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秦菜一睡醒就赶紧出去了。现在世道太平,人口密度又高,要找个妖怪的内丹,可不是简单之事。而且周碧华现在一点修为也无,对妖丹的要求还比较高。最好是不满千年的妖丹,否则她控制不住。而年份又不能太低,不然她无法修炼。秦菜现在手头的客户都是些商人,手头有些钱,经常遇到的也是些冤魂作祟。妖,他们遇到的机率实在是不高。
秦菜出去转了一圈,也有些无头苍蝇的感觉。人海茫茫,妖怪从何找起呢?
周碧华本就是阳寿已尽了的,她要逆天行事,窥探天道的能力自然是没有用了。她沿着道旁树茫然地走了一阵,青瞎子打了几个电话过来,听说秦菜要找妖,他们还是非常努力的。
但是提的几个客户都不像是妖,一般情况下,正常人连魂魄都极少遇到。最多的是风水、地气形成的煞气。
这些东西,现在可没有用处啊。
她现在毕竟是人间的先知,消息放出去,还是有许多势力帮忙找寻。但是到底是什么东西作乱,一时之间也很难判定。
一个上午,秦菜就接到了十二宗疑似妖怪作乱的案子。她派了青瞎子等人先去打量情况,自己接了其中最像妖怪的一宗案子。
当事人是红枫豪庭的一户人家,户主叫毕求成,今年四十八岁。秦菜见到他的时候,他不停地抽烟:“大师,您一定要救救我儿子。”他向秦菜递过去一支软中华,秦菜直接拒绝。毕求成自己又点了一根烟,这才说出事情的原尾。
“我们家是今年年初搬过来的,就是红枫十六栋6楼,户型专门找先生看过,都说是旺财旺丁的好风水。没想到……”他似乎有些惊魂未定,秦菜却赶时间,她直接打断毕求成:“边走边谈。”
两个人走进红枫豪庭,毕求成领着秦菜进了电梯,继续道:“我们家在六楼,我儿子叫毕小哲,今年十三岁。刚开始搬到这里来的时候,他站在楼道旁边的窗户面前……”毕求成打了个哆嗦,仍然道,“突然笑了笑,问我‘这里很高啊,你说我从这里跳下去会不会摔死?’”
秦菜面无表情,电梯叮地一声,到了六楼。两个人走出来,她看了一眼,电梯果然靠着楼道的窗户,这里看下去,六楼确实不低。
毕求成的目光却透着一种怪异的恐惧:“大师,那一刻我就觉得不对劲,那种眼神和表情,让我觉得这时候站在我面前的绝不是我儿子。后来住了一段时间,就更可怕了。他对我和他妈都爱搭不理,平时上学也不去。说话也阴阳怪气。而且他每次出门跨门槛的时候,都会前走三步,再退三步,反反复复好几次。找了多少先生来看都没有用。”
秦菜瞥了一眼窗户,只示意他开门。毕求成把门打开,客厅里他的老婆乔美君正在拖地,见到秦菜,她忙不叠递拖鞋:“大师,您快请进。”
秦菜也没客气,连鞋也没换就直接踏了进去。里面是三室二厅,带一厨一卫,还有个小阳台。看得出主人很用心,布置得非常精致温馨。
秦菜也没有多打量,直接看向那扇关闭的房门。乔美君和毕求成互相看了一眼,也没敢打扰“大师”。
秦菜去厨房,先抓了一把米,又端了一碗清水,左手握米,右手拿碗,先在客厅四角走了一圈,一边撒米一边洒水。
毕求成夫妻二人大气也不敢出,那扇紧闭的门里先前还没有动静,后来终于有人冲了出来。那确实是个十多岁的小男孩,但这时候他表情生硬,目光中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之色。
秦菜也没有拦他,就随手搁了碗,静静地站在沙发旁边。男孩经过她的时候,突然前进三步,又后退三步,再前三步退三步,几番重复。
毕求成和乔美君望了一眼,自然是奇怪的——以前他只是在出门的时候这样,对一个人这样还是第一次。
秦菜却非常失望——不是妖,他虽然懂得拜门神,却不是妖。只是个生前有点修为的玄术师罢了。死后魂魄不安,缠着生人想讨点好处。
她微微阖目,已然看到男孩身上的作祟的真身。她身上念力完全不同于一般的修仙之物,这就跟武林高手所谓的气场一样。难怪这东西一眼看见她就把她当成了神。
秦菜掏了锁魂坛,把他和孩子用退煞咒强行退开,然后将他钻进坛子里。那魂魄在不断地哀求什么,她也没听。客厅中间,原本进进退退的孩子突然一哆嗦,然后眼神渐渐明亮,他莫名其妙地看着秦菜,突然问了声:“妈,她是谁?”
那声音清脆响亮,倒是个十多岁孩子的声音。乔美君一把扑上去,叫了声哲子,倒是毕求成稳重些,这时候一个劲地跟秦菜道谢。直把她当作神仙下凡、大罗金仙转世一样吹捧了一通。
秦菜心思不在这里,拎了锁魂瓶,不顾他们再三挽留离开了红枫豪庭,连钱也没收。
第二个案子是个开汽车旅馆的老板娘,她头痛了六年,每次都需要一个人把头摁在床上,才能止痛。曾经几次轻生,都被人发觉给救了下来。秦菜去的时候,仍然是一身连帽黑袍,奶白色的短发微微露出些许,衬得皮肤异常地白皙。
汽车旅馆下面是饭厅,还有两桌人在打麻将。听说老板请了个跳大神的给老板娘治病,那还有不看热闹的道理?
这时候全都围着秦菜打量。但是没有人敢看秦菜的眼睛,她的瞳孔在细看时如同一圈一圈的水纹。生人对视一久就容易失魂。
秦菜只上楼看了老板娘一眼,她这是老毛病,但是痛起来仍然要命。这时候连床都下不了,她小女儿这时候正替她按着头。
秦菜也没多说,在屋子里四处看了看。最终她停在屋子后檐。屋子是依山而建,后面有一堵石崖。崖上一股活水十分清亮。老板娘贪图这点便宜,就用水泥糊了个管子,把水引到旁边洗车。
可以省下一大笔水钱。
秦菜看了看,心里也凉了半截,又不是。
她伸手过去,身边的老板低声问:“大师,这里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秦菜也没多说,突然伸手出去,那水泥糊的管子竟然瞬间变成了石头!旁边的小老板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一时之间不住地揉眼睛。秦菜在旁边画了个半月形的弯道。等到小老板揉完眼睛再一看,只见那根直直的水泥管道竟然变成了半月形!!
而黑袍之下那双手白净如初,不见丝毫泥垢!
他睁大眼睛,半天说不出话来。秦菜却已经走出了旅店。周围的人还在窃窃私语,却听到一阵脚步声。待转头看过去,只见原本头痛得床都下不了的老板娘这时候脚步轻快地走来楼。还一脸不解地问她丈夫:“你找了个先生来帮我看病啊?”
大家这才回过神来,再往外一找,哪里还有那位大师的影子?
秦菜就这么一连接了十几个案子,但作案的都不是妖怪。或者即使是妖怪,也是道行太浅,还没有内丹。妖也是非常不容易的,已经修出了内丹,会铤而走险干坏事的毕竟是极少的一部分。
就这么青天白日,哪里去寻?
而这样一路寻找下来,即使是秦菜,也已经疲倦不堪了。
沙鹰送了她整整一天,在她准备去往第十九个案子的当事人那里之前终于劝她:“先歇歇吧,你累了。”
秦菜摇头:“还有两天了,必须要找到。”
沙鹰欲言又止,最后终于委婉地问:“菜菜,其实有些事情,注定的。强求无用。不如……”
秦菜用力照着他的肩膀就捶了一下子:“什么注定?只要我找到内丹,我妈就不会死。哪里来的注定?”
沙鹰轻叹了一口气,最后拍拍她的肩:“好吧,先歇一下,还有两天时间,来得及。”
秦菜确实也有些撑不住,一天十九趟奔波,再加上前些日子她失掉的血还没有补回来,她也有些吃不消了。这时候靠在沙鹰肩头,她很快就睡着了。
这一觉,竟然无梦。
第二天,又是一整天的奔忙,但是仍然是徒劳无功。秦菜几乎动用了所有的人际关系,陆少淮这样的人自然知道这是个好时机,也是发动了所有的人力去找。
各路人马人仰马翻之际,反倒是朱阳镇宁静异常。
晚上,秦老二一家都快睡了,突然有人敲门。周碧华正在喂猪,这会儿看见门口站着一个仪容俊朗的年轻人,不由问:“小伙子,你找谁啊?”
年轻人彬彬有礼地打招呼:“周阿姨,我是秦菜的朋友,有点事情想找秦世辉先生谈谈。”
秦老二那时候本来在看电视,听见声音,也走了出来:“你是谁?”
他粗声粗气地问。年轻人满脸带笑,把他领到院外,指指停在马路边的一辆凯迪拉克道:“秦先生,我们少爷有事想跟您谈谈。”
秦世辉看了一眼路边的车,虽然他看不出品牌,却也知道这是辆好车。他就向车里看了一眼,身后的年轻人给他拉开车门:“秦先生,请。”
这一晚,秦菜没能合眼。两天下来,她和青瞎子等人一共接了不下两百个案子。但是有内丹的妖,这个机率真的太小了。
第三天,眼看都到中午了。桑骨泥人都跟黄瓜发脾气了。黄瓜是最讲义气的,但是植物联盟本来就是妖怪联盟,要提供情报夺取妖怪的内丹,它确实是做不到……
最后只得先哄着桑骨泥人,它跟桑骨泥人是穿一条裤子的好兄弟。那时候它还没开灵智的时候,它的母藤就是缠在桑骨泥人身上长大的。
后来天气干旱的时候,黄瓜的根须不如桑树的根须深。桑骨泥人就扎根更深的地底,从不跟它争浅土里的水分,还把桑葚掉落给它作滋补品。
这份感情,黄瓜是怎么也不敢辜负的。所以最后它也松了口,表示如果最后时刻秦菜还没找到,它就提供情报。
下午,在离期限还有两个小时的时候,桑骨泥人正打算再打电话给黄瓜时,突然有人找了来。这个人的到来,秦菜包括沙鹰都很意外——陆少淮。
虽然他如今是人间的首领,但是说真的,这个人真是太随和了。反倒是白芨比他更有气场。这时候他身后跟着陈科,陈科手里捧着个盒子。
秦菜实在是无心会客,陆少淮自然也知道。所以他直奔主题:“我说过,你遇到任何困难都可以找我。不过是个妖物的内丹吗,何至于此。”
秦菜本来是寄希望于黄瓜的消息了,这时候闻言不由擡起头。陆少淮是何等擅长拢络人心的人?他微笑着把陈科手里的盒子递过去,一句多余的话没说:“去吧。”
秦菜略微犹豫,最后仍然接过那个盒子:“谢谢二爷。”
不过怎么说,陆少淮这次可算是帮了她一个大忙。陆少淮只是微微摇头:“快去吧,别误了时辰。”
秦菜也确实是心急如焚,立刻出门,沙鹰跟过去,两个人开着车,直奔朱阳镇。车里,秦菜打开盒子看了看,这是一颗很极品的内丹,起码有□百年的道行。这对于没有任何修为的秦妈妈而言,实在是再合适不过。
道行太高的她驾驭不了,太低的她又没办法继续修炼。
见秦菜心情大好,沙鹰擡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什么也没说。
秦菜归心似箭,生怕误了时辰。走到半路她就下了车:“沙鹰,我先跑着,你随后来。”
沙鹰应了一声,张了张口,却什么也没说。
秦菜一路跑到老家,离十二点还有半个小时。她兴冲冲地敲门,秦老二他们这时候却还没睡。并且这次过来开门的是秦老二。见到秦菜,他却明显一点也不意外:“老四,你可算是回来了。上次一句话没说就走,越来越不像话了。”
虽然是责备的话题,却透着父亲对女儿的宠爱之意。秦菜莫名其妙,却也顾不了那么多。她进了屋,现在秦家老屋也装修得不错,地上还铺的地板砖。
秦老二一转头,秦小贵立刻给寄了一双拖鞋:“四姐,妈特意给你买的。”
见到秦小贵,秦菜脸上总算是露了一丝笑意:“妈呢?”
周碧华这时候才从厨房出来,她腰间还系着围裙,双手这时候在围裙上擦了擦:“妈给你烧几个菜,好久没回来,我的娃又瘦了。”
秦菜看见她,眼泪都差点掉下来。这时候她拉住周碧华,调皮地眨了眨眼睛:“妈我喂你吃个东西哇?”
周碧华笑骂了一声:“什么东西还要弄得这么神秘?”
秦菜趁她张嘴的一瞬间,把妖丹喂到她嘴里。周碧华只觉得一股温和滋润的力量缓缓下移,最后在胃里漾开。她皱着眉摸了摸心口:“这是什么”
秦菜没有回答,她也没多问,又去厨房看那几个菜。秦老二这回却热情得不像话,硬是给开了瓶葡萄酒:“老四,你离家早,以前是爸糊涂。现在爸明白啦,钱什么的再金贵,又哪能比得上自己身上掉下的肉金贵呢?来,爸给你倒杯酒,算向你赔罪啦。”
秦菜既惊又疑,这时候难免看了秦小贵一眼:“发生什么事了?”
秦小贵也不明所以:“爸这两天就是念叨着想你了。”
秦老二接过话:“你妈这次差点没了啊,你爸我也吓得不轻。一惊一吓也就想明白啦。来来,我们爷俩碰个杯。”
生平第一次,秦菜和秦老二碰了杯。
桃红色的液体被一饮而尽,秦菜想的却是别的事——这次……又有什么所求吗?
不一会儿,周碧华端了十几盘菜出来,有海带炖蹄膀,有干锅鸡,干煸鱼等等。都是周碧华的拿手菜。秦菜看得食指大动,在秦老二开口之前动了筷。
而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秦老二这次却没什么所求。只是把家里的电话和他们的手机都抄给秦菜,让她一定记着。还嘱咐她没事就回家,外面生活哪有自己家里安逸,等等。
秦菜虽然没多说,心里却多少还是有些触动——这个家,突然像个家了。
家里还特意给她整出了一个房间,摆设什么的都是周碧华布置的,虽然不值几个钱,却非常朴实。秦菜在房间里住了一夜,居然睡得特别好。
只是那天晚上,秦菜作了一个梦。梦里一个长相方正的男人从灶台背后走出来。而秦菜还像是小时候的样子,她搭着小板凳把猪食从锅里舀到桶里,见状不由擡起头问:“你是谁?怎么在我家里?”
来人走到她面前,凝视她半晌,突然伸出手摸摸她的头,说:“你一直是个听话的孩子,以后也要听话,我走了。”
秦菜躲开他的手,一脸不高兴:“我都没见过你,你怎么在我家里?”
那个人笑笑:“我在你家里好多年了。”
话落,他就慢慢向外走,秦菜从小板凳下跳下来,追过去问:“你到底是谁?”
那个人回头冲她一笑,说:“我姓赵。”
梦到这里,秦菜就醒了。她想到脑袋都疼了,也没想到身边哪个人姓赵。
很莫名其妙的梦,就像今天家里骤变的气氛一样。她参不懂到底喻示了什么。
202你是我见过的,最特别的女孩。
周五下午。
秦菜把谈笑从资源部调到星宿厅来,现在星宿厅人员已经趋于稳定,她也没什么别的顾忌。通阳子虽然对她不满,但如今好歹也是她的人,这事是不会有什么异议的。
谈笑当然也没意见,他只是提议把阿紫和林冰冰一起调过来。秦菜觉得没必要,老实说,这两个助理,虽然阿紫跟她还有点交情。但是后来的工作中,实在没有什么接触。
平时都是谈笑在和她们沟通。谈笑倒是也不急,用淡淡的口吻道:“用惯了的人,不想换。”
秦菜一想,自己可不也是这个理吗?如此,也就答应了。
谈笑从部长助理一路升到星宿厅先知特助,算是芝麻开花节节高了。内中知情者都知道他和秦菜的关系,笑者有之,嘲者有之。但是谈笑很少树敌,不管怎么样,他的晋升宴还是非常热闹的。
而秦菜没去,这样热闹的场合,她也不便在场。她在朱阳镇的老家里。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周碧华复生之后,秦老二对她就大为改观,每周都催着她回家吃饭,却破天荒地丝毫没有所求。
秦菜虽然犹疑,但也很享受这种家庭的温馨。其实在人间,就算她是先知又怎么样?就算她参透了五行的秘密,又怎么样?
她虽然口口声声要揭开天道布下的谜局,却丝毫没有头绪。有时候她会很颓废地想,不如就在这里,和亲人在一起……
她趴在躺椅上,秦老二从里屋出来时顺手给她带了一床薄被。那是她从未享受过的温情,难道不是一直渴望的东西吗?
也就是这一刻,她开始真正懂得白河。如果自己一直追求的东西已经回到自己身边,何必再纠结一场前途未卜的谜?
能不能把过程剪辑,只留下开头和结局?
而那个周末,却出了个小事件。秦妈妈做的菜特别生,那条猪腿,她甚至只是用开水烫了烫就端了出来。秦老二悖然大怒,揪住她就要打。秦菜上前拉住。
她一出声,秦老二就放下了手,转而又笑嘻嘻地道:“算啦,老夫老妻还能真打你不成?不过你看你做的这是什么东西……”
周碧华看了一眼盘子里切好的猪腿,猪腿很新鲜,上面还带着血丝。她拿起一块几乎全生的肉尝了尝,还自言自语:“很好吃啊……”
秦菜上前揽住她,轻轻叫了一声:“妈?”
周碧华很快反应过来,用手擦掉唇边的血迹:“老四,你也觉得不好吃?妈再端进去煮煮。”
秦菜拉住她,还想说什么,身后秦老二把她拉到桌边。今天秦菜的二哥三哥都在,秦小贵也在,大姐秦芳没回来。说起来,上次秦妈妈去世也没见她回来。
秦菜和爸爸、哥哥喝着酒,两个哥哥也特别让着她,一家人确实是其乐融融。
秦菜酒已微醺,秦老二拎小狗一样把她拎回床铺上,还大声道:“我家闺女还是这么轻,好像这么多年都没长一样。”
秦菜微微勾了勾嘴角,居然笑了一下。那天晚上,她作了很多梦,梦中一片黑暗,像是一片沼泽。醒来后脑袋一阵一阵地痛,好在周碧华给煮了醒酒茶。
她正喝着茶呢,外面突然有邻居高声叫骂:“哪个遭瘟的偷了我的鸭子?吃了要烂肠肝肚肺啊!!”
秦老二也披衣起床:“是王大娘,遭贼了?”
他边说边去厨房外,不久也叫了起来:“碧华!周碧华!我们家的鸡和鸽子也不见了!杀千刀的,真的遭贼了!”
秦菜揉了揉额头,不免也奇怪——遭贼了为什么她没有看到呢?不应该啊。
看不到她也没什么办法,这年头偷鸡摸狗的人多了去了,要逮谈何容易?找派出所来也不一定能找得回来。村里有好几家失窃的,秦菜索性出了些钱让他们消了气。
随后几天,秦菜都心神不宁。逍遥阁,陆少淮却给她下了第二个任务——由秦菜和白芨联手对付酒坛子。这个任务白芨不准备接,陆少淮就看向秦菜,他当然希望秦菜给他以支持。
秦菜浅笑:“对付酒坛子,何必劳动判官长?”
陆少淮包括白芨都看向她,半晌,陆少淮终于问:“先知的意思,您自己可以动手?”
秦菜伸伸懒腰:“两天之后,二爷会明白的。”
陆少淮顿时心情大好,倒是旁边的白芨突然问了一句:“二爷,这么多年您之所以得老爷子看重,子矜功不可没。如今老爷子已然归天,子矜一个女人无依无靠。你大可放之自生自灭,何必赶尽杀绝?”
他本就不是个会替人说话的人,这时候的言语倒是出乎陆少淮和秦菜意料之外。陆少淮脸微微一红,突然坦诚相待:“白芨,你会说这话,只是因为你没有被一个女人操控过。不,不是一个女人,是一个变了态的女人。”
白芨没再说话,陆少淮也担心他心怀不忿——虽然白芨真的不像这种人。
秦菜窝在天庐湾,三天没去星宿厅。星宿厅一切需要她理会的公务都由谈笑带回来给她。陆少淮完全没有过问,足见他对秦菜的信任。
而三天之后,一个人从负一楼走了出来,一见他长相,所有人都惊呆了——它竟然是那个侍奉在二夫人身边的酒坛子!!
沙鹰如临大敌:“你怎么会在这里??菜菜呢?”
酒坛子冷冰冰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一下子蹦到他面前:“沙鹰,你猜猜我是谁?”
沙鹰瞬间如释重负:“败家菜,你又在玩什么?”
秦菜扬了扬脸:“像不像?”
沙鹰都后退了一步:“像像像,你这是易容?”
他摸了摸秦菜的脸,秦菜伸过头去,温驯地让他摸。沙鹰的面容渐渐严肃——没有,那张脸没有任何修饰,完全原装。可是怎么可能……
第四天,陆少淮率人包围了二夫人的住所。人间另一派系的元老本就对他有所猜疑,都提防着老爷子坐化之后他对二夫人不利。这时候见他带人包围了这里,哪里还会袖手旁观?
这时候双方剑拔弩张,陆少淮仍旧是一副敦厚温和的模样:“诸位,虽然陆某继任人间的首领,但是子矜是陆某的爱人,这一点从来没有改变。”
他话刚一落,人间高管中的莫须子就开口了:“少废话,既然你无坏心,今日阵仗所为何来?”
陆少淮火速将二夫人救出来,护在身后,然后所有人都愣了——这座庄园里面,居然有两个酒坛子。两个一模一样的酒坛子。
老爷子为了子矜绝对的安全,自己的法宝的器灵自然没有接触过其他人。大家对他的法宝都了解不多,现在谁又认得?
陆少淮也是神色凝重,在他身后,一向骄纵的子矜眼里竟然迸出泪花。两个酒坛子里的一个向她走近一步:“别哭,主人说不许你哭。”
陆少淮眸色微沉,另一个酒坛子的声音却冰冷没有半点感情:“你到底是谁?”
两个酒坛子这样对恃,没有人能辨其真假。终于陆少淮也出了一个主意:“不如前往星宿厅,去请先知来辨别真假。”
这提议一出,立刻被一部分人否定:“二爷,并非我等不信你。实在是先知在人间根基浅薄,我等无法相信她。”
陆少淮面色不变,目光却隐现了寒意——不相信先知,当然不是因为先知根基浅薄,而是因为先知是他一力扶持的,谁都知道。
他沉吟半晌,突然道:“既然这样,不如……老爷子的法宝除了秩序的尊主,恐怕没有人能与之一较高下。不如你等二人分个胜负,我想大家总该无话可说了吧?”
这话一出,大家倒是赞成。毕竟老爷子是能同秩序尊主抗衡的人。他的法宝岂是凡物?
两个酒坛子互相看了一眼,没有片刻犹豫,俱都出手,希望能抢得先机。陆少淮把二夫人拥在怀里,一滴眼泪突然打落在他肩头。他擡手拭去她眼角的泪痕,声音温柔:“怎么了?”
二夫人茫然地摇头:“不知道。”
场中,两个酒坛子只有短暂的交手,一合即分之后,一个“酒坛子”突然跪倒在地,然后众人就见他整个身体像雪人遇到火一样融化。他拼命地想站起来,那根腿却越来越细。
最后终于一声轻响,他的腿断了。他趴在地上,还想爬到二夫人身边。二夫人微微后退一步。酒坛子一路爬一路想说什么,最后喉头咯咯作响。陆少淮护着子矜,一剑将他斩成两半。
两半酒坛子倒地抽搐了一下,最后也化成了清水。
过了好几分钟,才有人说话:“难道是秩序派来的奸细?”
“太可怕了,竟然让它潜到了大小姐身边!”
“幸好二爷及时察觉!”
……
另一个酒坛子缓步走到子矜身边,那个骄纵妄为的大小姐,突然抱住他落泪。陆少淮以为发生了什么事,一直安慰她。她只是摇头:“少淮,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特别想哭。”
既然事情已了,陆少淮也就摒退了众人,二夫人以前的地方是再不能住了的,他很快为自己爱妻重新安排住处。
人群里一帮高管都松了一口气,只有白芨沉默。
回到新住处,已经是下午了。当门在身后关上,那条叫小朝的狗跑过来,二夫人终于停止了流泪。她把小朝抱到怀里,发现这里没有任何人。她不由回头望向陆少淮:“少淮,我想洗澡。”
陆少淮把小朝从她怀里抱出来,递给酒坛子,温柔地说:“好啊。”
小朝用力地啃着酒坛子的手,陆少淮望着它,眸子里温柔地似要滴出水来。子矜突然打了个寒颤,她往后推轮椅,靠到酒坛子身边。
陆少淮笑容温存,突然把狗从“酒坛子”怀里抱出来:“这种乐趣,不能一人独享,对吗”
那个“酒坛子”眉头微皱,脸上突然也露了怪异的笑容:“当然。”
陆少淮把小朝抱过来,二夫人一阵毛骨悚然:“你……你们……”
她突然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这时候胸口剧烈地起伏。陆少淮熟练地抱起小朝,然后握住它的脖子。小朝是娇生惯养的,哪里会容忍有人如此无礼地对它?
它当下就要去咬陆少淮的手,陆少淮却突然拎起它的尾巴,然后在台阶上用力一掼。啪的一声轻响,血溅落一地。
地上皮毛被血染就的狗还在抽搐,却再没有任何声音。
又过了许久,二夫人突然尖叫一声,竟然站起身来,瞪着血红的眼睛冲向陆少淮。陆少淮退后一步,避开了她,声音温柔如昔:“不用激动,夫人,我们的日子还长呢。”
这座庄园,不论从占地面积还是外观建筑,都绝对富丽到奢侈。可是除了保全,里面没有一个人。所以小朝的尸体也没人收拾,它躺在那里,血由最初的鲜艳,变成了暗红。那一身一直被精心打理的皮毛如今裹在污血之中,周围围满了苍蝇。
陆少淮的声音轻松愉悦:“以后这里,就不必再劳烦先知了。”
二夫人一愣,突然明白过来:“小夕?你是小夕?你们这两个贱人!枉我对你们信任有加……”
她还要说什么,秦菜却不想听。她淡淡地道:“我叫蓝愁,二夫人。”
话落,转身离去。
这件事处理得轻松愉快,秦菜走出庄园,陆少淮随后就跟了出来。他赶上秦菜,突然握住了她的手:“多亏了你。”
那时候秦菜还是个酒坛子的模样,他竟然握住她的手不放:“你是我见过的,最特别的女孩。”
秦菜没动,他缓缓地道:“菜菜,现在整个人间都已在掌握之中,她也已经不能成为任何阻碍。你愿意站在我身边……愿意永远陪着我吗?”
秦菜抽回手,对这个人也是暗赞不已——对着这样的容貌都说得出情话,这个人果乃非凡之人。她面色不变,声音不冷不热:“秩序的先知,会永远站在尊主身边。人间的先知,当然也会永远陪在首领身边。”
陆少淮仍是方才的温柔模样,秦菜却转身走了。眼见不喜之人落败,这滋味本来应该不错。但是当黑色的袍服扫过两旁贵重的花草,心、却突然像极了这座庄园,外表富丽堂皇,内里荒芜寂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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