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思年一怔,随即皱起眉。
“这话是什么意思?”
谢忱视线压了下去,“……在你的鬼力里,我能够感觉到一丝封印的气息。”
宋思年目光顿住:“什么东西?——封印?”
谢忱:“嗯,我不能确定封印具体是什么情况,但可以确定的是,你的实力远非现在表露出来的这点可以比拟。”
宋思年沉默了许久,在老树都开始等着他说出什么有深度的感慨时,便见宋思年突然笑了起来眼神里带着愉悦——
“那是不是说,我可能比你都厉害?”
谢忱:“…………”
好几秒后,他才从青年面上显而易见的期盼表情上收回目光,迟缓地点了点头。
老树:“主人,我感觉他在骗您呢。”
老树魂音刚传出,就突然感觉一道冰冷深沉的目光刮过自己身上。嫩绿嫩绿的树芽儿一抖,下意识地往目光传来的方向探过去——
男人面无表情地垂着眼,似乎丝毫都没注意到它这个树条的存在。
“是我想多了么……”
老树又嘀嘀咕咕地缩了回去。
宋思年并未注意这几秒间老树的反应,这会儿心情不错地回话:“树啊,你就是太较真;谁更厉害这个问题,当事人承认了就算,难道还非要拉出去打个你死我活才算得出结论?”
老树:“……您两位开心就行。不过主人,他说的这个封印,真的存在吗?”
宋思年面上笑色一滞,须臾后才说:“确实有人提过一个类似的说法。”
老树:“嗯?有人提过?我怎么都不知道??”
宋思年:“那会儿你还没开慧呢。那是八百多年前的事情了,有个带阴阳眼的西洋人非要拉着给我算一命……哦,他们好像管那不叫算命,叫占星术。当时他就拉着我胡侃,说他夜观星象,看我命里有封镇之术,还说——”
话没说完,宋思年魂音戛然一停。
老树正听得起劲,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后续,不由奇怪地问:“还说什么了,主人您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又停了几秒,宋思年才声音古怪地继续说道:“没什么……只是我刚刚突然想起来,当时那个西洋人拿的所有器物里,每一个上面都刻着七宗罪的花体和符号……那个花体的写法,好像还跟之前我们去过的那两家酒吧,非常地相似……”
老树听了一懵,“不能吧……这都多少年了?”
宋思年:“嗯,多半是我记错了,毕竟已经是八百多年前的事情了,就算是我——睡了这么多觉也早该混淆了。”
老树:“不过难怪主人竟然认得出那两个单词的花体英文,还知道他们的来历呢。”
宋思年露出一点嫌弃的表情:“那个西洋人极其絮叨,这么多年了虽然我已经记不太住他的长相,但他那蹩脚的口音我实在记得非常清楚。”
“所以后来呢?他还说什么了?”
宋思年:“他说让要告诉我解镇之法。”
老树听得都激动起来——
“方法是什么?!”
宋思年语气无辜:“不知道啊。”
老树:“——???”
宋思年:“我当时当他是个骗子,给他撵走了。”
老树:“…………”
“那些年的晦气事儿太多了,不提也罢。”宋思年浑不在意地摆摆手,转身走到已经去到一旁的谢忱身旁,“还有什么问题问他们吗?”
谢忱看向他:“他们之前刚交过一批暗中捕获的灵鬼,下一次会面要在两个月后,等我做好准备再通知你。”
宋思年迟疑了几秒,狐疑地看向谢忱:“你不会不告诉我然后自己去吧?”
谢忱没说话,转过头眼瞳深深地凝视着他。
对视片刻后,宋思年无辜地收回视线:“我很相信你的,当我没说。”
老树:“……主人,您太怂了。”
宋思年:“你懂什么,之前没听到么——我比他厉害,当然要让着他了。”
“……”老树噎了一下,“我就敬佩您这不要脸的气势,真的。”
宋思年温柔地抚摸上去:“我也就喜欢你这不怕死的牙尖嘴利,也是真的。”
老树:“…………”
宋思年“教育”了老树一番之后,便对谢忱说:“既然这边的事情解决完了,那就回去吧?你们捉鬼师的盛典聚会不是还有两天吗?”
谢忱:“我之后会让焦家的人来看住他们。至于捉鬼师盛典,我会去,你不要去了。”
宋思年一怔:“为什么?”
谢忱若有深意地望着他:“你去的目的还没有达到吗?”
宋思年:“……”
他扭头小声给老树传音:“他好像知道我是去查他的了,我当时是不是表现得太光明正大了?现在再挽救还来得及么?”
“……”
老树装死。
知道这种关键时候是指望不上这不靠谱的老树了,宋思年扭回头,“我也没什么目的……就是好奇,对,好奇——以前从来没见过,所以一时兴起去看看。”
谢忱倒是八风不动的淡定:“我没说你有别的目的,好奇心既然满足了,何必还要再去呢?”
宋思年安静了片刻,仰起头问谢忱:“为什么你不想我再去?”
谢忱并未犹豫,张口便答:“因为捉鬼师联盟里就是一滩不知深浅的浑水,我不想你搅和进去。”
宋思年皱眉:“那你自己又为什么要踏进浑水里?”
谢忱垂眼:“……从一开始,我便跟它脱不开关系。而你不一样。捉鬼世家之间的明争暗斗,跟你无关,你不需要参与。”
宋思年:“怎么会跟我无关?”
谢忱不解地看他。
宋思年:“宋家、陆家、徐家都与焦家对立,而南家虽然明面上是和焦家结盟,但我相信真到了对他们有利的时机,他们也绝不介意把焦家这个表面盟友推出去做替死鬼。”
谢忱:“这和你无关,你不需要站队惹来一身干系。”
宋思年:“你是焦家的仰仗,所以我一开始就站了队——在你和他们之间,我当然会站在你这边。”
宋思年的话让谢忱陡然沉默下来。
过了许久,他才目光幽幽地垂下视线。“……是吗。”
宋思年不解地看向对方——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似乎从这一句里听出了些莫名复杂的情绪。
不等宋思年再去细思,就听男人又说:“如果需要,我会告诉你。但在那之前,不要参与进来了。”
见谢忱目光深沉得不容辩驳,宋思年踟蹰了下便无辜地点了点头。
老树小声嘀咕:“我跟我自己赌五片叶子,主人肯定不会那么听话的……”
老树的魂音传音还没结束,谢忱蓦地俯身到和宋思年视线平齐的高度,擡起手在青年懵然的神情中捏了捏他的后颈——
“别阳奉阴违。”
宋思年:“……”
老树“啧啧”感慨,“这是把您当那只小猫崽了啊,主人。”
宋思年内心面无表情:“不,他这是提醒我我还欠了他好几笔‘债’。”
“……”
跟回捉鬼师盛典会场的谢忱作别后,宋思年没急着离开鬼市,而是去了一趟珅楼的主店铺。
如今他那张脸已经是珅楼名下所有店铺最高等级的“通行证”了,所以一路畅通无阻直达顶楼——然后刚出楼梯,就被珅楼的当家人亲自黑着脸拦下来了。
宋思年和乔珅一照面,怔了怔,随后打趣:“哟,乔大老板今天怎么了,一副如丧考妣的架势?”
乔珅没好气:“不好意思,我考妣丧了八百年了。倒是你接回来那个老太太,跟给我找了个新妈没差啊?”
宋思年一听乐了,“那老奶奶已经醒了?之前在仓库看她昏迷状态格外虚弱,我还担心她会出事。”
“‘老奶奶’?”乔珅一听这称呼更无语,“你能不能别折人家寿了?你那岁数叫她奶奶合适吗?”
“……”宋思年绕过乔珅,“她现在在哪儿?你领我去看看。”
乔珅扭头,“跟我过来吧。”
那位老奶奶灵鬼被安置在顶楼最尽头的房间,进到里面之后,宋思年便在房间里的沙发床上看见了对方。
——和他想象中的状态不太相同,她看起来神情还算得上平静。
宋思年扭头看乔珅:“这不是挺好的么?”
乔珅还没来得及说话,房间里面的老太太听见了宋思年的声音,蓦地擡起了头——
“囡囡!你来了啊囡囡!你快过来让奶奶瞧瞧,饿瘦了没有啊?”
宋思年这一瞬间突然感觉了一阵鬼力缠到自己身上,猝不及防之下,他被带得向着老太太的方向踉跄了好几步。
等他再站稳身,乔珅在后面抱着手臂冷笑:“怎么样,还觉着‘挺好’?——不过你这确实不错了,我第一次进来的时候被这老太太捏了好几把脸呢。我现在忒好奇她孙女到底长什么样,怎么能看谁都是她孙女呢??”
宋思年扭头看了一眼老太太昏昏颠颠的状态,无奈地问:“她还是要见孙女?”
乔珅:“我真是没见过拟生状态持续这么久的灵鬼——之前昏迷刚醒来的时候,我听说她是清醒了一会儿的——不过前后也就两分钟,反正等我赶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又恢复到这种疯癫还耳背的状态了。”
宋思年皱起眉:“她清醒的时候有说什么吗?”
乔珅点头:“嗯,她那会儿虚弱得跟现在差不多,根本移动不了,还非要去找孙女。下面负责照顾的人问到了一个地址,至于是她家还是别的什么地方我就不清楚了。”
宋思年回头看了一眼老太太魂不守舍目光空洞的状态,叹了口气,“地址给我,我去看看吧。”
乔珅目光复杂地走进房里,“你现在是帮人帮出习惯来了?跟你无关的事情,你掺和什么?”
宋思年:“这老太太是我带来的,没想到被你‘照顾’得差点没了命,你说是不是真跟我无关?”不等乔珅说话,宋思年又打趣了句,“而且你刚刚不是说了吗,这都是你新妈了——凭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我怎么也不会置身事外的,对吧?”
乔珅:“…………”
从属下那儿要来了记下来的地址纸条,乔珅扔给宋思年,没好气地:“喏。”
宋思年收起了纸条,手却没收回去,在乔珅面前上下掂量了几下。
乔珅斜眼看他:“还要什么?”
“固魂珠啊。”
老奸商顿时像是只被踩到了尾巴的猫,原地炸了毛:“固魂珠那么那么那么贵——你当我是提款机吗??”
“是啊!不然这鬼市里面,除了乔大老板你以外,还有谁担得起提款机的名号?”
乔珅磨牙:“老祸害,你别太过分了!”
宋思年低头拨了拨手腕上的树芽儿,“树啊,你之前是对哪个店看不顺眼来着,我今天去帮你砸了它。”
乔珅:“…………”
咬牙切齿地肉疼了半天,乔珅最后只得对旁边下属摆摆手:“叫他们送一颗固魂珠上来。”
属下应了,转身出门。
乔珅则转回来对宋思年怒目,“你以后别叫老祸害了,叫宋扒皮得了!”
宋思年闻言似笑非笑地勾了下唇,“我之前因为你折腾去捉鬼师盛典,你想就一套鬼衣给我打发了?更何况……”
他扭头看了沙发床上的老太太一眼,转回来冲着乔珅促狭地笑:
“你妈就是我妈啊——为了咱妈,赔点本也没什么,对吧?”
乔珅回过神,看着宋思年拿了固魂珠就潇洒离开的背影,气得手都抖——
“谁跟你一个妈!?……不对,谁说她是我妈了?!”
作者有话要说:皮皮年:你妈我妈都是咱妈
乔珅:……滚滚滚!
谢忱:【突然出现】——你跟谁“咱妈”,嗯?
皮皮年:emmm……【被命运捏住了后颈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