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玉珠与陆询的婚期定在八月初九。
也就是说,柳家几口人还没团聚多久,柳玉珠就要嫁出去了。
宋氏、柳金珠在甘泉县准备了六十四擡嫁妆,这次坐船都给带来了,这个数目的嫁妆,在京城都足够体面了,也只有顶级勋贵、高官家的小姐,才会备上最高规格的一百二十擡。
嫁衣则是柳玉珠自己做好的,柳银珠帮忙做些小物件。
柳晖、宋氏进京不久,陆询安排两边长辈见了一面。
永安侯府的爵位在二房,而陆询的父亲是陆大老爷,陆大老爷是个武官,性情豪爽不拘小节,在柳晖、宋氏面前并没有什么官架子,而且还很欣赏宋氏的爽朗。陆询的母亲陆夫人乃大家闺秀出身,不过性情十分温柔,平易近人。
夫妻俩都知道柳玉珠就是当初替公主试婚的宫女了,但他们也都明白,悔婚的主凶是康乐公主,柳玉珠一个小宫女,难道还能违背公主的意愿?
这点,陆询早就想通了,陆家二老也是如此,所以从未怪过柳玉珠什么,如今陆询要为那三晚负责,二老都是支持的,更何况柳玉珠现在是官家小姐,身家清清白白,没什么可挑剔的。
这次见面过后,宋氏这颗心总算踏实了,她对陆询自然无比满意,怕的是两位亲家瞧不上小女儿。
等宋氏将见面的情况转述给柳玉珠,柳玉珠也长长地松了口气,她也担心过准公婆会不喜欢自己。
幸好,能抚养出陆询这种君子的二老,也都是开明之人。
陆询与柳玉珠的婚事,议亲阶段很是低调,等柳家众人进京,陆家将聘礼送到柳家的小院,这门婚事算是彻底在京城传开了,且因为陆询当年试婚引起的轰动,如今他要成亲了,喜讯便在大街小巷传得轰轰烈烈,百姓们都在猜测陆询要娶的是哪家小姐。
除了柳玉珠的至亲,除了陆询以及他的父母,整个京城,就只有康乐公主在听说陆询的未婚妻是江南来的一位唤柳玉珠的姑娘时,猜到了其中内情,毕竟,没人会对当年的试婚宫女刨根问底。
大喜前一日,康乐公主命一心腹给柳玉珠送了一封信。
信上,康乐公主祝贺柳玉珠能够与陆询凑成一段良缘,她还让柳玉珠放心,当年的事绝不会从她那边传出去。
归根结底,康乐公主对陆询、柳玉珠也是存了愧疚的,那年父皇母后都催她嫁人,她在京城挑来挑去,对陆询的容貌最满意,但也只是满意而已,后来曹将军回京,康乐公主看到马上的男人,心跳砰砰如擂鼓,那一刻,她彻底明白了自己的心,不得已才想出那种办法悔婚。
柳玉珠收到这封信,算是吃下了一颗定心丸,她就知道,公主除了花心,本性并不坏。
偷偷烧了信,翌日,柳玉珠早早起床打扮,做他的新娘。
忙忙碌碌热热闹闹一日,天黑了。
丫鬟们在外面候着,柳玉珠坐在内室,还是有点紧张。
距离那三晚,过去整整三年了。
可她还记得当时的情形,历历在目似的。
心思飘来飘去,目光也漫无目的地在内室器物上晃来晃去,落到一个箱笼上,柳玉珠突然笑了。
她想到了母亲非要塞给她的鸡毛掸子,说是让她替母亲报仇。
干等着也是紧张,柳玉珠将那支鸡毛掸子取了出来,上面扎的鸡毛根根鲜艳漂亮,柳玉珠就想起小时候,每次哥哥惹母亲生气,母亲都会抓着鸡毛掸子去抓哥哥,一直到哥哥懂事了,家里的鸡毛掸子才失去了打人的作用。
柳玉珠觉得,她这辈子都做不来像母亲那样追着人打鸡毛掸子,更不用说去打陆询了。
趁陆询还没过来,柳玉珠赶紧把鸡毛掸子放了回去。
几乎她才放下箱笼盖子,院子里就传来了动静。
柳玉珠紧张地坐到床上。
大喜的日子,每个新郎都逃不过被人灌酒,陆询喝了七分醉便及时找借口退下来了。
在新房门外看到秋雁,陆询脚步微顿,似乎三年前的今晚与此刻出现了重叠。
“下去吧。”
今晚是他与她的洞房花烛,不需要任何人守着。
秋雁便与另外两个丫鬟一起走了,她原也不会在京城待太久,柳家众人南下时,她会跟着柳银珠一起离开,去帮忙照料江南的伞铺。
丫鬟们都走了,陆询关上外面的门,径直朝里面走去。
挑开帘子,绕过屏风,陆询终于看到了他的新娘。她微微低着头,绯红的脸被大红的嫁衣映衬着,艳若牡丹。
陆询坐到了她旁边,去握她的手。
柳玉珠乖乖地给他握住了。
陆询就笑了,回忆道:“我记得,三年前咱们初见,我只是擡手想解衣裳,你就吓得往旁边躲。”
柳玉珠也记得呢,能不慌吗,她跟自己的哥哥都没有单独在内室床边待着过,却一下子要与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同床共枕。
“那晚我是不是不够温柔?”陆询将她拉到怀里,靠近她的耳朵问。
柳玉珠咬咬唇,点头。
何止是不够温柔,根本就是一点都不温柔,装了一会儿,后面便本性毕露。
陆询很是惭愧,低下来亲她的耳朵:“那我今晚温柔些,保证不让你哭。”
说着,他一边亲她,一边伸手拉下帷帐。
一双新人缓缓倒在床上,只剩衣摆与双脚露在外面,没多久,靴子与绣鞋双双坠地,大红色的喜帐彻底遮掩了两人的身形,只有新娘子细碎的声音陆陆续续地传了出来。
到最后,柳玉珠还是哭了。
但那哭声又与三年前不同,不再委屈,也不再惊慌,因为她知道,这次她不是来完成差事的,陆询也不是什么好色之徒,从今以后,他会是她的丈夫,他会在天暖的时候为她绘制精美的伞面,也会在天冷的时候,替她塞好汤婆子,与她共度每一年的寒暑秋冬。
“为何这么看我?”
“你长得好看。”
“三年前你怎么不看?”
“那时你又不是我的丈夫,我只看我自己的男人。”
“万幸,我现在是你的男人了。”
陆询笑着压住自己的小娇妻,换成他来细细地看她,好将那三晚分别后时常涌起的魂牵梦萦,一一地都给补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