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思思端起餐盘,朝主任点点头,“我出去一下,你们先吃吧。”
主任咳了两下,“去吧去吧,解释一下。”
“嗯。”
姜思思跟了出去,发现邢意北朝食堂下面一层的大阳台走了过去。
姜思思把餐盘放到回收处,擦了擦手,才往楼下去。
邢意北站在阳台角落,背对着姜思思,不知道后面有来人。他低头摸了摸包,好像在找什么。
不一会儿,他似乎是没找到,烦闷地转身才看见姜思思。
“你怎么过来了?”邢意北站在原地不动,“这么快吃完了?”
姜思思笑了笑,朝他走去,“你刚刚在找什么呀?”
面朝着阳光,邢意北眯了眯眼,“没什么。”
姜思思:“烟?”
邢意北:“不是。”
“你怎么了?”姜思思站到他面前,擡头看着他,“饭也没吃几口就走了。”
“没胃口。”
姜思思又靠近一点,几乎贴着邢意北的身体,“你生气了?”
邢意北垂着眼帘,姜思思的发丝拂过他的鼻尖,带着洗发水的一点点香气。
“没什么,我有什么资格生气。”
姜思思咬着下唇,慢吞吞地伸出手,碰了一下他的袖子又收回。
片刻,她勾住他的手指。
“我们主任就是开玩笑的。”姜思思说,“别生气了呀。”
邢意北动了动手指,别开头,说道:“我没想这个。”
“那你怎么了?”姜思思问,“谁惹你了?”
邢意北反手握住姜思思的手,“你。”
姜思思不明白,盯着邢意北看了一会儿,终于反应过来了。
姜思思叹了口气,另一只手揪住邢意北的袖子,“我刚刚没机会开口跟她解释,出来的时候已经跟她说了。”
邢意北问:“说什么了?”
姜思思没说话,邢意北又问:“你怎么跟她说的?”
“我跟她说我有男朋友了。”
姜思思声音小,念得飞快,听着跟咒语似的。
邢意北弯腰靠近姜思思,“什么?我没听见。”
姜思思瞪了邢意北一眼,又说了一遍:“我说我有男朋友了!”
邢意北闻言,却叹了口气,擡头看着对面的大楼。
姜思思轻轻晃动他的手,“还不开心?”
邢意北眯着眼,自言自语般说道:“姜姜,我觉得我们之间,还差了点什么。”
姜思思心里一惊,看着邢意北的神色,感觉不妙。
“差什么?”
“我觉得我们还和以前一样。”邢意北说,“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
姜思思:“嗯?”
邢意北突然低头,鼻尖靠近姜思思的鼻尖,呼吸近得缠绕在一起。
“别的男女朋友每天都有亲亲抱抱,我们呢?”
姜思思手指微颤,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嗫喏道:“你想怎样?”
邢意北贴近她,双手插入她的外套,隔着一层毛衣抱住了她。
手上的动作刚停了下来,他便低头,在姜思思唇边轻啄了一下,随后将贴着她的脸颊,蹭了一下。
“想这样。”
姜思思没有说话,因为她不好意思说,她也想这样。
想跟他亲密,想跟他的体温融为一体。
哪怕只是牵牵手,也能引燃心里的温度。
姜思思慢慢伸手,抱住了他的背。
“知道了。”
两分钟过去,邢意北还保持着这个姿势没有动。
姜思思感觉自己还是会脸红,而且脸颊越来越热。
可这一刻,她发觉哪里不对,偏了偏脑袋,伸手摸邢意北的脸。
“你怎么这么烫?发烧了?”
邢意北皱眉,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又摸了一下姜思思的。
“好像是。”
“是不是昨晚着凉了?”姜思思又伸手摸他的额头,“真的好烫,你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等会儿下班了去了。”邢意北说,“我下班比你早,去了医院可能来不及接你,你自己回去能行吗?”
姜思思低头想了下,说道:“最近天气忽冷忽热,你晚上睡沙发不方便,我还是回学校吧。”
邢意北笑了下,“好啊,你回去吧,早上出门的时候注意四周,别被人跟踪了,你知道学校大门到地铁站的那条路早上都没什么人的,旁边还有废弃的工地,要是遇到什么坏人把你拖到工地里,你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姜思思:“……”
邢意北松开手,问道:“回去吗?”
姜思思咬着牙,很没有骨气地说道:“那晚上你睡床吧。”
邢意北点头:“好。”
姜思思下班回到家里,邢意北果然还没回来。
给他打了电话,他只说医院人多在排队,还要等一会儿。
姜思思一个人点了外卖,吃完后天已经黑了。
她洗了澡,无所事事地坐在沙发上,等到了晚上九点,邢意北还没回来。
姜思思无聊透顶,又不想这么早睡,于是打算去找一本书看。
到房间的书柜里翻了一下,姜思思发现邢意北的书几乎都是专业书籍,没有什么闲书,却发现他的书柜里有一本素描本。
姜思思记得,高中的时候邢意北是学过素描的,只是后来不怎么见他画了。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他竟然还保持着这种爱好。
姜思思把素描本抽了出来,封面崭新,一看就没有动过。
姜思思笑了笑,果然高估他了。
然而翻开第一页,姜思思却愣住了。
雪白的素描纸上,画了一个人像。
及肩的直发,厚重的刘海,以及明显的婴儿肥——趴在课桌上睡觉。
没有署名,也没有题字,但姜思思确定,画面上的人是她。
只是最下角有一处咖啡渍,盖住了一处字迹,看样子似乎是日期。
姜思思又翻了一页,空白的。
再往后翻,直到最后一页,也没有其他内容。
姜思思翻回第一页,背着光想看清那一团日期到底是多久,但铅笔字迹本就浅,不似钢笔会留下印记,所以怎么看也看不清原来的字迹。
姜思思又盯着上面的画,想了许久,依然百思不得其解。
看样子,这幅画应该是不久前才画的,那么——搞了半天,邢意北还是比较喜欢她140斤的样子?
医院。
护士蹲着一边给邢意北拔针管,一边念叨:“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就是仗着年纪小,不爱惜自己身体,我看现在来医院看胃病的十个有九个都是年轻人,听阿姨的,饮食要规律,更是要少喝酒,胃这种东西,三分靠药,七分靠养,不要动不动就吃止痛药图个简单,那玩意儿本来就伤害肠胃。”
邢意北闭着眼睛,点头说好。
这时,姜思思打来了电话。
邢意北下意识便想擡右手接电话,硬是被护士摁住了,还瞪了她一眼。
“动什么动!”
邢意北换了左手接电话,那头的人却没有开口。
“喂?姜姜?”
姜思思出了会儿神,才说道:“你还在医院吗?是不是很严重?”
“挂了会儿水,马上就回来了。”
邢意北回头对正拿着棉签给他按压针眼的护士摇了摇头,护士见他脸色苍白,想让他多坐一会儿再走,却见他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哎呀小伙子急什么嘛,你这个病就是怕急,要好好养的。”
护士嘀咕两句,扭头走了。
邢意北走出医院,伸手拦车,旁若无人地对着手机说:“怎么了?”
“我……”姜思思指尖微蜷,摩挲着手边的素描本,“没什么,我就问问。”
一辆车出租车停在了邢意北面前,邢意北拉卡车门坐了上去,说道:“想我了?”
出租车师傅通过后视镜看了邢意北一眼,啧了一声。
电话那头许久没有说话。
邢意北低声对出租车师傅说了地址,又说:“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我现在就回来。”
出租车师傅抖了一下,一脚油门踩了出去。
下车后,邢意北发现小区楼下居然摆起了灵堂,挡住了大半条路,有几个邻居在旁边指指点点,但顾着死者为大,也没说什么。
到家,打开门,客厅里没人。
邢意北没出声也没开灯,走到柜子前把药放了起来,才去敲了房间门。
“姜姜,你在吗?”
房间里响起脚步声,但邢意北等了几分钟,门才打开。
姜思思没说话,擡手摸了一下邢意北的额头,片刻后,才说道:“不烫了,医生怎么说?”
邢意北:“着凉了。”
姜思思点点头,转身去床上抱起一个枕头才走出来。
“你去哪儿?”邢意北拉着姜思思的手,“大晚上的你干嘛?”
姜思思回头看他,“不是说好了今天你睡床吗?”
邢意北:“所以呢?”
“我去睡沙发。”姜思思说,“我个子矮,睡沙发没什么区别。”
“行。”邢意北往房间内走去,一边脱衣服一边说,“今天风大,客厅的窗户关不太严,晚上风一吹起来呼啦啦地响,孤苦狼嚎的。哦,对了,楼下摆了灵堂,晚上可能会奏哀乐,你不怕吧?”
姜思思抱着枕头摇头,“我不怕。”
“好。”
邢意北拿起睡衣去洗澡,洗到一半,楼下果然响起了哀乐。
出来后,他看见姜思思已经躺在沙发上,盖紧了被子,开着落地灯。
“睡了?”邢意北问。
姜思思把脑袋从被窝里伸出来,看着邢意北,“外面那个音乐,什么时候会停?”
“不知道。”邢意北说,“一般来说,灵堂的哀乐都会响到逝者出殡。”
姜思思“哦”了一声,又缩回了被窝。
邢意北回到自己房间,手上动作反射性地把门给关上。
听到“砰”得一声,邢意北又折回来,把门打开,只虚掩着。
半个小时后,邢意北还在玩手机,余光瞥到门缝处晃过一阵人影。
邢意北放下手机,坐了起来。
“姜姜?”
片刻,门缓缓打开了。
姜思思抱着枕头,蕴着雾气的双眼看向邢意北。
两人都没有说话。
窗外狂风大作,窗户被吹得呼呼作响。
邢意北张开双臂,说道:“过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