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门熟路的在住宅区内转弯,洗墨将车拐进一条巷子内,这附近一整排老式的花园建筑,不熟悉的人很容易就在巷子里迷路了。
洗墨将车停在一户人家门前,车还没熄火就听到里面疯狂的狗吠声,以及有点苍老的叫骂声。
“爷爷,我是洗墨。”洗墨拍拍铁制的大门,没多久就听到里面传来脚步声。
听见铁门内喀嚓喀嚓两声,铁门被打开来露出一张年岁看起来略高的脸庞,看 见洗墨站在门外立刻就笑出了一脸的花来。
柳爷爷侧身让洗墨进门,一进去旁边就冲出一只黑狗对着洗墨叫两声以后又疯狂的摇著尾巴趴到洗墨身上,洗墨伸手搓搓黑狗的头让黑狗尾巴姚得更欢。
“洗墨,怎么想到要来,学校呢?放学啦?快快快,进来坐。”柳爷爷招呼著洗墨进屋,孙子的到来让他高兴的模样完全显露在外。
“是啊,放学了,就过来看看您。”洗墨一边脱下外套一边自己拿出拖鞋来穿。
“好好好,你要不要喝什么?我记得好像还有一些上次你妈妈拿来的饼干…”柳爷爷一边说一边往厨房里走。
“爷爷,不用了啦,”不想让老人家忙碌,洗墨跟进厨房里,“我喝白开水就好了,不用找饼干啦。”
“没关系啦,这边这边,来来,这个好吃,”柳爷爷从柜子里拿出一盒切开来吃了不到一半的喜饼,“上礼拜隔壁杨太太小女儿出嫁给我的喜饼,这家喜饼好吃。”
柳爷爷将喜饼放在洗墨手中,脸上的笑带着点期待跟盼望,洗墨笑了下拿起一块喜饼咬了一大口。
“嗯,好吃,”洗墨点点头,“真的好吃,爷爷你留着吃。”
“唉,爷爷老了吃不多,吃多了不舒服,好吃你多吃点,啊。”柳爷爷听洗墨说好吃,立刻开心的点头,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
祖孙两坐在客厅聊天,洗墨一边听柳爷爷说话,一边打量著屋内的摆设。
屋里的灯光明亮、柜子低矮,所有东西或许看上去陈旧但是里面也夹了几样崭新的东西,比如客厅的平板电视、厨房的微波炉等等,直到洗墨注意到墙上挂了一幅画。
看洗墨注意力似乎不在自己身上,柳爷爷转头看向洗墨盯着的那幅画看,笑了起来。
“你认得这幅画?也是,你在孟伯那边学了几年,应该是看过的。”柳爷爷说着,一边端起茶来喝。
“爷爷怎么会有这幅画?”洗墨只是直盯着画看,连移一下都没有。
“年初孟伯不是中风吗?因为孟伯无亲无靠的,我跟你爸商量著把孟伯送到安养中心,顺便把让他住的那个屋子收回来,整理里面的时候找到的,”柳爷爷看洗墨连眼神都没有稍微动一下,笑了起来,“喜欢吗?喜欢以后这画留给你吧。”
那幅画上画着一名古代蛇身美人,美人上挑的眼角处带着一点红、嘴角若有似无的微微上翘,看上去含情脉脉、欲说还休,说不出来的娇柔妖娆;而蛇身的部分不知道用了什么颜料,居然隐隐含着珍珠白的虹光。
这幅画洗墨再熟悉不过了,在他的记忆中,伯祖过世后这幅画就挂在书房里再也没有拿下来过。
“…您说,孟伯…”洗墨开口却不知道该怎么问,只是停顿下来。
柳爷爷对洗墨咋舌,“你这孩子怎么忘了?你该叫孟伯叫伯祖的,孟伯是我叫的。”
“喔…伯祖,”柳爷爷没有发现洗墨的声音微微发颤,连吞了几下口水才有办法说话,“那,伯祖他人现在?”
“唉,还是老样子,我前两天才去安养中心看过他,身体也越来越差了。”柳爷爷摇摇头,这人老了无依无靠、孤孤单单没有儿孙在身边,也是一件遗憾的事情。
洗墨没有注意到柳爷爷怅然的情绪,因为他正被得知伯祖还活着的消息给惊得说不出话来。
伯祖还活着?
伯祖孤身一个人住在安养中心?
伯祖…
伯祖………
没有死。
洗墨一时间觉得眼前昏花,兴奋跟喜悦交互冲击著胸口,恨不得能立刻奔到伯祖面前抱着他痛哭一场。
“说起来那屋子,可能在山上的关系吧,我跟你爸、伯伯他们居然在屋子底下找出一尾大白蛇,吓了我们一大跳,”柳爷爷哈哈笑了起来,“还好没咬着人,那蛇原本还想往山上去,可是还是被我们带回来了。”
洗墨脑中一闪,立刻看着柳爷爷问,“带回来了?蛇吗?”
“是啊,挺粗一尾呢,那身子少说也快五尺了。”柳爷爷用两手画出一个距离,虽然不到他说的长度,但是也表示出那蛇吓人的长度。
“我…我可以,看看那尾蛇吗?”洗墨努力的平静内心激动的情绪,保持着冷静的表情说。
“可以啊,”柳爷爷似乎对有东西可以显摆给孙子看这件事情感到高兴,立刻就撑著膝盖站起来,“来来来,在楼上,那时候还是你爸跟你伯伯一起抬上楼的。”
洗墨跟在柳爷爷身后上了二楼,走进一间平时收一些杂物的房间,隐隐地空气中飘着一点酒气的味道。
“呐,就在那,你可别想挪它,重得很呢。”柳爷爷随手一指,让开身子让洗墨看得清楚。
洗墨原本还在四处打量这个放着一些旧家具、旧书、旧玩具的房间,漫不经心地随着柳爷爷的手指望过去,只一眼,洗墨便僵立在原地。
一只透明的玻璃坛子里,长长的苍白蛇身一圈圈盘据在潭子底部,只有头高高昂起,白蛇纯黑的眼珠子直盯着洗墨,似乎正在无言控诉著发生在它身上的悲剧,蛇身下塞了许多药材,坛子内的酒液因为浸泡得还不久,只是淡淡地染上了药材的颜色。
洗墨只觉得脑子发胀、两耳嗡嗡作响,跄踉退后了两步背靠着墙,眼睛和被泡在酒里的蛇四目相对,有种天旋地转的感觉。
柳爷爷没有注意到洗墨的异样,还在滔滔不绝的说补到白蛇的经过,“…原本还不敢打,结果这蛇不知道怎地在屋里乱窜,你伯伯推倒柜子把它给压在底下,找人勾出来发现已经被砸死了。”
“有人说这么大一尾都成精了,用药材泡起来一定很补,不过要泡上个年份才有效,我是没那个福气用,”柳爷爷哈哈笑了起来,“这坛子蛇酒大概就是你的了,记得到时候吩咐你媳妇不要乱丢啊。”
洗墨听进了柳爷爷的话,但是却觉得自己无法理解他的意思,一字一句都像把重重地槌子打在胸口上,胃里一阵一阵的翻滚、几乎就要吐出来。
门外传来电话铃声,柳爷爷转身就走出去接听电话,留洗墨一个人待在房间里。
洗墨像是木头人一样动也不动的盯着那坛子蛇酒许久许久后,才挪动着僵硬的脚步走到坛子前面,缓缓的蹲下,隔着冰冷的玻璃和白蛇四目相望。
看了好一下子,他伸出手隔着玻璃抚摸白蛇的头,手指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开口的声音几乎是要哭出来的沙哑“………重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