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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也奇怪,那道青色镜光,看来像是一道透体的冰泉。

  那般凶煞恶鬼看上去已奄奄一息,只要给镜光一照,立时精力大振,看上去神色焕然。

  敢情那个镜光每次只能照得一人,一俟对方精力恢复,紧接着镜光一转,那名站立于镜下的魂魄,即会不由自主地又被打进了火池,如是又复痛哭哀号,状如前样地直向着另一端游去。

  整个火池子里,看来有百十个厉鬼恶煞,别无选择地只是从事着这个一定的方式,彼此来回奔命,看来像是愚不可及,事实上却又不得不如此,否则便只有为烈火岩浆焚化之一途!

  杜铁池心内明白,悉知道看来凄惨绝伦的刑罚,其实正是伏魔真人居心善良表现的一面!

  要知道眼前火池之内的这般凶煞恶鬼,生前在阳世之间,俱不知为恶多少,正所谓百死不赎其罪,是以真人才设下这“太阴十三极”,一来罚其应得之罪,同时利用各类刑罚,炼其魂魄,以收新生,正是用心良苦!

  有了此番了解,杜铁池内心也就处之泰然了,再看那些疲命于火池内的凶鬼恶煞,虽然一个个都是具有人形,却是状极狰狞,尖嘴猴腮,青面獠牙,满面乖鄙阴狠,一看之下即知俱是穷凶极恶之辈。

  兰儿女孩儿家,虽说随同父亲已看过多次,但是每一次看见都心怀不忍,眸子里泪光莹莹,不敢多看。

  足下地气流动,在这里耽搁不久,遂即把二人又带到了另一个世界。

  杜铁池仿佛看见隐约在森森鬼气之间的两个大字——“黄极”,那字体看来亦森森可怖,分明似野地磷光拼凑而成,触目生怖。

  兰儿早已紧紧偎向杜铁池怀里。

  眼前一黑,在一阵啾啾鬼泣声中,即见眼前半空中,索吊着数千具鲜血淋漓的人体。空中穿梭飞驰着万点银星,形成一天流萤,只是看来其势极快,形同流矢,事实上较之流矢更要狠厉十分,这么一来,无形中那些吊在半空中的人身,便成了活的箭靶子。

  事实上这些空中飞矢,绝非无的而放,每一枝都准确地命中人体,头、脸、胸、腹、背、手、足,不一而定,一经命中劲道极猛地透射穿过,却由中者伤处,汩汩地淌出鲜红的血。

  再看那些被吊着的人——鬼魅的化身,一张张惨白的脸,虽有呻吟之微已失哭号之力,每人只延一臂,被吊系者仅只是一根拇指而已。

  空中更吹刮着阵阵阴风,直将那些吊着的活死人似的血躯吹得滴滴溜溜打转,乍看之下,哪里像是人身,简直像煞一块块风干的腊肉。

  杜铁池正自看得凄凉,耳边上却听得一人冷森森地笑道:“两个男女小辈,你们从哪里来的?你家祖师爷爷在这里受罪,你们倒来看热闹……火了老子,把你两个生吞活啃了才行快意……”

  二人俱不禁为之吃了一惊,循声看去,即见一个大头独眼的精瘦汉子,霍然凌空吊现眼前。

  这汉子虽然一样吊在空中,身上也有几处血渍,只是却远较其他众鬼看来要好得多,定神看时,才见他全身上下隐隐裹着一层灰白色气息,虽累累中矢,却能随中随补,是以失血不多,可见即使降魔有术,也有投机取巧之辈。

  杜铁池只看了对方一眼,不与计较。

  兰儿却气不过地啐了一口道:“原来是你,上一次被捉回来,受的罪还不够么!小心我告诉我爹,把你分到十三极去,要你永远也不得超生!”

  大头汉子聆听之下,桀桀怪笑了两声:“原来是你呀,石姑娘……难怪我认不出来你了,敢情今天不是光屁股了,穿上衣服了……”

  一面说由不住向里面喝风似地“呵呵”大笑了起来!虽在极刑痛苦之中,却还心不了自己找乐子!

  兰儿气得扭过脸去,向杜铁池道:“别理他!”

  大头汉子翻着那只独眼,一个劲儿地往这边瞄着,嘴里含糊地嚷着:“大姑娘你别走……求求你们,帮我个忙好不好……好不好……”

  大头汉子这里声嘶力竭地叫喊着时,杜铁池与兰儿已绕到了另一现场,耳听得那汉子正用污秽言语在身后破口大骂,衬以眼前的鬼哭神号,更令人惊心不已!等到彼此距离略远,杜铁池才向兰儿问道:“这个人是谁?怎么和你们父女认识?”

  兰儿忿忿地道:“谁知道他,我只听爹说他姓韩,原是玄天派的……说是他的邪法很高,当年伏魔真人费了好大的力才把他给捉来这里……他一个,一个姓周的,姓何的,还有就是要害你的那个朱申,这几个恶魔都坏透了,所以当年伏魔真人飞升之前,特别交代我爹,要我爹对他们注意,并且传授了我爹爹几手专门克制他们的方法……”

  杜铁池忽似明白地道:“啊,这么说……你父亲原是负责看守他们的,我倒是还不知道。”

  兰儿摇摇头道:“那倒也不,是……只是……”

  说到此似有些碍于出口,也就没有接下去。

  杜铁池心中奇怪,只是对方既无意多说,也不便追问下去——

  兰儿哼了一声道:“我刚才告诉你的这四个坏东西,除了这个姓韩的以外,另外那几个更坏,而且本事一个比一个大,有时候连我爹都制不了他们,要不是当年伏魔真人留下的几件法器,我爹说不定早就遭他们的毒手了。”

  说话之间,二人又来到另一处洞门之内。

  杜铁池有了以上两处见识之后,也就猜知了所谓“太阴十三极”的一个大概情形,只是眼前这处地方,看来与以上两处地方的情形大为迥异。

  这是一个静悄悄的场所。二人随着气脉的移动进来之时,耳中听不见一点点声音,目光所及只是一片氤氲气息,光华不明不暗,却有一片五色光华,自空洒落而下,照射着当前的一座石坡。

  那是一座乱石峥嵘的石坡,却在石坡间设置着无数石砖,奇怪的是每一块石砖上都盘膝跌坐着一个人,这些人一个个双目下垂,双手结印,似在打坐参掸。

  随着空中转动的五色奇光,可以清楚地看见每一张打坐着的脸。

  那是一种极为痛苦的表情,每一张脸看来都愁眉苦脸,面现痛苦,有的汗下如雨,有的青筋暴露,几乎每一具身体都在簌簌地颤抖着。

  杜铁池心里暗自纳罕,随着身形的渐进,耳边上却隐隐约约地听见一些声音!

  令人想不到的,竟是听来极其悦耳的弦竹之声,妙在这阵弦竹声的极其悦耳,一经入耳便万难弃耳不闻,紧紧地抓住了你的心魄。

  杜铁池心正奇怪,却见兰儿慌不迭地举手在空中划个符号,立时眼前就像是垂下了一道隔墙,方自入耳的阵阵乐声,顿时为之消失!

  “好险呀!”兰儿拍了一下胸道:“我居然忘了告诉你,幸亏及时发觉,要不然我们也免不了要大受活罪了!

  杜铁池微微惊道:“莫非这些乐声里有什么不对?”

  兰儿睁大了眼睛道:“那还用说!”

  一面手指向当前石坡间悬空的两个大字:“乐极。”

  “你应该知道这两个字的意思吧!”兰儿仰着脸道:“乐极生悲就是这个意思。”

  杜铁池点点头道:“我明白了。”

  兰儿道:“我们刚才所听见的那阵弦竹声,初听起来好听极了,只是一听上了瘾,可就想不听也不行了,我是没听过就是了,我爹可听过。”

  杜铁池道:“你爹怎么说?”

  兰儿一笑道:“可不得了,听我爹说,一听下去,人整个都软了,全身上下像是几千几万个蚂蚁在爬、在咬,脑子里更不得了,哎呀!反正我说不上来,我爹说那个味道简直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真比死了还更难受……听说这么做,能把一个人整个的魂魄给洗涤干净,只是没有相当道行定力的人,千万不能来这里……可是厉害着呢!”

  杜铁池听她这么说,再一留神石坡间那些盘膝跌坐的各个形相,无疑可以证明兰儿所说非虚。那绝妙乐声正具有无尚降魔法力,足可使群魔化暴戾而柔顺,一一伏首驯服。

  二人脚下所站立的那道气脉,缓缓带着二人越来越向着眼前石坡接近,是以那些跌坐苦参的众形相也就看得格外清楚。

  杜铁池因知那妖尸朱申也在十三极内,俟到双方渐渐接近时,不免特意留神地注意察看一下,却是没有发现朱申在内。

  身形越近,却见到一个体魄高大的凶僧,跌坐在前,由于对方和尚那副相貌太过狰狞,以至于勾起了杜铁池的好奇。

  当下他悄悄拉了兰儿一下,指了指那个和尚。

  兰儿被他一指才似忽然发觉,一惊道:“哦,原来他在这里,这就是我刚才跟你说的那个姓周的,他叫周达,厉害得很!我们还是少理他吧。”

  那和尚满脸横肉,黑油的脸上满生着钱般大小的麻子,一身黑衣,却在粗肥的颈项之上垂挂着一串拳大的念珠,一颗颗色泽灰白,形若骷髅,分明正是真的人头骷髅。

  二人随着足下的气脉移动,猝然间似乎惊动了这个和尚,他原在极度痛苦参定之中,忽然发觉到杜石二人的来到,不禁大吃一惊,倏地睁开了眸子。

  和前此所见不同,这个和尚由于本身并无固定的拘束,他原已痛苦万状,忽然间杜铁池与兰儿的闯进,使得他处惊一场,在禅定之中来说,即所谓“惊禅”,早先一番镇定功力,尽忖流水了!

  妖僧周达,本来就是穷凶极恶,脾气暴躁之辈,如何能甘心吃这个亏。

  “小辈,找死!”四字喝叱出口,即见他两臂齐张,化为了一片火云,直向着二人当头盖压下来。

  杜铁池入洞之初,已料到这些凶魂恶煞之不易对付,心里早已有了个准备,此时见状一拦兰儿道:“走!”

  他如今功力已经有相当的进展,此时情急智生,这一拦一转,施展的是七修门中“小六乘快闪身法”,顷刻间与兰儿已腾身而起,落身于妖僧相反的一座石丘之上!

  妖僧周达这一扑,施展的是“火云”攻势。此人出身苗疆,平素擅采毒瘴,以其菁英配合本身魔火,练成了火云一片,平素对敌,只消化云一扑,对方绝难逃开,道力略差之人,只吃他这一扑,便立即焚身丧魂而故,妖僧便乐得将对方魂魄收入云内,占为己有。因为有此缘故,日久天长,不知道有多少屈死冤魂,为其收留为本身之用。

  周达原为一方之霸,为恶多端,自为伏魔真人收来此间,他并不心甘雌服。

  这里十三极降魔诸法该是何等厉害,独独妖僧与兰儿方才所说少数三四人,自恃本身功力,表面似无可奈何,内心却各有异图,虽说在百无聊赖,一筹莫展之境,偏偏心存非份之思。这几个人皆为修炼多年的魔怪,本身魔法高深,太阴十三极内除了二三种极厉害的降魔大刑之外,其他各种对他等皆无大效。

  眼前这个妖僧周达,即是一个很显著的例子,只看其这般凌人的凶焰,即可知其狠毒不驯之一斑了!

  妖僧乍见生人,满以为对方无论如何也逃不开魔火毒瘴所化火云之一扑。那时生魂留为己用,更可惜助对方之色身,以供附体脱身之用,他这个念头其实正与妖尸朱申所想一般无二,殊不知对方并非如他所想的那么无能。

  且说周达一扑不中,顿失二人踪影,倏地掉过身来,才见对方男女二人,高高站踞在一方石丘之上。先时盛怒之下,只顾了出手,并没把对方打量清楚,这时定目再看,由不住暗吃一惊,认出了对方那个少女乃是石水之女,只因一向赤身露体,今日忽然着了长衣,猝然相见,是以未能认出。至于那个少年男子,却是前所未见的一个生人。

  周达不看则已,一经细看打量之下,才觉出对方少年仙风道骨,秀朗英俊,好一副神仙胚子,初初一看外表,分明道力极高之金仙,再一留神始由杜铁池脸上看出了几分混沌未开的稚气,分明是一块浑金璞玉,上上材料的修道胚子。

  须知这太阴十三极内所困,皆系各方邪魔之元神魂魄,彼类之色身肉体,俱为伏魔真人销毁,使之不能再世成人为恶,是以苟能觅得一道胎肉体,不啻梦寐难求之事。

  眼前妖僧周达乍然发觉到面前杜铁池,这等旷古难逢的躯壳,焉能不为之动心?只以为活该自己时来运转,哪里还会顾忌到其他。

  他这里一心想到美处,只顾瞪着一双鸡蛋般大小的大牛眼看向杜铁池,喉中呼呼有声地喘着,满脸希冀之色。

  兰儿与他乃是旧识,自然是知道他平素的毒恶,见他此模样,生恐杜铁池为其所乘,不禁大为焦急。

  心里一急,大声叱道:“黑和尚,你要干什么?小心我告诉爹爹,把你下到十三极去,要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还不快滚!”

  平素似此情形,兰儿这一喝叱,保管可收吓阻之功,无如今日,妖僧眼见杜铁池美好人身,正是自己梦里难求的再世躯壳,似此美质,即使走访天下,也难如愿以偿,偏偏对方竟然自行送上门来。如何能容他轻易离开。

  当时聆听之下,由不住发出了一声狂笑,一面晃着胖大的躯体,缓缓向二人走近过来。

  兰儿睹状失声叫道:“站住!”

  妖僧周达闻声倒真地站住了,一双凶光毕露的眼睛,充满了贪婪的红光,兀自频频在杜铁池身上转个不休。

  “石大姑娘,我这里先谢谢你啦!”一面说,这个黑胖和尚双手抱拳向着兰儿拱了一拱,打趣地接下去道:“谢谢你给我送来这么一份重礼,嘿嘿,谢啦,谢啦!”

  兰儿嗔道:“你胡说些什么?谁叉送给你礼物啦!”

  和尚呵呵乐道:“好说,好说,什么礼物能够比得上这个大活人?”

  说时,伸手向着杜铁池指了一指。

  兰儿既惊又怒,恨声道:“你真是疯了,瞎了你的狗眼这位是七修门下的杜真人,还不上前参拜,求真人饶你不知之罪,要不然管教你神魂俱灭!

  这一句“七修门下”,倒着实地把妖僧吓了一大跳,由不住霍地向后面退了一步。

  “七修门?我不信……”胖和尚忽然面现冷笑道:“七修门的杜真人?这我可没有听过。大姑娘,你想拿七修门的招牌来吓我?我可不信这个邪!”

  一面说,晃晃悠悠地又向着杜铁池面前走近过来,杜铁他自以为如今道力未能恢复之前,凡事能忍则忍,想不到却为此一而再再而三地遭到各方欺凌,诚可谓是可忍孰不可忍了。

  这时对方妖僧,缓缓走近过来,他表面上不动声色,暗中却盘算着,突然给他来个措手不及,也叫他不敢小看了自己。

  妖僧周达哪里知道杜铁池心中所想,由对方神色上察看,更断定对方的涉世未深,不过空有上好根骨,即使入门习道,也是时日甚浅,凭自己魔法功力,还不是手到擒来,又怕他何来?

  心里盘算着,便不再理会兰儿,只管盯着杜铁池冷冷地道:“你姓什名谁?这炼魂谷乃我等群仙参习道法功力之处,你这小辈是怎么进来的?难道不知道这里地底元磁地力的厉害?”

  说到这里由不住桀桀怪笑了几声,凶光毕现地又接下去道:“落地生根,小辈,你此生此世,休想再能离开这里了!”

  杜铁池兀自不发一言,只是默默地注视着他。

  兰儿见状心里越是发急,盖因为这个妖僧周达厉害她是知道的,他一个,朱申一个,就连爹爹平素也对他们畏惧三分。

  虽然兰儿悉知杜铁池确系七修门下,可是七修门又是一个什么门派,她却并不深知,杜铁池功力到底如何,她更是不知。此番动起手来,果真为妖僧所乘,那还得了?自己岂非脱不了干系了?

  这么一想,兰儿由不住吓出了一身冷汗。她虽然并非弱者,只是她自知如果一旦与对方妖僧动起手来,决计不是对方敌手。心里一急,只想着赶快与杜铁池离开这里,当下慌不迭一拉杜铁池的手道:“别理他,我们快走吧!”

  却不知杜铁池他没有立刻离开的意思,拉了一下却见没有任何反应。

  妖僧周达见状大怒道:“大胆丫头,还不闪开一旁,再噜苏,连你也不放过,你爹当年还不是一样,同是这里出身,又神气些什么?”

  原来兰儿之父石水,当年曾为伏魔真人镇压在此,只以深知悔改,真人才将其分隔躯壳发还,个别隔离,定下日后脱困之期,并要其负责督理十三极之若干囚犯。这件事石水深以为耻,更未曾向杜铁池提起,此刻由妖僧口中悉知,颇感意外。

  兰儿女孩儿家面嫩,见妖僧竟然把父亲昔年丑事翻出,当着杜铁池的面,大感羞辱,心里一火,清叱一声,右手指处,即由其指尖里,射出一道青光,为其父所授的“指中剑”一经出手,直取对方面门。

  妖僧周达哪里会把这点看在眼中,一声狂笑,但见红光大闪,人已无踪。

  妖僧周达所施展的“火云”遁法,虽然瞒过兰儿,却是无法逃开杜铁池的观察之中。就在那阵红光乍闪之下,杜铁池已发出了七修仙剑,白光乍射,矫若游龙,直向妖僧藏身处卷了过去。

  妖僧周达大吃一惊,凄厉地一声狂呼,来不及施展妖法抵挡,尽自化身一道赤色火龙,与空中飞来的剑光迎在一团。

  但只见红白二色光华纠缠之下,由于妖僧上来无备,许多厉害妖法简直不及施展,杜铁池所施展的这口七修仙剑,又是仙家降魔至宝,初初无备之下,双方一经接触,妖僧立时吃了大亏。

  但只见空中红光先是败退不敌,却给后来白光自后方追上一阵纠缠下,红光先自化为一片红云,紧接着分为三股红光,分向三个不同方向遁出,现场留下来极其凄厉的一声嘶叫,飘落下一天血雨。

  杜铁池其实也无心与对方为仇,见其受伤而遁,也就莫为已甚,手抬处遂即收回了仙剑,却把一旁的兰儿看直了眼。

  直到此刻为止,她才着实地相信杜铁池确非无能之辈,一时大为欣喜。

  “啊,你真的好大的本事,我们得快走了!”

  如此一闹,现场众鬼震惊,四下狂飞,鬼哭神号中穿梭着满空鬼影。

  是时,兰儿已匆匆拉着杜铁池纵身上了流动的气脉,缓缓向外移出。

  杜铁池生恐众鬼来犯,手指处,那口七修仙剑化为一道白光,将二人身侧四周团团裹住,如此一来,便有安全之感。

  途中兰儿像十分害怕地紧紧偎着杜铁池道:“糟了,我们可是闯了大祸了!”

  杜铁池一惊道:“怎么?”

  兰儿道:“刚才那个胖和尚,你当他是好欺负的吗?听我爹说,他的魔法高深,今天他为你飞剑所伤,一定不会罢休的,这个人最毒了,说不定连我和爹都被他恨上了。”

  杜铁池轻叹一声道:“这么说倒是我一时大意了!”

  说话之间,但觉眼前光华渐有明意,不由奇怪地道:“这又到了什么地方?”

  兰儿四下看了一眼道:“这是上三极的出口,要是你还要继续看,我们得转一条路,怎么样,你还想看吗。”

  经过刚才这么一闹,早已将先前的兴头打消了个干净,杜铁池摇摇头道:“算了,出去吧!”兰儿似乎也心事重重,复见天光渐明,二人已循着那道圆转的地气,缓缓来到入口之处,下了气脉,杜铁池遂即施展石遁之法出得山外,即见艳阳当头不过午后时分。

  兰儿看了一下天色,道:“总算时间还早,这件事还是得跟我爹商量一下。”

  杜铁池无可奈何地笑笑,反正仇也已经结了,一个朱申已是头痛,现在又加上了一个妖僧,未来情形如何,确是不得而知,最痛心的是把石氏父女拖下了水,连带着也为他们结下了仇恨,诚然是始料未及之事。

  兰儿见他愁眉不展,同情地道:“你也不要为这件或再担心了,刚才我爹还说……其实他老人家既然伸手管了你的闲事,就等于跟朱申成了对头,我们这就进去,看看他老人家说些什么。”

  杜铁池听她这么说,再想自己所遭遇的诸事,其实无非早已注定,既然命当如此,愁也没用,反不如镇定从事,应付此劫,万一逃不过此步劫难,也是命中注定。

  这么一想,他也就不再忧愁,倒是兹事体大,不能听兰儿一面之词,确是应该与她父亲石水好好就教商量一下,看看能有什么对策?

  当下就点头答应,即是担心地问兰儿道:“你父亲身体怕还没有复原吧?”

  那么重的刑罚,哪能这么快就会复原呢?

  兰儿摇摇头道:“没有事了,这个你倒用不着担心,这么多年以来,每天一次,他老人家实在已经习惯了。倒是因为这样,还得到了很多意想不到的好处呢!”

  杜铁池听她这么说,便略为放心。

  当下遂由兰儿施展仙法,二人重复穿石入室,来到了石水丹房,果见老人正在闭目调息。

  二人方自进来,石水已然睁开了眼睛了。

  脸上显着微微怒容,他注视向兰儿道:“我是怎么嘱咐你的?你这个孩子!”

  杜铁池插口苦笑道:“石前辈不必责怪令媛,这都怪我……那个妖僧欺人太甚,才被迫出手,给了他一些教训。”

  石水一双眸子在他身上转了转,轻叹一声,黯然点了一下头道:“你们能活着出来,实在已是万幸……那妖僧周达秉性顽劣,妖法实在厉害,他们几个多年修为,实在不宜招惹,这么一来岂会对你善罢甘休?”

  说罢满面愁容又自叹息一声,才细问经过情形。

  兰儿乃一五一十说了个究竟。

  石水沉默了一会儿,才呐呐地道:“这倒也罢了,只不知妖僧如何?杜铁池你那口仙剑请暂时借我一观。”

  杜铁池应了一声,伸手微指,白光闪烁了一下,遂即化为一口三尺龙泉,缓缓落向石水眼前来。

  石水惊讶地向着空中剑光看了一眼,探出双手将缓缓落下的剑身接在了手上,细看了一番,才慨然叹息了一声,双手轻送,这口剑遂即又化作白光一道,即为杜铁池收回。

  “仙家降魔至宝果然非比寻常!”石水精鉴地道:“此剑阳刚极猛,菁华内蕴,显然由于杜道友你如今的功力,还未能复元,尚不足以将其威力发挥于极致,否则方才出剑,妖僧周达魂魄将不保矣!”

  遂即又告诫道:“此剑杀力太甚,在道友你功力未能全复前,还是少用为妙,以免误伤他人,为自己造下了恶因,从而缔结了仇人,这些都足以妨碍你日后进修仙业,达成正果的速径,道友你要切记,切记!”

  兰儿道:“哎呀,爹,你还说这些干什么?现在问题到底怎么解决?眼看着天就要黑了,这些怪物一放出来,可怎么是好?”

  石水一双眼睛似乎真正地注意到女儿,出乎意外地发觉到她竟然不再赤身,身上所着,竟然是杜铁池的一件外衣。最使他惊奇的尚不在此,而是兰儿说话口气里隐隐所透露出来的对杜铁池的关怀之意。

  一念触此,石水老人脸上情不自禁显现出微微的笑意——这是他多年来一直深深挂怀的一个隐忧,老实说在初见杜铁池的一刹,听知杜铁池他的出身门户之后,内心就激起了强烈的震荡——这是他的私心。

  自然,以杜铁池的出身门派,以及人品质地任何一面来说,石水都感觉到女儿是高攀了,然而此时此地,他劫是别无选择,一个失身在汪洋大海里的遇难者,是不会放过任何活命机会的。

  杜铁池的出现,不正在石水老人心田里点燃了希望之火吗?

  多年来他一直为着自己劫满飞升之后女儿的未来着落而发愁,现在由于杜铁池的忽然来到,使得他大大燃烧起希望,他焉能轻易放过难得兰儿自然地对杜铁池生出了感情,看来杜铁池对兰儿也很有好感,这就使得石水更加欣慰不已,更要为之有力促成了。

  “爹!你倒是拿个主意呀!”

  兰儿原指望父亲会拿出一套对付怪物的办法,却没有想到他尽自看着自己发呆,当下赌气地把头转到了一边。

  石水其实是胸有成竹的,虽然不无凶险,但是看在女儿以及未来女婿的份上,明知是刀山也得上了。他作了一个最后的决定。

  “你就在我这里留下来吧!”

  石水脸上显示着一种坚毅,冷冷笑了一下,才按下去道:“他们无论是谁,要想带走你,先得把我老头子对付了才行,要不然……哼哼,那就只有各凭本事了!”

  兰儿听他这么说,先肉脸上绽出了笑容,立刻挽住杜铁池一只手道:“你可听见了?我爹答应帮你对付他们呢,你可以放心了。”

  杜铁池倒是没有想到,对方老人竟然如此义气,事出意外,一时倒不知怎么说才好,他原有以一敌众的勇气,却没有制胜对方的把握,难得石水自承相助。这就使得自己信心大增,忧心大释,脸上情不自禁地带出了笑容。

  兰儿笑道:“这些东西虽是厉害,一看见我爹,就像是老鼠见了猫一样。”

  石水一叹道:“不要听她胡说,这孩子……”

  兰儿道:“难道我说得不对?他们当中最厉害的不过是妖尸朱申,可是你老人家还不照样有法子制他?”

  石水冷笑道:“你知道什么?朱申妖法高深,如非我受伏魔真人当年嘱托,暂时掌管太阴十三极,对他们构成威胁,他才不会把为父看在眼里,话虽如此,我虽然有真人留下的几件镇魔法器,可是朱申、周达等是有千年修为的怪物,也不见得就真的害怕了,一旦反目豁了出去。我也没有胜算的把握。”

  话声微顿,石水情不自禁地轻轻一叹,看向杜铁池道:“这件事我自当尽力就是,万一敌挡不住,你也不能怪我,一切也只有听天由命了。他们如果找来这里,杜道友你切记不要莽撞出手,真要我这一关过不了,你再出手也不迟!”

  杜铁池点头道:“前辈不必多虑,此事既是因我而起,还是由我来跟他们打交道吧。”

  石水摇摇头道:“你不知道他们的阴险毒恶,但是却逃不过我这双眼睛,还是让我先来对付他们吧!”

  杜铁池道了感激,复问道,“你老人家准备怎么来对付他们?”

  石水摇摇头道:“这就要看他们是什么态度了!”

  他遂即安排杜铁池在一块蒲团上坐下,兰儿也在一边坐下来,石水遂道:“距离夜晚还有两三个时辰,且少事调息,养好精神,才好到时应付。”

  杜铁池见他形容憔悴,显然由于先时的火刑,精力尚未完全恢复的缘故,自己也当调息运功,遂即不再多说,当下三个人各自调息,分别运功入定。

  一番入定之后,各人相继醒转过来。

  杜铁池是最后一个醒转过来的人。当他睁开眸子时,石室内静静地没有一点声音,甚至于石氏父女都不在室内。偌大的石室,只有他一个人,杜铁池下得床来,意外地发觉到室内石案上陈列着一只瓦器,一副碗筷,看到这些,他才忽然感觉到自己有些饿了。

  瓦瓮里盛着煮熟的野山芋,嗅起来倒也喷香,杜铁池初习辟谷术,可以数日一餐,却不能完全不食,想不到石氏父女对自己如此心细,居然体贴入微,竟然连饮食也为自己准备妥善,当下也就着实不客气地把半瓮熟芋吃了个精光,等到推开瓦瓮,才发觉多日未餐,这一顿敢情是吃得太多了,嘴里涩涩的,最好找点水来喝就好了。

  心念一动,正待起身找些水来喝,却听得身后“嗤”地一笑。

  杜铁池忙自回头,却见兰儿一只手捧着一个白色瓷瓮罐,正由石室后侧方另一门口现身步入。

  她仍然穿着杜铁池给她的那件外衣,只是已经过了一番整修,袖头膝下,过长的地方都经过一番修剪,这么一来穿在身上,可就十分衬贴好看了。

  “石姑娘回来了。”

  “你醒过来了。”

  兰儿一面说,一面把手上捧着的白瓷罐儿放在桌上,微微一笑,指着道:“喝吧,快来喝一点。”

  杜铁池尴尬地笑笑,点点头,走过来,遂见兰儿揭开了那白瓷罐儿,里面竟然盛着满满一罐白色乳汁似的东西。

  “这是什么?”

  “放心地喝吧。”兰儿一面说,遂即把里面白色乳液般的东西注入一个碗里,笑眯眯地端过去道:“先喝一口尝尝好喝不。”

  杜铁池接过来喝了一口,入口芳香,微微有一些儿甜,像是牛羊的乳液,却又有些不像。

  兰儿一笑道:“这是后山上黄羊的奶,我和爹已喝了好多年了,再加上些这里的野椰子汁,才会甜甜的,爹说这东西好极了,对我们修道人更有许多好处,我们每天都喝上它几碗,你觉得怎么样?”

  杜铁池赞不绝口,遂即又饮了满满一碗,问及石水。

  兰儿才说道:“我爹早就醒了,说是趁着天黑以前,要在谷内各处走走察看一下,叫我不要惊了你,还说你所参习的坐功是玄门正宗的方法,比我所练习的要好多了,还要我向你请教呢!”

  杜铁池笑道:“这个简单,只要姑娘愿意,我随时都可以教你。”

  兰儿道:“那好极了,我这里先谢谢你啦,我因为想到你可能会肚子饿,才在后面为你煮了些野芋头。”

  一面说遂即揭开了瓷瓮看了一眼,笑道:“呀!都吃光了?”

  杜铁池笑道:“对不起,实在是太饿了。”

  兰儿道:“原来就是给你吃的。”

  说到这里,她忽然笑容尽失,面有戚容地轻轻发出了一声叹气。

  杜铁池奇怪地道:“你为什么要叹气呀?”

  兰儿一笑道:“我是在想,要是你能永远住在这里陪我该有多好!”

  杜铁池想不到竟然会有此一说,一时却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兰儿翻起眼皮,打量着他:“你怎么不说话呢?……你愿不愿意永远陪我住在这里?”

  “这……”杜铁池苦笑着摇摇头道:“你说的是傻话,这是不可能的事!”

  “为什么是不可能的事?”兰儿不解地道:“我和爹爹在这里已经住了好久好久了。”

  “这……”杜铁池呐呐地道:“每个人的遭遇情形都不一样”,兰儿一本正经地注意聆听,倒使得杜铁池不得不继续说下去。

  “我是七修门的传人,将来这个门派还要由我来发扬光大,我的责任很重……我怎能永远往在这里不出去呢?”

  兰儿失望地低下头,没有说话。

  杜铁池安慰她道:“你不要想得太多,眼前我们的命运是一样的,难道你没听你爹说过,他老人家不久劫难将满,也要飞升了,你们的苦日子也要熬出头了。”

  兰儿摇摇头道:“那是我爹,他老人家走了以后,我一个人日子就更没有意思了。”

  杜铁池听她这么说,想一想她的遭遇,确实令人大生同情,不由慨然道:“你不要难受了,我答应你只要我能离开这里,一定想法子也把你带出去就是了。”

  兰儿先是一怔,立刻欢喜地道:“真的,你别是说着好玩,哄我的吧?”

  杜铁池见她天真可爱,也就越发地同情,当下点头道:“大丈夫一言既出,如皂染白,只要我能出去,就一定把你救出去!”

  兰儿欢喜得一跳而前,紧紧地抱住了他。

  她把脸贴在了他胸上,小鸟依人般地呢喃着道:“你真好,我爹的眼睛真灵,我就知道他不会看错人的……哥哥……我太高兴了!”杜铁池听到她忽然对自己改了称呼,实在很诧异,倒是被她这么亲亲热热地拥抱着,有些面上讪讪。

  这番情景与感受,以前也曾有过的,记得初识梁莹莹,谈武论剑之余,也曾有过儿女之私,春风一抱,软语尽温,那番感受情怀,此刻思来,却是别有感伤了。

  他不禁心里默默念着,莹莹,莹莹……这些日子里要是你与我同在,该有多好,我也不会这么寂寞了。

  心里想着,情不自禁地抬起一只手,轻轻摩擦着兰儿的头发,这一刹,倒似儿女情长了。

  兰儿缓缓地抬起脸道:“哥哥——一我这样叫你好不好?”

  杜铁池一惊之下,才把神驰的心收了回来。

  兰儿嘟着小嘴道:“怎么,你不高兴?听我爹爹说,我原是有一个哥哥的,后来却走了……如果他还在的话,那该多好……我想他长的样子一定很像你?”

  杜铁池奇道:“原来你还有个哥哥,他为什么走了?”

  兰儿摇摇头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爹没有告诉我,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时我娘还没有生我呢?”

  杜铁池心里想着,也就没有再追问下去。

  兰儿见他思忖不语,误以为他不乐意,微嗔道:“你到底愿不愿意当人家哥哥吗?真是的,也不说话!”

  杜铁池笑道:“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平白无故,我多了一个好妹妹,岂能有不乐意的事?”

  兰儿听他这么一说,才情不自禁地笑了。

  “好,”她拍着手道:“那么我以后就叫你哥哥了?”

  杜铁池笑道:“我就叫你的名字兰儿了。”

  方说到这里,即听得隔墙有人轻咳了一声,现出了石水一袭淡淡人影。那影子殊为奇怪,初现时只是一缕轻烟,渐渐由淡而浓,最后却似聚凝成石水的人身。

  兰儿一跳而前道:“爹回来了。”

  杜铁池亦抱拳见礼。

  石水看了二人一眼,面色沉重地坐上了蒲团。

  杜铁池这才发觉到,他虽进出自如,可是那根若隐若现的带子,却始终紧紧束在他的足踝上,一想到他每日身受的大刑真是不寒而栗。

  石水显然为着眼前即将面临的一切而发愁,进门之后,只是皱眉,闭目冥思,没有说话。

  兰儿忍不住道:“爹,你都布置好了吗?”

  石水黯然点了点头,冷冷一笑道:“这也是我平常过于疏忽,满以为当年伏魔真人一切布置得天衣无缝,万无所失,哪里想到事情竟大非所料,要不是今日小心巡察,几乎坏了大事。”

  杜铁池听他这么一说,不禁甚是吃惊地道:“怎么了?”

  石水叹了一声道:“杜道友你有所不知,当年伏魔真人为防止这批妖魔鬼怪逃出,除了这‘太阴十三极’之外,还煞费苦心,在这炼魂谷内,另外布置了一个‘四极阵’,以红黄蓝白四色旗帜为志,如果有意外事件发生,这阵势便会自由发动,而我今日才发现到,这阵势的布防,竟然暗中遭了破坏,四色旗也被互易,乱了阵脚,一旦遇了事,功力当必大为减弱,这件事我竟然一直未曾发觉,看来他们早已有脱逃之心,幸亏为我及时发觉,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杜铁池道:“这么看来,这批妖魔鬼怪之中,确有很多厉害之辈了。”

  石水黯然点头道:“正是如此,今夜就可以知道他们之中哪些是心存异图的了……”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叹息一声道:“当年伏魔真人,确是心存慈善,才不忍对彼类加害,虽大凶极恶之辈,亦为他们留下一条最后生路,他们之中只要能熬过‘太阴十三极’炼魂洗魄之苦,终有苦尽甘来出头之一日。”

  话声微微一顿,石水感伤地叹息道:“不瞒道友说,我就是一个例子……近年来越是明心见性就越能体会出真人的一片苦心……可是他们之中,却有很多抱持异心,并不这么认为……我既蒙真人临终托嘱,寄以重任,听责所在,说不得也只好再开杀戒了,……这是我内心引以至苦之事,却又无能避免,好不令人伤感……”

  一面说,只见他频频摇头叹息,居然滴出了泪水,显然诚发于衷,绝非虚情假意的做作。

  杜铁池心中着实力之感动不已,足见一个得道之士心存原道大异于寻常之处。

  石水说到这里顿住,长叹一声道:

  “时候差不多了,兰儿,走到后洞把真人留下的那个箱子给我拿来。”

  兰儿答应了一声,转身自去。

  石水看向杜铁池道:“那妖尸朱申,已经炼成了‘分尸化影’之术,好不厉害,道友功力未全恢复之前,万万敌他不过,到时候务必要镇定心神,不为他所乘才好。”

  杜铁池已经有了多次临敌经验,想来这个妖尸也不见得就比昔日所遭遇各魔厉害到哪里,心中不禁有些不悦,只是石水既这么嘱咐,为安其心,也就点头答应了。

  是时兰儿已再次现身,双手捧着一个黑色的木箱,想必其中所盛,即当年伏魔真人所遗传下来的诸般镇魔降煞的厉害法器了。

  石水接过了这个箱子,放置座前。

  却见他嘴里默念真言,遂即指尖在箱盖上划了一个“十”字,手掌落在箱面上轻轻一拍,箱盖倏地张开来。

  想象中这些所谓的“降魔”利器,必当是各有奇光异彩,其实却并非如此。只见箱子里所盛装的,不过是几样看来十分古旧的东西:一口古锈斑驳的黑色短剑,一团乱草似的发网,另有一把竹弓,五枝长箭,另外还有一些散乱杂物,看来竟无一样起眼,也不知又能发挥多少降妖驱魔的作用。

  是时,耳听得洞外狂风怒号声起。

  兰儿首先惊道:“时候快到了。”

  石水微微点头道:“你二人各自坐好吧……记住,无论什么事,都由我来对付……更不要随便开口说话……”

  杜铁池与兰儿各自会意,遂即在蒲团上各自盘膝坐好,耳听得壁外风声更紧,在疾烈的风势之中,隐约响起了隐隐钟声。

  兰儿小声向杜铁池道:“哥哥你害怕吗?……我好怕……。”

  杜铁池微微一笑,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多说。

  兰儿又说道:“这钟声要响四十九下,‘乐极’的暗门才会打开。”

  那钟声每隔些时候,才响两声,间以飞砂走石之声,似乎众鬼未出来之前,先就形成了凌人的气息。

  石水这时候深深地哈出了一口气,形成了薄薄的一层云烟缓缓散置当空,形成了淡淡的一片云障,飘浮在室内正面,又见他自木箱之内找出了一只木碗,手向着碗内一指,即由其内发出了一股绿濛濛的光华。这股绿光一经射出,立即扩散开来,有如一幢帐幕般,将三人全身罩定。四十九下钟声,转瞬间已经敲毕。

  在一阵短暂地沉默之后,忽然间响起了一声极其尖锐的刺耳的叫声,一时间众鬼齐出,其声杂乱。

  杜铁池虽然未能目睹现场情景,但听其声势,已可猜想出那番凌厉可怖的气势。

  啾啾鬼声之中,更间以尖锐的厉啸长号,游戈夜空,听来更令人毛发耸然。

  三人俱都镇定心神,以观后变。

  少顷,忽似有一阵狂风袭近过来,三人虽在石壁之内,却能感觉出风力之剧,似乎整个山峰都震撼了起来,猛可见一声大震,遂即寂然,像是有一个巨大的物什,忽地附身在石壁之上。

  紧接着洞外即传过来一阵冷森森笑声,道:“石老头别来无恙,请出来答话!”

  声音透壁而入,听来十分清晰。

  杜铁池由于前次与朱申曾经有过片言对答,是以记得他的口音,这时一听即知正是朱申来了。

  石水聆听之下,寒声应道:“朱教主有何贵干?有话就请直说吧。”

  原来朱申在生之时,曾为“崆峒教主”,石水以此相称,表示尊敬!朱申聆听之下,冷笑一声道:“石老头,你又何必明知故问,这可就是你的不是了!”

  石水哼了一声,未置可否。

  朱申嘻嘻一笑道:“石老哥,大家都是自己人,你今日虽然劫数将满,快熬出头了,却是不应该忘了,当年一并受苦的患难朋友,这么做可就不大够交情了。”

  石水冷哼道:“有什么话,用不着拐弯抹角,朱教主你就直说吧,贫道洗耳恭听。”

  “哼哼,好说,好说!”朱申声音异常地冷,道:“石老头,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南海烟雨峰的雷姑婆给我送了一份礼来,现在不见了,除了你这老儿别人谅他也没这个胆子……

  我们是老朋友了,你也知道这份礼关系我未来至大,你如念在过去的一点交情发还给我,姓朱的知恩必报,要是你故意给我为难,或是别有二心,哼哼……石老头,不要看你我今天地位悬殊,你如自以为仗着伏魔老儿身后的一些余威,便能吓唬了我,那可就大错特错了,姓朱的可不吃你这一套,别人怕你,我可是不怕你!”

  这一番话出自朱申之口,足以证明此人果然是一个厉害人物了。

  老人石水聆听之下,井无怒容。只听他长叹一声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想不到阁下在太阴十三极经过数甲的炼魂洗魄之后,兀自凶性不减当年,看来姜真人一番造化苦心确是白费了。”

  伏魔真人俗姓姜,单名一个贡字,故此石水以姜真人见称。

  朱申怪笑连声道:“这么说,那个小辈果然是你藏起来了。”

  石水道:“杜道友乃前辈飞仙七修真人之嫡传弟子,只因他转劫入门不久,功力未曾恢复,朱教主,你自忖有这个胆子吗。”

  妖尸朱申桀桀连声怪笑道:“这件事我早已知道,七修老儿自命为正道魁首,早年多行不义,何曾把我辈人物看在眼中?今天活该他遭受报应,慢说他早已飞升,不必顾忌,就算他仍在眼前,本教主又何惧于他……石老头,你打出这个老儿的名号,就能吓唬得了我吗?

  那个姓杜的小辈,你把他藏在哪里?”

  石水一听对方居然连前古真仙七修真人也不看在眼里,可知其狂妄到了极点。既然如此,双方实在已是无话可谈,只待出手一战了。

  朱申未见回音,顿时连声怪啸,暴怒不已!

  石水长叹一声道:“朱申,你为恶多端,不思悔过,可就怪不得我对你手下无情了,杜道友现就在我身边,就看你是否能请得动他。”

  话声一顿,耳听得妖尸朱申一声狂笑道:“笑话,你这地方也不是天皇老子的龙殿,本教主要来就来,要去就去,哪一个又阻拦得住?”

  话声一歇,只听见一阵震耳的轰隆之声,仿佛一股极大的吸力,将这座山峰吸住,其势之猛,使人感觉到整个石壁都将要倒塌下来。

  就在这一阵子激烈抖动之后,却又听得一阵子很细小的“兹兹”之声,仿佛有什么物什透墙而入

  声方人耳,即见一阵淡淡黄烟,透墙而入,先是淡淡一缕,渐渐越聚越多,越来越浓,尔后也转而变得清晰,最后竟然聚结成为一个人影。

  这番情景,却与方才石水进来时一般无二。

  那是一个不足三尺高下,看来瘦骨嶙峋的矮小老人,貌像极为丑恶。

  自他身形一经现出之后,立时就有一道碧森森的火焰环绕身侧。想是这次他是有备而来,在他光赤的上身背后,交叉地背有一对三角怪旗,那旗帜一黑一白,白骨为杆骷髅为顶。

  随着他的出现,洞室里立刻传过来一阵奇恶的臭味,只有腐烂的尸身才会散发出这种气息。

  妖尸朱申一经现身之后,两只碧光闪烁的三角怪眼,在一番转动之后,立刻就注定在杜铁池身上,紧接着发出了一阵刺耳的怪笑之声。

  “小辈,”他注视着杜铁池森森笑道:“我只当你有通天彻地之能,能突破姜老儿的重重禁制,看起来你也不过如此,到头来还要求人庇护,我劝你还是想开一点,不如把躯壳现出与我,本教主法力无边,一旦出困之后,天下无人可敌,你的法身也是同样光彩,你何乐而不为?你意下如何?”

  杜铁池因已受了石水事先关照,只是给他来个不理不睬,看他又能如何?偏偏妖尸朱申竟是会错了意,见对方聆听后,并无争辩,只以为他已愿意,心中不禁暗喜。当下又自接下去道:“至于你的魂魄也不必过虑,你可看见了?”

  一面说反手在背后黑自二旗上指了一下道:“本教主炼有两面慑魂旗,阴阳各一,容你任意择一而栖,平日有本教主保护你,谁人又能奈何于你?等过些时候,我自会为你物色一个理想人身,再容你栖身,岂不是好?总比你在此地狱谷内永世不见天日的好,你意如何?

  哼哼?本教主这么对你,实在是一半为你着想,小辈,你可不要不知进退,逼得本教主下手,那时你再想保持元神转世为人,可就万万不能了!”

  妖尸自以为这番话说得情理兼顾,对方说不定被打动,自行送上,那么一来,即使石水有心阻挡,也不行了。

  他哪里知道,杜铁池对他这一厢情愿的想法无动于衷。

  最令妖尸朱申恨恼的是,杜铁池明明睁着两只眼看着自己,偏偏对自己所说不置一词,简直充耳不闻,这一来不禁勾起了他无名怒火。当时怒啸一声,手指向前一指,即由其指尖陡地射出了一道碧森森光华,直向杜铁池射来!

  无如石水上来已有准备,妖尸所发这道碧光,乃系阴磷之火,一经中人,必当魂魄出窍,人事不省,无如这一手早已为石水料中,先时木碗之内所出青色云雾,正是为防此道而早已布妥的。

  由于那青色云雾,其色极淡,又分散空中,其色泽与四周石壁的颜色一样,即使仔细分辨,也难以看清。

  眼前妖尸所发出的这道阴磷火光,一经前射,顿时与空中布署的淡淡青烟接触,只听得“嗞嗞”连声,先是爆发出大片火光,紧接着蒸散出一片黄烟,满室臭气里,妖尸所发的阴磷之火,已消失了一个干净。

  妖尸朱申目睹之下,不禁大吃一惊。

  须知他如今所练每一种功力,俱与心血相通,以眼前“阴磷火”而论,即全赖心神所维系,一旦遭毁,亏耗不轻。

  火光乍熄的一瞬,只听得妖尸嘴里“吱吱”一连叫了两声,手指向石水怒声道:“老儿,你竟敢帮着外人来与本教主为敌,看我不把你这山洞夷为平地!”

  话声一落,即见他霍地张嘴喷出了一口血雨,化为万点红芒,有如众蝗飞空般,一齐向着三人身上射到。

  由于空中多了那层淡淡青烟所形成的帏幕,一时间爆发出点点的火星——一攻一阻,双方各不相让,竟然在空中力持不下。

  妖尸朱申见状大怒,陡地咬破舌尖,“噗”地又喷出了一口血雨,大片红光里,两相聚结之下,形成了一天剧火,直向那片帏幕拥烧起来。

  这一手果然厉害。

  这时,四下里起了一阵阵“呼呼”火苗之声,眼看着那片淡淡彩烟,在烈火围绕之下,即将烟消云散,化为无形。

  杜铁池目睹之下,心中暗暗吃惊。

  那帏幕眼看着即将消失,却自四下里袭过来阵阵阴风寒息,一经感觉,禁不住机伶伶一连打了几个寒颤。

  杜铁池心中暗道了一声不好,忙自运功自丹田之内提升起一股阳光暖流,用以暖身,侧目看身边兰儿时,却见她已是花容失色,一张脸变得雪似的白,全身却在一个劲儿地连连颤抖不已。

  妖尸见状大为欣喜,一连又喷出了两口,登时满室红火,映照得各人全身都成了赤色。

  听得“砰”地一声,空中烟幕,像是破了一口。

  杜铁池大吃一惊,正忍不住要出手,却见石水不慌不忙,恰于此时霍地把手一扬。

  原来他手里事先早已抓住了一面黑色发网!

  烟幕被烧破的一霎,也正是他手里发网出手的一霎——不要小看了这小小一面发网,其实却是伏魔真人早年最厉害的降魔四宝之一,网名叫“织天”,是一专门克凶煞恶魔的玄门至宝,自是威力无匹。

  眼前,随着石水的出手,手上那面黑色发网,霍地变为一片乌云,倏地向外一晃,已将妖尸朱申所喷出来的红色丹火,全数包罗其中。

  只听得一阵嗞嗞声响,妖尸所喷丹火一经与黑云接触,即行化为缕缕轻烟。

  妖尸朱申顿时有所感触,惊得一惊,一时还不及行功收回,却只见大片黑云,其间更夹杂着点点星光,没头盖顶地,直向着自己身上罩落下来。

  妖尸早年曾在这面“织天”网下吃过苦头,一眼即认出乃是伏魔真人身后之物,见状哪里敢掉以轻心。

  原来妖尸这数甲子自被拘禁以来,确实练成了几样厉害魔法,其中尤以“分神化影”最称神奇不测。

  这时在织天网的逼迫之下,不得不施展出来,即见他身子霍地向后一倒——红光再次大现。

  杜铁池等三人眼见着织天网所幻成的大片黑云,一晃之下,已将妖尸全身晃入其内,心里惊喜之极。

  猛可里反听得两侧相继传来冷笑之声,顾盼之下,惧都吃了一惊。

  敢情在临危之下,妖尸竟然施展分化之术,将元神一化为三,遁出包围之外,那面织天网充其量只不过擒获住化身之一罢了。

  饶是这样,妖尸朱申却也是受创不轻了。

  他在一连两番受创之下,由不住凶性大发,耳听得他怪啸一声,所化之三个形相,各自变为一道碧森森的光华,分别向在场三人身上飞卷了过去。

  这一手看似无奇,其实却厉害之极。

  石水早知他会有此一手,也最怕他会有此一手,见状一声轻叱道:“大胆!”霍地抬手向着那面织天网上指了一指。顷刻间,乌云大盛,正待反卷过来,无如妖尸朱申已知道用心,当下不等到其罩中身上,先行化为巨蟒似的一道光华,一个反卷之势已将织天网所化之大片乌云,紧紧缠住。

  眼前情势更不止于此。几乎在同时之间,妖尸另外两个化身幻化之碧焰青光,已相继向着杜铁池兰儿坐处袭来。

  石水目睹之下,显然大出意外,再想出手防止,哪里还来得及?这一霎,端的是险到了家!

  杜铁池也因为石水告诫,不到万不得已,决计不可轻易出手,一直隐忍不发,然而当此危机一瞬之间,却不能再保持沉着镇定。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妖尸所幻的那道碧森森光华直袭身侧的一霎间,那口七修剑已自脱鞘而出,化作一道银虹,直迎了上去。

  双方一经接触,只听得妖尸朱申一声尖啸,光华一闪而起,连同另外两道奔向石水与兰儿的光华,一并消失无踪!

  对于这番的突然变化,杜铁池确是大大感到意外,兰儿忍不住拍手笑道:“这一下可好了!他再也不能来了?”

  石水哼了一声道:“你知道什么?”

  兰儿道:“刚才我听见他的惨叫之声,八成儿是被杜哥哥的飞剑刺伤了。”

  石水一双眸子睁得极大,似乎对妖尸朱申怀有极大的戒心,兰儿说话时,他却静静地在四下里观察着。

  杜铁池一面收回了飞剑,转向石水道:“前辈以为如何?”

  石水一双眼睛静静地观察着,哈哈笑道:“看来他为你飞剑所伤,却是不假,不过如果认为他会因此而退,却未免乐观,这厮诡计多端,道友切记不要着了他的道儿才好!”

  话声方落,即听得洞外宏声大笑道:“石老儿,你少得意,仗着伏魔老儿身后的几件法宝,你就以为可以为所欲为了?今天是向你讨还公道的时候到了,不给你点厉害看,你还真的把我们给看扁了!”

  话声方辍,即听得室外传来了“轰隆”一声大震,整个石洞都摇动了起来。

  石水面色骤变,伸手向石室四方各自指上一指,震势立消,耳听得室外轰隆之声不绝于耳,声音巨大,真有惊天动地之感,整个石室内簌簌不停地散落着石屑。

  兰儿见状害怕地道:“爹……”

  石水冷冷地道:“不要害怕,等着瞧吧!”

  是时室外众魔叫嚣之声更形猛厉,一声声的爆炸发自壁外,若不是这间石洞防范周密,简直不堪设想,料必早已炸得粉碎!

  石水脸色至为阴沉,一面行法连连指向面前木碗,由其内暴射出大片青光,有如帏幕将石室正面遮住,一面自伏魔真人所留下的木箱内,取出了弯弓长箭。

  也就在这一霎,耳听得室外石壁再次发出轰隆之声,响声中,正面石壁顿时炸开一洞,乱石飞舞中,无数鬼影一齐攻了进来,一时间碧火森森,间以啾啾鬼声,绕室不息。

  杜铁池一面定心调息,手捏灵诀,以备必要时出手一搏,忽然面前碧火大现,即见一个高大和尚,现身于碧火之中。

  那和尚一身肥肉,又黑又亮,脸上麻子一颗颗冒着血光,尤其是那一双三角怪眼,在注视杜铁池时,流露着极为凶悍贪婪的表情,真似恨不能一口把对方吞到肚里去的模样。

  杜铁池乍见和尚这副凶样,不禁吃了一惊,继而一想,立刻认出了对方正是先前与兰儿在太阴十三极所见过的那个妖僧周达!

  妖僧周达既为杜铁池七修剑所伤,此番再现,想必有所为而来,不免格外对他提高了警觉。

  妖僧周达一经现身,连声怪笑不己,一面手指向杜铁池道:“原来你这个小辈也在这里,好得很,今天看你还往哪里逃!”

  话声一顿,即见他双臂齐张,发出大片魔火,直向杜铁池当头扑了上去,偏偏受阻于石水所布置的青色光幕,两相一经交接,妖僧所发魔火立时隔阻当空,遂即迅速地扩散开来,一片嗞嗞之声,顿时附幕燃烧开来!

  这番情景,看来与妖尸朱申初番动手情形一般无二。眼看着在这个黑胖和尚双手连连挥动之下,一团团红色魔火,径自由其双袖内狂出不止,转瞬间已布满眼前。

  妖僧周达这才转向石水,厉声叱道:“石老儿,你我原是同室之囚,理当站在一边才是,怎么反倒帮起外人来了?嘿嘿,莫非你还看不出来么?今天我等大众汇合起来,要向你这老儿讨还公道了!”

  石水聆听之下,冷笑一声道:“周达,难为你修为多年,也竟然如此不识进退,贫道蒙伏魔真人临去嘱托,岂有任尔等胡作非为之理,听我良言相劝,速速退下,否则悔之晚矣!”

  他这里话声方落,却听得另一角落里传出了一声凄厉的怪笑之声。

  各人乍惊之下,循声望去,却见一个大头精瘦的老汉,现身于一片妖雾之间。

  那片妖雾,黑呼呼的就像是一片凝固的物什,飘浮在空中。

  这人自雾中显现出半截赤露的身子,两只眼睛还瞎了一只,露出一个带血的窟窿,令人望而生畏。

  这个人杜铁池也是见过的,只记得他仿佛姓韩,前此见面时,他是被飞索倒吊空中,身受飞箭流矢射体之刑,想不到一遭开放,这些山精海怪一个个都出来了。

  “黑和尚,你尽自跟他们废话作甚?这老东西,过去仗着伏魔老狗庇护,专门与我等为敌,今天到了我们报仇的时候了!”

  一面说着,这个大头独眼瘦汉,霍地张开了两片红唇,只听得“呼”地一声,即由其嘴里喷出了大股红烟,连同那胖子和尚所发妖火,会合一起,齐向当前绿色光幕上附去。

  黑胖和尚见状桀桀一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你这个独眼龙来了,老韩,你来得正好,咱们一不作二不休,干脆闹个大的,大家都有好处!”

  姓韩的独眼汉子一声怪笑,大着嗓子道:“就这么说定了,老家伙的躯壳归我。年轻的那个小辈归你,至于那个小丫头嘛,哈哈……你是和尚不能开荤,只好归我享受了。”

  妖僧周达冷笑一声道:“就这么说定,废话少说,先把这劳什子破了再说!”

  说时,这个黑胖和尚连连搓动着双手,准备施展厉害妖法,攻开当前石水所设的绿色帷障。忽然,一声尖锐的长啸由远而近,陡地划空而至!

  妖僧周达与那个姓韩的独眼汉子不由对看了一眼。

  即见空中一道灰濛濛的光华,陡地自空而降,落地狂风乍生,现出了一个白衣瘦长的少年。这个少年乍看上去,倒似乎有几分俊色,仔细再看,却觉出生就是一副鹰鼻隼眼,满脸油滑之气,由此当可判定是一个工于心计的阴森狡诈之辈。

  鹰鼻少年身子乍现,即怪声怪气地向着那个大头独眼汉子道:“什么事也不告诉我一声,打算独吃独吞吗?”

  姓韩的嘿笑道:“何飞,你来晚了,这里没你的份儿了,一边看热闹去吧!”

  白衣鹰鼻少年,出身阴阳门,姓何名飞,人称“玄阴教主”,生前好色成性,兼习两性采补之术,坏在他手下的童身少女真不知凡几,罪恶滔天,自为伏魔真人诛伏之后,在此太阴十三极内,日受地火风雷极刑,已历三数甲子。此人秉性极恶,加以所炼“玄阴三极”之功,已具相当的火候,这百十年来,非但没有将其本性稍为悔改,反倒由于炼魂谷之至阴之气,无形中更为助长了他的功力。”

  “玄阴教主”何飞自然知道伏魔真人的厉害,是以在其再生之日,百般屈从,故意做作出一副悔过向善模样,藉此而使得真人对他少具戒心,等到伏魔真人飞升之后,他才渐渐故态复萌,今日好不容易等到了这个机会,如何会轻易放过?

  妖僧周达素知他生平习性,并知其所炼“玄阴三极”功力,甚是了得,确是不易开罪,这时见韩姓妖人直口心快,生恐触怒了他,彼此反脸为仇,平白为敌人增长了一份实力。

  有见于此,这个黑胖和尚这时改口笑道:“何教主来得正好,我与独眼韩正在发愁,怕不是石老儿的对手,倒要借助你的大力了!”

  “玄阴教主”何飞因韩姓妖人出口莫落,正自不甘,待要发作,听了妖僧周达的话,才似怒气稍平。

  当时一张白脸,陡地拉长了许多,森森笑道:“胖和尚这两句话说得还有点意思,比起独眼来到底有些见识,嘿嘿!只是话可得说在前头,忙我当然是要帮的,可不能白帮,是不是?”

  妖僧周达连忙口不迭地道:“当然,当然,何教主你看着办吧!”

  独眼妖人姓韩名斗辰,出身玄天派,所练的“碧血箭”十分了得,名列“海内十煞”之一,也不是省油的灯,他生性贪婪,绝不想以到口美食飨人,这时听妖僧以既得利益让人,原是一百个不甘愿,冷笑二声正待发作,忽见妖僧周达向着自己挤了一下眼睛,显然另有妙算。

  他素知妖僧周达诡计多端,此举无非是借助何飞之力暂时对付石水,等到石水被制服之后,再行另计。

  这么一想,韩斗辰也就暂时没有发作了。

  “玄阴教主”何飞听了妖僧的话,怪笑道:“胖和尚说得好,就这么办吧,这男女两个小辈算我的,石老儿的躯壳连同法宝全数归你们,你二人意下如何?”

  独眼妖人韩斗辰聆听之下,只气得当场就要翻脸。

  妖僧周达却要较他狡猾得多,当下哈哈一笑道:“好极了,就依着你,可就看你的了!”

  玄阴教主何飞没有想到对方答应得如此的爽快,心里好不高兴,大声应道:“没有问题,看我的吧!”。

  话声甫毕,即见他举手向着头顶上拍了一下,一幢灰惨惨的光华,立时向着正面那道绿色光幕袭了过去,加上原有周韩二妖人的魔火妖雾,顿时威势大增。

  只听见“砰”地一声轻炸,那层绿色光华,顿时炸破开来,散为一地流莹。

  独眼妖人韩斗辰乍见对方赖以防身的帏幕被攻破开来,生怕后来的玄阴教主何飞会抢先入内下手,占了便宜,是以就在对方韩幕方自破开的一瞬,一声长啸,先自化为一道碧森森的阴火,直向杜铁池坐处袭去。

  哪里知道这一手他却是大大地失策了。

  石水早已防到了有此一手,就在韩斗辰所化碧火方自冲人的同时,他即时向着面前木箱内指了一指,箱子里那口锈剑倏地化为一道金光,电闪而出。

  独眼妖人乍见此景,吓得魂飞魄散,再想回身,哪里还来得及?当下彼这道金光一绞,已分为数段。

  总算独眼妖人有数百年修为之功,究非泛泛,元神重创之下,仍能凝聚一团。

  眼看着这道金光第二次再将飞绞,危机一瞬间,那妖僧周达与玄阴教主何飞已双双出手。

  二人倒不是存心救助韩斗辰,实在意图自保。

  妖僧周达发出的是身后一杆白骨三角怪旗,玄阴教主何飞却是飞出一只灰白色的巨大怪手。

  那面白骨怪旗卷起了一天狂焰,化为一道赤红火光,先将对方金色剑光架住,何飞所发出的那只巨手,便老实不客气地向着石水当头罩落下来。

  石水怒叱一声:“尔敢!”即见他双手一搓一扬,即由其掌心里暴射出大片青雾,陡地迎住了何飞所发出的阴森巨手。猛可里眼前碧火连闪,现出了前番受创的妖人韩斗辰一颗栲栲大小的人头。

  妖人韩斗辰的忽然现身,自然显示着心有异图。

  原来独眼妖人韩斗辰在石水仙剑一绞之下,当真受伤不轻,如非妖僧的“白骨令旗”即时出现的话,此刻早已魂魄荡然无存,自是心中把石水恨之入骨,这时机会凑巧,自然不肯放过。

  石水陡然间发觉到对方的来势,情势已有不及。

  独眼妖人韩斗辰那颗大头忽然一现之下,简直就在石水眼前头上。

  即见韩斗辰大嘴张处,喷出了一口血雨。

  这一手事出意料,却是厉害之极。

  原来韩斗辰在心怀仇恨之下,猝然间施展出他最称毒恶的妖法“碧血箭”,那原是非到万不得已时的救命绝招,一经施展之下,功力自是可观。

  石水万万没有料到对方在重伤之下,仍会有此一手,一时大惊失色,急切间待将施展,哪里还来得及?顿时为对方喷出血雨当头击中少许。只听他惨叫一声,化为一团旋光腾身就起。

  是时在一旁目睹的杜铁池、兰儿见状大吃一惊。

  兰儿父女情深,更是迫不及待,见状尖叫一声,化为一道青光,腾身就起,直向韩斗辰那颗栲拷大小的怪头上绕去。

  杜铁池大惊之下来不及出声招呼,扬手飞出了七修仙剑,闪出了匹练似的一道长虹。

  只是就动手速度上来说,却是慢了一步。就在杜铁池剑光方自出手的一瞬,一旁窥伺的玄阴教主何飞,已然先行出手。但只见一只奇大无比的灰色巨手,霍地向下一捞,已将兰儿化身的青色剑光抓在手里。随着何飞一声长啸,连同着那只出袭的大手,霍地划空而起,直向远方遁出。

  杜铁池大惊之下,一指七修剑,自后迎上。

  猛可里一道碧森森的光华,将其剑迎住,迎面当空现出了妖僧周达狞恶的面影。

  “好小辈,你往哪里去,佛爷这就超度你来啦。”

  话声一落,这个黑胖和尚,陡然一拍顶门,自其秃头正中,霍地冲出了大股血光,直向着杜铁池身上喷去。

  原来妖僧眼见当前情势混乱,生怕杜铁池落在他人之手,情急之下,再也顾不得其他,竟将本身精魂元魄,借助血光之遁,硬向对方身上扑去。

  这一手硬夺法身的伎俩,实在险毒万分,杜铁池一经为其魂魄沾上去,再想将其逼出,可就万难了。

  危殆一霎间,只听得一旁传出凄厉的一声怒啸道:“给我滚!”

  随着这声厉啸之后,一粒蚕豆般大小的绿色光华,猝然飞向妖僧周达所化身的血光之中,紧跟着发出了震天价的一声霹雳。

  这一手,简直出于现场任何人的意料之外。

  由于这声爆炸威力至猛,妖僧周达万万不曾料及,顿时被炸成了游丝万缕,紧跟着空中绿光大现,有如海潮似的向前泛滥成波,却在那大片绿色波光之中,现出了妖尸朱申的面貌,形象完全一致的三具化身。

  原来那一粒蚕豆大小绿色光丸,为妖尸朱申在地底潜习百年,采自地下阴极元磁之力所练成的“阴雷”,威力之猛出人想象,由于这类“阴雷”每一发皆与心灵相通,练习时亦以本身气息阴火会以地底元磁之力相互煎熬,故此每发一枚,都于本身有所消耗亏损,是以朱申练成之后,总共也不过才得三枚,自是视为拱壁,非万不得已绝不轻易施展,这一霎想是有见于妖僧周达意欲将杜铁池身法占为己有,才不得不猝施杀手,只是手段过于狠辣,竟将妖僧周达魂魄炸为灰,使其万劫不复,自此形神俱灭。

  杜铁池万万没有料到,对方竟会窝里反,自相残杀了起来,心中正自吃惊,妖尸朱申已挟其来势余威,带同随身绿波,直向着他没头盖顶地欺压过来。

  这一霎天昏地黯,鬼声啾啾。

  显然妖尸朱申第二次现身,已然破除一切,志在必得,势必要将杜铁池抢在手中,夺其法身而后己。

  石水父女偏偏当时不在眼前,杜铁池当此危殆之时,也顾不得石水先时的关照,只得自行出手了。

  眼见着朱申三具化身,分据三方,各自挟着大片绿波狂潮,直向着杜铁池没头盖顶的压来。

  这一霎,天昏地黯,星月无光,四周鬼声啾啾,魅影重重,太阴十三极鬼门大开,更不知多少凶魂厉鬼齐聚眼前。

  杜铁池明知这一出手,势将损及许多无辜魂煞,大非所愿,只是眼前情势所迫,不出手则不能自救。当时把心一横,手指处,再次发出七修仙剑,化成了匹练似的一道白光。

  此剑每次出手,皆给敌人重创,想象中这一次亦不例外,殊不知情形却有所不同。

  杜铁池剑光方自出手,立刻就觉出,光华转动之下,其力万钧,竟不若平时那般运转自如,就像是一个人忽然陷身流沙浆糊之中,左右虽为运转,感到大大的吃力。

  这一惊,使得杜铁池知道了对方的厉害。

  妖尸朱申由于前此与杜铁池有过接触,是以知道对方法宝厉害,一上来即全力以赴,正是倾其全力,三具化身分据三方,各自挟率万丈魂煞,自四面八方齐向杜铁池蜂拥而至。

  那些看似海潮的波浪,乃系妖尸所练的“孽海奇砂”,一直收藏在背后妖幡之内,虽历劫数甲子,亦从来也不敢轻易显露,这一次为求全功,亦顾不得倾数而出,果然十分了得。

  杜铁池七修剑虽然施展全力,亦不过只能开出短短一条道路,前后不过丈许白光,较诸先时出手百十丈奇光飞虹,实是不可同日而语。

  惊心之下,杜铁池一面镇定心神,不使自己张惶从事,遂即将破月三宝中的那颗两刹神珠取到手里,正待念动真言,如法施展。

  忽然耳边响起了石水声音道:“杜道友且莫施展。”声音方出,随即为四面“孽海奇砂”所兴起的海涛声所混乱,亦不能确悉声音之来处,不过确系出自石水口音,这一点确可认定。

  杜铁池原也顾忌到,这颗“两刹神珠”和“破月仙镜”一样威力至大,自己功力还没有完全恢复之前,万难如意控制,一经出手,势将造成对方极大之伤害。

  须知除却妖尸朱申之外,那万千魂煞皆系当年伏魔真人费尽千辛万苦,才自各方面搜罗而至,多少年来从事洗魂炼魄,去恶存善工作,以备有朝一日,使其再世为人,正是一桩善举,果真为杜铁池所误伤,势将前功尽弃,而杜铁池所造之孽因,也就可想而知了。

  是以杜铁池被石水传声一呼,乍惊之下,想到了这一层也就不敢率尔出手。再则,石水想必另有所嘱,只是隔于那孽海奇砂的浪潮之声,竟是未能所闻。

  这一霎,阴风惨惨,鬼哭神号,杜铁池只觉得有如置身寒冰的感觉。

  一阵阵的寒气继而自四面八方袭来,随之周身四侧宛若被一种无形的压力,紧紧压迫着。此时此刻即使想起身移动一下也是万难。

  忽然眼前一人狂笑出声,却见朱申化身之一已现眼前,一颗怪头较其平常不知大了多少倍,距离杜铁池头顶不过丈许。

  杜铁池仙剑既不如意施展,破月仙境与那颗两刹神珠又不敢贸然出手,面当敌人如此攻势下,真不禁有些心惊胆战。

  忽听得一声怒吼,发自彼侧。

  杜铁池方自听出那声吼叫像是出自石水之口,即见一道奇亮刺目的紫色光华起自边侧,一经出手,疾若流星,直向着朱申所现的化身飞射过去。

  原来石水也同杜铁池一般,被朱申困于万丈砂海之中,这孽海奇砂好不厉害,为当年朱申采自万载寒泉之底,复以阴尸毒瘴气息焙炼,寻常修道人不要说为其围陷,哪怕只嗅到了一点气息,也会人事不省。

  石水既忧爱女,又挂心杜铁池,偏偏对方这砂阵过于厉害,一任他施展混身解数,也不能移动分毫,心惊之下,这才狠下心来,将当年伏魔真人所留下的那张“射阳神弓”取到手上。

  这时他眼见朱申化身扑向杜铁池,危机之间,再也无所顾忌,这才发出了一箭。

  仙家降魔至宝,果然不同凡响。

  朱申乍然现身杜铁池面前,正待施展“扑魂”大法,硬将魂魄占据对方法身,就在这一霎间,石水已发出了射阳神箭。

  妖尸朱申当年在此箭下吃过大苦头,险些形神俱灭,自是一望前即,当下大吃一惊,再想退身,却已晚了一步,眼看着那道紫光紧循着他的退势追到,先是“砰”的一声轻震之后,紧跟着奇光一闪,其光度简直令人不敢逼视。

  就在这阵奇光乍闪之后,妖尸朱申这具化身已消失得荡然无存。

  应知难而退,偏偏他怒火中烧,自知罪孽深重,如果就此退回,日后亦万无话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斗他一个天翻地覆,如果侥幸成功,夺得杜铁池法身躯壳,择一深山苦练“还阳补阴”之术,日后犹能有出头之日。

  他所以有恃无恐,虽受重创亦不甘后退,一来基于前因,再者却是因为太阴十三极内之数万魂灵,皆为其趋出,陷身于“孽海奇砂”之内,对方即使有能力破消此一砂阵,却不能不顾虑到砂阵内之数万无辜生灵,这么一来,妖尸便着实立于不败之地了。

  妖尸这一居心,果然狠毒万分,慢说石水飞升在即,不敢造此大孽,即杜铁池亦深感滥杀无辜之罪恶深重,是以虽有玄门至宝,却迟迟不敢出手。

  妖尸朱申一时大意,丧失了一具化身,重创之下,发出了极为凄厉厉一声呼叫,那先时现身的另外两具化身,立刻隐于孽海砂阵之内。

  却听得他切齿痛恨狂啸乱骂道:“石老儿,你这老狗,竟敢对我下此毒手,看我不把你这老儿碎尸万段,祭炼你的生灵,要你万劫不复……”

  言罢纵声狂笑,/”””””’来尤加刺耳,令人毛发惊然,却是只闻其声而不见其形影,余音绕空,历久不歇。这一霎,情势更加万分险恶。只见滚滚砂浪,势若怒潮澎湃,较之先前,更不知又剧烈几许,其势有增无减。

  杜铁池虽赖剑光护体,勉强不会被对方流砂攻人,只是周身四侧,却宛若彼一堵无形的山岳镇压住一般,休说逃走无望,连转动一下也是万难,尤其可忧的是那~阵阵的奇冷刺骨气息给人的感觉,仿佛是连身上的骨髓都给冻结住了。他先时尚能自丹田提吸起一般暖流,令之充斥全体,赖以取暖,可是时候一长,却也吃受不住,只冻得面青唇白。全身兢兢颤抖不已。

  杜铁池心里正自恐慌不定,却意外地发觉到远方天上一物什煽腾不已,留神细认之下,才看出敢情竟是“玄阴教主”何飞前次所幻化的一只灰白大手,以及被它紧紧抓握在手的兰儿所化身的青色剑光。

  “玄阴教主”何飞虽然擒得兰儿,去势又是如此之快,却依然并未能逃得过妖尸朱申之手,他也同杜铁池、石水等一样被陷入孽海奇砂阵势之中,以此推测另一顽敌,那个独眼妖人韩斗辰当然也不例外了。

  “玄阴教主”何飞想是在极怒之中,一面死命挣扎,一面则手里紧紧握住兰儿不放。

  却听得他狞恶的声音道:“朱大哥,你这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得一家人了,怎么连自己人也对付起来了?”

  一面说,即见在那只灰白大手上现出了何飞狰狞的面影,由他声音里可以听出来,显然他是在极度痛苦之中。

  何飞话声方自一落,另一面却听得韩斗辰痛苦呻吟之声道:“我们上了朱矮子的当了……他妈的,朱申,你对自己人也下毒手么?”

  妖尸朱申聆听之下,忽然怒声叱道:“住口!”却又连声冷笑道:“凭你们两个东西也配在我朱申面前捞便宜吗?”

  何飞一听话声不对,忙即改口苦笑道:“喂喂,朱老哥,有话好商量……石水老儿和那个姓杜的小辈,我们拱手相让,只把这个雌儿让与小弟也就是了!”

  韩斗辰声音发颤地也自道:“你一个人又用不上两个躯壳,胖和尚已不在了,我们三个正好见者有份,由你先挑就是,剩下两个我和尚教主一人一个,大家也别伤了和气,朱兄你看如何?……喔……你这劳什子砂阵收一收怎么样,我可是……真有点受不了啦!”

  妖尸朱申怒啐了一声道:“瞎了眼的两只老狗,凭你们也配跟我称兄论弟?我早就想收拾你们了,今天陷在朱爷爷我的奇砂大阵里,我叫你们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要想活命,只有一途,却看你们肯不肯了!”

  韩斗辰冻得牙关格格有声,忍不住道:“好……好……你说吧!”

  朱申道:“你两个要想保全元神,只有一途,即听令我指挥,今后甘心为我驱驰效命,收魂于我‘孽海神幡’之内,作为众鬼之首,千百年后,有一天朱爷爷我大发慈悲,说不定就把你们给全放了!”

  玄阴教主何飞咬牙冷笑道:“朱矮子……亏你竟然说得出口!姓何的堂堂一教之主,岂能甘心作小鬼一样的为你驱使?你简直是做梦!”

  韩斗辰想是已挺受不住了,生怕何飞激怒了朱申,忙自在一旁道:“喂喂……老何……

  你就少说几句话吧……我说朱老哥……你就行行好……先把这要命的玩意儿收了吧,咱们有话再慢慢商量可好?”

  他这里话声方落,即见空中的砂海之中,陡然现出了妖尸朱申形影,手持着黑白双旗,就在韩斗辰顶头之上不及数尺之处。

  韩斗辰陡然一惊,不及张口,即见妖尸朱申手中双旗一卷,于万顷流砂之中,卷出了黑白两道气机。可怜韩斗辰身临砂阵,动弹不得,为此黑白二气一绞,已被收入旗帜之内。

  妖尸朱申刚才在石水射阳神箭上吃了大亏,已学到了乖,生怕石水重施故技,当下身形一现即隐,待到再现身影之时已来到了玄阴教主何飞身前。

  何飞刚才目睹着韩斗辰之元神被收,早已吓得魂飞魄散,这时乍见朱申待向自己出手,情急之间,慌不迭张开大嘴,以习练经年的丹元之火,一口直向着朱申身上喷了过去。

  朱申想不到对方有此一手,由于相隔距离至近,顷刻间被喷了满身都是,顿时全身火起。

  “玄阴教主”何飞称得上是魔道中的厉害角色,以其功力,即使不如朱申,却也相去不多,只是上来无防,陷身于对方“孽海奇砂”阵内,才至如此狼狈。

  此时一朝得手,生恐朱申立施毒手向自己报复,顾不得消耗精元,一声厉啸,拼着损失一具化身,立刻由那只硕大无比的大手之内,遁出一道血光。

  无奈对方这个孽海奇砂阵势太过厉害,何飞虽然拼着损失了一具化身,以本命血遁之术,意图逃脱,也只是冲出了两丈内外,遂即又动弹不得。

  这么一来,却把到手的兰儿留在了现场。

  妖尸朱申身中丹火,在砂里一连打几个滚儿才将火势扑灭,却已烧得面黑发焦,狞笑了一声,正待挥动一双魔幡,向着何飞扑出,无意间一眼瞧见了兰儿在侧,顿时改变了初衷,反向兰儿扑了过去。

  兰儿仗着一口仙剑护体,只冻得全身打颤,何飞虽去,偏偏陷身孽海砂阵之内,动弹不得,忽见朱申向着自己扑来,自忖凶多吉少,心里一急,由不住大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