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经历了这一场,那我还真不确信这宋绝是有多惊才绝艳的人物。他体内灵力之雄浑,别说见过,简直闻所未闻。”
宋思年一边和老树念叨着,一边沿着密道往法坛外走。
“是啊,主人。”回想着之前在法坛核心,封印突然破碎后的那一战,老树还不由打了个哆嗦,“不过主人,那底下封印着的到底是什么东西,气息怎么会那么可怕?要不是宋绝体内灵力绵延不绝,那今天可能真是出不去了……”
“恶鬼之王,相传是从万年前便回荡于世间的无数恶意汇聚化形生灵而成。”
“它就是恶鬼之王??”老树惊问,“我之前泡图书馆的时候看过它的传闻,因为连踪迹都消失了千年,大家都以为它只是个被虚构出来的存在——没想到竟然真的有,而且就被镇压在这里?!”
“是啊。”宋思年幽幽道。“想不到,谁能想得到。”
老树:“……可是主人,它的身份您怎么会知道的?”
宋思年怔了下,“不知道。”
“啊?”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知道它的事情。”
“……”老树噎住。“那我们现在是要去……?”
“出口。”
“哎??您知道出口在哪儿?”
“说这具身体知道,大概更为恰当。”
“这身体里待着的是您啊,您不知道它又不能把您拉过去……”
没有再回应老树的嘀咕,宋思年的目光闪了闪,似乎消了继续谈下去的兴致,脚下速度也加快了。
没一会儿,他便闪身出了法坛传送阵。
阵外世界,气氛诡异。
甫一现身,宋思年最先看到的便是高台上的谢忱。
一如素日里的神情平静,黢黑的瞳子里连点波澜都瞧不见。
如果不是他旁边站着的宋家老者正面红耳赤慷慨激昂表情激动就差手舞足蹈——地表达某种扭曲的怒意,那宋思年一定以为一切安好,无事发生。
可惜不等宋思年听清那老头对着他家宝贝儿指责些什么,就感觉声音一默。
随着高台上始终神色平静得近乎漠然的男人突然有了反应,众人的视线都跟着他的目光,落到了空无一人的法坛传送阵的……
嗯?
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
全场都有些懵。
如果不是多出来的这个人实在生得太过耀眼,众人大概也不会呆上这么久。
但也正因为这人实在令人惊艳,他们在场每一个人都敢肯定——之前进法阵的灵鬼里,绝没有这样一位美人。
还是实实在在的大活人。
那这人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哎,你们觉不觉着……这人有点眼熟啊……”
场中响起了一个细细小小的声音。
“好像……是有点哈。”
被这声音一提醒,众人都开始纷纷努力地思索起自己到底在哪儿有幸见过这样一位美人。
毕竟是宋家的招纳会,来这里的捉鬼师——包括个别世家想要安插进来的棋子——对于宋家族谱这东西都是很有所了解的。
于是没用几秒,渐渐恢复理智的捉鬼师们就纷纷像是被惊了的鸡,除了“咯咯咯”的声音已经表达不出别的词汇了。
又过了全场混乱的半分钟,第一只“鸡”进化为人声——
“宋绝!——宋家第九任家主!——他是宋绝——宋绝还活着!!”
这一声之后,全场沸腾了。
这会儿宋思年刚巧闪身到了台上,正走到谢忱旁边,便见谢忱以无比复杂的目光看着自己。
宋思年懵了一下,那眼神里情绪实在过于深重——沉得让他感觉自己都担不起来,像是要被里面的情绪压垮了。
在他不解的时候,听见了众人的声音,顿时感觉自己被提醒了——
连0.1一秒都没犹豫,众人眼里的古风美人儿站在谢忱面前之后,嗖地一下举起了双手——
“自己人,别开枪。”
谢忱:“…………”
全场:“……………………”
老树:“…………主人我都说了让您不要看那些奇奇怪怪的谍战片了!”
宋思年大概也觉着自己这个本能反应有些不太妙,在谢忱无奈的目光下讪讪地收回了手。
谢忱的目光将他扫视了一遍,“没事吧?”
“啊?”宋思年还难得自己尴尬着,没回过神,本能反问了声。
谢忱的视线在他出来的法阵传送口一点,“恶鬼之王。”
“哦,没什么事,我顺手压回去了。”
“……”
得益于之前宋思年那动作制造出来的静默效果,毫无障碍听到了两人对话的全场再次:“…………”
“顺手”……
“压回去了”……
那轻松得像是碾死了一只蟑螂的语气,让所有人心里又是钦佩仰慕,又是莫名地有点牙根痒痒。
然而更气人的是,连宋家自己人都震惊得不轻的情况下,站在那儿的本该是这位宋家第九任家主最为生死之敌的男人,竟然只是用目光稍掠了一遍宋思年的身体,便平静地点点头——
“嗯。”
“………………”
全场捉鬼师都觉着自己胸腔里憋上了一盆血,想吐还吐不出来。
此间,高台上站在旁边的宋家老者终于回过神,声音颤巍巍地问宋思年——
“宋……宋绝先辈……那鬼王,真的被您、被您……”
“怎么?有点可惜,你还想下去和它亲热亲热?”
从台下纷纷的议论声里已大致还原出之前的状况,宋思年此时对着老头冷然一笑,眉眼间风度都美成了一副初雪绘卷的模样。
老头哆嗦了下。
美是真的美。
冷也是真的冷啊……
“宋鼎轩呢?”宋思年眉眼间笑意一收,冷着声音问。
“家、家主刚刚接到了紧急消息,先……先离开了,请、请宋绝先辈原谅……”
宋思年哼笑了声。
“溜得倒快。”
说完,他转眼看向谢忱,正撞进男人那双情绪芜杂的瞳仁里。
宋思年一怔,眼神晦暗了下,随即没事人似的笑笑,“我们也走吧?”
“嗯。”
谢忱收回目光。
两人向着同一个方向跨出,身形也同时消失在了高台上。
只留下了台上台下目瞪口呆的众人。
当天,捉鬼师和鬼界内,就流传起这两位天敌级别的传奇人物的逸闻来……
“封印时限有多久?”
回程的路上,静谧了许久的车内突然响起了男人的声音。
坐在副驾驶座的宋思年怔了两秒,轻眯起眼,转向身旁,“……你怎么知道,是暂时封印?”
“我和它打过交道,清楚它的实力。纵使你凭借……这副身体,在这样短的时间内,不会有太稳固的封印。”
宋思年眼角弯下来,“要做出这个判断,除了要了解那鬼王的实力,对于这副身体——你也是了若指掌吧?”
话音带笑,那双与之前别无二致的桃花眼里,温度却陡然冷了下来。
谢忱眉峰微不可查地擡了一下,很快他神情便恢复了原本的平静。
“回家再说。”
“……”
这俨然默认一般的口吻,让宋思年眼底盛怒一起。
不过须臾之后,又被他自己悉数压了回去。
……
进了家之后,谢忱回卧室换衣,刚脱下外套,板整得一丝不茍的衬衫纽扣还没解到第二颗,便听见自己关上的房门被直接推开。
“房门没锁。”
站在门外的美人儿毫无歉意,顶着那张漂亮的脸蛋用和之前完全相同的吊儿郎当的口吻说着。
不过与之前不同的是,那双桃花眼里没有戏谑,只有两潭冰凉的墨色。
谢忱在心底长叹了一声。
他放下手臂,转回身,“之后说,好吗?”
“不好。”
宋思年毫不犹豫地拒绝。
同时他擡腿进屋,一直走到距离男人不过几尺才停住——
“我已经忍了一路,现在到极限了。”
“……”
“你说你们是旧友,我便信了。现在想想,却是忘了问——当初你和他到底旧到哪一步,嗯?”
“……”
“之前我只觉着宋家庄院的布置眼熟,却没想起来在哪儿见过。直到刚刚路上,我才想起自己在曾清溪的身体里曾经做过一个梦……得算是春梦啊,可惜不是我的。而且那梦里就是在宋家的一场大婚,其中一位在床笫之间称呼另一位,刚好就叫‘谢大人’……你从来不让我这样称呼你,对吧?”
话间,宋思年目光危险地眯起眼,同时上身前倾,将原本就极短的距离再次缩小——他贴到了男人的耳畔,一字一句:
“你和他上过床吗?这样一个惊才绝艳的宋家家主、一个傲到骨子里的美人儿,被你压在身底下的时候会哭吗?会喊你谢大人、会求你放过他吗?还是会抱着你呻吟,让你再——”
“……”谢忱的眉蓦地蹙起,他擡手便再流畅不过地捏住了青年的后颈,将人摘到了面前——力道把握得恰是适度,像是已经重复过无数遍的动作。
感觉到这具身体本能的放松配合,宋思年眼底怒焰更盛。
然而没等他发火,便见面前的男人先沉着眼眸冷声问:“谁教你的这些?”
老树感觉到刀刃似的目光从自己身上划过,它也顾不上装死了,连忙小声:“不是我不是我我从来没说过这些话……”
“你管我怎么说说什么!”宋思年恼怒地挣开了谢忱的手,“你只需要回答我,我梦见的那个背后腾着淡青色兽纹的、在宋家家主床上的男人是不是你!?”
“……”男人沉眸看着他,“是。”
宋思年:“……”
这么诚实的吗。
好气哦。
见青年噎在了那儿,漂亮的桃花眼眼尾都憋得染上了一点嫣红,谢忱看了两秒,忍不住擡起手。
他轻轻揉抚过青年的眼角,低声问:“你要怎么办,甩了我?”
宋思年:“…………”
好像还是舍不得。
为什么会这么喜欢他。
气哭。
从那双琥珀眸子里读出了青年的心思,谢忱唇角勾起一点明显的弧度,心底难能泛起一点逗弄的心思,他甚至还低低地笑了声——
“看来不舍得,那要怎么办?……让你睡回来吗?”
宋思年:“………………”
这个道貌岸然的老流氓。
呸。
完全不是对手。
更气了。
事实上,不但是气,还有点委屈,和不舍得对对方下狠手的懊恼……诸般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青年那双桃花眼的眼尾更红了三分。
谢忱看在眼里,终究还是不忍。
他轻缓地叹了口气,微微低下头,在青年的眼角亲了亲。
“……你就没想过,为什么你会梦到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