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1
曹勋是个早出晚归的大忙人,每个月只有三个休沐日能陪云珠一整天。
以前他不在的时候,云珠就喜欢回娘家,现在娘家多了个能说到一起的嫂子,云珠更爱回去了。
孟氏假意嫌弃女儿:“哪有你这么三天两头往家里跑的。”
云珠理直气壮地回嘴:“我又不是来找您的,我是来找嫂子的。”
顾敏柔柔地笑。
娘仨一起在园子里赏花。
孟氏很是好奇孙玉容与徐观的婚事。
云珠熟知内情,道:“徐家远在长安,徐观送消息过去再接他母亲兄嫂过来,来回路上就要三四个月,再加上筹备的功夫,婚期大概要定在九月了。”
孟氏:“婚后小两口住在哪?”
云珠:“玉容有陪嫁宅子,不过徐观说他家里小有薄产,能在京城置办一处宅子,已经选好了,只等家里送银子过来再签文书。”
孟氏:“男人都好面子,徐观再怎么说也是个七品官了,自己能买宅子,当然不会住在妻子的陪嫁宅子里,传出去白白叫同僚看不起。”
顾敏:“上次我回家,还听祖父夸过徐观,说齐国公选对了女婿。”
云珠心想,齐国公哪里操心过选女婿的事,明明是曹勋帮的忙,不过连顾老都夸徐观,可见徐观是真的不错。
孟氏还有别的事,叫两个小辈自己逛,她先走了。
云珠拉着顾敏进了凉亭,笑着打听她与哥哥相处的如何:“我哥哥那人,当哥哥没什么好挑的,做相公恐怕有的你受了,连娘都经常嫌弃他。”
顾敏垂眸浅笑:“是吗,我暂且还没觉得,最多他说话直爽一些,行事也有些不拘小节。”
早在她嫁过来之前就知道,李耀不是文人,他将来是要去战场上冲锋陷阵的。
所以,顾敏不会拿文人君子那一套去要求李耀。
顾敏说完,很久都没听到云珠接话,好奇地擡眸,就见云珠一手托着下巴,正笑盈盈地看她。
顾敏脸热:“为什么这样笑?”
云珠:“我是替哥哥高兴,遇到了你这么温柔又喜欢他的人,我都要羡慕他的好福气了。”
顾敏扭捏了一会儿,轻声问道:“你哥哥平时喜欢什么颜色?我想给他做件夏袍,问他,他只说不挑这个,叫我随便做。”
云珠无奈道:“真是不解风情,要我说你根本不用费这功夫,做了他也不懂珍惜你的心意,就像对牛弹琴一样。”
顾敏笑:“左右我也没什么事,就当打发时间了。”
云珠想了想,道:“红色的吧?我记得小时候绣房给我送新衣,哥哥每次见了都说红色的好看,其实他懂什么,肯定是他自己喜欢红色。”
顾敏记住了,邀请她道:“下次你来了,咱们一起做针线?正好你也给国舅爷做一件。”
云珠嗤道:“美得他,我最不喜欢女红了,也就以前爹娘过生辰,我会耐着性子做两件小玩意哄他们开心。”
顾敏笑道:“送爹娘的是孝心,送夫君的是情意,哪怕你绣个手帕缝个荷包,国舅爷收到了也一定会十分欢喜。”
云珠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
只是,过了两日再来,发现顾敏真的在埋头给哥哥做夏袍,云珠干看着也没意思,便从顾敏这边挑了一块儿竹青色的绸缎,准备给曹勋绣条手帕。她可没忘了要与曹勋做对儿恩爱夫妻,之前曹勋送过她首饰还各种顺着她,她就也稍微表示一下吧。
顾敏见她对着裁剪好的绸缎发呆,笑着问:“想不好绣什么图案?”
云珠点头,鸳鸯连理枝之类的,太复杂,费事。
顾敏帮忙出主意:“你绣两朵祥云,再在边角缝上他的字,便是夫妻成双了。”
云珠觉得这法子可行。
她在脑海中构思出一大一小两朵祥云,想象中很雅致,可是绣出来的完全变了样,都是圆圆滚滚的,大的云朵在前,拉出一线勾着后面小的那朵,恐怕仙人见了这样的云朵,都不会乘上来。
云珠想趁顾敏发现前毁了这条帕子,被及时察觉的顾敏拦住了,取过绣绷端详片刻,笑道:“很别致啊,大的是国舅爷,小的是你,牵着手多恩爱。”
云珠:“……”
主要还是不想再绣新的一条,云珠就拿这条凑合了,曹勋要是敢嘲笑她,她这辈子都不会再为他动针线。
无缘无故的不好送礼,云珠一直将这条手帕藏到了端午。
初五这日,曹勋先带云珠去看了龙舟,下午寻了一处幽静的草地陪她放纸鸢,玩到黄昏回了城内,两人去酒楼用的晚饭,接着又逛了一个时辰的京城夜景。
云珠属于好玩的,这一日下来都累得脚底发酸。
曹勋却仿佛有着用不完的力气,沐浴过后居然还想压过来。
云珠推着他的肩膀:“你都不累的吗?”
曹勋用另一处做了回应。
饶是成亲快一年了,云珠还是被他回应红了脸,瞪他一眼,从枕头下翻出那条手帕:“送你一样东西,你收了我的礼,今晚都得听我的。”
曹勋瞥向被小夫人攥在手中看不清全貌的物件,调侃道:“那也得这礼能让我满意才行。”
云珠恼他:“不想要就算了。”
曹勋坐到旁边,从她手里抢过帕子,最先看见的是那两朵“胖”云,然后在角落发现了两个略显歪扭的小字。
指腹摩挲过那笨拙的针脚,曹勋看向她道:“在京城寻到如此手艺的绣娘怕是不容易,你这礼当真费心了。”
云珠:“……”
她板着脸要把手帕抢回来。
曹勋一把将气鼓鼓的小夫人抱住,亲着她的脖子道:“平时不怎么碰针线吧,有没有扎到手?”
云珠故意伸出一根手指:“扎了,流了好多的血。”
曹勋攥住她的右手,意外道:“原来你做女红时是左手拿针。”
云珠:“……”
“虽然已经不疼了,该补的还是要补上。”
下一瞬间,曹勋含住了她假装受过伤的手指,长眸看着她,里面映着夜晚的烛光。
云珠就觉得,他这些花样,可真不像而立年纪的人会做的事。
手指都亲了,今晚云珠又是快二更天才睡着的。
次日醒来,发现曹勋靠坐在床头,右腿支着,那条帕子被他放在膝盖上。没等云珠去分辨他端详帕子的神情,曹勋已经移开视线朝她看来,一边收起帕子一边问:“今日可还要出城?”
云珠立即闭上眼睛,有气无力道:“今日我哪都不去,就待在府里。”
与神清气爽的曹勋不同,端午这两日,元庆帝不巧地染了一场风寒。
风寒不是大病,但发作起来也怪难受的,这次元庆帝的症状还更严重一些,不流鼻涕不咳嗽,却头疼难忍,浑身使不上劲儿。
别看只是风寒,落在帝王身上那就是大事。
太医院连端午假都不敢放,所有太医都留在宫里待命。
元庆帝连吃两日药不见好转,这天傍晚,他把这两年最受他宠幸的道士通元真人宣进了宫,让通元真人即刻为他炼制一颗能缓解症状的丹药,不然他连觉都睡不安稳。
宫里有专门的炼丹房,通元真人马上过去准备。
这时候,太医院照例给元庆帝送来了今晚要用的汤药。
元庆帝不想喝:“你们的药不管用,朕已经命真人为朕炼丹了。”
送药的邓太医苦口婆心地劝道:“皇上,风寒从来不是一两日就能治好的,真人的丹药能延年益寿,却不治风寒啊。”
元庆帝还算听劝,勉勉强强喝了这碗苦涩的药汤。
药效上来,元庆帝睡着了,睡了大概两个时辰,不知为何又醒了,解了一次手,人清醒了,想起丹药的事,元庆帝问身边的大太监万公公:“真人的丹炼得如何了?”
万公公恭声道:“两刻钟前才送来一炉养气丹,奴婢见皇上睡得香,没忍心叫醒您。”
元庆帝捏着额头:“拿来吧。”
万公公捧了一盒丹药过来,一共五颗,每一颗都有龙眼那么大。
服用之前,元庆帝问了这养气丹的丹方,得知主药材跟他之前服用的丹药差不多,只加了一味治疗风寒的常见药。
元庆帝便放心地服用了。
入睡之前,元庆帝还在惦记节后的朝会。
希望这病快点好吧,不然病怏怏地去上朝,文武百官还以为他这几日又拉着妃嫔胡闹了。
元庆帝睡下了,万公公让一个十八岁的干儿子在龙榻前守着,他去外面躺一会儿,到底年纪大了,不如年轻的时候能熬。
小万公公也忙了一天了,趴在龙榻边上打起盹来,睡了不知多久,搭在龙榻边缘拿来当枕头的手臂突然被什么猛地一拉。
小万公公立即惊醒,往龙榻上一看,就着帝王寝殿内留着的几盏昏黄灯光,他看见元庆帝瞪大了眼睛,紧紧地盯着他,好像要说什么话!
深更半夜的,小万公公惊出一身冷汗,连忙喊人!
万公公来了,今晚当值的李耀也冲了进来。
元庆帝已经说不出话了,每一次呼吸都变得困难无比。
他知道自己等不到御医了,也等不到顾首辅、李雍等人,眼前就剩李耀这一个莽的。
他拼尽所有力气抓住李耀的手,连着在他手心写了三次“二”。
李耀正慌着急着,因为父亲的关系,元庆帝于他而言更像一个亲和的长辈。
等他反应过来元庆帝的意思,顿时全身一僵,难以置信地看过去。
元庆帝见他明白了,放心也好,不甘心也好,眼里仅剩的光芒宛如灯灭,抓着李耀的手也失力地垂落。
年仅四十二岁的元庆帝,崩于是年五月初七,子时三刻。
来自深宫的丧钟,惊醒了城内所有官员与百姓。
很突然,但很多皇帝确实就是乱吃药死的,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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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曹勋不会造反,正经造反讲究名正言顺,本文背景没这个条件,就算元庆帝父子几个都没了,还有那么多藩王虎视眈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