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时芷的审美其实很单一。
动荡生活过得太多了,亲爸又是个会家暴的烂赌鬼加烂酒鬼,导致她从小就比较喜欢看那些面相温柔的异性。
温文尔雅,一眼看上去就觉得脾气应该很好、也比较有涵养。
所以傅西泠问的时候,时芷也是这么说的:“看着斯文、干净,笑起来温柔的那种吧。”
傅西泠在她身后嗤笑:“不就是沈嘉那种?”
其实是的。
时芷不置可否,傅西泠再问“你是不是对自己有什么误解,确定喜欢那样的么”,她也没回答。
面相这东西,可能没她之前想的那么靠谱。
刚才说的都是过去的印象,真要让时芷说说现在的看法,她就没有看法。
比起研究异性面相,她觉得,把几家愿意给她实习机会的公司先研究明白,更重要。
这天晚上,他们相处得还不错。
时芷过了失恋那股难受劲,对喝酒也没那么感兴趣,之前在酒吧里守着那么多种类的酒水,她都不碰的。
傅西泠对喝酒这件事好像也不怎么热衷,也不知道是哪个话题勾起来的,两人居然坐在客厅里打了半宿游戏。
跟着傅西泠去翻找游戏手柄时,时芷在储藏间的箱子里看见一大箱奖杯、奖状、证书这类荣誉证明。
有一些比赛,沈嘉也参加过。
过去和沈嘉视频时,沈嘉给时芷看过他书架上的那些奖杯。
那时候时芷对男朋友上心多了,仔仔细细看过、留意过是什么种类比赛,以此推断分析沈嘉这个人。
时芷蹲在箱子旁边,拿出某奖杯在看。
傅西泠不知道从哪翻出个红色游戏手柄,在她面前晃了晃:“甭看了,你那位长相斯文、干净的前男友没比过我,菜瓜一个,拿了个第二还是第三”
过去那么多年,时芷就没碰过游戏机。
以前小姨家有个游戏机,很老款的那种,能打街头霸王,但都是小姨家的弟弟霸占着玩的。
本来也是别人的东西,人家不让碰,时芷就不会心痒手痒。
她要帮忙做理发店的活,也没有时间玩。
所以跟着傅西泠这种手眼灵活、头脑又好的游戏老手玩,时芷被虐得不行,把把输。
她就琢磨着,在傅西泠这种嚣张的人眼里,凡是赢不过他的,估计都是菜瓜。
然后好胜心又被激起来了。
时芷虽然聪明,但傅西泠仅在经验这方面就比她强太多。
游戏里打架被傅西泠操控的人物按地上揍、闯关发现线索也没傅西泠快、赛车都跑不过他
几个小时下来,时芷直接沉默了。
傅西泠可缺德了,懒洋洋往沙发上靠着,吃水果都堵不住他那张嘴:“要不这样吧,你说几句好听的,我让让你?”
时芷面无表情地盯着屏幕,几秒过后,忽然灿烂笑着,看向傅西泠:“好听的不会说,亲你一下好不好?”
那笑容挺有阴谋感的,怎么看怎么像陷阱。
陷阱还得挺深,直通十八层地狱的那种。
但是,是迷人的陷阱。
傅西泠当然怀疑,眯着眼睛看她一会儿,还是丢了游戏手柄凑过来。
都没碰着她呢,直接挨了时芷一脚。
她说:“我需要你让让?”
傅西泠不后退,反迎过去,拉着时芷的小腿把她拉过来,压在沙发上。
他在她颈窝闷头笑:“输急眼了?”
还挑衅:“亲我一下,我拿出全部实力,认真和你玩。”
“你刚才没认真?”
“没,和你认真什么?”
时芷怀疑傅西泠咽下去没说的那句,补充完整会是,“和你这种菜瓜,认真什么”。
她咽不下这口气,狠狠咬在傅西泠肩膀上:“那你就给我认真点!”
就这么互相较劲着玩到凌晨,才各自回房间去睡觉。
游戏这种东西,多少有点令人上瘾。
有游戏机勾着,时芷偶尔也会被傅西泠接回他家里。
和他吃个晚饭、让他拍张照片发家庭群里秀个假恩爱。
然后和他坐在客厅里,边吵嘴边打游戏。
傅西泠赢了还要说风凉话:“你这种品学兼优的学生,玩游戏不擅长很正常。”
说完,就被时芷操纵着赛车撞出了赛道。
她向后仰着脖子,摇头,借这个动作,把没空整理的碍事长发从眼前弄走。
时芷对自己认知很清晰地说:“品学兼优这词你用错了。‘学’我确实还行,‘品’就算了,我没有这方面的志向。”
说着,冲破终点,赢了傅西泠。
“为什么觉得自己‘品’不行?”
“你第一天认识我?”
在傅西泠面前,时芷从来没有伪装过。
傅西泠知道她为了钓沈嘉装有钱装文静,也知道她为了报复沈嘉用过什么手段。
知道她说话不一定算数、经常翻脸不认人,也知道她出卖了整条街的消息换了十五万块。
结果傅西泠说这样说:“那条街的事情,你根本不用想太多。”
他说,那条街被太多人盯上了,就算商户们知道未来那边会建造会展中心和大型商场,也不一定就能坚持到那个时候。
他们这种有大企业投资的,耗得起,小个体户是耗不起的。
而且经商都有赚有赔,不是说坚持到那地方变成繁华地段,他们就每家都能赚钱的。
“但凡换个投资人去接手,少数商户吃得到甜头,另外那些则被压榨到极点。”
“而换个人和我开口,至少会要我五十万。”
时芷对这个数字并不感到惊讶,安静地看着傅西泠:“道理我懂。”
她只是不想标榜自己是个品德高尚的人,像时梅那样,太累。
傅西泠凑过来,把时芷头发掖到耳后,指腹沿着她的耳廓轻抚,最后撚挑她的耳垂。
时芷转头,和他接吻。
他们偶尔会接吻。
也不是故意要怎么样,就是对视时来了兴致,彼此都有点想,也就不压着这份贪婪,直接去做。
只有一次例外。
那天他们游戏打完,又聊了几句关于时芷当天面试的公司情况,熬得太晚了,对话时都有些思维卡顿,最后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凌晨,时芷醒过一下,发现他们是躺在地毯上睡着的。
她枕在傅西泠肩上,被他用手臂松松揽着腰,腿上盖着一件男款T恤,显然是傅西泠脱下来的。
时芷一动,傅西泠也跟着转醒,他闭着眼睛,擡手揉了两下肩颈:“回房间去睡?”
所有灯都已经熄了,只有游戏手柄上的RGB灯亮着微弱的光。
傅西泠说话时带着半梦半醒的懒音。
等了几秒,可能是因为没等到时芷的回答,才缓缓睁开眼睛,和她目光撞上。
他在幽暗的客厅里吻了她一下,很轻,没有欲,用陈述的语气又重复:“回房间去睡。”
有种不合时宜的温馨感。
时芷愣了一下。
心跳也许乱过,但她的手机里显示,邮箱里收到了最后一家面试公司的通过通知。
所有选择摆在她面前,可以做决定了。
傅西泠欠的十五万已经全部到账。
这笔钱让时芷在工作选择上有了更多容错率,再三思量过后,她拨通了付倩名片上的那串号码。
付倩约了时芷见面。
她们坐在付倩宽敞明亮的独立办公室里,红茶飘香。
付倩告诉时芷,哪怕是她看中的人,也不会直接坐在办公室里享清福。
“你愿意跟着我,就要先去集团下属的餐饮部门做个最基础的工作。”
时芷说:“好。”
付倩饶有兴趣地看了时芷一会儿:“你不问我为什么?”
不需要问。
没有哪个企业招人是因为缺喝茶的。
时芷的回答是:“我只想知道,为什么是我。”
付倩吹开茶杯上的一缕蒸汽:“眼缘吧。”
这答案居然和傅西泠那天说的差不多。
可能他们这些当老板的都有点神叨,信这些第一眼、第二眼的玄学。
在时芷拿到兴荣集团的x工牌那天,傅西泠打了电话过来,问她人在哪里。
她说刚和付倩的人见过面。
傅西泠就说:“那你找个地方等我会儿,我过去找你。”
“又要去我们学校?”
“嗯,十五分钟左右到。”
时芷在咖啡厅等到傅西泠,冰咖啡做活动,于是帮他带了一杯。
在她上车后,傅西泠接过去喝一口,问她:“怎么了,店里做活动,第二杯半价?”
“买一送一。”
他边开车边笑:“我说呢。”
傅西泠往B大跑挺勤。
时芷总觉得他在B大里有那么一、两个固定的约会对象。
她想过消停日子,懒得惹麻烦,总在宿舍楼那边下车,避免和她们碰面。
傅西泠就很不在意,经常还会发出邀请:
“晚上我们吃小龙虾,一起来吗”“火锅局,来吗”“烧烤吃不吃”
有时候,时芷觉得傅西泠这个人很神奇。
难道他那些女朋友相处得很和谐,还能一起凑一桌吃饭聊天?
今天也问了。
傅西泠扶着方向盘,问她:“晚点我们要去吃烤肉,牛肉挺新鲜的,来吗?”
“下午最后一节有课。”
“下课之后呢?”
“去图书馆做作业,你们吃吧。”
“那行。”
傅西泠把车停在校外停车位,跟着时芷一起往学校里面走。
时芷背了个很小的双肩包,两条链条袋子单肩挂着。
从兴荣集团那边拿回来的工牌就系在包,随着她的走动,轻轻晃着。
她问傅西泠,进校园是打算去哪。
“朋友在实验室那边,我过去找他。”
他们有一段顺路,傅西泠挺新鲜地捞起她的工牌去看,还给解开了,自己戴脖子上,拿着工牌逗时芷:“你照照片总这么酷呢,不爱笑?”
为什么是“总”?
时芷问:“你什么时间见过我的照片?”
“多了。”
“比如?”
“你高中校牌,身份证,图书馆借阅证,最近我发家庭群里的那些。”
好像是的。
不知不觉间,她和傅西泠已经走得这么近了么?
时芷瞥傅西泠一眼,拉他脖子上的工牌绳带,说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傅西泠,要是让我知道是你托付倩在工作方面帮我的,我会勒死你。”
阳光挺晃眼的,傅西泠迁就着时芷的力道躬了些身子,摘掉自己的墨镜,随手给时芷戴上了。
他说:“我和付倩真不熟,你要是想暗示我在事业上成为你的助力,也不是没办法,下次活动上遇见,我去和付总搭个讪?”
时芷直接对着他胳膊打了一下。
“你学过铁砂掌?”
他们手里拿着同款冰咖啡,边走边闹,感觉到有旁人视线,敏感地停住动作,很默契,同时擡眼看过去。
沈嘉和陶佳正迎面走来,脸色都不太好看。
他们四个人擦肩而过。
走得足够远了,傅西泠才说:“这是光明正大在一起了?”
时芷没说话。
这件事她没有发表过任何观点,就像没看见,走到自己上课的教学楼,把墨镜丢还给傅西泠,进楼去上课。
下课后,时芷在图书馆里做完了选修课作业,又搜集了一些关于毕业论文选题方面的资料,忙到很晚。
回宿舍路上,她买了晚饭。
和沈嘉分手已经两个月了。
亲眼看见沈嘉和陶佳这对“最佳/嘉组合”走在一起,说不上来算是什么心情。
总之,不可能是高高兴兴去祝福的心情。
闷声吃晚饭时,时芷在朋友圈动态上看见了傅西泠的头像。
点进去看。
发现这个人在五分钟前刚发了一条动态。
文字内容是:
女朋友挺喜欢看这些,没白得奖。
至于照片内容,是傅西泠精心挑选出来的奖杯和奖状。
可谓是满肚子坏水,十分刻意,专门挑沈嘉参加过的比赛,把他拿的那些第一名都给晒出来了。
完事还要艾特沈嘉的微信名,“沈学长”。
时芷盯着那条动态,忍不住轻笑出声。
她想,难怪傅西泠会觉得她是品学兼优,他这个人,真的疯得彻彻底底,比她还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