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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阅书阁 > 其它 > 剑阁闻铃 > 136. 凤皇涅火

    在这两个名字并排出现在一起的刹那,原本静寂的场中立时一片哗然:“太倒霉了吧?王大公子一身凤皇涅火所向无敌,这病秧子人品虽好,可……这不就是最弱的抽中最强的吗?还排在第一场……”

    谁能想到,三个人,偏偏就抽中了王诰?巨大的实力差距宛如天堑,简直没有半点获胜的可能!

    先前还在一迭声抱怨自己运气太差抽中王命的李谱,在看到王恕竟抽中王诰时,便不由打了个冷战,一下感到了庆幸:“突然觉得我的手气也不是不能接受了……”

    远处密切关注抽签结果的韦玄、霜降等人,却是在这一刻沉冷了脸色,心内的忧虑攀升到了极点。

    台上负责主持抽签的岑夫子,显然也没想到王恕的运气竟会糟糕至此,隐隐有些惋惜。

    至此,十六人八组的抽签结果,已经完全出来——

    按比试的时间先后排,是:

    首日上午,王诰对王恕,王命对李谱;

    首日下午;宋兰真对周光,宋元夜对赵霓裳;

    次日上午,陆仰尘对常济,宗连对金不换;

    次日下午,下午妙欢喜对谈忘忧、周满对孟退。

    按抽签的先后顺序排,是:

    第一二组,宗连对金不换,陆仰尘对常济;

    第三四组,王命对李谱,周满对孟退;

    第五六组,宋兰真对周光,宋元夜对赵霓裳;

    第七八组,妙欢喜对谈忘忧,王诰对王恕。

    王恕这边固然是运气极差,抽完之后人人见之摇头,可另外几组实则也各有喜忧。

    进入前十六后,与前面最大的不同,便在于能预测后面的对手了。

    根据规则第一条,抽签顺序相邻两组的胜者,会自动成为下一轮的对手。也就是说,在暂时不考虑第三条规则的情况下,第一组宗连与金不换之间的胜者,下一轮会对上陆仰尘与常济之间的胜者;周满若能胜孟退,下一场极有可能会对上王命;宋兰真若能胜周光,下一轮则有与自己兄长宋元夜对上的可能……

    是以,比起周满这边众人为王恕接下来比试担忧的凝重,宋兰真那边的气氛,甚至要更为微妙。

    ——如果不想遇到下一轮的对手,这一轮就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取胜,才能得到机会,利用第三条规则进行更换!

    有不少人已经看出了端倪,纷纷开始讨论起谁最想拿到第三条规则的特殊机会,又是谁最有可能拿到。

    只是抽签结果已出,接下来就是比试。

    上午两场,王诰对王恕,王命对李谱,定在一个时辰后开始,仍旧是分作东西两座擂台,同时进行。

    但显然,比起王命与李谱这一场,人们对王诰与王恕这一场更感兴趣,抽签才一结束,肉眼可见的人流便争先恐后朝东面擂台涌去,俨然一副去晚了就怕占不到好位置的架势。

    唯独那边的王诰,没急着离去,竟是笑着看周满一眼,隔着中间一段距离道:“他不是我的对手,若在上台之前认输,兴许还能保住一条性命。”

    周满冷冷提醒:“你的对手不是我。”

    可王诰浑不在意:“你怎么知道,下一场不会是呢?”

    若按抽签结果推算,周满下一场的对手,要么是李谱,要么是王命,怎么会是他?

    除非……

    果然,王诰看着她,神情已变得意味深长:“上天眷顾,让王某抽中了这位王大夫,怎能辜负?那日学宫廊上,草草交手,想必周姑娘也未尽兴吧?倒不如你叫此人早些认输,我若速胜,下一轮你我自有机会分出高下!”

    言下之意,竟是要这一轮速胜,以便下一轮主动选周满为对手!

    其目中无人的程度,可见一斑。

    周满面色如霜,不再接话,带了人,转身就走。

    王诰见了,也不生气,只在后头慢条斯理补道:“在下可不会因为对手太弱,便掉以轻心,手下留情。”

    他说完,看见周满的脚步有片刻的停顿,而那名叫金不换的年轻男修,更是转过头来看向他。

    但那面容清隽的病大夫笑着伸手,平淡地将他拉了回去。

    一行人就这样离开了。

    宋兰真在不远处看着,只是比起边上若有所思的陆仰尘,她两道柳眉微微颦蹙,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首场比试在一个时辰后,留给四位参试者的准备时间,实在不多。

    周满等人结束抽签后,没走太远。

    大家找了个僻静的角落站定,只是谁的脸色都说不上好。

    李谱看了一圈,小声劝慰:“我们这样的实力能走到前十六已经是老天眷顾了,胜败乃兵家常事,输了就输了嘛。我看也不会有那王大公子说的那么严重,学宫夫子和各派掌门届时都在边上评判呢……”

    周满根本没听,只对金不换道:“王诰之前六场比试的记录带了吗?”

    金不换手一翻,便取出了几枚玉简递给她。

    这些玉简里完整记录着王诰先前与人六场交战的全部画面,周满显然是想抓紧时间,在这一个时辰里再研究一番,想出对敌之法。

    可其实早在今日之前,他们就已经将这玉简里的东西看过无数遍了……

    金不换心中难受,抬眸看她,想要劝说。

    但没料,还不等他想出妥帖的说辞,后方一道含怒的声音忽然传来:“你们难道是还在想取胜之法吗?”

    是道女声,但有些陌生。

    周满捏着玉简,随众人转头,便见一紫裙女修站在他们后面,一张白净甜美的鹅蛋脸此时堆满了不解与不认同,竟是先前王恕第四场比试所遇到的那名养气宗女修。

    她上来便道:“那王诰乃是王氏大公子,金丹后期的修为,同龄人中已鲜有人是他对手。天下兵器出王氏,王氏修炼以火为尊,一门《燃眉录》的功法更是独步世间。自三百年前那位圣主王玄难以聚燃洪炉虚火,以一人之身集齐天下九大灵火之后,在火用一道上,世间便再无人能出王氏之右。那王诰修的就是《燃眉录》,且已经令凤皇涅火认他为主。此火在九大灵火中虽只排行第六,可也不是寻常修士能够抵挡。我们养气宗一位师兄先前遇到上,连三招都熬不下来,便重伤倒地,这病……你们这位王大夫若要上场,不更是送死吗?”

    原本是想说“病秧子”的,但看王恕就立在边上,周围又大约都是他的朋友,到底舌头一卷及时改口,免得太过失礼。

    她只道:“学医者,先要留得此身才有大用。这一场明知不能赢,为何还要硬上?提前认输不好吗?至少可保得性命无虞。”

    凤凰是世间百鸟之王,传闻其在一种火焰中燃烧后非但不死,反而能涅槃重生,这火便叫做“涅火”。凤皇则是百凤之皇,其涅槃之火更是火中之精,因而才称“凤皇涅火”,可烧灭世间一切有形之物。

    王诰既得此火,在金丹期修士中自然所向披靡。

    哪怕元婴高手遇到他都得忌惮头疼,更遑论是王恕这种还在先天境界的病大夫?

    这养气宗女修名叫程半夏,自那日败给王恕后,心中到底有几分不服,和其他输给王恕的人一样,本是怀着一种“看你还能嚣张几时”的隐秘恶意,去看他后面的比试。

    可没想,无论是对儒门孟旭那一场,还是对伊川书院荆越那一场,此人都一颗医者仁心,赢得光风霁月。

    程半夏看完心中复杂,颇为矛盾。

    直到今日,抽签结果一出,她鬼使神差地跟来,自问对那王诰的实力有所了解,却眼见他们非但没有让王恕提前认输之意,还要商讨对敌之法,才没忍住,心直口快,出言相劝。

    事实上,她之所言,也是金不换之所忧,只是当着王恕的面,怎敢说得这么直接——

    拿不到白帝城墨令,还可以再想办法。

    可若菩萨在这一场比试中出事,纵有墨令,又能派上什么用场?

    程半夏这番话一出,原就僻静的角落里顿时更听不见半点杂音。

    周满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名突然闯入的女修。

    众人几乎以为她下一刻就要下逐客令。

    可没想到,密密的眼睫一动,她清冷的眸光抬起,只看向那边至今没说过一句话的人:“你要不要认输?”

    周满是什么样的人?无论是初入学宫,对着剑夫子,还是后来祸起泥盘,对上庞大世家,心中也从来有进无退,哪怕粉骨碎身也只会往前,不会往后。

    可现在竟然会问他,要不要认输……

    这一刻,王恕心底好似有雨落下,涟漪皱在眼底,回望她,却反问:“你想我认输吗?”

    四目相接,他竟比她还要平静,还要坚定。

    周满于是沉默。

    过了许久,才将那几枚玉简一收,她问:“昨日我指点了你剑法,还记得多少?”

    王恕道:“都记得。”

    周满道:“按先前的推算,你遇上王诰,几乎没有任何胜算。但既要去比,便不能轻易认输,只用那一式‘踏雪待’,怕应付不了局面了。”

    王恕不语。

    周满解下腰间那柄雪色的无垢剑,竟直接扔给他:“无论如何,你的剑法是我教的,别丢我的脸。”

    王恕接住那柄剑,却有些怔忡——

    是他们写出《万木春》剑法那一天,金不换赠给周满的剑,今日又被周满借给他用。

    他慢慢笑起来,只道一声:“好。”

    远处人声忽然一阵鼎沸,众人转头看去,只见王诰分开人潮,已朝着东面那座擂台走去。

    今日难得晴朗,出来一轮骄阳。

    此人一身赤纹焰袍,在灼灼的阳光下,仿佛燃烧一般,神情却暗藏阴冷,有一种酝酿着暴烈的危险。

    王恕看了一会儿,便道:“时辰不早,我也该去了。”

    他举步要走,身后却忽然传来一声:“菩萨。”

    于是停步回头,对上周满复杂的目光。

    她几度犹豫,还是笑着道:“你该知道,那一式‘命春来’,我并非是只写给自己吧?”

    那日剑顶演剑时的画面,重新浮现在眼前,王恕忘了回答。

    周满这才道:“去吧。”

    与那位王氏大公子走向擂台时如雷的呼声不同,这尊泥菩萨从人潮的外围走过去时,周遭只有一片嘘声,伴随着各式各样或同情或嘲讽的目光。

    比起修为高达金丹后期,又使凤皇涅火认主的王氏大公子王诰,这同样姓王却仅有先天境界的年轻人,单薄得就像巨浪前的一叶孤舟,仿佛随时都会被碾碎。

    众人实在不知,他哪里来的勇气,竟敢站到对面。

    连王诰看见他,都禁不住有些讶然地一挑眉,但随即便调转目光,看向西面刚走过来站定在附近的周满,唇畔忽然浮出了一抹戾气深重的冷笑。

    锋利的日光宛若有形之剑,刺破渺然的晨雾,二人登上了这座比先前宽阔了不知多少的新擂台。

    台下观者如云,绵延看不到尽头。

    更有嫌地上视野不好者,驾驭着法器飞到半空,甚至攀上前方剑壁,站在那险绝的鸟道上。

    谁也没注意到,一名白衣修士也在其中。

    昨日沾满泥污的衣袍,已经被浆洗干净,曾被荆棘划破的地方也都一一修补过了,只是看上去针脚有些粗陋,也不知究竟出自何人手笔。

    但他看上去毫不在意。

    在鸟道中寻了一处地方,此人随意坐了下来,任由尘埃沾上他刚洗净不久的衣袍,但朝东面擂台看去。

    时辰一到,便听得两声嗡鸣,两道凌厉的剑芒自那刻着二人名姓的大剑之上投落于擂台,擂台地面上顿时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禁制图纹!

    于此同时,一声钟响。

    先前微微阖目的王诰,骤然睁开,周身释放出一股骇人的威压,瞳孔深处竟燃起金色的烈焰!

    好似百鸟该当朝凤一般,擂台周遭实力稍弱者只觉心神震慑,险些要为这一眼匍匐!

    可对面的王恕,这时心中回响,竟是周满方才那句:无论如何,你的剑法是我教的,别丢我的脸。

    他缓缓拔剑,无垢剑雪白的剑身映着日光,变得水一样澄澈。

    ——这场实力悬殊的较量,正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