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话过了几秒,乔珅突然发现身后没动静了。
他不解地转回头去看,却见宋思年表情古怪地问他:“又是脏器功能急性衰竭的猝死?”
乔珅反问:“又??”
“……”宋思年没说话,转过身看向侧后方的谢忱。“会是同一个原因吗?”
谢忱沉默须臾,“上去看看便知。”
宋思年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但转回去继续上楼时,他眼底深里却藏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
按照他们发现的这些事件的起始点,还有各自之间的时间间隔与频率来看,如果不是巧合,那就是对方的行动节奏在明显地加快。
……就好像为了准备什么即将到来的事情,而有些迫不及待了一样。
但愿只是巧合吧。
宋思年心里暗叹了声。
乔珅正凑过来:“有什么事情,是你俩知道、但是我不知道的吗?——快说给我听听”
宋思年瞥了他一眼,要笑不笑的。
“那可太多了,说上三年可能也说不完……怎么,你想听?”
“……”
乔珅咬牙切齿地睖了他一眼,刚准备张口,就被宋思年打断——
“就算你真的想听,那也忍忍,因为我实在懒得说啊。”
拍拍乔珅的肩,宋思年笑眯眯地走过他身旁,上二楼去了。
……
几分钟后。
看着霍家的管家的尸首被人收殓带走,宋思年眉头微蹙。
谢忱之前出示过市局证件而得以入内,此时正跟在那些人身后走出来。
“怎么样?是和白京、葛陈他们相同情况的吗?”
谢忱缓摘了手套,递给一旁负责收走的人,随后他应声,“嗯,我已经检查过了,从残留气息来看,不会有错。”
“……”
宋思年目光幽幽地追向已经被擡下了旋转楼梯的管家的尸首。
直到那些人的身影一并消失在渐渐合上的大门间,宋思年才收回视线。
“你怎么看?”
谢忱默然了很长时间,才说:“鬼市那边之前布下的‘饵’,没有引上鱼儿咬钩。一种原因可能是幕后的人察觉了异样,另一种原因则是……他们的准备阶段已经到了尾声,不需要那些‘饵’的存在了。”
宋思年与说完便陷入沉默的男人对视了几秒,而后他蓦地笑了声,眼神却带着与脸上笑容不同的凉意。
“像是不可控的雷暴在接近,却束手无策,连从哪里设防都不知道……这种感觉果然让人很不舒服。”
他稍停顿,然后再次看向谢忱,“这场雷暴的规模会有多大,你是不是大概知道?”
“……”
谢忱沉默回视。
宋思年不在意地勾勾嘴角,“魍魉珠到底是什么作用,你其实已经很清楚了,对吧?——而且,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乔珅曾经提过和魍魉珠相辅相成的魑魅珠,就跟鬼市之前布下的‘饵’、也就是灵鬼消失的事情有关,是么?”
谢忱仍不开口。
宋思年笑容淡去,“会很麻烦?”
谢忱:“嗯。”
宋思年叹气,“可以装作无事发生,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吗?”
谢忱沉声:“兹事体大,牵连甚广。”
宋思年:“……”
宋思年:“翻译成人话就是如果你不管,那会出大乱子的,是吧?”
谢忱没说话。
“也罢。”
宋思年玩笑道。
“会摊上你这种忧国忧民的合作伙伴,大概是我以前缺德事儿做了太多的报应吧?”
说完,宋思年就准备走开。
第一步还没来得及迈出去,他便被身后传来的声音拉住——
那低沉声音罕见地带着点沙哑。
“……不是忧国忧民,是忧你。“
宋思年怔住。
正待他要回头去问谢忱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的时候,乔珅从旁边几人离开的房间走出来。
感受到门外诡异的气氛,乔珅好奇地瞧了宋思年一眼,问:“你们在人家刚去世的管家房外讨论什么呢?”
“……”
宋思年将未出口的话压了回去,转身进房间,并把乔珅一并拉了进去。
乔珅一脸懵地跟进门,“怎么了?”
宋思年:“这个管家跟白京还有葛陈是一样的情况。”
“啊?他跟白京他们有什么关——”
乔珅声音戛然顿住,随后震惊地问宋思年:“你的意思是,他也是跟魍魉珠有关?”
“嗯。”宋思年点头。“但凡是跟魍魉珠有关的这些人,都曾向魍魉珠的主人提出过某种不可告人的要求作为交换——这个管家一定也有。”
乔珅:“……他交换了什么?”
宋思年闻言翻了乔珅一眼,“那我怎么知道?所以我现在不是来问你了吗,你对他的了解总该比我多吧?”
乔珅:“……”
乔珅:“可我也不知道啊,你都说了不可告人了,我和霍家只是短暂合作的利益关系,我怎么会知道他们家里的管家怀着什么样不可告人的目的?”
“那就查呗。”
乔珅:“谁查??”
“你啊。”宋思年理所当然地说,“不是你找来的任务吗?”
乔珅:“…………”
乔珅:“可是我并不想参与到这种闹不好小命都保不住的事情里来啊——之前那次我都告诉你了,魍魉珠这玩意是上古邪术密卷里的东西……我有几条命也不够往里搭的啊。”
“怕什么?”宋思年笑得无害,“反正你不是已经死了好几百年了吗?”
乔珅:“……”
宋思年拍拍乔珅的肩,擡脚走过去,“而且你已经踏进来了。进来之后就走不脱了啊,老奸商。”
乔珅脸色变了变,随后颓丧地低下头——
“认识你绝对是我成了鬼以后做的最赔本的买卖。”
已经走到门口的宋思年头也不回,面带微笑地背对着乔珅,洒脱地挥挥手——
“巧了,我也这么觉着。”
“……”
把霍家相干的所有事情塞还给了乔珅之后,宋思年着实轻松了好些天。
而与他状况相反的就是谢忱。
——
从霍家的管家去世以后,宋思年严重怀疑谢忱给自己的工作量又加了一倍——所以才会导致从早上忙到晚上,时常一整天都见不着人。
于是这也就更没给宋思年机会问清楚,那天在霍家的走廊上,谢忱那句“不是忧国忧民,是忧你”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如果换做平常,宋思年大概早就忍不住找机会把人拦下来问个清楚,然而现在是非常时刻——
不仅仅谢忱那里迫在眉睫,连始终觉着自己其实没什么参与度和关心度的宋思年,都时常感觉像是有一片阴云罩在脑袋顶上。
不知道哪天,可能那阴云里面一道雷“咔嚓”一声就当空劈下来了。
而且本身就自觉脱不了干系的宋思年,在被谢忱那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地一提醒之后,就更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
感觉那道“雷”会在茫茫人海芸芸众生里,一眼就瞧上他的风姿神韵…………然后稳准狠地重点照顾在他的脑门上。
“唉。”
想到这儿,宋思年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顺便打了个呵欠。
手机很不应景地在他呵欠打到一半的时候响起来了。
宋思年懒洋洋地瞥了一眼。
毫不意外,屏幕上显示着的是老奸商的名字。
毕竟,除了老奸商之外剩下的唯一一个知道他手机号的人,最近这段时间忙得别说打电话,面对面都快顾不上说一个字了。
宋思年这样想着,随手一拨,懒散应了声:“喂?”
电话对面,乔珅声音里带点激动——
“我查到了。”
宋思年没反应过来,皱眉,“啊?你查到什么了?”
对面乔珅的兴奋劲儿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顿时凉了一大半。
噎了几秒之后,他才没好气地说:“还能是什么?焦家的管家啊,之前不是你让我查他到底怀了什么样不可告人的心思的吗?”
宋思年眼睛一亮,“你查到了什么结果?”
“霍晔。”
“……嗯?”
“霍晔之前会在春游爬山时摔下石阶,并不是因为意外失足。”
宋思年不由地一愣,“难道是……”
“对,霍家的管家当时跟幕后的人的交换条件多半就是这个。“
“他是霍家的管家,却不惜代价也要搞死自己雇主家里唯一一位小少爷??”
“你也说了,是唯一一位。”
“哈?……所以他是为了霍家的继承权?可就算是霍晔真的出了什么事情,怎么也轮不到这管家占便宜吧?”
“他能不能占到便宜是两说的事情,不过他儿子一定是能的。”
“儿子?”宋思年一懵。
“嗯。”乔珅说,“这管家当年跟着白手起家的霍家家主,据说是不少功劳,后来霍家这家主就认了他儿子做义子。而且这义子还特别争气,尤其是跟完全和他父亲不对头的霍晔比起来……那义子如今正是集团里身处要职的干将,如果霍晔真出了什么事情,加上霍家这家主如今孤寡一人,说不得还真是这义子上位。”
宋思年无语了一会儿,“就算霍晔出了事情,他爸就不能再生一个了?”
“嘿,”乔珅笑了起来,“我们这位甘城首富今年都快六十了,当初得了霍晔已经是晚来得子。就算他能再生出一个来,恐怕他过世的时候他新的孩子还没成年呢……到时候还不是掐在管家父子手里面?”
宋思年噎了半晌没说出话,眼神都有点晦暗。
乔珅又说:“不过我能查出这件事,是靠管家儿子身上找的突破口,所以对于幕后这人确实没得到什么线索,也不清楚这管家是怎么找到对方的……”
宋思年安静了会儿,“嗯,我知道了。”
“哦对,霍晔我也劝回去了,你放心吧。”
“嗯?”宋思年眼神里多了点光色,“怎么劝的?”
“其实也不用怎么劝,因为从管家儿子那儿我才知道,他和他父亲之间好些矛盾吧,都是这管家这么多年刻意在里面搞出来的,尤其是关于当年他母亲去世的事……算了,再说就该牵扯到别人的心结了。反正如今误会释清,他自然也就乖顺多了。”
宋思年半信半疑,“霍晔可不像是个‘乖顺’的人。”
对面乔珅沉默片刻之后,还是忍不住笑出来,“实话告诉你,我请了位最有力的说客。”
宋思年:“——谁啊?”
乔珅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狐貍,“张嫣。”
宋思年:“…………”
宋思年:“呸,你这老不要脸的,为了达到目的,你怎么连那么可爱一小姑娘都利用?”
乔珅:“……别跟我说你没这么想过。”
宋思年理直气壮,“我想过,但我没这么做。”
“……”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怼到中间,宋思年突然听见门铃响了起来。
正借住谢忱家,宋思年本能地看了一眼旁边挂着的钟表,忍不住嘀咕:“这个点会是什么人跑来……”
“啊?你说什么?大点声,我没听清。”电话对面乔珅吵到一半,正气焰不减地叫唤。
宋思年翻了个白眼,懒洋洋地开口:“我可不像你那么游手好闲,我现在也是有正经工作的人。行了,不跟你掰扯了,我要去工作了。”
说完,没给乔珅半点回话的机会,宋思年直接挂断了电话。
他起身走向房门,边走边听老树无奈地说:“主人,老奸商正从我那儿传话过来骂您呢。”
宋思年一听笑眯眯的,心情更好,“气得不轻么?该。不用搭理他,让他多气一会儿。”
老树:“……”
说着话,宋思年到了房门口,打开门一看,门外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和他有过几面之缘的市局的小警员,孙得星。
孙得星一见是宋思年开门,似乎是愣了一下,擡头看了看门牌,然后表情逐渐微妙。
“宋……大师?”
宋思年似笑非笑,“大家都是同事,不用这么客气。”
“同事?”孙得星被这话说的一懵。
宋思年笑眯眯的,“对啊,你不知道吗?谢忱帮我递交的那个编外申请,已经批下来了。”
“哦哦,原来如此。”孙得星表情仍旧微妙,“不过您似乎是住在谢顾问家里啊?”
宋思年毫不心虚,“我们之间有一点合作,所以暂时是室友。”
“啊,是这样。”孙得星点点头。
宋思年:“你来找谢忱?有什么事情吗?”
孙得星连忙将手里文件夹拿出来,递给了宋思年,“谢顾问之前让局里帮忙关注一下什么意外猝死、而且死因比较古怪的案例,这前两天刚好发生了一起,毛队让我把资料给他送过来。”
宋思年闻言,接住文件夹的手一顿。
“……又有新的猝死案件了?”
“嗯,离着甘城还挺远的,好像是毫无征兆的脾破裂。”
“——脾脏?”
“对。”
作者有话要说:面对同样的案例——
谢老干部:五脏,依照五行制化原理推演……
皮皮年:心肺肾肝脾,齐活——上菜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