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初双手环胸,淡淡开口:“若真是这样……谁也没法阻止。”
但愿,颜如玉的心中,还能残留下某种善良和爱的本能。
与此同时,律笺文从窗口往外看去,她的心底一直期盼着,能够再见到恩公一面。
然而她并不知道,那一次,是她这辈子见到颜如玉的最后一面;但……却并非是颜如玉见她的最后一次。
雪山之巅,白雪皑皑,狂风吹拂。
颜如玉穿着一身破碎的囚服,瘦骨如柴,静默地坐在山巅,任由雪花吹拂在他的身上,却仿佛感受不到任何冷意。
他的眸光静静地凝望着山下的那座小屋。
他看到律笺文养了一头小牛,看着她嬉笑逗牛。
时光匆匆,日夜瞬息而逝,他身上的白雪又厚了一层。
少女渐渐长大,她认识了一名年轻男子,与对方相谈甚欢。
当厚厚的白雪覆盖了颜如玉半个身体的时候,他又亲眼见证了他们成亲的日子。
少女披上嫁衣,掀开的盖头之下,是一张幸福又灿烂的笑颜。
那一刻,他感到心头传来一阵痛楚,仿佛在告诉他,那个掀开她盖头的人,原本应该是他。
可是,凭什么呢?
他们不过是数面之缘罢了。
正如此时,他守望着她,却不知是为何。
岁月如梭,光阴似箭。
那男子待她甚好,他在她脸上看到了幸福的笑容。
她的肚子渐渐大了起来,那个突然出现的小生命让他们手忙脚乱。
他看到她在安抚女儿时,那脸上的柔软,闪着从未有过的光茫。
他们生儿育女,幸福圆满。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他始终坐在雪山之巅,目光未曾移开分毫。
世间的风雨却不曾停过摧残的脚步,它们吹破了崭新的屋舍破败,打烂了坚固的篱笆,催着树木一轮又一轮的荣枯,见证着生命的出现和老去,也见证着律笺文的悲欢离合。
当律笺文的墓碑静立在草地上时,颜如玉全身已被白雪覆盖。
狂风呼啸,大雪纷飞,他如同一座雪雕,静坐在山巅上,好似生命已然终结。
他陪着她走完一生,却未参与过她的人生。
这算是另一种守护么?
……
回忆之境里,亲眼见证了这一幕的涂山苏苏已经哭得眼眶通红,她将脑袋趴在白月初怀中,泣不成声。
白月初伸手轻拍她的后背安抚。
相爱之人要白头偕老,可如果忘了对方,又当如何?
旁人自然是各自余生,不问彼此,婉若世间无数陌生人。
但颜如玉,却换了一种方式。
人类的一生,于妖不过转瞬之间。但是,时间是公平的,人类的日出日落,同样也是妖的一天,不会因为种类不同,便有所变化。
那煎熬,自然也是一样的。
“他为什么不离开呢?”涂山苏苏止了泪水,忍不住又问。
“因为他不记得,所以去不了。”白月初叹了口气,“可是心有所感,所以离不开,正如律笺文,尽管生儿育女,可始终没有离开过这里。”
“那她现在去世了呀,颜如意不去找她的转世吗,也许不是捕快了,他们又可以在一起了呢?”
“说你是小蠢货,你还真蠢,都说了,失忆了,记不住了,不然也不会被人趁机而入呀!”
“什么意思,苏苏不懂。”涂山苏苏听得更加一头雾水。
白月初指了指颜如玉。
一阵桀桀的笑声随之传来,雪雕之上,一双黑狐耳慢慢溢出……
“五十多年了,颜如玉,你还在这做什么?莫非……你忘记了娘娘给你的任务?”
颜如玉身后的一团黑影冒了出来。
“我……”五十年多年,颜如玉头一次开口,声音嘶哑道:“想起来了……”
黑狐满意大笑:“那就快去吧!”
颜如玉缓缓起身,尘封的白雪从身上渐渐滑落,他低声呢喃:“我似乎……答应了某个人……”
“去吧!”黑狐在他耳畔不断催促道:“去完成娘娘交代给你的事情……嘿嘿嘿嘿……”
颜如玉纵身一跃,离开了这座守护了多年的雪山,朝远处飞去。
不知道飞跃了多少个山丘,颜如玉最终在一片浅滩前停下。
他一步一个脚印,赤脚踏着浅水踱步朝前。
看着远处由肃穆的高墙围成的混天典狱,颜如玉体内的黑狐惊怒地阻止:“颜如玉!你干什么!!回来!你快给我回来!给我回来!!!”
他明明是让对方去完成任务,这家伙居然敢违抗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