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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酒店正面的滑动门走进来一对大约二十五六岁的情侣,他们穿着情侣T恤和牛仔裤。走进大堂后,他们一边新奇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一边走向前台。
现在,前台有三位接待员。其中一个是新人。那对情侣正朝着新人面前走去。
男性首先开口道:“我刚才打电话预约过。”接着又报出了自己的姓名。听口音应该是关西人士。
新人接待员确认了一下面前的预约屏幕,说道:“恭候您多时了。您今晚预订了一间双人房,入住一晚,对吗?”
“是的,没错。”男性答应着,随即和身边的女性相视一笑。
新人接待员拿出住宿登记表,说明了填写要求。在男客人填表的时候,接待员开始在系统里选择房间。一系列流程都很顺畅。可就在两周以前,就连这些事情他还处理得很生硬呢。
男客人填好了表格。
新人收下表格后说道:“非常感谢您的配合。您在预约时希望用现金结账,请问这一点有变化吗?”
“没有,用现金结。”男客人想都没想。
“好的,那么需要先收取您三万元的现金作为押金。”
新人说完这句话,男客人立刻变了脸色:“欸?那是什么?”
新人解释道:“是保证金。当然了,在您退房的时候会把差额返还给您。”
男客人皱着眉头:“没听说要付押金啊。”
这一点应该是不可能的。当天入住的预约电话都是由前台受理的。接受预约的时候,按照规定,一定要跟客人讲清楚需要付押金,大概是男客人没注意听吧。
“房间的住宿费用应该不到三万元啊,为什么要收那么多押金?”
“这个……是因为要把额外的消费提前包含进去。比如说冰箱里的饮品等等。”
男客人摆摆手道:“我们不需要冰箱里的饮料。想喝的话会从便利店里买。如果要收取三万元的押金,我的钱包就空了。”
“那么……能不能先把卡寄存在我们这里。您退房的时候还是可以用现金结账。”
男性客人摇着头,说道:“如果我有信用卡就不需要用现金结账了。住宿费用也就是两万元左右吧,那我支付两万元不就可以了?”
山岸尚美在旁边一边听着他们的对话,一边想,这位新人小哥会怎么处理呢?这对情侣今晚的消费预算恐怕只有三万元。那么那位男客人的想法,作为折衷的提案似乎也还不错。
“我知道了,”新人接待员打定了主意说道,“那么就收您两万元押金……”话刚说了一半,就被打断了。“不,不用收了,”是一旁的尚美插了进来说,“不用付押金了。”
男性客人满脸疑惑地一会儿看看尚美,一会儿看看新人接待员,问道:“可以不付押金吗?”
“是的,不用付了。如果心里总是担心着钱的问题,恐怕吃饭时都无法踏实地享用美食。所以请放宽心,尽情去享受一个美好的大阪之夜吧。万一最后住宿费用不够了,日后我们会给您寄去账单,您再把钱汇给我们就可以了。”
“啊……如果可以这样的话那就太感谢了,可是这样真的好吗?”
“是的,我们愿意相信您。”
男客人很吃惊似的瞪圆了眼睛。尚美向新人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他快把房卡准备好。
“这次入住我们酒店,应该是为了庆祝纪念日什么的吧?”尚美端详着这对男女说道。
“嗯,算是吧,”男客人露出了羞涩的笑容,“是结婚纪念日。”
“那真是要祝贺你们了。同时也希望你们能在酒店度过一个美妙的夜晚。”
这次两人齐声说道:“谢谢!”
这时新人接待员已经把两张房卡放在了纸袋里,递到了男客人的面前,说道:“这次为您准备的房间是1608,在酒店的十六层。”他说着挥手叫来了在一旁等待的服务生,把房卡递给了他。“请好好休息吧。”新人边说边对着面前的情侣认真地鞠了一躬,并目送着他们离开,站在一旁的尚美也行了感谢礼。
此时,刚刚还板着脸的男客人脸上已经露出了笑容,双手一直抱在胸前的女客人看起来心情也不错。
直到他们消失在尚美等人的视线中,新人才开口问道:“为什么你知道他们是来过纪念日的呢?”
“从他们的口音推断出来的。你把刚才的住宿登记表给我看看。”
新人拿出了登记表,上面的住址一栏写着奈良县。
“他们果然住在关西地区。距离这里乘坐电车不过是一个小时。如果没有什么特殊理由的话,应该不会选择住在一晚要花几万元的大阪的酒店里。但是他们却来了。虽然也有可能是想体验一下新开张的酒店,但当天预约就很奇怪了。不是明天也不是后天,一定是有什么事情非今天不可。也就是说今天本身就是个重要的日子,本来应该安排特别的节目,可是那位男客人却完全忘记了。这才慌忙预约了今晚入住我们酒店。——嗯,我大概就是这么想的。”
新人听得目瞪口呆,感叹道:“原来如此,经你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是这样。那么,应该是生日或者是结婚纪念日……”
尚美说:“如果是生日的话还是会选择送礼物。我倒认为应该是结婚纪念日。那位女客人的无名指上戴着两枚戒指。”
“两枚?”
“是结婚戒指和订婚戒指。”
“啊!”新人重重的点着头说,“山岸前辈,你观察得真仔细呢。”
“不过我也被提醒过不能一直盯着客人观察呢。你刚才是不是觉得那对情侣有可能是霸王住客?”
霸王住客——是指不办理退房手续,欠着房费不付账直接消失的客人。
“我感觉应该不是。可是他们是当天预约,不支付押金的话还是有些冒险,所以我才想收取二万元……”
尚美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说:“结婚纪念日当天,钱包里只装着一张一万元也太可怜了。虽然说他们可能没打算花那么多钱。如果选择相信客人,就彻底相信,这种打了折扣的信任可不太好哦。”尚美用手背轻轻拍了拍新人的侧腹说道。
新兵缩了一下脖子,小声地答应了。
大阪柯尔特西亚饭店开业至今,已经快一个月了。酒店员工们的工作也逐渐步入了正轨。尚美抚摸着自己的胸口心想,按照目前的情况,自己应该能按照原计划,年底之前调回东京。
尚美是在大阪的酒店开业之前一个月接到调令的。这个调令是由东京柯尔特西亚饭店的总负责人藤木直接下达的。
藤木当时是这样说的:“虽然已经对新酒店的员工进行了充分的培训,但他们还缺乏实战经验。所以各个分店都要选派人手前去支援。希望你能够在新酒店步入正轨之前助他们一臂之力。”
因为是一直以来对自己多有照顾的藤木的命令,尚美是不可能拒绝的。可是详细了解了工作内容后,尚美的心情不免沉重了起来。这次去大阪不仅仅是支援,还要兼职负责新人的培训工作。
“我可不太擅长培训新人,不,应该说这是我的弱项。”
“那就奇怪了。我从来没有从住宿部部长或者前台经理那里听到过这样的汇报。我听说你在指导新人的时候指令清晰,简明易懂,而且语气不容置疑。只是有些过于严格。”
尚美好像被戳中了痛处,说道:“我是没打算那么严厉的,可是说着说着不由自主的就严厉起来了。所以,基本上我不太讨人喜欢呢。”
“哈哈哈,”藤木笑着,似乎很开心,接着说道,“负责指导新人时就应该这样。而且,你能体验一下不同的工作环境也不错。你就当作也是自己的一次学习,也就几个月的时间,努力去干吧。”
看来藤木的心意是不会改变了。尚美也断了争取的念头,简短地回答道:“好的。”
来到大阪以后,尚美也会时不时地觉得过来体验一下真的挺好。虽然这里也是聚集了来自全国各地的人们,可是和东京的人在气场上却有微妙的差异。尚美总结了一下,觉得应该是因为人们对这两个地方的期待不同吧。比如说外地人因为工作关系前往东京时,应该都带着一种挑战日本首都,舍我其谁的气势。而从前往大阪的人身上,往往感觉不到那样的氛围,反而表现出一种平易近人的亲切感。其中最典型的就是来到这边的酒店后,经常会问酒店附近有没有好吃的餐厅。而且他们要找的都不是高级餐厅,多半是一些章鱼烧、大阪烧和乌冬面餐厅。据此可以看出,对于从外地来大阪的人来说,对餐厅的期待就是他们对这座城市期待的缩影。拜他们所赐,尚美在刚来的一周之内,就摸清了酒店周围这类餐厅的情况。
就在尚美胡思乱想得出神的时候,一位女性来到了前台。她穿着灰色无袖针织衫、紧身牛仔裤,显得腿很细。长发过肩,肩上背着大号的帆布包。看起来三十岁上下,不过给人感觉很稳重成熟,说不定年龄还要更大一些。不管怎么说,是一个大美女。特别是她的眼睛,黑眼球占据了大部分空间,让人觉得惊艳又神秘。
女性报出自己的名字。声音很沙哑。
尚美在预约屏幕上确认,眼睛快速浏览着,很快找到了一致的名字。
“您今晚预定了一间豪华双人房,对吗?”
得到了女人的肯定回答后,尚美按照程序准备将住宿登记表和油笔递给她。
就在这时,一股甜腻的香气冲进了尚美的鼻孔。绝不是令人讨厌的味道,是甜甜的同时伴有红茶清香的优雅味道。
“怎么了?”看到尚美突然停止了动作,女客人问道。
“不,没什么。您的身上散发着一股迷人的香气。是玫瑰的吗?”
女客人的表情柔和了许多:“是的,玫瑰,太浓烈了吧?”
“不,没有的事,失礼了。”
完成了所有的手续后,尚美把房卡递给了女客人。本来想叫服务生过来带她上去,她却拒绝了。一个人走向了电梯间,应该是经常住酒店,已经习惯了吧。
之后,住宿的客人陆陆续续到达了酒店,办理入住手续。大堂里显得很热闹,从目前的状况看,大阪柯尔特西亚饭店算是成功了,但是依然不能马虎大意。房间的入住率还需要提高。希望能够在工作日时也达到接近满房的状态。
这时尚美想起明天的会议,顿时觉得郁闷起来。大阪这边新上任的总负责人是热爱体育的那种人,平时充满活力,野心勃勃。前几天为了进一步提高营业额,从一大早就让员工们重复喊着奇怪的口号。尚美因为一直担心会被客人听到,完全无法投入进去。一想到明天还有可能被要求做同样的事情,尚美真想逃离这个地方。
第二天,尚美八点半就到达了酒店。因为夜班与白班的交接是在上午九点进行。完成了工作交接后,尚美开始了前台的工作。不一会儿就有一个男人走了过来,看起来大约四十多岁。按照这个年纪的标准来看,身材保持得不错,可以称得上是一位美男子。他留着一点胡子,却完全不会给人不整洁的感觉。
“您是要退房吗?”
“嗯,麻烦你了。”男人说着把房卡放到了前台上。
尚美在屏幕上进行着退房时的房费精算。男人昨晚光顾了酒店内部的酒吧,把费用计入了房费里,另外还叫了客房服务。
尚美把费用明细打印出来,放在男人的面前。他瞥了一眼后,点了点头。
男人用信用卡支付了住宿费用。尚美把刷卡的回单和发票一起装到信封里,递给了男人。嘴里说道:“非常感谢您入住本酒店,衷心期待您下次光临。”
男人说了句“谢谢”后转身离开了。他边走边打开自己的手提包,想要把刚才尚美递给自己的信封放进包里。可是却忽然停住了脚步,再一次返回前台,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
“请问发生什么事了?”
“哎呀,我一时大意,把这个也装进包里了。”男人一边说着一边从包里拿出了一条白色的毛巾,是酒店房间里提供的用品。
“可能是在收拾换洗衣物时不小心卷到一起了,能帮我还回去吗?”男人问道。
“好的,当然可以。”尚美从客人手里接过了白毛巾。毛巾有一点潮湿。“请问对本酒店的服务还满意吗?”尚美问。
“非常好,我很满意。”男人微笑着露出了洁白的牙齿,又像是加重肯定似的点了点头,说道,“虽然只住了一天,但却是一个记忆深刻的夜晚。”
“那就太好了,今后也请多多关照。”
“彼此彼此。”
刚把这个男客人送走,从电梯间里走出了一位女性。就是昨天那位由尚美办理入住手续、身上散发着玫瑰香气的女客人。她也是要办理退房吧。
酒店里会聚集各种各样的人。尚美心里再一次对自己说,这些人都戴着面具,所以作为一名酒店工作者,绝对不能试图揭开他们的面具——
2
在踏进这座建筑物的一瞬间,新田浩介就闻到了理工科室特有的
怪味。
在他的记忆深处,最先苏醒的是发生在小学时代的一段往事。那时曾经做过一个通过电镀加工使五元硬币变成银色的实验。但是老师讲过,不能向别人散布这个实验。私自加工处理货币硬币是违反法律的。听了老师的话,反而激起了新田更大的兴趣。电镀加工后的五元硬币,一眼看上去像是五十元的硬币。在一般的店里使用肯定会露馅,可是碰上眼神不好的老婆婆没准就能骗过去了。仅仅是想象着这样的情景,就抑制不住心里的激动了。
那枚五元硬币最终花没花掉他已经忘了。可是这个实验却留在了记忆中,可能就是因为知道了这是违法行为吧。无论什么人,在违反规则时都会产生些兴奋感吧。罪恶感和快感之间仅仅是一念之差。
案发现场在这个建筑物的二层。新田和同车过来的同事一起爬上通往二层的楼梯。中途,还和几位搜查员和鉴定课的同事擦肩而过。可能是因为新田等人戴着搜查一课的袖标,谁都没有过多地注意他们。
透过一扇敞开的门,新田看到了本宫前辈的背影。看来他已经先到了。
“怎么样了?”新田首先搭话。
本宫回过头,扭曲着死人一样的脸说:“你自己看看吧。”
房间的入口处挂着门牌,上面写着“教授工作室”,下面还附着一行小字,“责任人冈岛孝雄”。
新田环视了一下室内的情况。房间并不大,放着书架、办公桌,设置了简单的会客区域。办公桌上放着笔记本电脑,电脑周围堆满了山一样的书籍和资料文献。
遗体呈俯卧在地板上的姿势。上身着工作服,下身穿长西裤,没有系领带。虽然身材微胖,但总体来说体格并不大。眼镜散落在周围的地板上。
“当了这么久的刑警,这样的案发现场还是第一次。”本宫说着,抬头观察起了书架,“这都是些什么啊?《化学结合与物性结合制御的关系》《低反射率硅的表面构造研究》,这是哪跟哪,完全看不懂。”
“被害者是大学老师吗?”
“看起来是这样。科学家的世界,真是无法想象。希望这个案子不要太棘手啊。”本宫挠着自己的后脖子,撇嘴说道。
新田再次观察了室内的情况,没有发现打斗过的痕迹。
犯案时,犯人心里是充满罪恶感,还是充满了快感呢?——新田看着被害者被鲜血染红的后背,忽然涌现出了这样的想法。
特搜本部设立在管辖区域内的八王子南警署。案发现场位于泰鹏大学理工部校园内,距离警察局步行只需要几分钟。
今天是十月五日,上午十点左右接到了报警,是泰鹏大学理工学部打来的电话,说有人被杀了。辖区内的八王子南署的警官立刻赶到了现场,确认了有人被杀的事实。
被害者名叫冈岛孝雄,男性,五十二岁,是泰鹏大学理工学部的教授。
冈岛从昨天开始失踪,他专用的教授研究室的门也紧紧锁着。到了今天,冈岛的助手们发现他的车还停在停车场,就用备用钥匙打开门进了工作室,发现了面目全非的教授。
死因是外伤过重。从后背刺入的凶器刺到了心脏。凶器被带离现场,根据推断,凶器应该是刀刃长度超过二十厘米的锋利匕首类。室内的陈设没有被破坏,上衣兜里的钱包不知去向。但是第一案发现场却不一定是教授工作室。因为根据相关人员反映,冈岛只有在研究室里才会穿工作服。研究室,就在教授工作室的隔壁。很可能是犯人在犯案后,把尸体搬到了这里。
管辖区警局和本部的人员集合后,所有的搜查员被分成了几个小组,并分配了任务。新田等人的汇报上级是本宫。
看着各个小组的成员,新田有些小小的惊讶。因为成员中有一位年轻的女性,而且本宫命令自己和她组成一组。
“为什么是我呢?”新田提高嗓门问道。
“为什么不能是你呢?”本宫反问了一句。
“为什么……”新田一时语塞。“请多多关照。”女警官精神饱满地跟新田打着招呼,看起来干劲十足。
“哦,请多关照。”新田挠着头勉强应答道。
她叫穗积理沙,原本在生活安全课工作。虽然个子不高,好在身姿挺拔,身体结实健美。但是长着一张圆脸,五官给人的感觉是稳重沉静,不像一个警察。
特搜本部设立在人手较少的警局时,会从各个部门调集人手。单指望刑侦课的话,人手是远远不够的。有时甚至会从交通课借调人手来担任搜查期间车辆的驾驶工作。新田也和刑侦课以外的同事组过队,但是和女性同组还是第一次。
按照本宫的指示,新田等人要对尸体的发现者进行重新问话。
“真是了不起。我啊,还是第一次加入特搜本部呢。新田前辈,请不要客气,有什么事尽管安排给我,我什么都愿意做。”穗积理沙说话的样子显得兴奋不已。
“啊,知道了。”
“别看我这个样子,我对自己身体的健康程度还是很有自信的。前段时间,我和自行车撞到了一起,我什么事都没有,对方却摔倒了受了点伤。哈哈哈。”
“哦?这样啊。”
穗积马上继续说道:“话又说回来了。这次的案件,犯人会是什么样的人呢?大学校园,应该是一个相对封闭的空间。在大学里犯下杀人案,犯人的胆子看来很大呢。”
“说得也是。”
“凶手一定对被害者有很大的怨恨。还是说有什么其他动机呢?到底是怎么回事呢。”穗积理沙是一个语速很快又很爱说话的人。去往大学的一路上,一刻都没有停过,一直在说话。最后新田连简单的附和都觉得麻烦了。
“我先跟你讲清楚,”新田停下了脚步,用手指着穗积的鼻尖说道,“对于案件的侦查,是我们搜查一课的工作。你们只是辅助的,辅助的意思就是基本上没有你们出头的机会。如果需要你做事我会跟你说。在此之前你只需要在我身边安静地备岗,要安静的,知道了吗?”
本以为这一番话会有些伤害到她,可是穗积理沙却重重地点了头,充满激情地说:“是,明白了!”同时还作了个敬礼的姿势。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明白了。”新田一边想着一边穿过了学校大门。因为研究室所在的校舍禁止入内,新田就在一栋叫作技术本馆的大楼的接待室里,与发现尸体的两个人见了面。一个名叫山本的助手和一个叫铃木的学生。
“这样看来你们最后一次见到冈岛先生是在前天,也就是十月三日的下午六点左右,对吗?”新田在大致听完两人的叙述之后,确认道。
两人点着头说:“是的。”
前天,他们两个回家的时候,冈岛还在研究室里。
“老师几乎每天都会在研究室里待到很晚才回家。第二天早上我们过来时经常会发现老师前一天吃过的便利店的便当盒之类的东西。他经常说,因为自己是一个人生活,早回家也无事可做。”山本说道。
“三号的晚上,你们没有确认冈岛教授是否回家了,是吗?”
“没有确认,但是,我们理所当然地认为他应该回去了。”
“那么,昨天他缺勤了,你们都没有收到他说要休息的电话或信息吗?”
“他休息的时候,一定会提前跟我联络的,他本来也几乎不休息。”山本把眉头皱成了八字。
“你们没有尝试主动联系冈岛教授吗?”
“打过一次电话,没有接通。后来又发了一个短信,也没有收到回复。不过我们本来也没有什么急事,就没有继续联络他……”
山本的脸上此时似乎写着“真没想到老师竟然在隔壁的房间被杀害了”。
“你们是今天早晨发现了冈岛教授的车,对吗?”
“是我发现的,”这次回答的是身材较为矮小的铃木,“我偶然路过那里发现的。刚开始觉得很像老师的车,走近一看,连号牌都一样。”
“他昨天没有停在那里吗?”
“不知道,冈岛老师经常把车停在研究室旁边的一个停车场。昨天,车没有停在那里。不过因为老师也没来学校,所以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也就是说今天早晨你发现车的地方,不是往常的停车场,对吗?”
“是的。”
“冈岛教授之前在你发现车的地方停过车吗?”
铃木摇着头说:“之前应该没有在那里停过。所以最开始时我没有觉得那是老师的车。”
也就是说,车很有可能是从昨天开始停在那个停车场的,那么开车的,恐怕就是犯人吧。
冈岛教授是前天晚上遇害的,死后尸体一直在他自己的房间里——似乎可以这样推断。实际上,根据尸检官的意见,死亡时间已经超过了二十四小时。
“前天,冈岛先生没有对你们说过什么吗?比如说要和谁见面,谁要来拜访研究室之类的事情。”
山本和铃木互相对视了一眼,确认了两人都没有听说类似的事情。
“那么平时,会不会有人突然来访呢?”
“是指事先没有预约吗?不,那种情况应该不会轻易发生。”山本否定了新田的猜测,“我们研究的日程安排得非常紧,如果突然过来的话我们会很为难,所以要求他们一定要事先联络。而且前天我们从这里离开时已经是晚上六点了,那以后应该不会有人来了。”
“原来如此。”
可是恐怕确实有人来访了。那个人事先准备好了凶器,来到了研
究室。
“研究室平时门禁管理严格吗?”
“入口处的钥匙放在冈岛老师和我这里,”山本回答道,“另外,警卫室也放了一把钥匙。刚才我也说过了,冈本老师几乎每天晚上都在研究室待到很晚,所以晚上都是他自己锁门。早晨就是谁先到谁开门,一般都是我先到。昨天也是这样的。”
“昨天早晨,研究室的门是锁着的吗?”
“是的。”
应该在冈岛手里的那把钥匙不见了,可能是犯人拿走了。
“只有研究室的门会上锁吧。整个楼的大门不会上锁吧?”
“那个不会锁。即使是深夜,进出的人也不少。因为有人会彻夜做实验研究。”
“也就是说有外人混进来,也不会有人怀疑是吧。”
“是的。这座楼里有很多研究室。就连我也是一大半的人都不认识。”
“冈岛教授每天都留到很晚的事情,在校园内有名吗?”
“这个嘛,”山本歪着头思索着说,“跟着老师的人都是知道的,但其他研究室的人是否知道,就不清楚了,是吧?”
山本看着铃木,向他征询意见。铃木默默地点了点头。
“最近,冈岛老师的身边有没有什么反常的事情?比如说卷入了什么纠纷,或者接到奇怪的电话之类的?”
山本扭过脖子,问身边的铃木:“有吗?”“这个嘛。”铃木也显得一脸迷惑。
“我觉得应该没什么。”山本说道。
“冈岛先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脾气暴躁容易与人起争执,或者是人际关系恶劣,有这样的情况吗?”
新田这个问题就是想知道冈岛在校园内外是否有敌人,面对这个问题,那两个人依然没有什么明显的反应。
“应该没有。老师整体上来说是一个感觉比较迟钝的人,我甚至没有见过他生气的样子。”铃木对山本的话也点头表示了赞同。
“即使我们这些学生的行为有时有些过分,他也从来都没有训斥过谁。他这个人,对别人的事情本身就不关心。”
“女性关系呢?听说他是独身,有没有正在交往的恋人呢?”
对于新田的这个问题,铃木惊讶地向后一仰,“冈岛老师吗?这不可能。”
“但是他不可能从来都没有跟女性交往过吧?”
“这个就不清楚了,”山本扭了一下脖子,继续说道,“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方面的传闻。好像他自身也没有什么兴趣爱好……在饮食方面也完全没有特别的要求,总之冈岛老师是一个只对研究感兴趣的人。”
“研究……是吧。”新田用手指搓了搓鼻尖下方的皮肤,交替看着眼前这两位年轻的研究者,说道,“你们研究的到底是什么?最好是用外行人也能听懂的语言跟我们说说。”
“用一句话概括,就是研究半导体,”山本回答道,“半导体……这个你知道吧。”
“有些概念。经常作为电脑的零部件使用吧。”
“是的。冈岛老师他们研究的内容就是对新型半导体材料的开发。研究已经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一旦投入市场使用,各种实用模型将会变得更轻薄,对电量的消耗也会大大降低。”
“欸?真是个了不起的发明呢!你刚才提到了老师们,他不是一个人在搞这项研究是吗?”
“一个人是不可能做到的。是和企业合作的共同研究。但是基础的构思和方案都是老师想出来的,他确实很厉害。”山本随即说出了合作企业的名称,新田连听都没听过。
“那失去了这样一位学者,对业界真是重大的损失啊。”
“正如您所说啊,也不知道是谁做出了这么过分的事情……”山本的语气中充满了遗憾,眉头也皱在了一起。
“那之后由谁来继续这项研究呢?比如说,你能继承吗?”
“我还差得远呢。如果说继承的话,应该是南原老师吧。”
“南原老师?”
“他是副教授。和冈岛老师一起参加了这次的研究。”
“那他今天在吗?”
“他前天就去京都了。为了参加一个学会。我已经把这次的事件告诉他了,他说立刻动身赶回来,他叫南原定之。”山本说出了他的全名。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新田又确认了山本和铃木两人前天开始到现在的行程,之后才让他们离开了。
“真不愧是搜查一课的警官啊。能够那么流畅的一个接着一个地提问。我真是深受感动。”穗积理沙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还闪着光芒。
“都是一些普通的问题,也没有什么收获。”
“是吗?不过我们已经可以给这个案子定性了啊。”
新田看着自己的搭档说:“定性?是什么性质?”
“冈岛教授对研究以外的东西不感兴趣,在人际交往上与他人没有冲突。没有和女性交往所以也不存在感情上的纠葛。那么,剩下的就是为了金钱而杀人了。”
“杀掉了大学教授,哪里的谁能够获利呢?”
“刚才的搜查会议上你没听到吗?犯人拿走了被害者的钱包。”
“啊?”新田盯着穗积理沙的圆脸,“你是说凶手为了钱包把人给杀了,还费尽心机跑到这里来作案?”
“强盗行为,不就是特意闯入某个地方去作案吗?”
“你是认真的吗?”
“当然了,有什么问题吗?”穗积理沙的语气中充满了自信,怎么看也不像是在开玩笑。
“好吧,还是算了。这个研究室除去刚才的两人,应该还有四个人。我想和他们谈谈,你去把他们叫过来吧。”
“是。”穗积干劲十足地回答后,离开了房间。身后的新田看着被她粗暴地砰的一声关上的门,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随后,按照顺序,询问了在冈岛下面学习的四个人,问出的结果和山本他们说的差不多。作为学者是优秀的,可是作为一个人却实在有些乏味,没有什么特点,以上就是全体成员对冈岛教授的印象。
“真是太可爱了,”最后一位学生离开后,穗积理沙开口道,“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是那个样子啊。不久前我差不多也是那个年纪,不过现在已经感觉到和他们的年龄差距了。仅仅和他们在同一间屋子里交谈一番,都能获取些能量呢。也许交往比自己年龄小的男朋友也不错。”
新田则疲惫不堪地看着她的侧脸,说道:“你这种没心没肺的人还真好。我可正在为了找不到头绪而发愁呢。”
“我不是说过了,这就是一起强盗杀人案。所以你去问这些人当然没有头绪了。”
对于她的言论,新田已经无力反驳,默默地站了起来。
在离开大学之前,新田又和助手山本碰了一次面,为了表示对他配合调查的感谢。山本一直把新田等人送到技术本馆的一层。
分别之前,新田说道:“如果你想到了任何事情,不论多小,都请和我们联络。”
“知道了,我会和大家也说一声。”山本说完没有马上离开,而是显得有些踌躇,“那个,刚才铃木先说了我就没说,有件事我认为你们应该知道。”
“什么事情?”新田压低声音问道。
“实际上是关于南原老师的事。”
“南原老师,是那位副教授吧?”
“是的。”就在山本点着头想继续说下去时,从新田的后方传来了一个声音,“山本同学。”新田回头一看,有一位身穿西装的男士朝着他们走来。年龄在四十五岁上下,手里提着行李包。
“啊!这不是……您辛苦了。”山本大声地应答后,对着新田小声嘟囔道,“他就是南原老师。”
“我本来想要早一点赶回来的,可是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不过,这次的事件真是太严重了。”男人一脸痛苦地走了过来,看到了新田等人,问道,“嗯,这两位是?”
“他们,警察局的刑警,来这里调查案件。”
“啊,原来是这样,辛苦你们了。”南原说着把手伸进了西装上衣的内兜里,掏出了名片。名片上印着副教授的头衔,名字叫南原定之。
新田也向南原出示了证件后,做了自我介绍。
“您是从京都回来的吧,听说是去参加学术交流会了?”面对新田的问题,南原点了点头:“是的,原本计划明天回来的。”
“是这样啊。在这个时候提出这样的要求有些不好意思,能跟您聊聊吗?有几个问题想问问您,不会占用太多时间的。”
南原点头答应道:“当然了,没问题。”
新田快速给山本递了一个眼神。山本接收到新田的眼神后,默契地低下了头。
他们重新返回了刚才的接待室,开始了对南原的询问。问了几个问题后,也没发现什么可疑点。南原对于整个事件没有任何头绪,只是说和冈岛之间没有矛盾。因为工作以外和冈岛基本上没有接触,所以对于他的私事一无所知。
关于对冈岛这个人的印象,南原的回答与其他人在一点上有些微妙的出入。南原并不认为冈岛是一个特别有才华的研究者。
“他确实很认真也很努力。他是会利用庞大的数据的堆积,来对假设作出验证的类型的学者。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是挺优秀的。但是多少有些过于谨慎,对于一些理论上的飞跃和想法上的创新,并不是很支持。我也经常被他批评。他说我老是提出异想天开的想法。只有梦想,研究是不会有进展的。但我却认为,没有创新的想法就不可能开辟出新的
道路。”
“那你们会因为意见不合而对立吗?”
南原抬起手,在面前摆了几下。
“对立这种说法不准确。我们在意见上有分歧时会进行辩论。这在研究者之间是很正常的事情,也是正确的处理方式。往往从辩论中才能找到下一步的方向。你们听说了我们正在研发的新材料的事情
了吗?”
“是半导体的材料吧。听说基础的理念都是由冈岛教授提出来的。”
南原听了以后皱起了眉头,轻轻摇了摇头。
“大部分人都是这么认为的,实际上却有点失实。最开始提出这个想法的人是我。我还拿到了专利权。冈岛老师刚开始对我的想法不感兴趣。后来我们通过反复的辩论,产生了新的想法,引发了这次的发明。他的提案,其实就是在我的提案基础之上的改造。不过确实因为新的提案促使研究有了新的进展,所以我也不想再多说什么了。”
总结起来南原的意思就是,为了尊重冈岛教授在学术届的威望,自己也没有办法再去争抢功劳了。
“看来研究学者的世界里也有这些复杂的事情呢。”
“那当然了,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会有这些事情。”南原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浮现出了淡淡的笑容。
“冈岛老师不在了,不会导致研究的停滞吗?”
“幸好,这一点倒是不用担心。我们平时掌握的信息是同步的。今后多少会对方案有些调整。在研究如何把产品投入市场方面,本来就分工由我来主要负责。”南原的语气中充满了某种自信。
“是这样啊,应该也挺辛苦的,加油吧。”
“没问题。虽然自己说出来有些不好意思,我对自己的行动力还是很有信心的。”南原挺着胸脯说。
“那就全靠您了。我这里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对所有的人都会提出,所以请不要觉得不舒服。”新田都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南原也似乎心中有数了似的不住点头。
“不在场证据是吧。我不会觉得不舒服,问这个也是理所当然的。”
“真是不好意思。”
“刚才我也说过了,昨天我一直都待在京都。我大概是上午十一点到达了举办学会的会场。听完了一个演讲之后,在会场的餐厅吃了午饭,下午又继续听了几个演讲。晚上和相识的几个大学教授一起聚餐。在址园的俱乐部跟他们喝了几杯后,我就回酒店了。”南原流畅地说完了一天的行程后,又拿出了记事本,看着上面的记录说出了举办学会会场的名称,教授们的姓名和酒店的名称。
“我的行程就是这样。”南原说完合上了记事本。
新田斜眼瞟了一眼旁边的穗积理沙,确认她把南原的话记录下来之后,对南原表示了感谢。接着说:“昨天的行程我们已经非常清楚了,能再说一下前天的行程吗?”
听了新田的话,南原瞪大了眼睛,反问道:“前天……吗?”
“是的,您应该从前天开始就在京都了吧。”
“啊,那倒是……不过,为什么呢?”
“什么为什么?”
“不是,那个,前天的事情应该和案件没有关系吧。”
“没有关系?为什么你会这么认为呢?”
“可是,那是因为,因为冈岛老师是昨天遇害的。”
“不,那可不一定。最后一次有人见到老师是在前天晚上,所以他也有可能是前天夜里遇害的。”
“欸?……是这样吗?”南原的目光开始游离。
“前天白天您也在参加学会吧。学会结束后,您去做什么了?傍晚六点以后的行程就可以了。”
“那天,那个,”从南原的迟疑中看得出他咽了一口口水,“那天学会结束后我一个人吃完晚饭,很早就回酒店了。”
“没有别人一起吗?”
“是的,那一天我一直都是一个人。因为感觉有些疲惫,所以想早点休息。”
“您用酒店的电话给谁打过电话吗?或者是说有人往您所住的酒店房间里打过电话吗?”
“没有,这个倒是没有过。”南原面部表情很痛苦似的扭曲着。
新田叹了一口气,双手抱在胸前说道:“要是有证据能证明您前天晚上一直在京都就好了。”
“就算你这么说也确实没有……”南原有些面部僵硬地看着新田说道,“我认为冈岛老师是昨天遇害的。”
“为什么呢?”
“这个呢,嗯,我感觉应该是这样的……这些事情通过解剖不就可以弄清楚了吗。”
“当然了。解剖的结果马上就出来了。到那时就可以锁定犯罪时间了。但是,虽然很给您添麻烦,在现在这个阶段,还是要尽量扩大问询信息的范围。希望您能够理解。”
“是这样啊。但是,刚才的回答我已经尽力了。”
“我知道了。一般来说,很少有人的不在场证据是充分清晰的。就这样吧,感谢您的配合。”
三个人走出了房间。新田问起南原今天接下来的安排,南原回答说准备和进行共同研究的公司里的相关人员碰面。
“冈岛教授才刚刚去世,你就准备投入工作了吗?”
“正因如此才更要抓紧,刚才也说过了有些方案需要调整。”
“不愧以行动力见长啊。”
“正如你所说。告辞了。”南原说着,向走廊的另一端走去。
看着南原远去的背影,穗积理沙小声说道:“真是个不错的人呢!”
“不错?你是说南原老师吗?”
“是的。应该说有一股中年成熟男人的魅力吧。随着年龄的增长,却没有中年大叔身上散发出来的令人讨厌的感觉。他在女大学生中间一定也很受欢迎吧。”
新田盯着穗积理沙的脸,说道:“你总是这个样子吗?”
“什么意思啊?”
“你刚才见到年轻学生时躁动不安,这次又对中年男性表现得欢欣雀跃。我是在问你是不是见到男人就会变成这样?”
“不会总是这样,只有当我觉得对方不错的时候才会,”穗积理沙一脸认真地解释过后,又加上了一句,“我见到新田前辈你时,应该什么都没说吧。”
“啊,还真是。真是不好意思,我这么缺乏魅力。”
“啊,不是,我倒也不是那个意思……”
“算了,不用解释了。话说回来,你先回搜查本部吧,向本宫汇报一下今天的情况。”
“新田前辈你要去哪里?”
“我顺便去趟别的地方。”
“去哪里,我也一起去。”
“你不用去了,分开行动更有效率。”
穗积理沙像是怄气似的脸颊鼓鼓地说:“你是想把我排除在外吗?”
“不是这样的。想从别人嘴里问出秘密时,我一个人比较好。行啦,快去吧快去吧。”新田像是赶苍蝇似的对穗积理沙挥着手。
新田回到搜查本部的时候,本宫正在看书。看到新田后,便招手把他叫了过去。
本宫说道:“通过在校园内的随机问询,得到了一些关于停车场的消息。有人目击到被害者的车昨天就停在现在的地方。进一步说,被害者的车前天还是停在一直以来的老地方的。那么,再看看司法鉴定结果,”本宫一只手拿起了尸检报告,“死亡时间推断为前天晚上的八点到十
一点。”
“果然是前天啊。”
“另外还有一点。案发第一现场被锁定了。”本宫接着说道,“是在研究室。从地板上探测到了血迹反应。有被擦拭过的痕迹,应该是犯人干的。”
“也就是说,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犯人计算好时间,趁着被害者一个人时侵入教学楼,在研究室内将被害者杀害之后,把尸体搬到了隔壁的教授工作室。再把研究室地板上的血迹清洗干净后,用被害者的钥匙,将研究室的门锁好。再把教授工作室的门锁好,然后离开了现场。最后,犯人又把被害者的车从熟悉的停车场移动至另外一个停车场,离开了校园。”
“嗯,大概就是这样吧。”
本宫话音刚落,从旁边传来了穗积理沙的声音:“漏掉了一点。”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新田看着她:“漏了一点?漏了什么呢?”
穗积理沙鼓着鼻孔说:“是钱包。你刚才的推理中,漏掉了犯人抢走钱包的情节。”
新田只觉得双腿一软:“你怎么又来了?”
“另外你还漏掉了凶手把凶器也带走了这一点。”
“不是忘记了,只是省略掉了而已。钱包的事情也是。”
“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能省略呢?”穗积理沙不满地提高了嗓门。
“你们俩说什么呢?”本宫听不懂这两人的对话,开口问道。
“根据她的推理,凶手杀人的目的是劫财,”新田说着,看向了穗积理沙,“那我倒想问你几个问题。犯人为什么要移动尸体和汽车呢?如果他的目的是抢夺钱包,应该把尸体放在原地,自己尽快离开现场才对。移动被害者的汽车,也没什么理由啊。”
穗积理沙再次摇着头说:“这样是不行的,这样一来犯人就没有时间用卡了。”
“卡?”
“是信用卡。我认为犯人想要在案件被侦破之前使用信用卡买很多东西。所以他必须拖延尸体被发现的时间。因此他才移动了尸体和被害者的车。”穗积理沙语速惊人,一气呵成。
新田哑口无言地盯着穗积理沙的嘴,虽然很不甘心,但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呵呵呵,这个推理很不错呢。”这时本宫从旁边插上了一嘴。
“是不错吧,”穗积理沙一脸得意地说道,“昨天犯人肯定刷爆了信用卡。”
“那我们得确认一下,信用卡的事应该是物品调查组那边负责的,”本宫用手指向远处,“就是那边的那群家伙。其中不是有一个高个子的年轻人吗,他叫关根。你去问问他吧。”
“知道了。”穗积理沙回答后一蹦一跳地走远了。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新田说道:“你是认真的吗?你真的认为犯人的目的是偷钱包?”
本宫笑得浑身直颤:“关于信用卡的使用情况,我刚刚已经听关根说过了。前天和昨天都没有使用过的记录。”
“就是说嘛,”新田边说边安抚着自己的胸口,“这个案件没有那么单纯。不过我一想到接下来还要和她组成一组,心情就有点沉重。”
“别那么说。让你和她组队是系长的意思。”
“稻垣系长?为什么啊?”
“这是对你期待的表现。因为你现在是干部候补,又是从国外回来的,晋升考试也轻松通过的精英。今后女性刑警会逐渐增多,他一定是希望你能适应与她们相处。这是对你的亲切关怀呢。”
新田挠着头说道:“真是让人困扰的关怀。”
“但是,那个小姑娘说的话也不算太离谱。犯人确实想拖延尸体被发现的时间。问题的关键是,他的目的是什么?”
“我也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可是一直没有找到答案。要是将发现尸体的时间延长得更久还好理解,可是根据犯人这次的做法,最多只能拖延一两天。这样做究竟对犯人有什么好处呢?”
本宫低声嘟囔着,把身体后仰靠向椅背:“先把目前掌握的情况跟系长汇报一下吧,你那儿还有什么其他的发现吗?”
“其他……的吗?”新田欲言又止。
“哦?”本宫抬起低着的头望着新田说道,“你的表情好像在说还有其他发现。别装模作样了,快点说出来。”
新田说出了南原定之的事情。
“嗯,一起搞研究的副教授啊。你为什么这么在意这个人呢?”本宫盯着手里的南原的名片,问道。
“理由很简单。如果被害者不死的话,南原作为一个研究者会受到沉重的打击。”
老刑警本宫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什么沉重打击?”
“这是他的助手山本偷偷告诉我的。冈岛教授等人开发的新材料的制造方法,大体上可以分成两种。将来推向市场时具体选择哪种方法,这个选择权就掌握在教授的手里。可是这两种方法各有利弊,所以他一时之间也无法决断。”
“然后呢?”
“但是最近,教授开始考虑朝着其中一个方案的方向发展。这个方案原本就是教授力推的,据说南原基本上没有参与。相反,被舍弃的那个方案,则是基于南原的想法提出的,南原还拿到了相关的专利权。”
本宫听后深吸了一口气,用力瞪圆了双眼:“这个对于南原来说,确实是重要的转折点。”
“如果放任冈岛教授去选择,即使将来新材料投入市场,南原也什么都得不到。反之,如果使用了南原的方案,投入市场后,单是他手里握有专利权这一条就能够给他带来巨额的利益。”新田的每一句话都好像经过了深思熟虑,“怎么样?我这个推理比为了钱包而杀人要有说服力吧。”
“你这家伙是学法律出身的吧。对了,你的父亲是律师吧?”
“家父在西雅图做顾问律师。好像处理过很多知识产权方面的案件。”
本宫发出了啧啧的感叹声,反手将名片拍在桌子上:“既然你有这样的想法,就给我早点说出来啊。好的,就朝着这条线索追查下去吧。系长那边,由我去汇报。快看,你的搭档回来了。”
就在新田看着颐指气使的本宫的时候,穗积理沙垂头丧气地走了过来。
3
把南原定之传唤到警局问话,是遗体被发现三天之后的十月七日。在八王子南警署的问询室里,新田和南原又见面了。本宫站在一旁,穗积理沙则负责记录。
“百忙之中把你找来真是不好意思。但是今天无论如何请对我们说出真实的情况。”新田开始了沉稳的发问。原则上,南原还不是本案的嫌疑人。所以新田没有提到他有权保持沉默。
南原眉头紧锁,说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前几天,该说的我已经都说了。我没有撒谎。”
“关于这一点,和我们这边查到的情况有些不符。再问你一次。十月三号的晚上,你在哪里?”
“三号?……为什么是三号呢?”南原用焦躁不安的语气问道。
“请回答我的问题,三号的晚上你在哪里?”
南原隐藏不住自己的狼狈,先是抬头疑惑地看了看本宫,然后又将视线转移到新田身上。
“我说过了,那天我在京都……”
“那天晚上在酒店是吧。据你所说,那天你住在京都皇后酒店。那个酒店很高级呢,你在房间里做什么了?”
“做什么……就是看电视之类的……”
“那你看了什么节目?又是从几点看到了几点?最好尽可能详细地介绍一下。”
南原的目光开始游移,连着眨了几下眼睛后,沮丧地开了口:“不是,那天晚上我没有看电视。对了,我是在看书,书的名字叫作……”
“不用说了,”新田打断了对方的话,这个回答再听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他肯定会列举出他手头的一本书的名称,“那么你在酒店期间,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比如说火灾报警器响了之类的?”
“火灾报警器……不,房间里好像没有这种东西。”南原的不安已经很明显了。也许他心里正在想,没准火灾报警器真的响过呢。
新田抬头看了看本宫,那位老刑警的下巴微微动了一下。
“南原先生,”新田开口说道,“十月三号晚上,你应该没有住在京都皇后酒店吧。”
“没有那种事。那天,我办理了入住手续——”
“确实有你办理入住手续的记录,你在当天傍晚六点钟办理了入住。可是你并没有进入房间。至少,在那天晚上,你没有住在京都皇后酒店,我说得不对吗?”
“你凭什么这么……”
“你想问我凭什么这么肯定吧。很简单,我问过酒店了。问他们三号晚上,你办理入住的房间内的情况。不,准确的说是十月四号白天那间房间的情况。如果你住在房间里,一定会留下痕迹。不过京都皇后酒店不愧是一流的酒店,管理十分精细,无论是什么样的事情都会留下记录。你的事情也被记录下来了。十月四日,当房间清扫员进入房间时,发现房间里的床没有使用过的痕迹,毛巾也一条都没用。不仅仅是这样,坐便器上还铺着标注“已消毒”的纸。即使你在地板上睡觉,只要在房间里过夜,那么厕所总是要用的吧。”
南原脸上的血色逐渐退去,显得有些苍白。相反,他的双眼开始充血。看着他颤动的嘴唇,新田心想,也许他要招供了。
“真的是,”南原开始说话,“我说,真的是十月三号吗?”
“啊?”新田疑惑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案件发生的日期,真的是十月三号吗?你们根据什么得出的结论,请告诉我。”
新田和本宫对视了一眼,他们没有想到南原的反应是这样。
“我说,南原先生,”本宫开口道:“事件发生的日期什么的,不是你需要考虑的事情。你只要说出真话就可以了。三号的晚上,你在哪里?像是在京都的酒店这样的回答,就饶了我吧。我们这边也是很忙的。我们在问询室里这样和颜悦色地跟你问话,是很累的。我们的忍耐也要到极限了。”
看起来面相不那么友善的本宫用温和的语气说话时,反而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压迫感。南原表情僵硬地低着头。
“南原先生,”新田说道,“你这样沉默下去也不是办法,赶快说实话吧。”
南原终于微微抬起了头,脸上浮现出苦闷的神色。
“我知道了,非常抱歉。”南原郑重地开了口。新田心想,南原终于觉悟了。
“你们说得没错。三号晚上,我说我在京都的酒店是在说谎。那天晚上我在别的地方。”
“在哪里?”
“这个……”南原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这个我不能说。”
“欸?你这是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我承认三号晚上我没有住在京都的酒店里。但是我不能说我去了哪里,非常抱歉。”南原深深地低下了头。
这时响起了“嘣”的一声,是本宫用手重重地拍了桌子发出的声音。南原吓了一跳,本能地向后躲开了。同一时间,从新田的后方传来了一声微弱的惨叫,是穗积理沙发出来的。
“你这个家伙,是瞧不起我们警察吗?”本宫开始真正动怒了,“你以为低头道歉就能解决了吗?”
南原似乎是为了让自己平静下来,反复调整着呼吸,交替看着本宫和新田。
“在此之前请你们解释一下。我为什么一定要提供三号的不在场证据呢。前几天新田先生也说过,不在场证据这种东西,充分清晰的人是少数。我不过也是证据不充分中的其中一个,这样理解不就可以了吗?”
“你并不是不在场证据不充分,而是隐瞒不说。不仅如此,还撒了谎。了解了这些之后我们不可能视而不见。”新田说完后瞟了本宫一眼,等待他下一步的指示。本宫的下巴微微一动,向新田发出了暗号,意思是可以出第二招了。
新田又重新将目光转向南原:“基于极限点的MKE制作法。”
南原大吃一惊似的睁大了双眼,新田看到了他这个反应后继续说道:“这个好像是你提出的,制作半导体新材料使用的技术名称吧。我从相关人员那里,了解到了许多情况。作为一个门外汉,为了弄清楚你们研究的技术,我真是下了一番功夫。不过,到现在我基本上还是不懂。但是我明白了一件事情,就是你提出的方案,如果作为和厂家共同开发的新半导体的制造技术被采用的话,你将会得到巨额的报酬。但是冈岛教授却渐渐偏向于不使用你提出的方案。如果真是这样,你不但得不到报酬,还很有可能被排除到项目之外。不,还不仅如此,如果这个时候否定了你的技术,将来可能永远都不会被采用了。我能够想象,这对于一个充满自信、坚持研究的学者来说是多大的打击。”
南原掏出手绢,擦了擦鬓角处浮现的汗珠。脸色铁青。
“你是想说我因为害怕会变成这样,所以杀死了冈岛教授?”
“这个动机是成立的。我问了很多人,从他们的描述中我感觉得到,这是一个值得冒险去赌一把的大项目。”
“真是笨蛋。”南原恶狠狠地挤出了一句,“你们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你这些信息,大体上都是从助手山本那里听说的吧,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冈岛教授确实考虑过我开发的MKE制作法之外的方法。但是我已经预见到了他的那种方法早晚会行不通的。冈岛教授最终会重新考虑。我已经知道了这一点,为什么还要杀死冈岛教授?”
新田歪着头:“那就奇怪了,除了山本,我还问了其他人,大体掌握了你在项目团队之中的立场。”
“什么样的立场?”
“用一句话说,就是冈岛教授本来就不看好你的方案。你的MKE制作法本来就是作为没有其他办法时的备用方案的。”
“不可能。实际上,现在已经确定了使用MKE制作法作为下一步研究的方案。”
“这样啊。那可真是如你所愿了,是吧?”
南原面部扭曲,摇着头说:“我……没做过。”
“那么就把十月三号你的行踪说清楚。我们已经知道了你三号傍晚六点在京都的酒店办理了入住手续。但是在那之后你的行踪不明。之后你去哪里了?如果你想证明自己的清白,只能说实话。”
南原深深埋下了头。新田看着他的样子,脑海中想象着,南原一定在进行一场错综复杂的心理斗争——是应该彻底坦白呢?还是继续负隅顽抗,拖下去等待逃脱的机会到来?
南原下定了决心似的抬起了头,说道:“在京都的酒店办理好入住手续后,我去了……去了大阪。”
“大阪?”新田再次和本宫交换了一下眼神,又看向南原,“你去大阪干什么?具体去了哪里?”
“这个我不能说,但是我确实是去大阪了。到达新大阪车站的时间应该是晚上七点钟左右。然后我在车站内部的书店里买了本杂志。店内应该还留有记录。”
新田又问了当时买了什么杂志。南原说买了《金属工业月刊》。好像是专业资料。这种杂志的销售量一般不大,如果南原真的买过,应该很容易确认。
“那天晚上你住在大阪吗?”
“是的。”
“住在哪里呢?”
“大阪的,一间酒店。”
“这样我们是没有办法确认的。具体住在什么酒店,请如实回答。”
“不行,这个我做不到。”
“为什么呢?”
“我在那间酒店里见了一个人。如果要想证明我确实在那里,就只能说出那个人的名字。不过我要是那么做的话,就会给对方带来麻烦和困扰,所以我不想说也不能说。”
听了南原的话,新田的脑海中闪过了一个念头。“对方是女性吗?”
南原表情带着痛苦与无奈的愤怒,简短地回答道:“是的。”
“啊!”从新田的身后传来了穗积理沙的声音,“难道说是……偷情?”
本宫看着穗积,瞪了她一眼。穗积理沙赶快埋下头,说了声“对不起”。
新田盯着南原,确认道:“是这么回事吗?”
这位曾经让穗积理沙感觉到中年魅力的研究学者,缓缓地眨了眨眼,边叹气边点头承认了。然后,继续说道:“对方……已经结婚了。所以我不能说出她的名字。”
4
稻垣系长听了新田等人的汇报,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双手抱胸,闭上了眼睛。稻垣系长短发,脸盘很大,眼角有些下垂。虽然平常看起来面相比较温和,但眼神里偶尔流露出的锋利目光可不是一般的厉害。
新田和本宫,并排站在稻垣的面前。穗积理沙坐在离他们不远的座位上,时不时用担心的眼神看他们几眼。
稻垣系长睁开了双眼,说道:“情况我已经了解了。那么,你们是怎么想的?”他下巴微动指向本宫,意思是让他先说。
“我觉得他不会是清白的,”本宫说道,“即使不是他干的也和他脱不了干系。凶手很明显是瞄准了被害者在研究室的这个机会,而知道被害者几乎每晚都独自在研究室待到很晚的人就是那么几个。研究室其他的成员都有不在场证据,所以还是这个南原最可疑。”
“嗯。”稻垣点了点头,随即把目光转向新田,“你怎么看呢?”
“我也认为南原和这件事脱不开干系。案发当晚,因为和有夫之妇的约会而无法提供不在场证据,这样的说辞太扯了。”新田说道。
“但是,这个说法也算合理。最初被问到不在场证据时,因为这个理由而撒谎还算说得过去。”
“如果真要约会的话,把那位情人叫到京都的酒店不就好了。”
“关于这一点南原是怎么解释的?”
“他说那个酒店住了很多一起参加学会的人,万一要是被谁撞见了就糟糕了。”
“嗯,这个说法也讲得通啊。”
稻垣的话,新田无法反驳。只能说,确实如此。
在大阪府警察的协助下,新大阪车站内书店的取证确认完成了。南原说的那个时间点,那家书店确实卖出了一本名叫《金属工业月刊》的杂志。店员虽然记不清客人的样貌了,但是记录清楚地留了下来。
但是,单凭晚上七点左右在新大阪车站内这一点,并不能作为不在场证据。如果之后迅速返回东京,还是有可能完成整个犯罪过程的。
新田试着要求南原说出情人的姓名和联系方式,并保证不会给她添麻烦。可是南原不论如何都不肯开口,表示无法相信警察。
最后,当天的审讯只能以放南原回去而结束了。还没有足够的证据对他进行拘留。也不能因为他无法提供不在场证据就把他当作嫌疑犯
对待。
“让我们来梳理一下吧。假设南原定之就是犯人,那么与我们目前调查到的情况有没有什么矛盾之处?”
对于稻垣系长的这个问题,新田和本宫都无法马上给出答案。
“怎么回事啊?”稻垣很快就不高兴地皱起了眉头,“到底有没有矛盾?”
“倒说不上是矛盾,但是有几个疑问……”本宫说着把目光投向了新田,好像在说,你快点说啊。
“之前已经多次说过,南原的杀人动机是很充分的,”新田开口分析了起来,“十月三号晚上,潜入大学的研究室,从背后刺死被害者也不是不可能的。因为是熟人,不用偷偷躲在被害者的身后,可以找个借口站在被害者的身边,趁着被害者没有防备的时机下手。我不明白的是,把尸体移动到旁边的房间和移动被害者的汽车这两件事。这样一来可以拖延尸体被发现的时间,可是这样做对南原又有什么好处呢?”
“是啊,”稻垣轻轻地点了几下头,“还有什么吗?”
“还有一点应该也算不上什么矛盾,就是他太不讲究策略了,让我觉得不可思议。”
“策略?”
“从杀人动机上来分析,南原应该清楚地知道如果被害者被杀死,自己应该是第一个被怀疑的人。所以,是不是应该将行动计划得更隐蔽一些呢?”
“如果计划得不周详,一旦行动败露就没有退路了。可是不论怎么被怀疑,只要没有证据就没有问题,不是吗?”
“这个倒是有可能。不过我们是从酒店房间里的床没有被使用过这一点来断定南原三号晚上不在京都的,这样的话南原也太愚蠢了。另外,我还注意到一件事。”
“什么事?”
“为什么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南原就一直很奇怪我们要他提供三号的不在场证据这件事。还有这次的询问,南原也问我们为什么把案发时间断定为十月三号。所以说不定,这个案发时间对于他们来说也是计划之外的。”
稻垣纳闷地瘪着嘴问道:“什么意思?”
“我想,按照南原的计划,犯罪时间应该定在第二天,也就是十月四号。也就是说,四号南原的不在场证据是充分而完美的,他在京都和很多人见过面。”
“你是说他原本计划让三号发生的案件,看起来像是四号发生的一样是吗?”
“不,不是这样的。”新田摇着头说,“在南原从我们口中得知冈岛教授的死亡日期是三号之前,他应该一直以为教授是在四号遇
害的。”
稻垣瞪大了眼睛说道:“按照你现在的说法,凶手就不是南原了。”
“他确实可能不是实施犯罪的人,”新田把目光投向了自己的上司稻垣,“直接动手的应该是他的同伙。按照他们当初的计划,行动应该安排在十月四号进行。所以南原也制造了完美的不在场证明。可是因为某些原因,犯罪行为被提前到三号了。这样解释的话,南原那些奇怪的言行就能理解了。你们认为怎么样?”新田为自己的推理做了个收尾。
稻垣瘪着嘴突出了下嘴唇,瞪着新田。“你怎么看呢?”说话的同时又把目光转向了本宫。
“我认为这个想法不错,”本宫说道,“虽然新田是个不知深浅、令人讨厌的家伙,但脑袋确实很聪明。”
稻垣又重新将目光转向新田,问道:“那么你认为南原无法提供三号的不在场证据是偶然的喽?”
“这个我也说不好。也可能隐藏着一些和凶杀案相关的信息。至少,我们不能轻易相信他所谓的三号晚上去和情人约会的说法。”
稻垣点点头,双手拍打着自己的两个膝盖,指示道:“下次的搜查会议之前把刚才的话整理一下,我去向管理官汇报。”
“是!”新田回答的声音里充满了力量,
新田推理的准确性,在接下来的搜查中被证实了。尽管有大量的搜查员在校园周围问询,还是没能找出在案发当晚目击到南原出现的人。同时,对大学周边设置的所有摄像头的影像都进行了解析,也没有发现类似南原的人物出现。
对被害者冈岛教授的汽车也进行了彻底的科学搜查。不仅没有找到南原的指纹,从车内检测出的所有DNA,都和南原的不一致。
假设南原和案件相关的话,实施犯罪的也另有他人——可以说这个想法是合理的。
另一方面,关于十月三号的不在场证据,南原依旧不肯松口。只肯透露那天晚上在大阪和情人约会了。
新田和南原又一次在警局的问询室里相对而坐。“你至少告诉我你当晚所住的酒店名称吧。”
“我告诉你这个也毫无意义。这并不能证明我住在那间酒店里,因为办理入住手续的人不是我。”南原用敷衍了事的口气说道。连续多日的问询,已经让南原相当疲惫了。
“在酒店的工作人员中,可能有人见到过你。如果找到那个人,就可以证明你不是杀害冈岛老师的凶手了。这对于你来说,不是一件好事吗?”
然而对于新田的方案,南原并不感兴趣。
“不管怎么说我是在偷情。所以很注意回避别人的目光,你找到目击者根本就不可能。”
“这种事情,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没有用的。而且,一旦在你们搜查的过程中查明了对方的身份就不得了了。”
“你是无论如何都要掩饰对方的身份吗?”
“这是理所当然的。她可是有夫之妇。”南原瘪着嘴说。
新田将双手抱在胸前,说道:“虽然你注意不让别人看到你的脸,但是你对于入住的酒店应该还留有一些记忆吧。比如说酒店大厅里有一位穿着婚纱的女性,或者是有一群爱好cosplay的群体也住在那间酒店之类的。只要你告诉我们是哪间酒店,我们通过确认你记忆中的事情,也可能会成为你的不在场证明。”
可是南原一言不发,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桌子。
新田将双手交叉垫在头后,“这样下去事情是得不到解决的,你究竟打算坚持到什么时候啊?”
新田说完这句话后,南原用充满敌意的目光盯着新田说:“这正是我想说的话。”
“你是什么意思?”
“我是想问你,这种事情你还打算持续多久?”
“你说的这种事情,是指什么?”
“指的是你们多次把我叫来,反复地问我同一个问题。简单地说,你们还打算怀疑我多久?”
“这个当然要等到你洗脱嫌疑的时候。”
“请你们也站在我的立场上想一想。现在周围的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导致我根本无法工作。结果,学校也通知我让我暂时在家休养。你们这是侵害人权!”
“我知道你目前正在休息。是从调查你日常行动的搜查员那里得知的。但是我们这边都是按照规定的程序来办事的。算不上侵害人权。如果你有什么不满可以去找律师。”
南原用双手拍打着桌子,怒道:“你真的认为是我杀了冈岛教授吗?”
“查案这件事,就是从怀疑所有人开始的。之后再使用排除法。首先排除有不在场证据的人,其次再排除没有作案动机的人。按照这个方案处理下去的结果就是,被害者的周围就剩下你一个人的名字了,就是这么回事。”
南原晃动着头,“真是无聊至极。如果想说我是犯人的话,请拿出证据来。”
“如果你是犯人的话,总有一天会有证据的。如果你不是,就当作是协助调查了。按照你现在的态度,明天还要继续请你来到这里。”
隔着桌子,新田和南原互相对视,眼神犀利。就这样沉默了十几秒钟。
终于,南原的嘴唇动了动,“是……柯尔特西亚。”
“什么?”
“大阪车站旁边的大阪柯尔特西亚饭店。我三号晚上住的就是这家酒店。”
新田点头,在自己的记事本上记录下了酒店名称。
“谢谢。要是能证明这一点就更好了,能说出和你在一起的女性的名字吗?”
“这个我已经说过多次了,这个可做不到。”南原苦着一张脸摇头说到。
“那么,对这间酒店,你留下了什么印象呢?”
“那天晚上,在附近的一间餐厅里好像在搞‘世界啤酒展销会’的活动。酒店的房间里也放了展销会的宣传手册。然后,我是四号早晨离开的房间。正巧看见一群中国游客,他们正准备在电梯口集合。那时应该是上午九点左右。那个旅游团里老年人占了一大半。”
新田翘着二郎腿,身体倒向身后的椅子:“可以了。”
“这下满意了吧?今天我要回去了,”南原一边等着新田一边说,“没问题吧?”
“当然可以了,我们只是请你过来协助调查的,没有想要侵犯人权的意思。穗积巡查——送他出门。”
坐在一旁记录的穗积理沙很有气势地起立,嘴里说道:“是!”
穗积把南原带出问询室后,新田一直坐在椅子上。他双眼望着天,脑子里快速地思考着。
第一次被带到问询室时,南原的神情是狼狈不堪的。现在虽说有些憔悴,但基本上已经恢复了镇定。通过这几天的调查取证,南原恐怕已经确信,即使他提供不出不在场证据,只要警察这边没有掌握其他的证据就不能逮捕自己。南原很坚定地认为警察不会找到其他证据。新田推断,这就说明杀害冈岛教授的不是南原本人。现场实施犯罪的另有其人。
但是如果新田的推理成立,那么为什么犯人是在十月三号下手的呢?这一点新田想不明白。难道是因为有什么突发事件,导致不得不提前动手。如果真是这样,凶手又为什么没有将这件事告诉南原呢?南原明显不知道凶杀案发生的时间是三号。
另外还有一点,为什么犯人想要拖延尸体被发现的时间?这个疑团也一直没有解开。
这时身后的门被打开了,传来了穗积理沙的声音:“我已经把南原送走,之后的工作交代给跟踪组了。”
“辛苦。”新田头也没回的说道。
“新田前辈,你干得真漂亮。”穗积用欢快的语气说道。
“你指什么啊?”
“你不是让南原说出酒店的名字了吗,那个叫大阪柯尔特西亚的酒店。”
“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实际上,还不知道他是否真的住在那间酒店。如果他当晚真的住在那里,不过是说明了实施犯罪的另有其人。但是我不明白的是,十月三号,南原在那间酒店做过什么。为什么他如此费尽心机地不让别人注意到他,并且要消除一切他曾经住在那里的痕迹?如果他不这样做,就等于在这个案件中给自己提供了一个铁一般的不在场证据。可是那个家伙却连酒店的名字都不愿透露。究竟是为什么呢?”新田在椅子上用力地向后仰着身体,眼睛盯着天花板出神。
“听到这里我想到一个问题,会不会是南原没有说谎呢?”
新田直起身体,转过头说,“你是什么意思?”
穗积理沙用一只手的食指和大拇指撑着下巴,手肘垫在另一只手上,歪着头做思考状:“他会不会是真的去和情人约会了?”
新田听后惊得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好不容易重新坐稳,说:“你刚才那番话是认真的吗?”
“可是他就算被怀疑是杀人犯,还是坚持隐瞒对方的身份。除了偷情对象以外没有其他可能了。”
“真是愚蠢的想法。马上就要实施杀人计划的紧要关头还想着偷情,有这样的人吗?”
“那可不一定哦。假设那位有夫之妇住在大阪。南原计划第二天去京都,所以在前一天晚上去大阪和这位有夫之妇约会。会不会是这样?”
新田摇着头说:“绝对不可能。”
“为什么呢?”
“你想想看啊,他现在可是被怀疑是杀人犯呢。为了拿出充分的不在场证据,曝光出偷情的对象也算不上什么事。而且南原本人又是单身,单纯为了保护对方的家庭的话,他不可能那么坚持。”
“所以说,他的偷情对象应该是个很重要的人物。他们的关系一旦败露,南原的人生就会毁掉之类的人物,比如说是校长的妻子。”
新田用鼻孔哼了一声:“即使是被学校开除,人生也不至于毁掉吧。”
“这个是根据每个人的价值观来决定的。南原本人是怎么想的我们可不知道。”
“我知道了,既然你这么坚持,我就给你安排点任务。”
“好的,什么任务?”穗积理沙看起来干劲十足。
“去大阪出趟差。不过应该没有什么收获。不过,就是为了证明没有收获才派你去看看的。”
5
从酒店的电梯间里,走出了一位老人,他拄着拐杖朝前台走来。尚美还记得他应该是一小时之前办理的入住手续。为老人办理入住手续的,是现在正站在尚美身边的新人接待员,名叫田代。
虽然老人的步伐很缓慢,但是观察一下他的表情,就会发现他的心里并不平静。果然,老人板着一张脸径直朝前台走来。
“喂,”老人瞪着田代说,“那个房间是怎么回事啊?”
本来面带笑容的田代,笑容顿时僵住了。“请问房间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了。你故意把我的房间安排在走廊的尽头到底是什么意思?”老人厉声问道。
尚美瞬间就弄明白了事情的始末。对于提前预订的客人的房间分配,一般来说在前一天就会大致分好。新人田代恐怕就是按照前一天的分配给老人安排了房间。但是,前台接待员需要的正是随机应变的灵活性。
“我前一次入住你们酒店的时候,给我安排了离电梯最近的房间,我当时还想,这间酒店还是挺能为客人着想的……这次你把我安排在那样的房间,光是走到电梯就要花费好长时间,你能不能用用脑子呢?”老人在说话的中途几次用拐杖敲打了地板。
田代惊慌失措地低头道歉:“非常抱歉。现在马上为您更换房间,请您稍等一会儿。”
“算了,我的行李已经拆开了。换房间太麻烦。比起这个,帮我找家餐厅。”
“餐厅……吗?”
“吃晚饭的餐厅。我跟我儿子儿媳俩约好了要一起吃晚饭。帮我找间酒店附近的好吃的餐厅,最好是中华料理。”
“如果是中餐厅的话,本酒店的三层就有一间……”
老人有些不耐烦地摇了摇头说:“这个我知道。上次入住这里的时候已经去过那里了。所以这次想去一家不一样的,快点帮我找啊。”
“我知道了。要找中餐厅是吧?”田代一边确认,一边拿起了旁边的文件夹,里面记录着酒店附近餐饮店的名单。田代展开文件夹,放到老人面前,问道:“您觉得这家餐厅怎么样?”
老人眉头紧锁地说:“这字太小了我看不清,这家餐厅叫什么?”
田代说出了餐厅的名称,并说明了大概的位置。
“那里倒是很近。就决定去那里吧。帮我预约一下,三个成人。”
“明白了。”
“这位客人,”尚美从旁边叫住了老人,“上海大闸蟹,没有关系吗?”
“你是说……螃蟹吗?”
“在这个时节,那家餐厅推出的所有套餐,都是以上海大闸蟹作为主打菜品的。当然了,也可以要求他们把主打菜品换成别的食材,但如果这样的话,为什么不尝试一下以其他菜品闻名的中华料理店呢?比如说招牌菜是鱼翅或者是北京烤鸭的餐厅。”
老人眨着眼睛,用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尚美。
“你知道我对螃蟹过敏吗?”
尚美点着头说:“上次您入住的时候得知的。”
“上一次,”老人一边说着一边回想起上次入住时发生的事情,“哦,对了,上次是你帮我们预约的餐厅。”
“您还记得我,真是太荣幸了。”尚美微微鞠躬向老人表示了感谢。
“当时我在办理入住手续的时候,提出了想预约酒店里的中餐厅,你当时立刻就帮我打了电话。”
“是的,那个时候,我问您有没有什么不喜欢的食材时,您告诉过我您对螃蟹过敏。”
“是啊。但是已经过去两个月了。我已经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了,而你还记得那么清楚。真是了不起。”
“承蒙夸奖了。”
“你说得对。一个对螃蟹过敏的人,没有必要选择以螃蟹闻名的餐厅。还是换个地方吧,你有什么好推荐的吗?”
尚美推荐了另一家以北京烤鸭出名的店。老人接受了尚美的推荐之后,尚美指示田代帮助老人提前做好了预约。
“这位客人,关于房间的事情……”尚美趁着田代打电话预约的时候,对老人说道,“吃完晚饭后,谁都不想长时间地走路,所以还是给您换到靠近电梯的房间吧。您刚才说行李已经打开了,如果说我们可以碰您的东西的话,在您吃完晚饭回来之前,我们会把所有的东西都移到新的房间的。”
对于尚美的提案,老人显然动心了。
一番考虑后,老人说道:“如果能这样的话那就太方便了。你们可以碰我的行李。不过总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呢。”
“哪里的话。是我们考虑不周在先,实在是非常抱歉。那么您吃完晚饭回酒店时,请顺便到前台来,我们给您准备好新房间的房卡。”
“知道了,多谢。”
这时田代也打完了电话。已经顺利帮助老人预订了座位,并告知了餐厅老人对螃蟹过敏的信息。
老人的心情由阴转晴,微笑着离开了。看着老人离去的背影,田代对尚美感谢道:“真是帮大忙了。不过山岸前辈,你真的太厉害了。如果是我,可没有自信能够记得两个月之前的客人的样子。”
“一边看着客人的样子,心里一边想着自己能为他们做些什么呢?而他们又对自己有什么样的期待呢?这样做的话就能记住了。”
“是这样啊。”田代嘴里答应着,脸上的表情却一脸迷惑。
就在这时,后面的门被打开了,走进来一个圆脸的男性。他是助理经理,吉村。
“山岸,能来一下吗?”
“好的,”尚美答应着,回到了办公室,问道,“什么事啊?”
“不好意思,一会儿能跟我一起去一趟接待室吗?”
“接待室……吗?可以是可以,请问是什么客人?”
“应该不能算是客人,”吉村压低了声音说道,“实际上是警察,还是从东京过来的。”
尚美不由得紧张起来,“难道是发生什么案件了吗?”
“好像是。不过对方也不肯说具体的内容。目前就是在询问十月三号的事情。”
“三号……”
“没有必要撒谎。被问到什么如实回答就可以了。不过也注意不要多嘴,更不能透露客人的隐私。”
“好的,这一点我很清楚。”尚美干脆地回答道。
两人来到接待室门前,吉村敲了敲门。屋内传来了一声“请进”。尚美倒是有些意外,因为那是一位女性的声音。
进入房间,双方面对面时,尚美更吃惊了。对面的这位女性,怎么看都像是比尚美还要年轻。还长着一张可爱的圆脸,一点都不像警察。
女性说自己叫穗积理沙,隶属八王子南警署的生活安全课。
“实际上我们正在调查一起案件。到贵酒店来是想查查案件中相关的一个人十月三号是否住在这里。希望你们能协助我们的调查。”女性警官像是读文章似的没有任何停顿、语调也没有任何变化地说完了上面的一段话。
“十月三号,山岸你好像是晚班——是吧?”对于吉村的问题,尚美点头称是。
“晚班的意思是?”穗积理沙掏出了纸笔,做好了记录的准备。
“是从下午五点开始上班,晚上十点和夜班的人进行交接。”
“主要的工作内容是什么?”
“主要是为客人办理入住手续。还有一些在白天使用房间的客人的退房手续。”
“那么这段时间,你一直都在前台吗?”
“基本上是这样的。如果没有什么客人时,我会回到后面的办公室。”
穗积理沙从放在腋下的帆布包里拿出了一张照片,放到了尚美的面前。接着问道:“十月三号,照片上的人有没有来过酒店?”
尚美拿起了照片,照片上是一个男人,留着一点胡子。
尚美心想,这个回答的方式可是有点难。实际上她觉得自己见过这个人。
“怎么样?”穗积理沙问道。
“三号,没有见过这个人。”尚美把照片放回桌子上。
“果然如此,”也许是因为已经预料到了这个答案,穗积理沙也没有特别表现出失望沮丧的情绪,又拿起了照片,确认道,“大家都说没有见过这个人,是吧?”
真是太迟钝了,尚美在心里吐槽道。她这个样子,能当警察吗?
“是的,没有见过,”尚美重复了一遍后,又补充道,“在十月三号。”
穗积理沙边点头边准备将照片收回包里。但是就在放入前的一瞬间,穗积理沙发出了“咦”的一声,将目光投向了尚美,问道:“你刚才说十月三号没看见,那么在其他时间你曾经见过他吗?”
吉村故意咳嗽了两声,目光也投向了尚美。他好像意识到尚美要说些多余的话了。尚美看着吉村,微微点了下头,转而看着穗积理沙,说道:“要是更早之前的话,我见过一个和照片里的人十分相像的客人,”尚美的言辞选择很慎重,“那是在我们酒店开业之后一个月左右,我曾经见过这样一个人。”
“真的吗?他是用真名办理入住的吗?他的名字叫作南原定之。”
“真是不好意思,名字我就记不住了。”
“关于这个人,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什么样的事情都可以?”
“这个嘛……”尚美歪着头回想起来,“他在办理退房的时候,我和他聊了几句。他好像是前一天入住的,离开的时候不小心把酒店的物品——一条毛巾装到了自己的手提包里,因此我们交谈过。那条毛巾最后交给了我,也是我返还给客房服务人员的。因为发生了这样一个小插曲,所以我才记得这个人。”
“还有其他的吗?”
“没有了,就这些。”
“你记忆中只在那天见过他吗?”
“虽然前面已经说过了,但十月三号没有见过这个人。”
“那好吧。”穗积理沙一脸遗憾地垂下了眉头。看着她的样子,尚美觉得实在是很可怜。可是酒店工作者就是酒店工作者,绝对不能打破规则。
“已经可以了吗?”吉村开口问道,“这个时间应该比较忙了,可以的话就让山岸回到工作岗位去吧。”
“啊,好的……已经可以了。感谢你们的配合。”
尚美和吉村一起走出屋子。两人一边走吉村一边说道:“刚才你其实没有必要说曾经见过那个男人。”语气听起来很不高兴。
“不好意思。我觉得那位警察特意从东京赶过来,如果没有任何收获的话多少有些可怜。”
“既然能把调查交给那样一个小姑娘,没有收获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你可能没有必要为她担心。”
“也许是这样吧。”尚美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是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内心深处对吉村的说法还是不能完全认同。只是如实回答被问到的问题,对方没有问到的就缄口不言,这样做真的对吗?
尚美回到前台,开始为客人办理入住手续等业务。客人陆陆续续到达酒店,期间没有出现什么突发情况,时间就这样过去了。
手上的工作告一段落时,尚美的眼中出现了一个小跑着穿过大堂的女性的身影。正是穗积理沙。她正在跟服务台处的服务人员说着什么,手里拿着的还是那张照片。可以看到服务员们轻轻地摇着头。
尚美想,还是在问那个问题吧。也就是“十月三号那天,有没有见过这个男人”。
穗积理沙问过了其他的服务员和门童之后,乘坐扶梯向上一层走去。上面一层设有餐厅和商店,她应该是打算去问问那里的服务人员吧。
终于到了晚上十点,完成了与夜班人员的工作交接后,尚美正准备回更衣室时,撞见了一脸不悦的吉村也从前台撤了下来。看见他嘴里好像在嘟囔着什么,尚美便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那位女警官啊,还没有离开呢。不仅向酒店员工询问,连客人都问呢。只要被她知道是我们酒店的常客,就拿出那张照片,问客人有没有见过照片里的人。”
“是这样啊,还真是有韧性呢。”
“差不多就放弃吧。我们这边可是刚刚开业的酒店,要是因此传出不好的传闻就麻烦了。”
“那个人,现在在哪里呢?”
“还在大堂。又不能把她赶出去,真是太头痛了。”吉村叹着气说。
尚美又返回了前台环视了大堂一圈,发现了穗积理沙的身影。她坐在沙发上,上半身向后仰着,好像是在打盹儿。
尚美从前台的一侧走出来,朝着穗积走过去。“穗积小姐”,尚美来到她身边,叫了一声。可是穗积似乎没有要醒来的意思。
尚美又在她耳边叫了她一声,这次穗积的身体痉挛似的抖动了一下,猛地直起上身。然后反复眨了几下眼睛,才看清楚眼前的尚美,发出了“啊……”的声音。
“你好像很疲惫呢。”
“真不好意思,在这里睡着了。”穗积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梳理自己乱糟糟的头发。
“如果你想休息一下的话,我可以带你去员工休息室。”
“不用了,没关系的。我订了住宿的地方,是比这里便宜很多的商务酒店。”
“今天打算住在大阪吗?”
穗积点着头说:“嗯,上面跟我说让我坐明早的第一班车回去。”
“第一班车,那很辛苦呢。”
“明天上午还有搜查会议要参加。不过,化妆可以在新干线上解决。”穗积说着开始用自己的左拳敲打右边的肩膀。好像是右边的肩膀有些
酸痛。
“做一位女警察,辛苦的地方看来很多啊。”
“嗯,那倒是。不过我也是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才选择这一行的。”
“穗积小姐,你为什么想要成为一名警察呢?”
“嗯……”穗积理沙先思考了一下,“用一句话说,就是想惩罚所有的坏人。我可是非常喜欢水兵月的。”
听了她的回答,尚美忍不住笑了起来。不禁开始想象穗积小时候的样子,应该跟现在差别不大吧。
“但是现实是很残酷的,”穗积理沙忽然显得有些垂头丧气地说,“现在,我只能给男性警官做辅助工作。重要的工作是不会交给我的。”
“是这样啊。”
“所以这次来大阪出差,我本想争口气找出些有用的线索让他们看看。因为他们认定了这次出差必定会无功而返,所以才派我过来。真是把我当成笨蛋了。”
“这怎么行呢,命令你过来的是男性吗?”
“倒不是命令,提出这个想法的是警视厅搜查一课的男刑警。以精英自居,而且自信心超强……不过,他头脑确实很聪明。”
尚美觉得这种情况是可以想象的,职业女性的敌人无处不在。
尚美弯下腰,单膝跪在地板上,对穗积说道:“我想问问,刚才照片上的那位男性他自己说十月三号曾经住在这里吗?”
“是的。”
“他是一个人吗?”
“据他本人说好像还有同伴,和情人的……啊”,穗积意识到自己失言了,赶快用手捂住了嘴巴。
看来是和一位女性一起。
“那么,入住和退房的手续,都是他的同伴办理的吧?”
“嗯,他本人是这么说的。”
尚美点了点头,又回头确认了一下前台的情况。目前前台只有一个新人接待员在那里,完全没有注意到尚美和穗积两个人。
尚美又将头转回穗积理沙的方向,靠近她说:“有些话想告诉你,能跟我过来一趟吗?”
“欸?”穗积理沙显然对此毫无准备,显得一脸茫然,问道,“是什么事情呢?”
“也许会对你有所帮助。可是在此之前,我们之间也必须做一个约定。”
“约定?”
“这个我一会儿跟你解释,你先跟我过来吧。”尚美说着站了起来,朝着电梯间的方向走去。穗积理沙也一脸迷惑地跟在了后面。
两人乘坐电梯来到了四层。四层设有举办宴会的场地。现在这个时间这里一片寂静。尚美让穗积理沙坐在走廊里摆放的沙发上,自己则坐在她的旁边。
“我想要和你约定的事情,并不是别的。就是我接下来对你说的话,将来不可以作为正式的证词。也就是说,这些只是我的想象,并没有作为证词使用的价值。不仅如此,我这样做,可以说是对入住我们酒店的客人的一种严重的背叛。但是我看到了穗积小姐你如此的认真拼命,希望能助你一臂之力,所以才想告诉你一些事情。怎么样?你能遵守我要求的约定吗?”
穗积理沙似乎被尚美的气势压倒了,向后挪了挪身体,不住地眨着眼睛,最后点头说道:“我知道了,我跟你约定。今天我从山岸小姐你那里听到的内容,绝对不告诉任何人。”
尚美叹了一口气,说道:“那我就相信你的话。刚才那张照片,能再让我看看吗?”
穗积理沙答应着从包里掏出了照片。尚美看了照片后,点了点头。说道:“正如我刚才说过的,十月三号,我没有见到过照片上的男性。但是,这位男性那天很有可能住在我们酒店。”
“为什么呢?”
“为了说明这个理由,有必要先跟你说说这位男性上一次住在这里时发生的事情。”
“啊,就是那个,”穗积边说着边翻开了记事本,“刚才我也问过了其他人。是七月十日。他用自己的真名南原定之办理的入住手续。跟你记忆中的一模一样,真了不起。”
“承蒙夸奖。实际上那一天,那位女性也入住了我们酒店。入住手续是我办理的,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因为她身上散发着一股玫瑰的香味。”
“玫瑰?”
“使用香水的人不少,可是香味穿过前台还能被闻到的就很稀有了。但是绝不是令人讨厌的味道,是一种优雅的香气。所以我不由自主地和她说了几句。”
穗积理沙带着迷惑的神色听着尚美的叙述。她一定是还没想明白,这些和自己的调查有什么关联。
“第二天早上,发生了一件有些特别的事情。有一位男性在办理完退房手续后,发现自己不小心把酒店房间里的毛巾装到了包里,于是把毛巾还给了我。”
“啊,”穗积发出一声惊呼,打断了尚美的话,“刚才说的……就是这个男人吧。”穗积看向手中的照片。
“是的,当时是我接过了毛巾,那个时候,我暗暗地大吃了一惊。原因是,那条毛巾上散发着玫瑰的香味。一定没错,和那位女士身上散发的味道是一样的。”
“那也就是说……”穗积理沙瞪圆了双眼,嘴巴像鲤鱼吃鱼食一样成了O字型。
“接下来就是我的想象了,”尚美说,“中间的细节虽然不清楚,但是女士去了男性的房间。然后使用了房间里的毛巾。这就使毛巾上沾有了她的味道,然后男性又不小心把毛巾混进了自己的行李中。应该就是这么回事吧。”
“就是说两人之间是那种关系,然后在这间酒店秘密约会喽。”对于穗积理沙的猜测,尚美歪着头说:“这种可能性也存在,但我感觉不是这样。”
“不是这样是指?”
“我觉得那两个人那天应该是第一次见面。”
“为什么这么说呢?”
“首先,他们各自预订了房间。如果是打算密会,有一间房间就足够了。其次,两个人都是用信用卡结账的,也就说明两个人都是以真名入住的。”
“这样啊,但是,如果是假借工作之名来大阪的话,不真的预订一个房间就拿不到发票,而且不用真名也不行吧。”
“也有些道理。不过,如果是事先约定的密会,就不会去酒吧了吧?”
“酒吧?”
“男性的账单明细中,显示了他在酒店的空中酒吧里有过消费。我记得当时他在酒吧的消费金额很高,对于一个人来说,多少有些不合理。而且,他还叫了客房服务,点了一瓶香槟。香槟这种酒可不适合一个人喝。所以我推测,两人应该是在酒吧里认识的,随后女士去了男性的房间,两个人又叫了一瓶香槟继续喝。”
“欸……”穗积感叹了一声之后,眼睛直直地盯着尚美。
“有什么问题吗?”
“在酒店里工作的人都是这样吗?如此细致地观察着客人的一举一动,然后做出各种各样的想象?”
“不是,不会总是这样……我们只是观察着客人的样子,想着怎样才能为他们提供更好的服务。”
“但是,三个月之前的事情哦,居然记得如此清楚,真是太厉害了。”
“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实际上尚美确实对这两个人有特别深刻的印象。首先是接过了男性递过来的毛巾,闻到了上面沾染的玫瑰香味后就觉得很奇怪,然后过了不久女士也办理了退房手续。等他们两个人离开之后,尚美仔细地查看了他们的账单明细,在心里默默做了各种推测。作为一个酒店工作人员,这种行为倒不值得提倡。
“七月十号发生的事情我已经清楚了。问题是十月三号,这位男性有没有来过这里?”穗积再次拿出了照片。
“最关键的问题我好像还没有说呢。我认为十月三号那天他很有可能入住了我们酒店。我的理由是,虽然我多次说过那天没有见过这位男性,但是那位女士,十月三号确实住在这里。”
穗积理沙的眼睛明显瞪大了一圈,问道:“是那位身上有玫瑰花香的女士吗?”
“她办理退房手续的时候,我刚好在前台。为她办理手续的是别的接待员,但我在旁边看了一眼,觉得应该是她。她当时虽然戴着太阳镜,但我应该不会看错。当然了,就算她十月三号确实住在这里,也不一定是和照片上的男性一起来的。”
“那位散发玫瑰香气的女士,能告诉我她的名字吗?”
尚美向后移动了一下身体,说道:“这个可不行……”
穗积理沙低下了头,双手合十做请求状,对尚美说道:“我知道。在工作上的立场来说,你是不能够透露客人的姓名的。但是,为了能够逮捕到真正的犯人,无论如何拜托了。就是这样。我从山岸小姐这里听到的话,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的。”穗积保持着请求的姿势,连续行了几个礼。
尚美叹了口气说:“请抬起头,你这样做也是没有用的。记住经常入住的客人的名字尚且不容易,对于只办理过一次手续的客人,想要全部记住他们的名字是不可能的。”
尚美没有说谎。即使是那位身上散发着玫瑰香气的女士,在仔细查看她的账单的时候,也只是瞥了一眼她的名字。现在已经完全没有印象了。
“这样啊,说得也是啊。剩下的只能靠我们自己去查明了。”穗积理沙失望也挠着头说。
“你们还是通过正式的搜查行动去证实吧,这样才是最妥当的。但是,穗积小姐,请无论如何都不要忘记我们刚才的约定。把照片上的男性和玫瑰香气的女士联系到一起,这些只是我的想象推测。把我的话当作证词,结果万一证明是错误的,那么我们酒店的信用就要扫地了。即使我的想象是对的,但是和案件无关,那么我就是严重侵害了客人的隐私,并且违反了保密守则。”
“我知道的。我们之间的约定我一定会遵守。也不会把山岸小姐的名字说出去的,请放心。”穗积理沙充满自信地拍着胸脯说。
6
听完穗积理沙的汇报,本宫百无聊赖地吐着烟圈。
“也就是说,没有找到南原那个混蛋住在大阪柯尔特西亚的证据是吧?”
“确实没能发现他住宿的痕迹和看见他出现在那里的目击者,”穗积理沙用略显强硬的语气说道,“但是,酒店最顶层的天空酒吧确实举行过‘世界啤酒展销会’,也确认了十月四日上午有一个中国旅游团办理了退房手续。”
本宫撇着嘴,略微歪着头说:“仅仅知道啤酒展销会的事情,是不能作为证明他三号住在那里的证据的。至于他知道有一个中国团也是一样。最近一段时间,哪里的酒店都经常有中国人出入不是吗?也有可能是南原那个混蛋随口胡说的事情,碰巧说对了呢。”
“话虽这么说……”
“好吧,好吧,真是没办法。本来派你去的目的就是为了证明不会有收获,是吧,新田。”
新田接过了本宫踢过来的球,说道:“就是,而且目前还没有掌握什么能够在搜查会议上汇报的情况。”
“我先跟系长大致汇报一下吧。”本宫掐灭了烟头,对穗积说了声辛苦,转身离开了吸烟室。
新田也跟着走了出去。闻着衣服上沾染的烟味,表情很痛苦。嘴里说道:“为什么不吸烟的人,要跟吸烟的人一起在吸烟室会谈呢,隔离简直失去了意义。”
“那个……新田前辈。”跟在后面走出来的穗积,小心翼翼地好像想说些什么。
新田抢先说道:“你拿到大阪柯尔特西亚饭店十月三号的住宿名单了吧。你去查一下里面是否有可能跟南原有关联的人。不过,如果真的跟这次的事件相关,应该也不会用真名入住。但是这种机会渺茫的调查,你也先着手做起来,上面逼得可是很紧。”
“关于这个案件,我想起了一件事,”穗积说着竖起了食指,比了个一的姿势,“在泰鹏大学第一次见到南原时的情景。”
“你说什么?”
“是味道。他的身体散发着一股微弱的香气。”
新田皱着眉头,目光回到了穗积的脸上:“香水?”
“是的,是一股玫瑰香。”
“是吗?”
“确实是这样。之前我没有说过,我对味道的反应很灵敏。”穗积指着自己的鼻子说,“我的父母说我鼻子灵得可以和狗比赛了。一般人闻不到的味道我也能闻到。跟南原见面时就是这样。”
“是吗,然后呢,那又说明了什么?”
“那个时候,我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他一个大男人还喷香水呢。不过一想可能是闻错了,就把这件事忘在了脑后。刚才我偶然间想到,会不会是从别人身体上沾染的香气呢?”
“你是说他身上的香味是从别人身上沾染的?”
“是的,有这种可能吧。”
“这个嘛,有倒是有,可是是从谁身上沾过来的呢?”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南原是单身,也没有公开交往的对象。但是,他身边肯定有这样一个女人,关系密切到能够把身上的香水传给他。”
新田皱起了眉头,用手指着穗积理沙的胸口说:“你不会是想说南原在大阪秘密约会的那个情人的身上喷着玫瑰香气的香水吧。”
“四号南原一直在京都参加学会,如果香气是从别处沾染的,只能是发生在三号晚上。那天晚上,南原说他和一位女性在一起会不会是真的呢。是不是情人我们就不得而知了,但两人的关系肯定不一般。”
“我们可是十月五日才跟南原第一次见面。两天之前沾染的香气,能保留那么久吗?”
“衣服上一旦沾染了香气,味道是很不容易消散的。因为这个而偷情败露的例子我就知道好几个。”
新田站在那里,双手抱在胸前,俯视着穗积理沙,问道:“即使真的是这样,你准备怎么找出那个女人?”
“我认为,”穗积理沙开口说道,“南原说他曾经住在大阪柯尔特西亚是真的。因为他没有理由说谎。不过这次出差,我确实没有能够查到他入住的蜘丝马迹。”
“所以呢,你打算怎么办?光是盯着住宿名单,也找不出谁是喷着香水的女人。”
“我从酒店那里也借出了住宿登记表。在那上面亲笔签名的时候,很有可能会留下指纹。”
“那又能怎样?你难道想一张张闻着住宿登记表,然后找出其中沾染玫瑰香气的那一张吗?”
“我没有在开玩笑,”穗积一脸认真地迎着新田的目光说道,“刚才在汇报的时候我已经说过了,南原在七月十日那一天也入住了大阪柯尔特西亚,说不定也是和那位喷着玫瑰香水的女士一起。”
“他那天是用本名办理入住的,所以他应该不会在那天与人约会吧?”
“这个如果不确认一下是不知道的。”
“怎么确认呢?”
“实际上,我还拿到了七月十号的入住登记表。如果能够和十月三号的进行指纹对比,即使不是使用真名入住的,也可以确认是同一个人。”
从穗积理沙的语气中,可以感受到她的自信,这一点让新田有些意外。新田一直盯着穗积,直到她有些受不了了。
穗积理沙好像想要逃避新田的目光似的向右上方看去。
新田在心里左思右想之后,嘴里嘟囔了一句:“这个想法还不错。”
穗积理沙的表情瞬间变得明朗起来,说道:“还不错吧。”
“查找实际动手的犯人的工作也没什么进展,目前,只能是从南原身上下手。如果你的调查方法能够成为使南原说出实情的最后一张王牌,那就万事大吉了。我去向系长推荐一下。”新田说着大步流星走了出去,穗积理沙则一路小跑跟在后面。
稻垣等人接受了新田和穗积的提议。很快,大规模的指纹对照工作就启动了。七月十日,十月三日这两天每天入住的客人都多达数百人。但是,如果缩小到单身女性的范围,数量就很有限了。
在进行正式的指纹对照之前就已经明确了有几位客人在这两天都入住了这间酒店。只要客人使用的是真名,看签名就可以查明。其中大部分都是酒店的常客。
开始指纹对照工作的第二天,稻垣把本宫、新田和穗积理沙三人都叫了过去。
“鉴定结果已经出来了。”稻垣说着,把用A4纸打印出来的画像放到了桌子上。
本宫拿起了资料,新田也从一旁凑了过去。
纸上打印出来的是两张住宿登记表。一边的日期是七月十号,另一边的日期是十月三号。
“两者的指纹一致吗?”
对于本宫的问题,稻垣简短地回答道:“嗯!”
新田确认了一下署名。七月十号那张署名为“畑山玲子”,十月三号那张的署名则为“铃木花子”。
从“子”这个字来看,两者的笔迹明显极其相似。新田提出了这一点后,稻垣重重点了点头,说道:“从笔迹上来看,应该可以确定是同一个人。”
“铃木花子……啊,这个很明显的是假名吧。”本宫说道。
“铃木花子”登记的住址是东京都港区南青山。而“畑山玲子”登记的住址是横滨。
“畑山玲子是真名。”稻垣小声说道。
新田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睛,问道:“真的吗?”
“当天,她使用了信用卡。在住宿者名单里留下了记录。”稻垣边说着边用锋利的目光望向穗积,说,“这可能是个大功劳呢,穗积。”
年轻的女警官猛地绷直了后背,说道:“谢谢您的夸奖。”同时低下了头。
稻垣苦笑了一下。
“现在高兴还为时过早。我们还没有证实南原是不是和这个女人在一起。”稻垣又把目光转向了本宫,指示道,“立即对这个女人展开调查,但注意不要打草惊蛇。”
“是的,我明白。”本宫说道,“如果南原真的和这个女人在一起,那么背后一定有些复杂的隐情。”
“确实如此。辛苦你们了。”稻垣的眼中闪烁的光芒暗淡了下去。
7
走近架子上摆放的类似罐子的装饰品,穗积理沙踮起脚尖窥视了一下里面的内容。罐子大约有五十厘米高,表面用鲜艳的色彩描绘着展开的扇子和绽放的鲜花。准确地说,这应该不是罐子是花瓶吧。
“选择这类东西作为装饰品的人的想法,我真是不明白。特意准备好一个架子,然后在架子上摆上这么一个孤零零的罐子,简直就是对空间的极大浪费。”
“别把这里跟你自己的房间混为一谈。这里宽敞得很。如果不摆放些这样的东西作装饰岂不是很煞风景。”新田说着环顾着屋内。房间大概有二十叠大。真皮沙发被摆放成U字型,中间夹放着一张大理石茶几。
“确实是,太厉害了。美容沙龙,有那么赚钱吗?”
“这个嘛,就要根据经营方式来看了。比起这种无所谓的事情,你还是别碰那个罐子了。”看到穗积理沙已经开始触摸那个罐子后,新田提醒了她,“那个罐子可是有田烧。根据它的大小,价值应该在一百万元左右。万一打碎了,你几个月的薪水就泡汤了。”
“啊!这个这么贵啊,真是不得了,不得了。”穗积理沙赶快返回,坐在了新田旁边。
这两个人,拜访了畑山玲子在横滨的公司。公司的经营内容包括美容沙龙和健身俱乐部。两人在前台表明了身份,提出想见公司的社长之后,就被领到了这间接待室。
没过多久门外就传来了敲门声,新田说了声“请进”,同时站了起来。
门打开后,一位女性走了进来。身穿白色套装,套装里面配着粉色针织衫。根据事先的调查,她的年龄在四十岁左右,但实际看起来还要年轻一些。面部五官充满了异国风情,及肩长发搭配得赏心悦目。
“让你们久等了,工作上实在是脱不开身。”畑山玲子用沙哑的声音说道。
“哪里的话。我们才抱歉,在你百忙之中冒昧来访。”新田边说边出示了证件,随后又介绍了自己和穗积理沙。
可能是因为女性警官比较少见吧,畑山玲子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穗积理沙。
“请坐吧。”畑山玲子伸出左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新田感觉到面前有一阵轻柔的风拂过。
“那就不客气了。”新田坐到了沙发上。和对面的畑山玲子正好是面对面。就在那一瞬间,新田觉得畑山玲子的眼神好像猛地一下就把自己的心紧紧抓住了。
“请问找我有什么事呢?”畑山玲子问道。
魂不守舍的新田赶快回过神来,重新调整了一下坐姿,舔了舔嘴唇。
“实际上我们现在正在对一起案件进行调查,其中有一些事情,无论如何都需要畑山小姐协助调查。”
“什么事?”
新田向旁边的穗积理沙递了一个眼神。也许由年轻的女警官发问对方更容易接受一些,这也是稻垣的想法。
穗积理沙翻开了记事本,做了一个深呼吸。紧张的心情表现得一清二楚。
“我们想问问关于十月三号的事情。那天,畑山小姐在哪里呢?”
新田则一直注视着畑山玲子,不想错过她任何一个微小的表情变化。但是很可惜,并没有在她的脸上发现慌乱和狼狈的神色。
“到底是什么案件呢。跟我有关系吗?”
“这个我们无可奉告。案件的内容在目前这个阶段还不能对外透露……不好意思。”
畑山玲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挺起了胸膛,微微抬高了头,俯视着穗积说道:“对于警察我不是很了解,但是被问到何年何月在哪里的时候,应该就是确认所谓的不在场证据吧。在某个案件中,我被列为怀疑对象了吗?”
“不,绝不是这样的……”
“那是怎么回事?”
“是这样的。一个与案件相关的人主张十月三号那天自己在某一个地方。为了确定他的话是否真实,我们会询问那天被认为同在那个地方的其他人。如果我们得到的回答被确定与案件无关,那么所有的谈话记录都将被销毁。所以无论如何请协助我们的调查。”穗积理沙拼命解释着。她之所以能够这么流畅顺利地回答对方的问题,一定是事先已经预想到了会被问到吧。
“请等一下。这么说你们已经知道了我那天的行程了,是吗?”畑山玲子问道,声音中流露出一丝不愉快。
穗积理沙偷偷地瞥了新田一眼,应该是拿不准该如何作答吧。
“是的,”新田十分干脆地回答,“诚如你所说,我们大体上已经查明了,这次希望从你本人口中得到验证。”
可以看到畑山玲子的眼中迅速闪过一道凌厉的光芒,接着问道:“你们怎么知道的呢?是从谁的口中得知的吗?”
“这个你可以自己去想象,我们在搜查时会用到各种手段。”
女企业家那张充满了异域风情的脸上的表情一瞬间消失了。新田能够感觉到她此时正在脑子里进行着激烈的思量与算计。
终于她还是开了口:“这是关于我个人的隐私,我不太想说。”
“请一定配合我们的调查。”新田说着做了拜托的姿势低下了头,旁边的穗积也学着新田一并低下了头。
“真是没办法了,”畑山玲子叹着气无奈说道,“那天我在大阪。”
新田抬起了头:“在大阪的哪里呢?”
直直地迎着新田的目光,畑山玲子说:“在大阪柯尔特西亚饭店。”
“一个人吗?”
“是的。”
“你当天住在那里了吧。”
“是的。”
“你住在那里的目的是什么呢?”
畑山玲子右侧的漂亮眉毛向上抽搐着跳了一下,说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们我的目的,根据刚才的说法,我没有必要说这些的。”
“你说得对,我们失礼了。”新田立刻表达了自己的歉意。看来对头脑聪敏的女性使这个小伎俩是没用的。“你是用真名办理的入住吗?”
畑山玲子调整了一下呼吸,轻轻地摇了摇头:“没有,我用了化名。”
“为什么使用化名……啊,不,这个问题你可以不回答。你用的化名是什么?”
她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也停顿了一会儿,说道:“铃木花子。”
“你几点入住酒店,又是几点离开的呢?”
“入住是十月三号的下午七点左右,第二天的上午十点多退房离开的。”
身边的穗积理沙快速把她的回答记录了下来。确认穗积已经记录好了之后,新田迎着畑山玲子的目光问道:“你经常去大阪吗?”
“一年会去几次吧,那边有我们的分店。”
“但是你十月三号那次去大阪不是为了工作吧,因为你住酒店使用了化名。”
畑山玲子用锋利的目光扫了新田一眼后,看了看自己的手表。
“如果你们没有其他问题的话,就先请回吧。”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有样东西想让你看一下。”新田给穗积理沙使了个眼色。穗积从包里拿出了一张照片,问道:“你见过照片上的男性吗?”正是南原定之的照片。
畑山玲子瞥了一眼照片,淡定地回答道:“不认识。”
“请再仔细看一下,”新田一边观察着对方的反应一边追问着,“你在大阪的酒店没有见过他吗?”
“我从商多年,很擅长记住别人的长相。但是这个人我没有印象。问完了吧,我没有时间了。”
“可以了,多谢你的配合。”
之后穗积理沙也表示了谢意,不过畑山玲子已经等不及似的站了起来,转身离去了。
走出了畑山玲子的公司,新田说道:“这下坐实了。就是那个女人,不会错的,你也这么认为吧?”
“肯定是有点问题。从一开始,她就对我们很警戒,被问到不在场证据时,还表现得很不高兴,这一点也很可疑。”
新田停下了脚步,对穗积问道:“就只有这些吗?”
“欸?”
“警察突然造访,有所防备是理所当然的。没有说明案件的背景就被问到不在场证据,任谁都会不高兴。她的这些反应都很正常,没有什么可疑的。”
“那么,你是根据什么断定的呢?”
新田盯着穗积理沙:“你真的不知道吗?”
穗积满脸疑惑地眨着眼睛。新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说道:“她喷了玫瑰香味的香水,一见面我就闻到了。”
“啊!”穗积理沙恍然大悟似的张大了嘴。
“你没闻到吗?狗一样灵敏的嗅觉怎么了?”
“嗯……这个嘛。我今天鼻子的状态不佳。不过你这么一说确实是有一股香气。玫瑰的香味,是的。”
在穗积解释的过程中,新田一直盯着她看,导致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向后退了一步,问道:“怎么了?”
“不,没什么。回本部去报告吧。”新田说着迈开了步伐。
“仅仅因为闻到了玫瑰的香味,是不能作为决定性证据的,”听了新田等人的汇报,稻垣阴沉着脸说,“对方是什么状态,表现得狼狈慌乱吗?”
新田一边撅了下嘴唇一边摇着头说:“相反,她很理直气壮。也说不清是因为她本来就是清白的,还是早就做好了对付警察的心理准备。不管是因为什么,她都不是个省油的灯,不容小觑。”
“但是至少她承认了三号那天在大阪柯尔特西亚饭店。”
“她应该是觉得隐瞒也没用吧。她已经意识到警察既然来了,就一定是掌握了一些确凿的证据。如果谎话编不圆的话,反而会被各种盘问。”
“也许是吧,那么,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呢?”稻垣询问身旁本宫的意见。
“问题是那个女人到底跟案件之间有什么关系。不,说起来我们得先确定她究竟是不是南原的情人。”
关于这个问题,新田的心中也没有答案。南原在大阪的酒店约会的女人应该就是她,可是实在看不出她跟案件有什么关系。
关于畑山玲子的背景,大体上也调查清楚了。她是横滨一位富商的独生女,在当地的大学毕业后前往美国留学两年。回国后,在外资企业工作了一段时间。三十岁时,在父亲的支援下开始创业。以肌肤护理闻名的美容沙龙获得了极大的成功。此后,开始以首都圈为中心开设分店。三十二岁结婚。结婚的对象是比她年长十岁、从她开店时就作为她的左右手辅佐她的工作上的伙伴。目前两人仍然维持着婚姻关系。也就是说,如果南原的情人真的是畑山玲子的话,那么南原的那句“十月三号的晚上在和有夫之妇约会”的供词就是真话了。
畑山玲子和她丈夫没有孩子。早年丧母的她目前唯一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就是现年八十二岁的父亲。她的父亲今年春天也病倒了,一直处于昏迷状态。应该已经康复无望,随时都可能离开人世。
无论怎么调查,都找不出与本案相关的突破点。而且,她和南原之间应该也毫无关联。目前只能认为畑山玲子自身是和案件无关的。
南原再一次被叫到了问询室。这一次,新田试着给他看了畑山玲子的照片。
“三号晚上,和你约会的人是照片上的女性吗?”
这次新田清楚地捕捉到了南原惊讶的神色以及波动不安的内心状态。南原应该是没想到警察会查到这一步吧。内心告诉自己要保持镇定,脸上的肌肉却不由自主地僵硬起来,连耳朵都憋得通红。一旁就坐的本宫的眉毛微微动了一下。
但是南原并没有承认,“不是的”,他像是呻吟似的说道。
“你真是搞不清状况。为什么还要装傻呢?如果你承认的话,你的不在场证据就成立了。如果担心你们两人的关系败露,我们总能想出办法帮你们保守秘密的。关于对方的丈夫,我们完全可以隐瞒你们之间的关系,所以你还是快点说实话比较好。”
可是南原的态度依然没有改变,反而说道:“我没有装傻。我只是在说事实,我和那位女性根本不认识。也请你们适可而止吧!”
听着南原充满怒气的话,新田只能看着本宫和穗积理沙的脸,三人面面相觑。
最终也没有问出什么,只好让南原回去了。
回到特搜本部后,三人向稻垣汇报了刚才的情况。听到了南原否认的消息,系长一脸阴沉地应了一声。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根据他的反应,绝对是没错的。那个女人就是他的情人。为什么就是不坦白呢,真是理解不了。”本宫的语气中充满了愤怒。
稻垣又把目光投向了新田,问道:“你呢?怎么看?”
“我和本宫前辈意见一致。看了照片之后,南原很明显已经动摇了。”
稻垣“嗯”了一声后点了点头,说道:“如果你们没有看错的话,南原是有不在场证据的。可是他为什么要隐瞒呢?即使背上杀人犯的嫌疑也要隐瞒的事实到底是什么?”
对于上司的这个疑问,本宫和新田同时陷入了沉默,他们对此都百思不得其解。
8
穿过面前的自动门,双脚踏入了一个被深茶色的雅致的墙壁包围着的空间。在调节得明暗相间的灯光下,摆放着几张真皮座椅。让人感觉仿佛置身于高级酒店或者酒吧之中。
“欢迎光临,您好。”从左侧的接待处走出来了一位穿着套装的年轻女性,微笑着打着招呼。
新田一边走近一边把手伸进了上衣内侧兜里,穗积理沙也从后面跟了上来。
“不好意思,我们不是客人,是警察。”新田说着出示了带有身份证件的徽章。
女性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看着她的反应,新田继续说道:“我们想见见这里的负责人。”
“请稍等。”女性说完拿起了身边的电话,小声地嘀咕着什么。过了好一会儿,终于挂断了电话,对新田说:“店长一会儿就过来。”
很快,一位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的女性出现了。她自我介绍叫前村,随后把新田等人带到了员工室。员工室里杂乱无章地摆放着很多桌椅,还有几位员工在一旁工作。墙边的架子上堆积着很多纸箱子。这里的环境和刚才的入口大厅处相比完全是两个世界。
员工室里面有一块隔出来的空间,放着用于接待的简易沙发。新田和穗积并排坐在了那里。
这里是畑山玲子经营的多家美容沙龙之一,不过这里又和别处不同。这间是男士专门店。
“今天我们过来,是有些事情需要确认。”新田例行拿出了南原定之的照片,问道,“照片上这个男人来过这家店吗?”
前村看了照片后,显得一筹莫展,说道:“我也无法记得所有的客人的长相……”
“那么我们可以提供他的名字。你来对照一下你们的会员名单。”
“有倒是有,但是这涉及客人的隐私,我一个人可做不了主。”
“那么,你去和上面请示一下吧。如果需要搜查令的话,我们也可以去申请。”
前村困惑地眨着眼睛,说道:“我需要和公司的董事商量一下。在这座楼里设有办公室,董事就在那里。”
“那就有劳你了。”新田摆出了拜托的姿势。
前村离开后,新田松了松领带。再看看旁边的穗积理沙,已经不知何时拿到了店里的宣传册,自顾自的看了起来。
“嗯……还有人专门来脱胡子啊,还是留着一点胡子比较帅气。”
听了穗积的话,新田想起了南原定之就留着一些胡子。
南原会不会是美容沙龙的客人呢,稻垣提出了这个想法。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南原就有可能与畑山玲子在这里相识。这个想法让一直认为美容沙龙只有女性客人的新田觉得茅塞顿开。
这时新田注意到有人走了过来,是一位男性,刚才的前村店长也跟在后面。
新田刚要起身,那位男性示意新田不用站起来,抢先开口说道:“不用客气了,真是辛苦你们跑一趟。”同时递上了自己的名片。职位是专职董事,姓名是矢部义之。
“在你们百忙之中,还向你们提出这么麻烦的要求真是抱歉。”新田表达了自己的歉意。
“没有,你们的工作也很辛苦呢。”
矢部义之看起来大概五十岁上下。身材高矮胖瘦适中。五官看起来好似很有品味的样子。头发剪得很短,给人干净清爽的感觉。新田心里暗想,不知道是不是男性美容院的功劳。
“前几天你们也去过畑山那里吧?”
对于矢部义之的这个问题,新田觉得有些意外,反问道:“您知道这件事啊?”
矢部义之“噗”的笑了一声,说道:“她是我的妻子。”
“欸?”
“我是畑山的丈夫。因为工作的原因我还在用原来的姓氏。”
“啊……”新田感叹着再次确认了一下名片上的信息。也就是说,眼前的这个人现在的名字是畑山义之。
“前几天你们问了我妻子关于她的行踪吧,现在又要来调查客人的情况……到底发生了什么案件呢?”
“非常抱歉,这些信息暂时不能公开。况且我们也不清楚全部的情况,只是完成上司交办的任务罢了。”
对于新田的解释,畑山似乎并没有完全认可,他点头说道:“是这样啊……嗯,你们是想查一位男性是不是我们的会员是吧?”
“是的,就是这个男人,他叫南原定之。”新田给他看了南原的照片。
前村在畑山的后面问道:“我去查一查吧?”
“不行,如果我们单独去查,警察官们恐怕会不放心吧。把会员名单和来宾名单交给他们,由他们去亲自确认吧。”说完畑山又看向新田,确认道,“这样比较好是吧?”
“如果可以的话。”
畑山对前村指示道:“你带他们去看吧。”
“穗积,拜托了。”新田对穗积理沙说道。穗积干劲十足地点了点头,起身站了起来。
两位女性离开以后,畑山开口问道:“照片上的那位男性,是某个案件的嫌疑人吗?”
“不,现在还什么都算不上。”新田含糊其词地说道。心里头却在嘟囔着,这个人有可能是你妻子的情人呢。
新田拿起了穗积理沙刚才看的那张宣传册。在宣传册的下方印着各家分店的一览表。
新田问道:“据说目前是你们夫妇共同在经营这家企业,但当时创业者好像是你妻子呢。可是她以三十岁的年纪就取得了如此成功,真是不得了啊。你一定给了她莫大的支持吧?”
“我并没有起到什么了不起的作用。”
“是吗?”
“我的妻子,她具有能够使事业取得成功的三个必要条件,”畑山竖起了右手的三根手指说道,“那就是爱,勇气,还有运气。这些东西谁都多少拥有一些,可是她身上具有的这些不是一般的强大。当把这三者结合起来时,她就会爆发出不可思议的力量。甚至具有撼动人心的力量。而我,只是默默地跟在她的身边。所以,即使是要我入赘到她家,我也从来没有犹豫过。”
“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如果爱很强烈的话,你的妻子一定也热烈地爱着你吧?”
“嗯,这个理所当然。”畑山没有一丝丝的害羞,接着补充道,“我也很爱我的妻子,无论发生什么我永远都会守护她的。”
“这样的话真是让人感动啊。”
“谢谢。”畑山低头致谢。
面前的这个男人可能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妻子在偷情了——新田突然有了这种感觉。
又过了一会儿,穗积理沙回来了。“查得怎么样?”对于新田的这个问题,她失望地摇了摇头。
9
新田将目光从电脑屏幕上移开,用手按摩着自己的眼睑。由于用眼过度,眼睛已经出现了钝痛的感觉。试着摇晃了一下头部,肩膀上的骨头发出了嘎巴嘎巴的响声。
定睛一看,穗积理沙已经在远处的一个座位上张着嘴巴睡着了。说不定这会儿还在打呼噜。
旁边正好有一个空的塑料瓶,新田随手拿了起来朝向穗积扔过去。不偏不倚打中了她的头部。
穗积醒了过来,眼睛滴溜溜的四处看着。
“喂,”新田对着穗积说道,“要睡觉的话就去别处睡。别在这儿分散我的注意力。”
“啊,对不起。”穗积理沙边说着边用手背擦拭了一下自己的嘴角,看来刚才还流口水了。
两人正待在警察署内的小会议室里,他们把南原定之和畑山玲子的背景资料全部搬了进来,希望通过资料找出他们的关联点。不过到目前为止,还是没有任何发现。
“我呀,认为我们做这种工作是没有用的。”说完,穗积理沙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慌忙摆着手说,“啊,那个,我并不是说这项工作很无聊啊。”
“为什么会没有用呢?”
“因为我认为他们两人并没有交集。七月十日在大阪柯尔特西亚饭店应该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也就是说,玩玩一夜情。”
“为什么你敢这么肯定呢?”
“这个嘛,女人的直觉吧。”
新田脱口而出的“切”了一声。接着说道:“假设你的直觉正确,对于南原来说畑山玲子就不是什么重要的人。那他就不会担心对方与自己偷情的事情被揭露出来,也应该早点交待十月三号那天的事来给自己提供不在场证据。”
“嗯,这样听来也有道理。”
“但他没有这样做,就说明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内幕。换句话说,如果查清了这个疑点,我们就离破案更近了一步。所以你就别在这里说三道四了,眼前的资料要一个不落地确认好。”
穗积理沙伸出一只手做举手状,嘴里答应了一句“好的”。新田皱起了眉头,心想:“这是在小看我吗?”
案件搜查遇到了瓶颈。连续多日,大量的搜查员四处奔走,可并没有查出什么有用的线索。冈岛孝雄的周围,除了南原定之以外没有找到任何一个有作案动机的人。但是,也没有任何证据显示南原就是嫌疑人,这个时候还出现了怀疑是流动偶然性作案的说法。具体的说,就是以盗窃为目的犯人进入了研究室,发现了冈岛,因为怕冈岛发出呼救声所以就杀了他。这个倒不是不可能,问题是盗窃犯进入研究室想要偷的是什么呢?更有甚者,还出现了说是学生们为了偷考试题而干的这样稀奇古怪的说法。当然,这个猜测马上就被否定了,因为考试题根本就不放在研究室。
新田此前的南原雇凶杀人的说法依然存在。可是,把南原的周围人员查了个遍,实在找不出可以帮助南原杀人的人选。这时又出现了暗黑网站的假说。在网络上,存在着几个集中着一群没有工作、只要给钱什么都干的人群的网站。检索登陆了一下此类网站,想看看有没有招募杀手的相关信息。
但是对于这种猜测,负责调查南原财产状况的那组人员提出了反对意见。根据他们调查到的情况,到目前为止,南原的账户里没有大额资金转出,况且他原本就没有足以用来支付买凶杀人费用的存款。因为他几年前买了公寓,现在还有一些外债没有还清呢。
听了他们的分析,新田又产生了一个新的疑问。如果南原真的雇凶杀人,那么他能给对方的报酬是什么。如果他拿不出巨额的资金,作为回报他能提供什么呢——
新田正盯着电脑想这个问题想得出神,忽然被一阵奇怪的铃声打断了。穗积理沙拿起了自己的手机。
“嗯,是我……上班呢,当然了……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嘛。”穗积边说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准备朝门口走去,听她的口气应该是朋友或者家人的电话,“……你这是什么意思啊,我这边给一课的刑警做辅佐工作也是很辛苦的……当然是真的啦。”听到这里,新田吃惊得瞪大了眼睛,难道是警署内部人士吗。
“我每天都是团团转呢,团团转,明白吗?就是成天东奔西走的……欸?割草啊?听起来很好玩啊……好啊,我一会儿就去问问能不能交换……那就这样吧,好的,加油哦。”穗积理沙结束了通话,她最终也没有走出房间,这时又回到了座位。“不好意思。”穗积说了一声。
“要打电话就出去打。”
“对不起。”
“你刚才说什么?割草?”
“啊,刚才那个女孩,是我在交通课的一个朋友,这次的案件他们负责在大学校园周边寻找凶器。据说今天连割草都让他们做了。”
“嗯,那还真是挺辛苦的呢。”
不过片区警察也差不多就是这样。他们的工作就是处理一些杂务。
“我说他们的工作听起来好像挺有趣的,就被问到要不要交换看看。”
“原来如此,然后你就回答说要去问问看是吗?”
“是的。割草和问讯,哪个比较轻松呢?”穗积理沙歪着头说。
“工作哪有轻松的?特别是与搜查相关的。”
“果然是这样啊。”
“这是当然的啦。就算是系长和主任他们,在分配工作时,既要考虑搜查员的构成和人数,让他们发挥所长,又要考虑任务分配上的公平性。你试着交换位置试试看,就会充分了解对方的辛苦了——”说到这里的时候,新田的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啊,”穗积本能的向后躲了一下,问道,“怎么了?”
但是新田并没有回答。站着闭上了眼睛。他在整理刚才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念头。有没有矛盾点和错位的环节呢……
新田终于睁开了眼睛,穗积理沙无言地抬头看着他。
“到底怎么了?”穗积理沙有些胆怯似的试着问道。
“我找到答案了。”新田边说边向门口走去。
10
新田沿着走廊走到了会议室的门口。这时会议室的门打开了,有三个人正从里面走出来。新田停下脚步,给他们让出了一条路。三人之中的其中一个是不直接管理新田的上级管理官,另外两个人是其他系的系长和主任。那位管理官像是在观察新田似的一直盯着他看,但是什么也没有说就从他的面前走了过去,主任也跟着走了过去,只有系长停下了脚步。
“我们已经商量好了,”系长长着一张四方脸,脸上浮现出了令人害怕的笑容,“你真是找到了一个关键的突破点,干得漂亮!”
“承蒙夸奖。”
“我跟稻垣系长说过了。如果你们不要新田的话随时告诉我,我准备把他接过来。”
“非常感谢您的厚爱。”
系长拍了拍新田的肩膀,沿着走廊离开了。
这里不是八王子南警署,而是警视厅搜查一课所在楼层的走廊里。
新田敲了敲会议室的门,“请进”,里面传来了稻垣系长简短粗旷的声音。
稻垣和本宫正在屋子里等待新田。桌子上还堆放着一些资料。
“坐下吧。”稻垣对新田说。于是新田坐在了他们的对面。
“那边的案件内容大体上掌握了吗?”稻垣开口问道。
“刚才,我稍微了解了一下。属于深川西警署的管辖区域是吧?”
稻垣点了点头,拿起了一页资料,说道:“八月二日早晨的七点十分接到的报案。报案人是居住在江东区深川的一位家庭主妇,称看到一个女性倒在路上,而且好像已经死亡。医疗救援队和警察马上赶到了现场,当场确认了死亡。随后根据她的随身物品确认了她的身份——”。
“她的身份是居住在附近的餐饮店员工,名叫伊村由里,二十八岁。”新田补充似的说道。
“脖子上留有勒痕,应该是致命原因。”稻垣说着放下了资料,继续说道,“她工作的地点是银座的一家俱乐部。最后一次被人目击是八月二号的凌晨两点左右。她跟店长等人告别后,离开店里。之后又被目击到在俱乐部附近乘坐上了一辆出租车。应该是下了出租车后,回到自己的公寓之前的这段时间被人袭击致死的。案发现场是从大路通向公寓的一条近路。由此可以推断,应该不是随机作案,而是在十分了解被害人的日常行动以及习惯的基础之上的有预谋的犯罪。”
“在俱乐部那种地方工作,犯罪嫌疑人应该会很多吧。”
“这种话千万不要在公开场合说。会被指责成职业歧视的。实际上,她在工作上与人并无冲突,和客人之间也没有乱七八糟的关系。私下生活比较朴素,人际关系上也没查出什么特别的地方。因为她周围实在是没有什么矛盾点,所以随机作案的说法渐渐有了些说服力。这时,在被害者的家中找到了一封信。”
“一封信?”
“寄信人是一位男性,收件人写着被害者母亲的姓名。她的母亲在多年前已经去世了。信上写着二十多年前的日期。信上的内容除了表示对她母亲健康的关心之外,还涉及一个重大的秘密。寄信的男性在信中承认了被害者是自己的女儿。还提到了自己离世之后希望女儿能继承遗产之类的内容。”
“那位男性是……”
稻垣把桌子上的资料转了一个方向,推到新田面前。然后用手指着资料上的一个名字。
“畑山辉信——也就是畑山玲子的父亲。”
“她的父亲,现在应该是昏迷状态,已经时日不多了吧?”
“是的。”
得到了稻垣肯定的回答。新田一边点着头,一边和稻垣、本宫互相交换了眼神,说道:“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深川西警署的特搜本部,并没有查明伊村由里和畑山玲子有过接触的证据,”本宫开口说道,“但是,在伊村手机的通讯录里记录着畑山辉信的电话号码。还有几次通话的记录,最后一次给对方打电话的时间是今年三月。”
“畑山辉信陷入昏迷状态应该是在此之后。那么伊村在机缘巧合之下得知了这件事后,很有可能去见了畑山玲子,”新田说道,“为了宣布自己也是畑山辉信的孩子。”
“是的,”稻垣缩了一下下巴,继续说道,“被害者虽然没有被畑山辉信正式承认,但她手里有当年的信件作为证据。而且是否亲生,只要通过DNA鉴定就能知道了。如果诉诸法律,应该被判定为非婚生子吧。”
“只要被认定,非婚生子也是可以继承遗产的。那么,畑山玲子的财产就要被夺走几成了。”
“畑山一家大部分的资产都还在父亲辉信的名下。但是畑山玲子早已认定这些资产早晚都是由自己一个人来继承,所以才有胆量进行那么大手笔的创业活动。经过调查,发现畑山玲子的公司的经营状况也不是很好,她本来希望父亲能在生前把财产赠予自己。可是她的父亲现在处于昏迷状态,无法进行赠予了。”
“也就是说伊村由里的出现,使得畑山玲子的如意算盘就要落空了。”
“查到这一步的时候,深川西警署的搜查本部整个沸腾了,”本宫右侧脸颊上的肉抖动了一下,皮笑肉不笑地说,“他们认为终于找到有作案动机的人了。”
“可是结果却出人意料,”新田将视线移回到稻垣身上,“畑山玲子应该有不在场证据吧。”
“而且是完美的不在场证据,”稻垣再次指着资料的一角说道,“七月二十九号至八月十号之间,畑山玲子和她的丈夫一起在加拿大旅行。”
“国外吗?”新田直了直腰说,“果然厉害,跟南原不是一个量级的。”
“她的不在场证据很快被确认了,”稻垣接着说道,“所以对方的搜查本部也和我们一样,想要找出可能是畑山玲子同谋的人,可是怎么都查不出来。”
“所以后来连搜查本部都解散了,是吧?”
“别在那里幸灾乐祸的,”稻垣眼神中透露出一点怒意,“我们这边还不知能查出什么呢。”
“我知道了,那么,下一步打算怎么办呢?”
“首先是进行DNA鉴定。从被害者的指甲里,检测出了非本人的DNA。如果可以确认和南原的一致,这两起案件就合并侦查。还有其他问题吗?”
“没有了。”
“好的,”稻垣说着站了起来,“但是我们也没有必要悠闲地等待鉴定结果,赶快去做下一步的准备吧。”话音刚落,稻垣已经走出了房间。
新田将目光从被稻垣关上的会议室大门上转移到了对面的本宫身上。那位前辈却瘪着嘴,眯着眼睛盯着新田。
“你有什么不满吗?”
本宫出了“啧啧”的声音。
“你现在一定觉得很爽吧。大胆的猜测被验证的感觉怎么样啊?”
“现在还没有证明我猜对了呢。”
“别口是心非了,看你这一脸得意。不过,确实是很了不起啊。因为你的推理,不仅仅解决了我们的难题,很可能还帮助别的搜查组解决了他们的难题。系长也可以趾高气昂一下了吧。”本宫用一只手松了松领带,站了起来,拿起了挂在旁边椅背上的上衣,说道:“走吧,去揭晓谜底!”
“了解。”新田也站了起来。
本宫口中的由新田提出的大胆的推理就是“交换杀人”计划。
如果南原真的让别人帮他完成杀人计划,他能给对方提供什么作为报酬呢。如果没有巨额财产,那么与对方的杀人行为对等的回报只有一个——帮助对方杀人。对方帮助南原把他希望解决的人杀死,而南原再帮助对方杀死对方需要解决的人。这样一来,被害者与杀人者之间实际上没有任何关联,无论警察对被害者的人际关系怎么调查,都查不到杀人者的头上。同时,委托杀人的人可以在这期间制造一个完美的不在场证明。这个计划简直就是一石二鸟。
那么南原又是与谁结成了交换杀人的联盟了呢?他和同盟者之间的关系,应该也是警察查不到的。
想到这里的时候。新田的脑海中浮现出了畑山玲子的名字。南原即使背上杀人的嫌疑,也要隐瞒和畑山玲子之间关系的真正原因,会不会是因为畑山玲子就是与自己联合执行交换杀人计划的同盟者呢?
如果说这个推理成立,那么在悬而未决的杀人案件中,肯定有一件是畑山玲子存在重大嫌疑,可是她又有确凿的不在场证据的案子。
听着年轻部下这天马行空的推理,稻垣系长虽然一脸讶异却听到了最后。然后在听完推理的五分钟之后,就给管理官打了电话。之后又过了六个小时,就得知了深川杀人案的详细情况。因为同属警视厅管辖范围内的案件,搜查一课理所当然都有参与。刚才从会议室走出来和新田说话的那位系长,就是那个案件实质上的搜查负责人。
11
南原定之以杀人罪被逮捕了。拿到逮捕令的是负责深川杀人案的搜查人员。决定性的证据是DNA的鉴定结果。从被害者指甲中检测出的DNA与南原的DNA的一致程度达到了99.9%以上。
南原开始全面招供的地方,不是深川南警署,而是在警视厅的问
询室。
据当时的调查负责人反馈,当南原知道自己被逮捕是因为深川杀人事件的一瞬间就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毫不慌乱地用平静的语气交待了事情的经过。
南原招供的内容,很快就传到了新田他们那里。内容大致如下:
南原和冈岛孝雄之间的关系,到去年为止还是很好的。和企业共同推进的新材料的研发,也马上就能到达胜利的终点了。南原在这个项目上投下了自己作为研究者一生最大的赌注。回顾南原走过的人生,绝不是一帆风顺的。他在助手时期跟随的教授只专注于学校内部无聊的派系斗争,对学术研究却不肯花费心思。安排给南原的工作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杂事,导致他没有时间专注于自己的研究内容。即便如此,如果跟随的教授在派系斗争中赢了倒也罢了,可结果恰恰相反,教授被排挤到别的大学了。像是中途被流放了。在那之后,南原又跟随过好几个教授。“基于极限点的MKE制法”就是南原在如此恶劣的研究环境中研发出的成果。因为这个南原才当上了副教授,可以说是他唯一的金字招牌。所以他曾经很感谢同意把这个方案纳入项目的冈岛教授。
但是,到了今年马上就要投入市场的时候,冈岛却提出要转换方针,放弃已经基本确定的南原的技术,重新引入一种新技术。
南原对此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这是他经过长年累月的积累才发明出的自己特有的技术,而且还取得了专利。正因为期待自己的专利能够被采用,才能够对其他的种种困难折磨忍耐至今。
但是冈岛教授好像下定了决心,已经开始为换方案做准备了。虽说这是跟企业的共同研究,但是项目的总负责人是冈岛教授。只是一个小角色的南原根本无法扭转这种局面。
就在这种郁闷的情绪到达了顶峰的七月,南原有事去了大阪。晚上住在了大阪柯尔特西亚饭店。吃完晚饭,南原来到酒店最顶层的酒吧喝酒。因为是一个人,就坐在了吧台的位置。
那天晚上南原的旁边坐着一位女性,身上散发着玫瑰的香味。因为调酒师的一点失误两个人搭上了话。然后南原知道了她今天也是一个人,因为工作的原因来到了大阪。
这个女人就是畑山玲子。
随后两个人就聊开了。因为冈岛的事情已经压抑了许久的南原,在交谈中找回了阔别多日的愉快心情。畑山玲子是一位集理性与性感为一体的女人。在和她聊天的过程中,南原仿佛看到了不一样的自己。那天的酒也格外好喝,在酒精的作用下,南原的脑细胞也空前的活跃。
很快到了酒吧打烊的时间,南原试着邀请她去自己的房间里继续喝酒。她痛快地答应了。
大家都是成年男女。在喝了客房服务提供的香槟之后,两个人就发生了关系。南原当时并没有注意到畑山玲子戴着结婚戒指。他想,反正就是一夜情。
但是事态的发展却超出了南原的控制范围。
也许是因为喝了酒,神经得到了放松。两个人做爱后,南原将冈岛的事情告诉了畑山玲子。而且,南原还亲口说出了希望冈岛现在立刻去死之类的话。说完之后,南原觉得有些过了,暗自后悔起来。
但是畑山玲子对于这件事的反应完全出乎了南原的意料。她听了之后说,如果真的那么恨他,就把他杀掉吧。
南原震惊了,他自己从来都没有这样想过。不对,也不能说完全没有想过,只是把这种方式从选项中直接删除了。因为南原知道,一旦冈岛被杀,那么首当其冲被怀疑的就是自己。
南原说出了自己的担心之后,畑山玲子的眼神中闪过了一道邪恶的光芒,她说自己倒是有个好主意。然后,畑山玲子又坦白地说出实际上自己也有一个想要杀死的人。
就这样,畑山玲子提出了交换杀人的提议。也就是说,作为畑山玲子去杀掉冈岛的回报,南原去杀死畑山玲子的目标人物。南原和畑山玲子之间没有任何关联。所以警察能够意识到他们两个是共犯的可能性基本为零。当然了,在调查被害者的人际关系时也无法查出现行犯的线索。
南原刚开始还觉得事情很突然,一时难以接受,可是听了畑山玲子的说明之后,越来越觉得这是个很棒的主意。
但是自己真的能做到去杀人吗?当南原说出了心里的担忧后,畑山玲子马上面带微笑地说:“我知道如果是你,一定能做到,因为你是个有行动力的人。”看着畑山玲子那双闪着妖艳的光芒,魅惑人心的眼睛,南原仿佛被催眠了一样,竟然开始觉得杀人什么的很容易就能够做到。南原甚至开始觉得,一直把杀人列在选项之外的自己是那么不中用。
随后,南原也开始积极地出谋划策。两个人越聊越投机,聊的内容也渐渐向现实中如何实行计划靠拢了。
两个人的谈话到接近天亮才结束。畑山玲子离开南原的房间时,他们已经商量出了一个十分具体的行动计划。在离开大阪柯尔特西亚酒店的当天,他们就各自买了一个预付款式的手机,作为将来的联络工具。
而且那个时候就已经决定,由南原先展开行动。因为畑山玲子的父亲随时都可能撒手人寰,所以她说希望越快解决越好。因此南原又让畑山玲子给自己写了一份同意交换杀人的证明书。为了防止畑山玲子中途反悔。在证明书上要求畑山玲子亲笔签名后,还在旁边按上了手印。
之后他们又经过了多次沟通交流,计划变得越来越具体了。只要两个人一打电话,畑山玲子就会重复说你一定能做到,还经常说你是我认可的人,不可能做不到之类的鼓励。每次听完后南原都像打了鸡血一样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
畑山玲子原本就有跟丈夫一起去加拿大旅行的计划。这是南原动手杀死畑山玲子的目标人物——伊村由里最好的时机。
最初,南原用了几天的时间观察伊村由里的日常行动。终于找到了一个绝好的下手时机。就是伊村由里下班,乘坐出租车到达目的地以后步行的这段时间。每天深夜,她会穿过一条没人走的小路回家。万幸,附近还没有安装摄像头。
当然了,杀人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南原总是会担心自己能否顺利完成。这个时候,只要想起畑山玲子的那句“是你的话,一定能做到”,南原就会觉得自己的身体里充满了力量。同时,这次的目标是和自己素不相识的人,也减少了南原现实中的恐惧感。
于是,在八月二号的凌晨两点,南原犯下了罪行。他从后面追上了进入空地的伊村由里,趁着她回头之前从背后用绳子勒住了她的脖子。身材娇小的伊村由里力气不大,甚至都没怎么反抗。确认她已经死亡后,南原迅速离开了现场。不可思议的是,南原依然没有什么真实感,连心跳的频率都没有变化。他脑海里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终于可以让冈岛消失了。
伊村由里的尸体是第二天早上被发现的。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警察始终没有出现在南原面前。这时畑山玲子打来了电话,说警察已经去过自己那里了,但因为自己的不在场证据十分充分,警察也就没有再继续怀疑。
这样看来他们计划的第一阶段已经顺利完成了。接下来对于南原来说,就是想尽可能早点把冈岛孝雄解决掉。于是他问畑山玲子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她的回答是,为了让警察不把两起案件联系到一起,时间间隔最好在一个月以上。南原认为她想得很周到,就同意了。
时间到了九月末的时候,南原接到了畑山玲子的联络。她说她那边已经准备好了,问南原希望哪天下手。南原提议可以在十月四号下手,因为他十月三号要出发去京都。
畑山玲子又提出了十月三号晚上要见一面的提议。可以最后再商量一下细节,也可以再坚定一下自己的决心。对此南原并没有异议。一想到可以再一次拥抱到畑山玲子,南原不禁精神振奋起来。
见面的地点选择在大阪柯尔特西亚酒店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非要说出个所以然的话,那就是离京都的学会会场很近,又是两个人初次相遇的地方。
十月三号,南原有意躲避着他人的视线,来到了大阪柯尔特西亚饭店。畑山玲子已经事先开好了房间。南原直接进入畑山玲子告知自己的房间号,与她再次相会。
按照她的计划,打算四号晚上使用刀作为凶器,杀死冈岛孝雄。冈岛教授经常会一个人在研究室留到很晚,这个也是从南原那里得到的
信息。
听说她要用刀,南原吃了一惊。他觉得女性应该很难做到用刀杀人。可是畑山玲子却说,正因为是女性所以才只能选择用刀。
第二天早晨,南原离开了酒店,赶往京都。他今天的任务就是制造出一整天的不在场证据。实际上,从白天到夜晚,南原跟很多人有接触,而且在很多地方留下了自己的痕迹。
到了五号的白天,南原终于接到了意料之中的通知。冈岛的尸体被发现了。听说他是被刀刺入致死的,南原就认为一切都是按照计划进
行的。
之后,南原联系了畑山玲子。她说希望南原把当初签署的保证书还给她。于是两个人约在了东京车站见面。
在东京车站内的一个角落里,南原把保证书交给了畑山玲子。在此过程中,两个人没有任何眼神或语言上的交流。分开后,南原把跟畑山玲子联系时使用的预付费手机扔进了河里。
在南原看来,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所以在泰鹏大学里见到警察时,南原没有一丝不安。
可是警察的问题却出乎他的意料。
警察问的是,十月三号晚上,你在哪里,做什么——
12
南原招供后的第二天早晨,新田和负责深川事件的搜查员们一起,造访了畑山玲子的公寓。造访的目的是把她带到警局协助调查,不仅仅是她,还打算把她一起居住的丈夫畑山义之也带走。
畑山玲子夫妇居住的高级公寓安保系统非常严密。跟公寓的管理事务所说明了情况之后,他们打开了正面大门的自动锁。因为在到达畑山夫妇的房间之前,不想让他们察觉到警察来了。
他们的房间在四层。确认了门边贴着的名牌后,一位刑警按下了门铃。那个刑警穿着公寓管理人员的制服,是刚刚借来的。其他刑警都藏到了从屋内的猫眼看不到的位置。
“是谁啊?”门铃的扬声器中传来了一位女性的声音。是畑山玲子。
“我是公寓管理员,有点事情想要确认一下。”变装的刑警慢悠悠地说道。演技十分逼真。
屋内终于有了动静。解锁的声音刚落,门被打开了。
变装的那位刑警行了问候礼后,用手扳住了打开的门,然后向她出示了自己的警察证件,用低沉有力的声音说道:“我们是警察。你是畑山玲子吧,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新田等人也走上前来。畑山玲子瞪大了眼睛,大声叫喊道:“你们是警察?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要来找我们?”
随后,从屋内传来了一阵声音,是有人吧嗒吧嗒跑动的声音。
新田推开了挡在门口的畑山玲子,穿着鞋子进入了屋内。在宽敞的客厅尽头,有一个阳台。透过玻璃,新田看见一个穿着睡衣的男人正准备越过阳台的栏杆。
新田立刻横穿过客厅,朝着阳台飞奔过去。可是就在新田到达的前一秒,男人跳了下去。然后,就听到了“扑通”一声钝响。
新田从阳台向下望去,发现了畑山义之呈大字型倒在了已经开始有些枯萎的草坪上。
对畑山玲子的问询工作,落在了本宫和新田头上。安排畑山玲子坐在房间一角后,新田坐到了她的对面。这次问询本来应该由级别较高的本宫来主导,可是本宫对新田说“这个案子是你的,你就负责到最后吧”,把这个机会让给了新田。
畑山玲子看起来似乎很平静。她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的丈夫现在怎么样了?”
“好像是重伤,”新田说道,“毕竟他是从四层楼坠落下来,头部也受到了重击,现在还昏迷不醒。”
畑山玲子低下了头,嘴里嘟囔着:“他怎么这么傻。”
“你的丈夫为什么做出那种事情呢?”
“这个……”畑山玲子缓缓地歪着头说,“到底是为什么呢?”
“应该是……为了保护你吧。”
“保护?”
“他一定是觉得只要他一死,你就不会被逮捕了。现在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你和南原之间有关联,只要你一口咬定交换杀人只是南原编造出来的故事就可以了。”
听了新田的这番话,畑山玲子的目光径直盯着他,做了一个深呼吸。新田毫不回避地迎着她的目光,再次开口道:“调查了一下你丈夫的毛发,通过对比,证明了与在冈岛孝雄车内发现的毛发完全一致。根据这条证据,我们就可以以杀人嫌疑将他逮捕了。”
畑山玲子眼中的光芒看起来暗淡了一些,说道:“是这样啊。”
“你的丈夫如果能恢复意识,我们还可以询问他具体的情况。但是你的丈夫不一定会说真话。而且,他很有可能一直昏迷不醒。那么,怎么办呢?你会说南原口中的交换杀人计划一派胡言,都是他编造出来的吗?”
畑山玲子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淡淡的微笑,说道:“这种主张,你觉得能通过审判吗?”
“应该不可能吧,”新田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南原没有任何理由去杀害伊村由里。但是他确实是那件案子的犯人。对于这个疑点,南原招供的内容能够提供合情合理的解释。而你丈夫去犯罪的理由也讲得通。如果我是陪审员,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赞成有罪。”
畑山玲子轻轻点了点头。看她的表情,好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新田向前探出了身体,继续说道,“有一点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背叛南原呢?如果你按照原计划十月四号动手,他就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据了。”
畑山玲子叹了口气,说道:“我觉得那样的话不合适。”
“不合适?怎么说呢?南原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据对你有什么不利吗?”
“如果南原的不在场证据过于完美,那么警察可能就会认为他有共犯。那么沿着这条线查下去,说不定就会联想到交换杀人。但是如果南原没有不在场证据,警察就永远都无法接近真相。”
“因此,你才特意约南原在十月三号那天晚上见面的吧。”
“是的。就是为了毁掉他的不在场证据。”
“他的不在场证据确实被毁掉了。虽然他交待了自己在大阪和居住的酒店名,可是他绝对不肯透露当天是和谁在一起的。因为这会牵扯到两个月之前自己犯下的杀人案。那么移动冈岛教授的尸体,又把他的车停在其他停车场,都是为了拖延尸体被发现的时间吧。如果尸体在十月四号就被发现,南原就会意识到你有可能背叛了他,这样一来你就无法拿回那张保证书。”
畑山玲子点着头说:“就是这么回事。”
“原来如此,你想得可真周到。”
“这些都是我丈夫想出来的。我跟他说明了和南原之间的交换杀人计划后,他表示赞同。随后又帮我策划了后续的事情。”
“还有一件事,对于你和南原之间的关系,你丈夫是怎么看的?他一定很生气吧。”
畑山玲子却摇了摇头说:“我们之间,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夫妻生活了。但是我们是同志,比其他任何人都了解对方。我丈夫也有情人,对此我也是视而不见。我们之所以不离婚,是因为找不到离婚的理由。而且,在夫妻这个名义头衔之下,有很多事情很方便。”
“也就是所谓的假面夫妻吧。但是你丈夫曾经说过,他很爱你。”
“嗯,我当然也很爱他。所以我们之间的关系很好。他是我最信赖的人。”畑山玲子说这话时,鼻子还微微上扬,言辞之间流露出一丝自豪感。
就在这时,传来了敲门声。本宫站起来,过去开了门。在和敲门的人轻声交谈了几句后,又回到了新田那里,然后对着新田耳语起来。听了本宫的话后,新田用力点着头,随后将目光转移到畑山玲子的
脸上。
“有个好消息,”新田说,“你丈夫好像已经醒过来了。”
畑山玲子闭上眼睛,仿佛压在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嘴里说道:“那就太好了。”
“你丈夫似乎已经承认了自己的罪行,并且有话要带给你。”
“有话?”
新田看着已经睁开眼睛的畑山玲子说:“他说没有能够保护好你,非常抱歉。”新田又继续说道,“看来他确实是你最值得信任的人。”
畑山玲子莞尔一笑,说道:“这个我刚才就说过了。”
“另外还有一件事想要问你,”新田说,“是关于玫瑰味道香水的事。”
13
将畑山玲子交给检察院的两天后,新田又来到了八王子南警署。为了把放在特搜本部的各类资料搬运到警视厅。今后的取证和追加调查将会以警视厅为据点开展。
新田刚到曾经被设置为特搜本部的讲堂,穗积理沙就追了过来。
“新田前辈,听说已经破案了。真是辛苦了。”穗积精神振奋地说着,深深行了个礼。
“你也干得很好,系长还叫我来向你表示感谢呢。”
“真的吗?太感动了。”穗积理沙两手托住下巴,作感恩状。
“我也有点事想跟你说。”
“什么事啊?”
“在这里不方便说。看你现在好像没什么事,跟我过来一趟吧。”新田说着已经朝出入口的方向走了过去。
新田一时也想不出适合密谈的地方,便带着穗积理沙来到了屋顶。刚好屋顶也没有人。
“应该可以揭开谜团了吧。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把你隐瞒的事实说出来吧。”
面前的这位圆脸女警警戒地向后退了一步,说道:“你在说什么呀?”
新田一脸不耐烦地摆着右手说道:“别装傻了,是玫瑰味香水的事情。”
“欸……”
“就是你从大阪出差回来那天的事情。你大致汇报了情况之后,无意中提到了第一次见到南原时的情景。你说你在他身上闻到了玫瑰花香水的味道。实际上,这些都是谎话吧。”
穗积理沙露出了畏惧的神色,后退了一些说道:“没这回事。”可是语气却越来越弱,明显底气不足了。
“你别想敷衍过去。实际上我对自己的嗅觉也是有些自信的。可是那天,我并没有在南原身上闻到香水味。”
“我的鼻子可是比狗还灵的……”
“可你那比狗还灵的鼻子,在第一次见到畑山玲子的时候,似乎并没有闻到她身上的香水味吧。虽然你当时搪塞过去了,可还是逃不过我的眼睛。”
“那个时候我鼻子的状态……”没等穗积说完,新田就打断了她,“我跟畑山玲子本人也确认了。我问她十月三号那天是否使用了香水,她否认了。因为不想给周围的人留下印象,那天就没有用。所以南原身上根本不可能沾染到香气。”
穗积理沙把眼睛瞪得溜溜圆,忽闪忽闪眨了几下。从鼻孔里重重呼出了一口气,鼻孔都有些鼓出来了。
新田朝着穗积的方向上前了一步,说道:“怎么样?都这个时候了还要装傻吗?你还想坚持说在泰鹏大学第一次与南原见面时,他的衣服沾染了香水味吗?”
穗积理沙有些不好意思地缩着脖子说:“对不起。”
新田用鼻子哼了一声,“终于决定要坦白了,从一开始我就觉得很奇怪。”
“这其中是有很多缘由的。”
“应该是吧。就是因为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一直到今天才说出来。那么现在可以说说了,为什么要说谎呢?我推断你应该是在大阪柯尔特西亚酒店掌握了一些线索吧。”
“正是这样。但是我听到的内容是不能作为证词来使用的。”
“这是什么意思?”
“这个就说来话长了……”
虽然有所准备,但穗积理沙接下来的叙述还是让新田有些吃惊。据她所说,故事的主角是一位聪明的女性前台接待员。首先她记得穗积理沙拿出照片上的男性在七月十号入住过酒店。其次因为玫瑰花味道的香水,推断出了他和其他女客人之间发生了冒险的一夜情。接着当她在十月三号再次见到那位女客人时,就推理出当时的男客人,也就是南原那天很可能也住在了这里。
“但是这些都不过是想象出来的,那位女士也说,如果把这些当作证词,她会很为难的。所以,我就在心里想应该怎么办呢……”
“所以你就想出了玫瑰花香味转移的主意是吗?”
穗积理沙说着对不起,再次低下头致歉。
新田绷着脸,用手抓了抓自己的后颈,说道:“你真是说了一个危险的谎言。事件解决了倒是什么都好说,万一那位女接待员的推理是错误的,那可就闹出大麻烦了。”
“说得也是。啊,解决了真是太好了。”穗积理沙摸着自己的胸脯安慰着,还不住点着头。
“你这是什么反应,好像事不关己一样。那个,叫什么名字?”
“欸?”
“我是说名字,那位前台接待员的。”
然后穗积理沙如临大敌般的猛摇头:“这个可不能说。”
“为什么啊?”
“我跟她约定过,绝对不会说出她的名字的。这是女人之间的约定。”穗积理沙说着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而且,她好像已经不在那间酒店工作了。昨天,我本想打个电话给她表示感谢的。可是听说她已经调走了。”
新田发出了啧啧声,说道:“我还想见见她呢,看看那位聪明的前台接待员是何方神圣。”
“她可是个美女哦,希望以后你们能够有机会见面吧。”
新田瘪着嘴,把目光投向了远方。东京的上空已经开始被落日的余晖染红了。虽说手上的案件刚刚解决,新田却感觉到下一个案件正在酝酿着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