个人站在宅后的小冈上,盯着仍在燃烧的火场发呆。这座小冈,正是李九如的李家墓园所在地。

  八个人中,有程亨程贞兄妹在内。

  为首的是个身材修伟,神气威猛的中年人。

  “你们真没发现姓李的逃出来?”中年人向众人沉声问:“你们的监视网是否有漏洞?”

  “不可能的,师父。”程贞坚决地说:“藏剑山庄的人,是火宅全部崩陷时才失望地离开的。姓李的除非变成虫豸爬走,不然休想逃得过双方的人耳目。”

  “你的意思是……”

  “可能是闭经散气大崩香的毒,提前发作了,他无法活着逃出来。”程贞不胜懊恼地说:“徒儿以为他修为深厚,所以大崩香多泄放了些,可惜。”

  “哼!看来,你们这件事做错了。”

  “师父的意思……”

  “藏剑山庄的人既然找他,并且焚屋泄愤,可知他必定与路家有过节,你们真该用怀柔手段来罗致他的,真是做事不牢。”

  “徒儿本来的用意,就是要逼他就范呀!谁知道藏剑山庄突然来上这一手绝户计?”程贞为自己的行为辩护:“大崩香能在期限内及早救治,复原不难。如果徒儿不想留他为用,早就用三步断魂飞雾毒死他了。”

  “不要和我强辩,以掩饰你们的无能。”中年人大声说:“你们没有知人之明,这是不争的事实。

  虽说情势出人意外控制不住,你们仍然错之在先。走吧!这就前往你爹的落脚处会合吧。”

  他们没留意冈后的动静,更没料到那里有一座地窖,也没料到房舍的后院,有一条地道通向冈后的地窖。

  地窖有两处通风口,其中一处正遥对着冈顶,相距仅二十步左右。藏身在通风口近地面处,透过草隙,可以看清冈顶的景物,耳力敏锐的人,可以听清冈顶人所说的话,看清人的面貌。

  李九如就爬伏在通风口向外瞧。

  他的气色差极了,脸色泛灰,双目无神,手软脚松,浑身在战栗,冷汗彻体,气息奄奄。

  他是在收拾工具返家时,发觉体内有异物,无缘无故眼前发黑,接着发现手脚无力,便知道大事不妙,可能是病了,也可能是疲劳过度而中暑。

  他当机立断,返屋后立即作了应变的准备。

  侧院的地底,本来建有秘密的地窟,是存放重要器物的地方。后院,则有地道通向冈后的地窖。

  山区人家,这是避兵躲祸的秘密地窖,有兵乱匪乱风声,便在地窖中先存放水和粮,躲三二十天绰绰有余。

  他不在地窟藏身,躲到地窖暂时避祸。

  像他这种修为深厚,寒暑不侵的人,怎会患有来势汹汹的大病?更不可能中暑,他用手斧斗程家三个人,根本没用上三成真力,暑从何中的?

  当他定下心,运气行功时,便知道大事不好了。

  中毒,他对毒物不算陌生。

  可是,他不知道中的是何种毒物。而且,也不知是如何中毒的。

  毒物千奇百怪,不能乱用解毒药物。

  他百思莫解,谁用毒对付他的?

  今天,他曾经先与路少庄主五个人发生冲突。

  路少庄主不可能用毒。

  周小姑娘更不知道什么是毒。

  然后是阴司双厉魄,这两个名号响亮的杀手也不用毒。最后是程亨兄妹和另一位年轻人。

  两兄妹是南毒程星的子女。

  南毒虽然绰号称毒,其实是指他的心肠狠毒而已,并非指会用毒,江湖朋友都知道南毒对毒物一窍不通,不可能用毒伤人。

  那么,谁用毒杀他?

  鬼影邪乞?

  这老邪乞嫉恶如仇,名虽邪,其实一身侠骨,决不可能用毒伤人。

  他糊涂了,也就不敢乱用解毒药物,只能定下心神,等候体内的变化,希望能从进一步的明显症候中,找出毒物的特性,才好对症下药。

  这一等,等来了横祸飞灾,一场大火,烧掉了他刚开始整修的家园。

  眼睁睁看着死仇大敌放火焚烧家园,而自己浑身无力不能出面阻止,这是最为惨痛的事。

  可怕的仇恨毒火,在他体内燃烧。

  他知道毒性了,可惜知道得晚了些。

  天下间会用毒的人很多很多,大多数的人,都知道用砒霜杀人,用马钱子杀狗。

  但能将毒用得出神入化的人,却没有几个。

  大崩香、三步断魂飞雾。

  他听说过这号人物,今天他看到了这人的庐山真面目,想不到这人竟然是程贞的师父。

  南毒程星对毒物一窍不通,而女儿程贞却是一代毒物宗师的门徒。

  在今天所接触的人中,程贞是最不涉嫌的人,没想到居然是她。

  他吃力地、艰难地爬下地窖,找到百宝囊,取出里面盛装药物的瓶瓶罐罐。

  经过八年的出生入死杀戮生涯,经历过无数生死劫难,他拥有丰富的求生保命知识和经验,对伤、病、毒、疫皆有良好的防治常识。

  虽然没有独门解药,他也必须凭知识与经验自救。

  服下所配的几种丹丸药散,天已黑了,他的神智,也向黑暗的境界沉沦。

  他在豪赌,用生命作赌注。

  他必须赌,坚强的救生意志力促使他作孤注一掷。

  藏剑山庄建在山冈上,数十栋房舍,以两丈四尺高的庄墙包住,外面还掘了三丈宽的深濠,引山溪汇成池,仅有庄门的一条飞桥出入。

  庄内藏有三把剑,是三十余年第一代过世的老庄主,遗下的行道三剑,称为青锋、飞虹、追电。

  据说,那时的武林十大名剑中,这三把剑品排名是四、六、七。

  以后这三十余年漫长岁月里,这三把名剑一直就藏之山庄,路家的子侄,为了怕有玷乃祖声誉,不再使用这三把剑。

  至于是否真有这三把名剑,外人是无从得悉的。

  路家的剑术,在武林确也有很高的评价。

  这一代的庄主路武扬,绰号就叫神拳电剑。

  一般称颂武林高手,总是说拳剑如何如何。路武扬的拳剑,拳称神剑称电,虽嫌过于狂妄,但也的确有点实至名归,至少在称雄江湖的二十载期间,他的拳剑确是罕逢敌手,声誉甚隆。

  山区里经常有绿林盗群出没打家劫舍,藏剑山庄的防卫设施当然够完善,拽起飞桥,就成了有天险的坚固砦堡,三五百名强盗,休想越雷池一步。

  武林绝顶轻功高手,也许能飞渡,但有这种修为的人少之又少,进去三五个这种高手,也难在路家武功超人的子弟手中全身。

  所以,南毒的人无法攻入庄中行致命一击。

  庄内的人也出不来,他们也不需出来,远道前来图谋的人,能逗留多久?

  自从双方人数到齐,正在飞桥对岸的平坡演场谈判破裂,展开第一次指名挑战拼搏之后,已经过了三天,双方死伤相当重大。

  迄今为止,双方谁也没占绝对上风,你进不来,我也不打算出去将对方赶走,只能逐一单挑解决。

  看样子,近期内恐怕不会有结果。

  第四天巳牌初,飞桥徐徐放下了。

  巨大的辘轳共有四座之多,所以庄门楼特别雄伟,四根绞索粗如饭碗,三丈六尺长的飞桥在刺耳的骨碌碌声中,安全地降妥在桥岸上。

  裹铁庄门外面还有一道铁闸,升起铁闸,沉重的庄门才徐徐拉开两尺左右。

  踱出一个魁梧的中年大汉,挟了一把双股猎叉,黄须根根见肉,像一头刺猬。

  庄墙头,两列箭手严阵以待。

  在牛角长鸣声中,大汉雄纠纠地大踏步过桥,远出五十步外,到达广场边缘。

  百余步外,广场外缘的树林内,数十名三山五岳英雄,或坐或卧状极悠闲。

  “我,金毛虎连城。”大汉用打雷似的嗓音叫:“连某与江右一霸青蛟沈鸿,三年中八次相逢,旗鼓相当势均力敌。

  彼此辈份相当,声威相等,正好乘这次双方为朋友两肋插刀的机会,来一次公平的了断。姓沈的,你不会贪生怕死不出来吧?我等你。”

  这种指名单挑的场合,必须具备的条件是双方身分地位相差无几,决不可任由一个位高辈尊声威赫赫的高手名宿,向一个初出道的晚辈叫阵。

  相同地,一个初出道的小辈,也不可以向高手名宿挑战,这是规矩。

  林子里,大踏步出来了脸膛青中带灰,手长脚长,挟了一把五股浑铁鱼叉的大汉。

  “你这黄毛混蛋今天竟然神气起来了,真他娘的寿星公上吊嫌命长。”青蛟沈鸿一面走一面嘲骂:“三年中八次碰头,你这混蛋一次也没赢。

  大概你最近多学了几招鬼画符,不自量力找死来了。好!沈某成全你就是,看你长进了多少。”

  “你吹什么牛?”金毛虎反唇相讥:“八次决斗,连某也没输过任何一场,狗东西你真会用狗屎涂自己的脸,臭美!来吧!这次咱们一虎一蛟,不死不散。”

  “对极了,不死不散。”青蛟鱼叉一扬,碎步欺进,暴眼中凶光四射:“有我无你。”

  双方都用叉,叉尖很容易纠缠在一起,谁劲道足谁就是胜家。

  双方都不想过早出杀着,叉尖一吞一吐,一沾即走,先争取空门保留实力。

  三照面三盘旋,虚攻的招式快速绝伦,虽是试探性的虚攻,仍然劲道十足。

  一声怒吼,金毛虎获得空隙,双股叉的速度陡然增加三倍,无畏地吐叉长驱直入。

  鱼叉一沉一撇,叉尾快逾电光石火,乘机反击,猛挑金毛虎的左肋。

  “去你娘的!”金毛虎怒吼,不退反进,速度又陡然增加一倍,对方的叉柄挑空,劳而无功。

  贴身切入,长兵刃威力减至最小限度。

  金毛虎的左手离开了叉杆,可怕的虎爪功力聚指尖,一声异响,五指全没入青蛟的胸口,胸骨折裂,深入肺部如锥贯肉。

  同一刹那,青蛟的鱼叉尾端,杆内吐出一根八寸长的钢刺,贯入金毛虎的小腹。

  “嗷……”两人同时狂叫。

  砰一声大震,两人的身躯撞在一起,然后反弹而倒,倒了就爬不起来,在地上丢掉叉呻吟挣扎,鲜血染红了短草丛。

  两面各抢出两名同伴,救了人急急撤回。

  两败俱伤,恐怕活不成了。

  片刻的沉寂,然后树林里人影再现。

  四猛兽中的金钱豹,开山斧沉重得令人心中发毛。

  “太爷本来是看热闹的。”金钱豹怪叫:“与南毒并无交情。但早些天碰上开封周家的小妖精,她用小巧轻功戏弄咱们四猛兽,又挑动无法无天两僧道行凶,太爷不服气,叫周小妖精滚出来,看她的小巧功夫还管不管用,出来!”

  这家伙是个浑人,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那天周小蕙小姑娘一个人,就把他们四猛兽弄得灰头土脸,居然认为小姑娘用小巧功夫碰运气,胜之不武,所以想在这空敞的地方拼搏,认为小巧功夫在空敞处威力有限,不自量力出面向小姑娘挑战。

  周小蕙的身影,刚从门缝中闪出,广场的东端,矮林中恰好踱出一身黑,脸色仍然有点苍白的飞灾九刀李九如,往草坪边沿一站,双手叉腰冷然旁观。

  唯一知道他飞灾九刀李大爷名号的人,是江南三娇。但江南三娇自从挨了揍之后,向西逃,逃到伊阳,心惊胆跳转向河南府走了。

  江南三娇本来是替南毒助拳的,竟然不向南毒的人交代一声,慌忙匆匆远走高飞,可知胆都快吓破了,她们不愿挨刀。

  双方的人,都不知道他的真名号。

  藏剑山庄有许多人认识他,但只知道他叫李九如,四天前还由飞天豹子郝豹大总管,烧了他的宅院。

  但却没有人知道他是可怕的神秘人物飞灾九刀李大爷。

  他出现得太突然,双方有与他打过交道的人,皆不约而同传出惊讶的叫声。

  他不加理睬,泰然自若叉手旁观。

  周小姑娘看清是他,脸色一变。

  红云上颊,神色百变,有欣慰、有激动、有羞意,有……总之,她自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金钱豹怪眼一翻,看到小姑娘的迟疑的表情,再看到有人旁观,怒火一冲,顿忘利害。

  “小子,滚开!”金钱豹的怒火转移了方向,转到飞灾九刀头上了:“大爷的事还没了,还轮不到你出来现世,快滚回去!”

  远在四五十步外,他懒得理会,仅哼了一声。

  金钱豹更是怒火冲上了天,大踏步向他走去。

  “小子,你找死是不是?”金钱豹逼近至丈内,嗓音像打雷:“你滚不滚?”

  他冷冷一笑,屹立如山。

  金钱豹怎受得了?一声怒吼,双手抡斧,狂野地来一记凶狠的沉香劈山,要将他斜劈成两片。

  人影一晃,刀光一闪。

  “啊……”

  金钱豹厉号,斧脱手飞出五丈外,人向前冲,胸口裂开肺叶外挤,冲出两丈外,砰然栽倒,像倒了一座山,在自己的血泊里挣命。

  一刀了断干净利落。

  他将刀举至眼前瞥了一眼,刀不沾丝毫血迹,晶亮的刀身反射刺目的阳光,光芒闪烁刺目。

  手一动,刀已消失,平稳地,令人无法看清地归入鞘内,仍然双手叉腰而立,似乎刚才并没发生任何事,仍然在原处不曾移动过。

  “咦……”两方面的人,同时传出惊骇的叫声。

  四猛兽皮粗肉厚,气功到家,威震江湖,怎么出招抢攻一照面便完了,可能吗?

  金钱豹逐渐停止抽搐的尸体,已明白表示可能。

  终于,有人认识他这种短的狭锋尖刀。

  “飞灾九刀!”南毒一面的人,有人在林中惊叫。

  “这里将有横祸飞灾。”他的后面的矮林,传出鬼影邪乞声如洪钟的怪叫。

  鬼影邪乞的身影,不可思议地出现在他身后。

  “老伯,你走,不要管我的事,我尊敬你。”他并没回头,一字一吐:“不然,你将有横祸飞灾。记住,我是当真的。”

  “你……小兄弟,你真是传说中的……”

  “飞灾九刀李大爷,如假包换。”

  “小兄弟,你的来意……”

  “我,来讨债的。”

  “小兄弟,可否……”

  “没有可否。恕道用在某些人身上有效,用在这些具有兽性的人身上是浪费。我今天现身,是向这些人明白地表示态度,表示讨债行动正式展开,他们有两条路可走:他们来找我,或者等我去找他们。”

  “小兄弟,此时此地……”

  “好,你不走,我走。”他身形疾转,大踏步扬长而去。

  鬼影邪乞不死心,跟在后面举步。

  “让他们两败俱伤之后,是不是对你有利些?”老花子鼓如簧之舌唠叨不休:“这些混蛋都是志在称雄道霸的祸害,互相争地盘吞并,可说是老天爷淘汰他们的最佳手段,多死一个就少一分祸害。

  你如果不等结果便出面,这些混蛋便会转移目标,为了双方的利益,很可能因利害而暂时妥协结合,集中全力来对付你。”

  “有些可能。”他进入矮林,续向东面山野走。

  “那么,为何不耐心等待结果?”

  “结果将是一方溃败,投降,接受指挥,承认主从关系。那么,两股结合为一,便会成为坚强的、指挥统一的组合。结果,我所面对的凶险增加十倍。”

  “这个……”

  “老伯,对于这种打杀暴乱情势,我比你懂得多,看得更透彻。”

  “我知道你这些年来,在兵荒马乱的动乱区神出鬼没,声威震天下,飞灾九刀李大爷具有姜太公在此的威力,兵匪双方皆闻名丧胆。”

  “所以,我知道应该如何制造有利情势。目前他们如果因利害而被迫结合,两派之间必定尔虞我诈,我反而可以从中取利,离心离德结合在一起的一盘散沙,是容易对付的。”

  “可是……”

  “老伯,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肚子里有些什么牛黄马宝?”他扭头盯着老花子怪笑。

  “你是说……”

  “开封灵剑周家的人都来了,你与灵剑周元坤多少有些道义上的交情。假使他们双方妥协结合,灵剑周元坤的处境是很可怜的,是吗?”

  “这……”老花子愁容满面。

  “事实上南毒目下的实力,比藏剑山庄强大,所以南毒并不急于图谋。一旦双方妥协结合,神拳电剑路武扬决不会是老大。那么,灵剑周元坤怎办?他能不守晚节,听从南毒的差遣?”

  “小兄弟,你不会制造这种可悲局面吧?”

  “我会的,因为这对我有利。”

  “这个……”

  “我知道,你要不顾一切,清除灾祸之源、”

  “这个……”

  “你不行,老伯。”他扭头举步,毫无防范身后袭击的意图:“也许你真的很了不起,真的功臻化境像个鬼。

  但我可以明明白白告诉你,飞灾九刀李大爷决非浪得虚名,只要我心有戒念,天老爷也奈何不了我。赶快趁早打消除去我的混帐念头,不然,你将面对可怕的飞灾,真正的横祸飞灾。”

  “飞灾真的那么可怕吗?”

  “试试啦!不试怎知?”他谈笑自若,一直不曾回头看看身后。

  “对,我就试。”

  “这才是勇者的形象,不试决无成功的可能。”

  “打!”

  棍如狂龙,手伸棍及。

  他的身形,就在这刹那间转回,左手已化不可能为可能,扣住了劲道万钧狂野吐出的枣木打狗棍,快得肉眼难以看清他的动态。

  他的右手立掌当胸,随时皆可能吐出攻向老花子的胸腹要害。

  “能把棍夺回。”他微笑着说:“飞灾九刀放弃向藏剑山庄索债的权利;夺不回,休过问在下的事,看你的了,老伯。”

  双手对单手,老花子占了天大便宜。

  马步一挫,老花子的双手似乎变成铁铸了,无俦的内家真力如怒涛涌发,循棍源源不绝向对方攻去。

  以老花子一甲子修为的精深内功,震开他的左手崩裂虎口该无困难。

  可是,绵绵汹涌的内劲,一近虎口便自行消逝,有如泥牛入海。

  “老伯,你的修为值得骄傲,难怪你能遨游天下自由自在。”他马步微挫,右手突然一拍自己的左小臂:“让你全身而退,不要管我的事。”

  老花子突然双足离地,突然双手急松,似乎枣木棍是烙铁,不敢不放手。

  身形虚空滑退八尺,老花子脸上突然大汗如雨。

  “记住了!”他将棍往老花子脚前一丢,声落人动,身形电掠而逝。

  “他……他是怎……怎么练的?”老花子大惊失色,接着长叹一声:“唉!周元坤,你将日子难过,老花子无能为力。”

  飞灾九刀李大爷的现身,引起的震惊十分严重。

  在庄门楼观战的藏剑山庄群雄,一个个心底生寒。

  庄主神拳电剑路武扬脸色难看已极,做梦也没料到飞灾九刀竟然是一向被藐视的乡邻李九如。

  大总管飞天豹子冷汗彻体,脸色泛灰。

  老天爷!居然把飞灾九刀李大爷的宅院烧掉了。

  这些吃江湖行业饭,在江湖道上称英雄道好汉,自以为是亡命,在刀口上舔血的豪霸人物,又怎能与在乱区出生入死,在千军万马中搏命的所谓死士论短长?

  飞灾九刀李大爷,就是死士中的死士。

  直属兵部指挥的边哨营,原是派往边塞外藩刺探的特遣单位,但内地有警,该单位也就内调协助官方平乱。

  他们以密谍身分,进出乱区出生入死,刺探军情、擒搏首恶、清除奸宄、制裁不法官兵、协助地方官府……

  总之,这些人握有充分的权力,掌握生杀大权,骠悍勇敢,每个人都可独当一面。

  但他们不是世袭的官兵,而是招募而来任职的勇士,他们的去留,有绝对的自主权。天下太平,他们便调回边塞,立功异域,与权势绝缘。

  天下大乱十四年,目下新皇帝嘉靖刚登基,边哨营已调回九边,一部分勇士解甲归田。

  威震乱区的飞灾九刀李大爷,也是解甲归田者之一。

  回到故乡,地方豪霸一把火烧了他的家园,就是这么一回事。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就是这么一回事,简单明了,毫不足奇。

  闻风赶来看热闹的人,本来在附近的山林间露宿,不想错过双方挑战的拼斗情景,留意两方面的动静。

  飞灾九刀的出现,这些看热闹的人也着了慌,深怕遭了池鱼之灾,纷纷撤至重阳街,化重金向村民借屋安顿。

  这些人,以更大的兴趣注视一切变化。

  夜来了,山林中枭啼兽吼此起彼落。

  一个灰影突然以水上飘绝顶轻功,掠过三丈宽的庄濠,蓦地扶摇直上,喜鹊登枝跃上墙头。

  两支剑在等候着他,恍若电光乍闪。

  枣木棍左右分张,传出两声暴响,剑向外荡。

  “住手!”灰影低叱:“带老夫去见周元坤。”

  “你是……”沉剑准备再发的一名大汉及时止剑。

  “鬼影邪乞。”

  “哦!这……”

  右方墙头掠来另一个青影,是路少庄主。

  “南宫前辈,小侄惭愧。”路少庄主行礼,神色不安:“那天的事……”

  “后悔已来不及了,是不是?”鬼影邪乞长叹一声:“你这次祸闯大了。”

  “小侄……”

  “我知道,错误不能全怪你。南毒是不是派人与你爹接头了?”

  “傍晚来的。”

  “要求化解过节?”

  “是的。”

  “联手应付劫难?”

  “是的。”

  “令尊怎么说?”

  “明日午前答复。”

  “周元坤怎么说?”

  “周叔不同意,表示脱身事外。”

  “他能吗?记得,周小丫头曾经和你们一同前往李家的,虽则她愤然先离开了。再说,飞灾九刀对付贵庄,周元坤能坐视?”

  “周叔不同意与南毒谈判而已,对付飞灾九刀他当然不会坐视。”

  “你们所有的路,都走不通,唉!”老花子摇头苦笑:“带我去见周元坤,看能不能找出化解的途径来。”

  “请随小侄来。”

  山庄西南里余的短草山坡上,共搭了十二座临时赶制的草棚,南毒的六十余位远道前来寻仇的男女,夜间就在此地住宿,可以监视藏剑山庄。

  降下山坡,就是山庄前面的树林,白天迁至树林歇息,躲避炎热的酷阳,也等于是堵住了山庄的出入。

  黑影出现在草棚下端的坡脚,大踏步踏草而至。

  两名警哨先是一怔,这黑影是敌是友?也许是后续赶来的人,接着,警觉地现身将黑影拦住了。

  “站住!什么人?”一名警哨沉声喝问,剑已伸出,剑势已将黑影控制在威力圈内。

  “飞灾九刀李大爷。”黑影阴森森地说。

  两警哨大吃一惊,情不自禁,退了两步。

  “你……你……”发话的警哨似乎断了半截舌头,嗓音全走了样。

  “来传口信。”

  “传……传什么口……口信?”

  “告诉南毒,我要那天施放奇毒大崩香,在我家撒野的五个人。明日午正,人必须送到。其他的人,不许接近瓦砾场三里以内。”

  “这……”

  “不许多问,把话传到就是。”飞灾九刀嗓门增高一倍,连藏剑山庄也隐约可闻:“违反规定,后果自负,过时不候。午正一过,就是飞灾开始的时刻。”

  “岂有此理……”

  黑影连闪,瞬即失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