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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绿,你不会热吗?”聂芷砜坐在“晚枫亭”里,一手拿着罗扇猛扇,一手不住往嘴里灌冰镇莲子汤。

  这天气还真不是普通的热啊。穿上这种密不透风,缠手又绊脚的衣裙更是热得快冒烟了。真恨不得跳下湖咧,那水凉得她都舍不得上来了。眼睛鬼灵精怪地转了一圈又一圈。

  很好,万俟宇不在这里。这小绿也老实地站在一旁,眼睛也只是盯着地面看。四周也没什么人。

  好机会!

  聂芷砜嘴角扬起了得意的笑。她刚弯下腰想脱鞋就听到小绿恭敬又胆怯的声音。

  “聂姑娘,少爷说了,不准聂姑娘下水的,就是玩水也不行。”

  “我没要下水,我只是脚酸了,想揉一下。”扬起甜甜的笑,装腔作势地揉了几下没事的脚丫子。

  万俟宇该死的混蛋,狡猾的狐狸,连这点也让他算到了。

  “聂姑娘,你没事吧?要不要小绿找大夫?”称得上清秀的小脸上写满紧张。惨了,如果聂姑娘有一点点闪失,她该如何向少爷交代?

  “别这么紧张好不好?我没事。”聂芷砜看着紧张兮兮的丫鬟,哭笑不得。明明她也是丫鬟,怎么有人跟前跟后的?还是少爷的贴身丫鬟比较特别?

  监视!

  聂芷砜脑中突然闪过这个词。

  对了,监视。万俟宇怕她逃了,所以派人监视她。

  真可恶。她是人耶,又不是小狗。

  想到这,她连扇子都懒得动了,冰镇莲子汤现在也没那么好喝降暑了。

  “小绿,别叫我聂姑娘了。我和你一样也是丫鬟,你就叫我芷砜或宝儿吧。我爸比和朋友都叫我宝儿的。”

  真想爸比。爸比最疼她了,她想怎样疯都行的,才不会让人监视她。

  可恶万俟宇,混蛋万俟宇,该挨千刀的万俟宇……

  聂芷砜边咒骂边往“静霓湖”边上的小树林走去,待小绿察觉时,只来得及看到一抹鹅黄隐在树丛里。

  “聂姑娘。”小绿慌张地跟上去,她嘴巴不住碎碎念。“希望聂姑娘没踏过那防线。”踏过了,除了少爷就没人找得到她了。

  “聂姑娘。”

  “聂姑娘。”

  丛林里飘荡着小绿一个个慌张的声音。

  “聂姑娘,你在哪?”小绿气喘吁吁地倚在一棵大树下。“惨了,这下少爷会把我赶出庄的。”

  “嘻。”树冠里传来了女子愉悦的嬉笑声。暂停了一下,又是“嘻”的一声。

  “聂姑娘,你怎么爬到树上了?”小绿抬头看到了聂芷砜很随性地坐在树叉上,一手捂住嘴,满眼的古灵精怪。

  “不好玩。”放开手,她嘟着玫瑰色的小嘴。这么快就被找到了,真没意思。都怪自己不争气,看到小绿好笑的苦闷脸就忍不住笑出声。

  “聂姑娘,快下来,我们该回去了。”还好,她没到那片林子里。可是……她爬那么高要是跌伤了……

  “聂姑娘,你先别动,我找人救你下来。”小绿慌慌张张地又跑出林子。

  “真不好玩。”聂芷砜光着脚丫子在空中有一下没一下地荡着。

  “不过这里也挺凉快的,可以舒服睡一觉了。但树枝太硬,睡着不舒服耶。”目光往下一扫。“咦,下面的草地看上去很软,睡起来该挺舒服的。”

  “就是你咯。”她不觉得闷地自言自语。“我要跳下去咯。”扶着树干,想站起身。可是脚在发抖。

  “呃,这里太高了。不敢跳。”气馁地倚在树干上。“刚刚是怎么爬上来的?怎么爬这么高呢?”她这才发现自己呆的树叉已接近树冠末端。

  小绿?!

  对了,连小绿都不见了,她该怎么下去?垮着一张脸,她盯着晃动的脚丫子直看。显然,她没听到小绿紧张的呼声。

  “聂姑娘。”

  轻佻的呼唤声从树梢处传来。转过头,聂芷砜看到了前日的紫衣男子踩在树枝上,如履平地。他嘴角的笑很轻佻,却让人讨厌不起来。

  “你怎么在这里?”她刚刚没听到一丝声音,怎么他会出现在树梢?

  “看风景。”男子轻轻一跃,平稳地站在地上,没发出一丝声音。

  轻功真了得。

  聂芷砜瞪大了双眼,差点惊呼出声。

  “下来吧。”

  他向她张开怀抱,还一脸笑地看着她。他刚刚一定听到了。她的自言自语。

  这家伙也挺讨厌的。“要接好我哦。”聂芷砜不情愿地看了他一眼,闭上眼,认命地往下跳。

  呵——

  这总是一脸笑的男子怀抱也挺温暖,很安全呢。害她又舍不得离开了。

  哎。

  睁开眼,她又眨了好几下,才盯着男子的脸直看。

  “万俟……呃,少爷,怎么是你?”她看了看四周,一大群的丫鬟和家丁正围在他们身后,那个紫衣男子挑了个最角落又可以看清发生一切的地方闲闲地站着。

  “不然呢?”他凌厉的目光扫向角落的紫衣男子。后者正一脸无关紧要地吹着口哨。

  “哦,没。”埋下眼,不敢看他。原因——心虚了。

  “你不安分地呆在亭子里,爬到树上做什么?”要不是整个山庄的人都往这方向跑,他又到处找不到这丫头,他就不会跟上来看是发生什么事了。就不会发现这个笨蛋女人偷溜到这里,还傻傻地差点被恶狼吃尽豆腐。

  “树上比较凉快嘛。”

  “你的鞋呢?”万俟宇眼睛瞄到她光裸的脚丫,眉毛又拧在一起了。

  “那里啦。”目标——紫衣男子的脚下。

  “邢君祀。”不悦地睨了一眼被踩得不成样的绣花鞋,凌厉的目光转向紫衣男子。真该死,再看她的脚就把他的眼睛挖掉。

  “我赔。”笑面狐狸玩味地看着男子脸上的阴霾。

  啧,啧。冰块的占有欲真够惊人。不知道偷亲一下他的宝贝会怎样?

  念头一起,紫衣男子开始不怀好意地盯着聂芷砜。

  “最好不要有什么怪念头,不然我不保证邢王爷您未来王妃的安全。”

  想在他眼皮下动人?

  真愚蠢。

  “宇,我怎么可能动你的宝贝呢?”

  无视周围丫鬟、家丁的骚动,邢君祀自顾自地赔笑。眼神却犀利得让周遭的丫鬟家丁齐齐逃跑。

  邢王爷眼神犀利=少爷遭殃了=邢王爷火了

  “傲然山庄”所有丫鬟家丁都知道这个等价关系。记得有一次,少爷犯了邢王爷的唯一禁忌——宛儿姑娘的安全。那一次,少爷被邢王爷打得脸上挂彩,好几天都没出门。

  每个人都知道,少爷是有心要让邢王爷的。所以才不还手。但现在牵扯到了聂姑娘……

  免不了一场大战的。

  “呃……万俟宇,他们怎么都跑了?”唯一无知的丫头还安稳地窝在白衣男子的怀里,无辜地看着紫衣男子。“你没事吧?怎么笑得那么牵强。不会累吗?”

  “喂……你和我有仇吗?干嘛一副要把我生吞活剥的样子?”不了解男子间的波涛暗涌,她傻傻地想跳到邢君祀跟前要一个解释。或者说,一对一的决战。

  “没你的事。”头顶上传来的声音似乎有安抚的功效,聂芷砜停止了骚动。

  “哦。”乌龟似的缩了缩手脚。整张脸都快埋进男子的怀里了。一双眼睛还好奇地转了几下。

  “我道歉。”等着看好戏的丫头在听到风清云淡的话语时,整个人怔了一下。

  这自大的男人低头了?!

  一脸不信任地看着白衣男子。

  他不是要帮她出头吗?怎么妥协了啊?他又没对不起那狐狸,她也没有啊。

  “我接受。”

  紫衣男子理所当然的语气又让她怔了一下。

  这两个人是在搞什么和什么啊?

  好像真有那么一回事。

  女孩不知道一场对战就消弭在白衣男子的风清云淡中。女孩更不可能知道,白衣男子是为了她才妥协的。女孩也不可能知道,如果不是因为她,白衣男子在半柱香内浑身将都是伤。

  女孩不会知道的。白衣男子的用心。

  “铿——”

  时间似乎在水盆落地的那一刻停顿了好几秒。粉衣女子的狼狈,绿衣女子的无奈。

  “聂姑娘,别再勉强自己了。”丫鬟小绿将地上的水盆和衣服收拾好,放在离粉衣女子较远的角落,回头检查粉衣女子的伤势。“聂姑娘,哪受伤了?”先是白皙的双手。很好,没事。

  再来是撩起裙摆露出的光滑小腿。还好,只是被水泼湿了。

  最后是湿濡的绣花鞋包裹的脚丫。但,怎么跟聂姑娘开口呢?

  “没事。只是上次被砸到的地方又疼了一下。”似是看透了小绿的想法,聂芷砜径直找了个地方坐下,脱下鞋袜。

  “聂姑娘,奴婢帮你找个大夫吧。”白皙中的那点淤青很触目。

  “不用了。你叫阿来扶我到亭子里休息一下就好了。”揉了揉淤血的地方,试图把淤血化掉。

  “聂姑娘是嫌小绿不好吗?为何要自己动手处理这些事呢?”双手不住地绞着手中的绢帕,委屈的双唇吐出了可怜兮兮的话语。眼中的雾气昭示着“我要哭了”。

  “不是的。小绿,你很好啊。只是,我也是丫鬟,我没有理由不做事还让人伺候着。”慌乱地解释着自己的行为。“你也知道的,我是少爷的贴身丫鬟。我必须负责起他的起居。”虽然,他自己可以做得很好。

  “我……我没有嫌弃你,真的。”竖起食指和中指,一副如果骗人就天打雷劈的样子。

  见丫鬟小绿还低着头,她都快急出眼泪了。“我……我以后不再让你为难了,你别吓我好不好?我……”

  “发生什么事了?”冷冷的语调比主人更先一步出现,万俟宇径直走向急得快哭出眼泪的聂芷砜,索性将她整个人拉到怀里。

  “万俟宇,你让小绿别难过。我没有嫌弃她。她很好的,真的……”

  “你先下去吧。”

  “是。”恭敬地向万俟宇鞠了一躬。

  “聂姑娘,小绿去帮你叫阿来。”

  “好。”还没回过神的粉丫头闷闷出声。

  “你找阿来做什么?”

  “让他扶我啊,我的脚扭伤又淤青了。”

  “你叫阿来扶你?”半眯着的双眼很危险。

  “对啊,这几天都是阿来和小绿在一旁帮我的。不然,我应该不只是淤血这么简单了。你们这里的盆真重耶,根本就不是人拿的嘛。还有……”

  “你不知道男女授受不轻吗?”他打断了她的喋喋不休。

  这几天都?

  很好,他不在的这几天她都是依赖别的男人的。

  “只有你们这些受八股毒害的可怜人才有这种‘男女授受不轻’的论调。”不屑地白了眼铁青着脸的男人。“在我们那里,小学生都把亲亲当游戏玩了,谁在乎抱抱、碰手这些轻微级的皮肤接触……”

  等等,抱……

  抱抱?!

  “万俟宇,你抱着我做什么?”奇怪,什么时候他将她整个人抱起来的,怎么她没感觉?

  “你的脚受伤了。”酷酷的冰块脸上多了一丝温柔,又小心的掩去了。

  “男女授受不轻耶。”双手环住他的颈项,调皮地冲他眨眨眼。

  他在关心她耶。虽然那张冰块脸很冻人,但他脸上的那丝不自然很好玩。所以,忍不住皮皮地想逗他了。

  “你没那种坚持,不是吗?”语气依旧轻飘飘的。“而我,恰巧不是什么‘知,乎,者,也’的可怜人。”

  “但少爷身份尊贵,奴婢无福消受的。”嘴上说着,头却更贴近他的颈窝。

  “你‘消受’了好几次不也没事?”想玩?那一起咯。“不差这一次。”

  “可是……”“那我放下好了。”睨了眼闭着眼享受的鬼丫头,作势将她扔到地上。

  “好啦。我投降。”鼓着的腮帮子红红的,偷偷白了眼心情很好的冰块。“让人家玩一下又不会死。小气鬼,消失了这么久,回来就摆脸给人家看。还爱整人……”喋喋不休的红唇很是委屈。“人家脚受伤了,你也不关心。就算人家只是个丫鬟,但也有被关心的权利吧?连叫阿来过来扶一把都不行……万俟宇,你可恶。虐待小婢女,就连睡觉也不让人家安稳。人家连续好几个晚上都睡不着。”

  “虽然刚来的那几天人家要睡在椅子上,虽然你是个虐待小婢女的混蛋,可是那几天人家睡得很好的。都没黑眼圈……”

  睡椅子?这丫头还真敢说。明明准备了最好的房间让她休息,她偏偏要窝到他房间那张硬硬的太师椅。最后她还不是很安稳地睡在他的床上?

  受虐的小婢女?万俟宇好笑地看着仍在喋喋不休的丫头。

  哪来的婢女可以如此放肆地咒骂主子?哪来的婢女可以闲闲地整天睡觉?哪来的婢女可以占着主子的床铺还那么理所当然?

  “万俟宇,你很坏。但是人家这几天好想你的。想好好睡一觉。”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成了模模糊糊的呢喃。

  “万俟宇,我想睡觉。”

  “那好好睡吧。”嗓音出奇的温柔,在她耳边低喃。“我守着你,睡多久都没关系。只要你舍得醒来。”

  还有。下次别再说‘万俟宇,我想睡觉’了。试着把第一位让出来,别再只是因为睡觉才想到我。

  白衣男子有所保留的眼神里藏着这几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