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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恋物,迷恋的不是物品本身,迷恋的是物品寄托的情感、承载的回忆、忘不掉的故事。时间是无情的,物品的存在却可以让我们超越时间。

    (1)

    某个周末的午后,林知逸靠在沙发上看书,我坐在他身旁浏览公众号文章。

    “人这一生一定要去这个地方,浪漫得像童话!”这个标题突然跃入眼中,我点开一看,第一张图是五彩斑斓的热气球在精灵烟囱般的石头丛林上空飞翔的画面,果然够浪漫、够童话。再往下滑,是一张落日的余晖映照着海边古老城市的照片,配的文字是“土耳其最耀眼的城市当属伊斯坦布尔,这座横跨欧亚大陆的城市被拿破仑称为世界的首都”。

    我对林知逸说:“大林,国庆节我们要不去土耳其吧?”

    伊斯坦布尔早已被我列入旅行清单,经过这几张照片撩拨,我想要远游的心跃跃欲试。

    “是谁前阵子才说‘出去玩好累,还是在家里好’的?”林知逸慢条斯理地说。

    我笑道:“旅行这件事一旦开始,就不会结束。”

    林知逸看着我,恶狠狠地说:“我要给你种颗种子,让你变胖,哪儿也去不了!”

    我说:“等我去了土耳其回来,会安心和你一起要孩子。”

    他一脸不信:“当初你去欧洲四国前就说回来给我生孩子,结果回来各种忙,后来说去英国回来给我生孩子,现在又说去土耳其回来给我生孩子。我不信了。”

    “……”好吧,我也不知道,我在他这里怎么成了《狼来了》里的小孩。

    之后,林知逸三番五次地对我说:“土耳其挨着叙利亚啊!”“土耳其有介入叙利亚战争啊!”“我们又不是战地记者,现在去土耳其凑什么热闹?”

    而我呢,还是对星月王国土耳其念念不忘,不仅想去体验热气球之旅,想去博斯普鲁斯海岸边看夕阳,还想去看看我喜爱的作家奥尔罕·帕慕克笔下的世界。

    有天晚上我赶稿,写困了倒头便睡,醒来,发现梦里谈了场浪漫的恋爱,嘴角都带着笑意。

    林知逸拿着手机走过来说:“俄罗斯军机被叙利亚击落,土耳其那边现在去不太合适。”

    我说:“好吧,那就不去土耳其了,反正我昨天在梦里去过了,而且还是和一个帅哥去的。好像不是你哦!”

    “同床异梦啊!”他说,然后一脸鄙视地补充,“意**谁不会啊?”

    结果第二天,我的邮箱弹出一封邮件,我打开一看,是我、林知逸和欣宝三个人的电子签证!

    看来某人是吃我梦里那位帅哥的醋了,想要和我去土耳其,用现实打败梦境。

    我问“贪生怕死”的林知逸怎么改变主意,决定去土耳其了,他说:“我专门打了电话跟好几家旅行社确认,都说叙利亚战争不影响去土耳其旅行。”

    瞬间泪目。

    原来,他不是不想陪我去旅行,而是首先要确保我安全无虞。

    (2)

    我是因为他才来到伊斯坦布尔的,准确地说,我是为了和他的世界约会。

    直到下了飞机坐上前往酒店的出租车,看到路旁建筑上的“ISTANBUL”字样,我才敢确认,我真的来到了作家奥尔罕·帕慕克所在的城市。

    还记得读完他的书,掩卷沉思之余,我想的是:有生之年,我一定要去一趟伊斯坦布尔。有生之年想要做的事,没想到这么快就实现了。

    到酒店办完入住手续,放下行李,林知逸往**一倒:“还是躺着睡舒服!”欣宝跑到阳台上:“妈妈,楼下有只小猫哎!待会儿我们下去喂它好不好?”

    “待会儿我们要出门,晚上回来再和小猫玩。”我边说边继续用Google地图搜索“纯真博物馆”。

    地图上显示,从我们所住的酒店乘坐公交车过去,需要五十分钟。我又查看了纯真博物馆今日闭馆时间是下午六点。此刻是下午三点,就算到那边四点,参观时间也足够了。

    我带上随我们一路颠簸的书《纯真博物馆》,叫上林知逸和欣宝:“Followme!(跟着我!)今天我是导游。”

    “好啊,柠导。”林知逸响应我的号召,从**爬起来。

    对林知逸而言,去哪里并不重要,和我一起去哪里才重要。这一点深得我心。

    事实证明,我做导游不太靠谱。先是乘坐了反方向的公交车,意识到不对劲后,我用蹩脚的英文和同车的小哥哥交流,发现他英文也不流利,便拿了英语问路卡,边比画边沟通,小哥哥这才建议我下车,去对面坐公交车。

    “我们还是打车去吧。”下了公交车,林知逸建议。

    考虑到人生地不熟,就算坐公交车过去也不一定能顺利找到,我接受了他的建议。

    出租车穿街过巷到达目的地附近,司机说下车后往前走一会儿就到。下车后仍然不太好找,通过导航加上询问路人,兜兜转转,我终于找到传说中的纯真博物馆——一座位于小巷中的绛红色小楼。

    “这座博物馆和世界上其他博物馆不同,这是第一座因为一本小说而诞生的博物馆,作家奥尔罕·帕慕克用十年的时间创作了这本小说,又用四年的时间创建了与小说对应的博物馆,让小说世界和真实世界无缝衔接。”我晃了晃手上的书,对林知逸讲解。

    “柠导继续。”林知逸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翻开其中一页,上面有句话我看的时候画了波浪线,我读给他听:“纯真博物馆的大门,将永远为那些在伊斯坦布尔找不到一个接吻之所的情侣敞开。”

    林知逸笑了:“这作家还挺人性化的,想当年我们在学校谈恋爱时,确实连个谈情说爱的地方都难找,还要感谢操场边的那棵树。”

    我也笑了,我想起了上大学的时候,我和他惯常亲吻的场所——夜幕降临后的操场。那里是校园情侣们谈情说爱的风水宝地。我和林知逸当时最佩服的是坐在主席台上卿卿我我的几对恋人,仗着夜色撩人,他们忘我地上演着亲吻、拥抱,甚至抚摸的戏码,表演得异常投入。

    我和林知逸则占领了操场边一棵枝叶茂盛的树,把它作为我们幽会的根据地。相比别的情侣,我们算是比较含蓄的,我们经常停留在拥抱的阶段,只是偶尔接接吻。虽然操场上大多都是情侣,而且没有路灯,昏暗一片,但我们总保持着青春年少时的那份矜持和害羞。

    时过境迁,身边牵着的那只手仍是十六年前牵的那只手,只不过从校园的路上走到了异国他乡的路上。

    (3)

    小巷尽头看似不起眼的红色小楼,却是我心中无可比拟的文学殿堂。

    走向纯真博物馆的路上,我难掩内心的激动,仿佛是去和喜欢的作家赴约。

    我把书递给售票窗口的工作人员,他在门票那一页的圆圈里盖了章——一枚红色的蝴蝶印章。然后,工作人员递给我一张门票。

    林知逸一脸疑惑地看着这一系列操作,问我:“还要带书才可以进去参观吗?”

    “不带书也可以,你需要支付四十里拉的门票费。”我说。

    林知逸只好掏钱买票。

    “这是作家给读者的福利,凭书可以免费参观。”这一刻,我身为读者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将我盖过章的《纯真博物馆》与现实中的同名建筑合影后,我踏入了这座因小说而诞生的博物馆。

    甫一进门,映入眼帘的就是钉满一整面墙的烟头,足以让人为之一震。墙的另一侧是电影剧照九宫格,场景略不同,但都是同样女人的手在往烟灰缸里弹烟灰。

    一瞬间,我仿佛穿越到小说里。这整面墙的4213个烟头,是男主角凯末尔去女主角芙颂家吃晚饭的那八年间,积攒的她抽过的烟头。

    博物馆内83个展区对应小说里的83个章节,第一个展区展出的是一只蝴蝶形状的银色耳坠。这是女主角和男主角欢爱后,掉落在蓝色床单上的那只耳坠吧?那只刻有她名字第一个字母的蝴蝶耳坠,他一直收藏着,舍不得还回去。

    小说里的两个人在错的时间遇到彼此,互相爱慕却因为现实等种种原因错过彼此,此后男主角凯末尔终其一生收藏和心上人有关的一切物品,包括她的手帕、发夹、胸针、钥匙……凡是她触碰过的他都收藏,仿佛物品上附着了她的温度。这些物品在他看不见她的时光里,能缓解他爱而不得的痛苦。

    “我们之所以会得到安慰,不是因为我们遇到了喜欢的旧物件,而是因为时间的消失。”

    因为这些物品,他的整个人生和她发生了关联,连在一起,超越时间和空间。

    参观纯真博物馆,就像是在时光里流连漫步。

    “参观者将忘记时间的概念。人生最大的安慰就是这个。”

    这世界,最无情莫过于时间,但是,总有一些时刻,你会忘记时间的存在,好的博物馆如此,好的爱情亦如此。

    遇上喜欢的人的目光,你会忘却时间。

    因为喜欢一个人,有许多许多时刻,你希望时间可以静止。

    然而,不可避免地,时间终将流逝,再美好的时光也会过去。那时候,回顾过去也是一种幸福,这些物品就如同开启回忆之门的钥匙,可以重温当时的美好时光。

    如同我看着这些物品,可以重温阅读这本书时的感动。

    恋物,迷恋的不是物品本身,迷恋的是物品寄托的情感、承载的回忆、忘不掉的故事。时间是无情的,物品的存在却可以让我们超越时间。

    “这个博物馆,其实是个大型秀恩爱现场,秀给全世界的人看。”林知逸说。

    我笑道:“算是吧。这世界绝大多数人为生计终日忙碌,难得有人把爱情当信仰。所以它才显得很珍贵。”

    “爱情也是我的信仰。”林知逸看着我说。

    “那你将来会为我们的爱情建一座博物馆吗?”我问他。

    “不会。”他笃定地说,“因为你本身就是纯真博物馆。”

    我的心为之一动。参观的时候,我还在想,如果我有一座以爱之名、收藏爱之回忆的博物馆,我会在里面收藏什么物品?是大二那年在学校西门散步时他戴在我手上的水晶手链,还是异地恋两年他写给我的信?是他第一次向我求婚时的戒指,还是结婚九年再次求婚时的戒指?

    本来我还在默默遗憾,当年没有把异地恋时他来学校看我的火车票保存,也没把我们一起旅行的机票保存,现在经他这么一语点醒梦中人,我不由得释怀了。

    因为他一直在我身边,所以我根本不需要那些物品来证明他爱过我的痕迹。我想要回忆过去的美好时刻,只要看他一眼就好,他就是我可以移动的纯真博物馆。

    (4)

    我去过法国巴黎的卢浮宫博物馆,也去过英国伦敦的大英博物馆,但这一次参观纯真博物馆令我内心世界最为触动。

    博物馆是个将时间和空间融合在一起的地方,可以穿越历史感受人类文明。那些宏伟丰富的博物馆会让人震撼,但毕竟展现的是人类宏观的历史,和我们距离有些遥远,反而是记录一个人生活故事的纯真博物馆,对生活本身更有参照意义。

    我发现,去博物馆不再只是为了参观,更是为了感受,感受书中人物的喜怒哀乐;体会的不只是小说本身,更是他生活的那个世界。我可以切身体会到他所说的“我对芙颂的爱情,慢慢地蔓延到了她的整个世界,和她有关的一切,她所有的时刻和物件”。

    仿佛自己不是旁观者,而是见证者,甚至可以是亲历者。

    纯真博物馆收藏的不仅是关于爱的印记,同时也收藏了男主角关于他生活的这座城市的记忆,这是他一生的经历。

    《纯真博物馆》是一个爱情故事,又不仅仅是爱情故事,作家只是从爱情的视角描摹人生,通过爱情这个切口折射一个人的一生。

    大概因为这是一座凝聚一个人的一生的私人博物馆,才如此打动人心吧?

    总会有某件物品会唤起我们自身关于美好时刻的回忆。好比音乐是相通的,人类的情绪和情感也是相通的。就算我没有生活在伊斯坦布尔,土耳其语也看不懂,但我看得懂物品表达的情感和情绪。

    这些物品里承载着男主角对女主角的爱,承载着男主角过去的时光,这些是人类共同的语言。

    博物馆的顶层展示的是一间小卧室和全世界各种语言版本的《纯真博物馆》。

    书的末尾那句话“让所有人知道,我的一生过得很幸福”,特意用土耳其语和英语呈现在玻璃展柜内。

    这真是向全世界秀恩爱,即便这个爱情故事在美好中透露着悲伤。

    然而,正如作者所说——

    “小说和博物馆的目的,不正是真诚地讲述我们的回忆,让我们的幸福变成别人的幸福吗?”

    小巷尽头看似不起眼的红色小楼,却是我心中无可比拟的文学殿堂。

    带着《纯真博物馆》来纯真博物馆打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