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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碧云领着几名宫女走上的朝梧殿的台阶,在程凤面前停了下来。

    “主公还在召见那些在大考的考生。”程凤简单的说了一句。

    碧云默默行了个礼,领着她的人退在一侧等候。

    小秋从碧云身后露出脸来,凑到了程凤身边,

    “程凤哥哥,好些日子没见到你啦。”

    十三四岁的少女身材抽了条,已经不是旧时胖胖墩墩的模样。

    但因十分贪嘴,小脸蛋依旧有些圆鼓鼓、白嫩嫩的,加上一双水灵灵的杏眼,很是招人喜欢。

    程凤撇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我和姐姐这几日去了郑州呢。”小秋眼睛亮晶晶的,她一点不在乎程凤冷淡的态度,

    “主公派我们去给在郑州的天香夫人送东西。”

    “我们坐的是楼船,从新开的运河走,坐船真是快呀,两日时间就到了郑州,程凤哥哥你坐过楼船吗?”

    程凤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

    “天香夫人也给主公回赠了好些东西,我们这就要呈递给主公。”

    “……”

    “夫人还给我赐了好些郑州小吃,都很美味呢,我收在屋里,晚些均你一点。”

    “嗯。”

    小秋叽叽喳喳的说着。

    程凤瞧着冷漠,但终究还是慢慢的听着,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应两声,始终没有露出不耐烦的表情。

    排在后面的一名宫女轻轻碰了一下自己同伴,小声的说道:“小秋胆子真大啊,敢和程左宿长说话。”

    那位同伴左右看了看,发现无人注意她们,也就压低声音回复:“是呀,程大人虽说容貌俊美,但性格却是分外严厉。上次一个姐姐想和他搭话,被他训斥得都哭了。我可怕他了。”

    “听说他和碧云姐还有小秋是同时期来到主公身边,识于微末之时,待之自和你我不同。”

    “那换了我也不敢啊,程大人那冷冰冰的气势,我远远的看一眼腿都软。”

    正说着,朝梧殿门外退出了一群人。

    他们都是此次大考中被评为上等的考生,刚刚得到了主公的亲自召见。

    这群人中,有人年纪轻轻,有人却已过花甲之年。

    有些衣着华贵,举止文雅,应是出身富庶之家。

    有些却穿着不太合身的外袍,皮肤黝黑,手节粗大,显然是过着辛苦操劳的日子。

    他们从朝梧殿内退出来,有不少人犹自面色潮红,双拳紧拽,还处在被主公召见的兴奋中。

    碧云领着身后的宫婢向前走去,同这一群兴奋的男子错身而过。

    这些人原本的身份各异,但不论是出身何处,此后他们的人生轨迹将就此改变。

    他们中的大部分人会进入晋国的朝堂中枢,成为支撑国家的栋梁,另外一部分也会分派到地方,成为牧守一方的官员。

    “姐姐,这些人真是幸运呢,能遇到主公这样的君王。”小秋在碧云身后说道。

    碧云回眼看了看被养得珠圆玉润的妹妹,伸出手捏了捏她的小手。

    碧云在心中想道,她们姐妹也何其有幸,能得遇主公。

    因为主公的存在,改变了天下多少人的生活,又带给多少人幸运。

    李阙一回到住所,一下拽紧了董博文的双肩,

    “博文,我太激动了。”他拼命摇晃自己的朋友,“主公竟然是一个那般和蔼可亲,容貌俊美的人。”

    董博文好笑的把他的手掰下来。

    “他问我话的时候,我紧张的都快结巴了。”李阙回忆着刚刚的君前奏对,懊恼的搓着脑袋,“啊,我那时候的样子一定很可笑,怎么办,第一次就给主公留下不好的印象了。”

    董博文在位置上坐下,端出茶具取水煮茶,

    “主公身边,当真是人才济济啊。”董博文感叹了一声,给李阙让了一杯茶。

    “是啊,是啊,”李阙兴奋的道,“主公身边,竟然有女子为官。还有那位周子溪大人,他的腿……”

    董博文细品着手中的香茗:“由此当可看出主公当真是一位不拘一格用人才之人。”

    他细细分析其晋国的朝中重臣:“如今在主公身边,周大人负责政策法规的制定,张馥张大人擅于权谋和外交,另外听说有一位肖瑾大人负责管理钱粮和税务。还有个精于水利工建的崔佑鱼崔司空。”

    董博文慢慢放下手中茶盏:“也不知主公会不会让我们追随哪一位大人?”

    李阙急忙道:“我喜欢那位张大人,他看起来特别亲切,总是笑盈盈的。”

    董博文摇了摇头,心中想到,那位张大人可没有表面上那般好相处。

    “我却是十分景仰周子溪大人,”董博文开口,“周大人虽身有残疾,却是一位不世之材,由他拟定的《晋律》和推行的考核百官的上计制度,我细细阅过,深感佩服。”

    朝梧殿内,程千叶持着笔,在每一个名字后面细细备注。

    “主公觉得此次大考是否有择出堪用之才?”张馥问道。

    “嗯,有不少有趣之人,”程千叶轻点着绢册上的名字,“这个李阙,他精通算学,性格也忠厚,就分配给肖瑾好了。这个董博文嘛……”

    张馥和周子溪同时开口:“董博文可否交由臣属。”

    程千叶笑了起来:“都很会看人嘛。这个董博文确实有点意思,我要自己留着他,就不给你们了。”

    周子溪和张馥看见他们的主公打开一直摆在桌上的檀木匣子,从中翻出了一颗天青石,意义不明的在桌面上滚了一滚。

    金秋时节,晋王下令整改了晋国中枢官制。大封百官。

    朝堂之中,原手握重权的太师、太保、太傅三公逐渐成为一种象征荣誉的虚衔。

    程千叶封张馥为丞相,金印紫绶,掌丞君王,都率百官,助理万机。

    周子溪为御史大夫,银印青绶,监察百官,是为副相。

    郎中令贺兰晏之升任太尉,掌武事。

    程凤封卫尉,掌宫们卫屯兵。

    肖瑾留任治栗内使,兼任太子太傅。

    俞敦素,墨桥生,甘延寿等领军将军依军功授爵。

    追封贺兰贞为勇毅侯,令其弟承其爵。

    原九卿及中枢官员依旧留任或稍作调整。

    同时颁布了一套有明确标准和防止舞弊的官吏年终考核制度。

    每年岁终,令百官备正其治,听其政事,来确定应得的奖惩。

    三岁为一大计,考核优秀的官员可以得到升迁,不称职的官员,视情况留任,降职或是罢黜。

    一时晋国朝堂气象为之一新。

    年轻新上任的官员们,朝气蓬勃,以旺盛的精力为朝堂注入的一股新鲜的血脉。

    老持稳重的朝臣们不甘在新秀们面前低下头,也都摒弃了懒政的习俗,兢兢业业起来。

    尽管也有不少守旧派发出反对的声音。

    但如今的主公程千叶手握军权,麾下人才济济,风头正劲,已经无人能掠其锋芒。

    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一步步的按照自己的意志推动着整个国家的变革。

    隔年春季,

    晋王以宋国刺客行刺为由,命大上造俞敦素领十万兵马出兵伐宋。

    春季里,万物复苏,处处彰显着新的生机。

    周子溪坐着轮椅,行进在汴京街道的夯土路上。

    虽然身为督查百官的御使大夫,公务十分繁忙,

    但周子溪依旧喜欢抽出时间,走访于市井里巷之间。

    透过民生百态,实际的了解一下新政推行过程中,出现的利弊之处,以便及时整改。

    几个孩童在路边玩耍,一个男童嬉闹之时不慎倒向了周子溪轮椅的附近。

    周子溪的身后突然伸出一只苍白的手臂,一下狠狠的拽住了那男孩的胳膊,不容他靠近半步。

    男孩的手臂吃痛,哇的一身痛哭了起来。

    “周明。”周子溪唤了一声。

    周明盯着男孩打量了半晌,终于松了手,把那个男孩甩到了远离周子溪的地上。

    男孩看着胳膊上五个淤青的手指印,哇哇大哭着跑回家去。

    “周明,你也太过风声鹤唳了。”周子溪无奈的说道,“你这个样子,叫我还怎么在里巷中走动?”

    周明重新推起周子溪的轮椅,轮椅在夯土地上响起碌碌的滚动声,

    “如今我国同宋国正在战时,大人如何能对他人毫不设防?”

    周明的声音从椅背后传来,“主公已将大人的安危交托给我,即便是惹大人不高兴了,我也不能轻忽大人身边的警戒。”

    “是啊,我们正在同宋国交战。听说战事十分顺利。”周子溪轻轻搓着自己的手指,“但我总觉得遗漏了哪里。是不是一切过于顺遂了一些。”

    朝梧殿内,程千叶喜笑颜开捻着军报对张馥说:“张相你看,又是捷报!”

    张馥笑着道:“贺喜主公,近日捷报频传,俞将军的大军已逼近宋国的国都彭城。看来我军覆灭宋国指日可待。”

    程千叶坐了下来,笑盈盈的看着手中的另外一份军报:“桥生在汉中也十分顺遂,再过数月便可回京。上天还真是眷顾我大晋。”

    ——

    汴京的太保府中,有一间昏暗的密室。

    太保魏厮布正坐在那间昏暗的密室内,死死的盯着眼前那盏微弱的油灯。

    昏黄的火苗摇曳出晃动的光影,打在了他颓败的面色之上。

    “大人,别再犹豫了。”角落里一个阴沉的声音说道。

    魏厮布拽紧了双拳头,

    是啊,他曾经是国之太保,位列三公,手握国家重权,哪一日他的府邸中不是门庭若市?

    自从迁都到汴京之后,

    他渐渐被架空了权职,宅院内一日日的冷清了起来。

    朝堂之上新秀当道,再也没人看他的眼色行事,徒留着一个毫无意义的虚衔给他遮羞。

    他是怎么就落到了如今这个田地的呢。

    “别犹豫了大人,我们不能容着主公这样一步步逼着我们后退。”

    “再这样下去,这个晋国就再也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地了。”

    黑暗的角落里响起一个又一个阴沉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