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一衍写下歌词:青草香,明月光,照我病入膏肓。
她租住的旧小区杂草丛生,别说修剪形状了,草不跟人抢道,就算物业有做事了。
眺望圆月,有人尝到了乡愁,有人道出了思念,也有一双男女,单纯觉得月亮好大,像个饼。
黄一衍跟蓝焰学了这招,将野蛮生长的凄凄荒草,吹嘘成了青草花香。
她租住的房子,地段偏僻。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了安静还是躲人。
那天,她拎了简单的行李就走。车子驶离永湖山庄,她心底浮现出逃离般的仓皇。可知,她当年离家出走,都不曾慌张过。
这个叫宁火的东西,竟让她如履薄冰。
他说去出轨。
她恶意地想,你去呀,去呀。去了,她就再不惧怕他的温柔。
也罢,他是世界的万人迷,该飞走了。
拉黑了宁火,那些炙热缠绵的白日和夜晚,变成了潘多拉魔盒。
黄一衍皮肤上的印记越来越浅,唯独背上还有几个齿印。
没办法,犬科,野蛮。有时狠了,他似要将她生吞活剥。
她呼出长气,不能再想他了。
黄一衍办了另外的电话卡。她用新号码注册了直播账号和娱博账号,ID叫:江飞白。
再开了一个直播间。
以前,玩吉他的喜欢上街卖唱。
黄一衍和刘永岩刚到S市,就在天桥上边弹边唱。
那时,她刚学吉他没多久,弹得不如刘永岩。他的鼓励是她的动力。后来,她打通了任督二脉,技巧突发猛进,他就无声了。
当今网络发达,直播间可比上天桥轻松多了。
就如易昊军所言,黄一衍没有资本,没有后台。她最大的底气是她的实力。
除此之外,她制造了噱头。她穿上新买的短裙、吊带袜,调低摄像头,露出了绝对领域。
最后,她拿起了吉他——
三天后,日日车工作室的官博推送了一个直播间。
@日日车工作室:意外惊喜!够味够劲的妹子Solo!Keeponrockin-inthefreeworld!貌似是个新人哟——
宁火给黄一衍发出的好友验证全部石沉大海。
她从来都不撞南墙不回头。她说了离,她肯定离。
他发现,原来她一逃走,他就抓不住她。他不认识她的朋友。或者说,她就没几个朋友。他记得,她曾经在一个叫红窝的酒吧驻唱。于是,他去了酒吧。
这里是一间清吧。
再清,也还是酒吧。灯红酒绿的空气,逃不开原始欲/望的浮靡。宁火点了一打B52,赶走了两个女人。在第三个女人到来之际,他起身去了吧台。
吧台小哥的眼睛在宁火的俊脸上停留了几秒。
宁火笑问:“听说这里以前有个女子乐队?摇滚的。”
“是啊。”酒吧小哥点头,“解散好久了,你现在慕名而来,晚了。”
“这样啊。”宁火单手撑在吧台,“为什么解散了?听说挺红的,我正想见识见识。”
“去年就走了。”酒吧小哥跟着单手一撑,“吉他手结了婚,不跟别人玩音乐了。”
“相夫教子啊,很贤惠。”宁火笑意深深,“她老公是什么人啊?”
酒吧小哥非常健谈,把知道的一一爆料。“和她是同乡,也玩摇滚。交往很多年了,感情非常稳定。”
听到第一句,宁火的表情就变了。二、三、四句叠加了几重难看。
酒吧小哥眼力劲不太好,乐呵呵说:“挺牛的吧。她老公的Band队也小有名气。”
宁火闭耳不听。
这破酒吧,早点倒闭算了。
他回家了——
到了彩排的那天,海客早上五点就给宁火打了电话,拉长嗓子吆喝:“起床咯!”
混沌中的宁火一听,多像黄溪镇收破烂的叫声。
他起床,出门去往海客约好的造型工作室。
由于睡眠不足,宁火更颓废慵懒。
造型师伸出尾指,轻轻刮了刮宁火的下眼皮,问,“昨晚干嘛去了?”男人间的这种话题,免不了暧昧的暗示。
宁火擡了擡眼皮,看向了镜子。“喝了酒,睡不好。”
“嘿。”造型师笑了,“别人都是喝酒醉死,你居然喝到失眠?”
“嗯。”因为扰人的春梦又来了。宁火正值壮年,血气方刚,才爽没几天,又被迫禁欲。巨大的落差令他燥火直烧。想逮的人不知躲在哪,他的心底浮起凉薄的戾气。
造型师拍拍宁火的肩,说:“海客把宝都压到你身上了,你别掉链子。”
“知道。”
去电视台的路上,宁火打了一阵盹。将到时才睁开眼。
海客问,“很累?”
“不是。”宁火半开玩笑问:“这节目我能不能不干了?”
海客的眼珠子几乎要跳出眼眶,他吼道:“你说呢?”
海客非常敬业。当娱记,为了跑新闻一天不吃饭。转行策划,他视自己负责的艺人为兄弟。不过,有几个红了后,就和他疏远了。他干了这么多年,没个着落,整日受气。
譬如,宁火在黄一衍那受的气,都转给海客了。
“明白了。”宁火点头,“海哥。”
“你小子这么叫的时候,肯定没好事。”海客衰弱的神经狂跳,带了这么个小子,海客担心自己要折寿几年。
宁火笑,“我的前途就交给你了。”
海客大喘了口气,摸摸鼻子,缓和语气说:“其实我也是刚接触影视圈,和广告界不一样。互相学习吧,有事跟我商量。”
以宁火的条件,要找正式的大公司签约不是难事,但他甘愿和海客这种业余打杂的捆绑。
海客觉得,宁火亏了——
综艺定名为:《我一定爱上你》。
张导说话时,自动省略前三个字,说:“这是爱上你的剧本。你们的职业做了点调整。模特的那个,你没上过电视走秀,就改成咖啡师了,接地气。还有,那个网店店主,改成快递员,比较引起草根共鸣。”
节目共有三对嘉宾。男的一个清冷,一个随和,至于宁火,张导的备注是:桃花。“剧本写了每一集的冲突点,你们揣摩揣摩,剧本没写的,可以临场发挥。发挥不到位,也别怕,我们有剪辑师。”
拍摄现场在一栋湖边别墅。除了卫生间和浴室,其他地方都安装了摄像头。
张导又说:“记得表情管理。虽然有后期,但我希望,能尽量保留多点画面。好了,正式拍摄时间是在下个星期五。”
交代完,张导有事暂离。
“嗨。”一个女嘉宾赶紧向宁火走过来。她刚刚已经偷瞄他好几次了。
海客问宁火:“你以前勾搭的?”
“不认识。”宁火说。
女嘉宾主动介绍说:“海哥,我是钱卫娜,范鹭的朋友。”
她的大眼睛水灵灵的,看着海客心口都发热。他说:“恭喜,你也通过了。”
“是啊。”钱卫娜悄声说,“其他的好像都有来头。”
其他的来头,海客不知道。不过……他看一眼签约时遇到的女人。
她叫章玟。在剧本上,她需在第一集和宁火擦出火花。
章玟察觉到了什么,忽然侧过头。
又是一个大美女,海客何止心口热,连掌心都出汗了。他憨憨地笑。
她转身走了——
钱卫娜没有经纪人,她自称野生动物。得知海客兼作艺人经纪,她紧紧跟着,一口一个“海哥”叫得甜。
海客觉得,这小姑娘很符合她的剧本人设——率真。
彩排结束,他约她一起吃饭。
钱卫娜笑,“其实我约你们也行。”
“嗯?”海客看着她的大眼睛。
钱卫娜说:“范鹭家在附近。我约了去她家吃饭,既然大伙都认识,一块吧。”
宁火听到范鹭这个名字,倒是迅速想起了神似明望舒的妆容。
“也好。”海客的头点到一半,顿了下,“方便再加一个人吗?”
钱卫娜问:“谁啊?”
海客答:“我的一个艺人,和宁火搭档的。”
自从姜迎夏面试失败,海客检讨自己是不是孤立姜迎夏了。他要重新把她拉进集体。
“好啊。”钱卫娜欣然答应。
海客这个艺名,切中了他的性格——海纳百客。
好在,范鹭的房子够大,一伙人过去也不拥挤。
姜迎夏晚了十几分钟到。
范鹭笑盈盈地过去开门,见到来人,她表情暗了些。
姜迎夏哪知,那天和她瞪眼的女人就是请客的范鹭。她斜睨范鹭一眼,妖娆地走向宁火。
送了安全套,宁火却没有回应。姜迎夏明白了他的意思。她近期没有男人,见到宁火,心底瞬间潮湿又柔软。
女人的荡漾,女人更懂。范鹭鄙视地看着姜迎夏。
吃饭时,姜迎夏主动拉过椅子,坐到宁火的左边。
海客在宁火右边。两人说到手游,起了兴致,吃到一半,拿起手机就开局。
钱卫娜和范鹭在另一边聊天。
姜迎夏和她俩无话可说。她靠向宁火,托腮凝望。
宁火擡头。
这不经意的一眼,拨动了她。
姜迎夏看向范鹭和钱卫娜。
两个女人还在聊指甲颜色。
姜迎夏左手扶颈,身子往宁火靠。
宁火盯着手机屏幕,没有留意。
姜迎夏弯起笑容,脱下右脚的高跟鞋,穿着黑丝的脚尖轻轻踮在他的脚踝上,她用脚趾勾动他。
他擡头看过来。
她笑,一手伸进桌布下,摩挲他的大腿。
他表情不动,仅仅眉毛擡起。
范鹭时时留意着宁火,见姜迎夏的一手忽然垂了下去,范鹭警觉。
范鹭身子靠后,撩开了桌布。看不清,但猜到了怎么回事。
这个贱女人!心底话差点脱口而出,范鹭咬牙才忍住了。
接着,有几件事同时发生。
姜迎夏的手指向上跳,直奔危险部位。
宁火及时伸手挡开。
这边,输得惨兮兮的海客说:“不玩了,不玩了。”
那边,坐在姜迎夏对面的范鹭伸直了腿,高跟鞋狠狠地踢向姜迎夏空闲的左腿。
“啊!”姜迎夏痛叫出声,手脚都缩了回来。
宁火理了理裤子。黄一衍离开以后,他憋得狠了。活色生香的诱惑,多少带点刺激。
不过,他的心思被海客的话拉了过去。
海客跳出游戏之后,又刷娱博。“哇,瞿华晖的热搜竟然被魔鬼之手江飞白给压了。”
“谁?”宁火忽然问。
“瞿华晖。”海客模仿粉丝的叫法,补充说:“蛐蛐啊。”
“后边那个。”
“哦,魔鬼之手。”
“我问名字。”
“啊。”海客看一眼宁火。
宁火眼如刀刃。
海客不自觉坐直身子,“江……江飞白。”
作者有话要说:初十前,隔日更。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