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2
在叶芸问完这个问题后,两人之间只?余沉默的脚步声。白闻赋没有立马开口,或许在想怎么说才不至于吓着她,亦或是短暂地陷入了那段回忆之中。
半晌,他斟酌道:“为了活命,没有选择。”
八个字道出了?凶险,叶芸侧过眸看?他,他眉眼间布上一层阴云,只?是声音依旧平静。
“在新港码头,那边全是集装箱,他们四?个人,手上有斧头和砍刀。我右边腿被砍断失血过多爬不起来,他们找来麻袋和石块打算把我扔海里。我吊着一口气,脑子里面只?有一个想法,必须弄死一个,不然我就得死。他们以为我不行了?,放松警惕的时候,我抢过砍刀捅死了?他们领头的,就这样”
白闻赋转过视线,眼神锐利如芒:“保住了?命。”
短短几句话,刀光血影的场面便赫然出现在叶芸面前,她难以想象白闻赋是如何在断掉一条腿的情况下绝处逢生,等同于拿命在做最后的豪赌。
叶芸的声音长?久地卡在喉咙,直到问出:“他们为什么要你命?”
白闻赋扔了?根烟到嘴上,指间猩红闪烁,他低头将烟点燃,咬着烟蒂深吸一口,青白色的烟雾模糊了?他的轮廓。
“我碍着他们发财了?。”
他轻飘飘的说出缘由,却已是鬼门关里蹚一遭,卧狼当道,历经蹉跎。
不知?不觉走了?一路,等叶芸反应过来时,他们已经来到楼下。叶芸回过神,脚步微顿,擡起视线快速扫了?眼,默默和?白闻赋拉开了?距离。
白闻赋虽长?了?张不太好惹的脸,但剑眉星目,个高挺拔,加上他常年夷然自?若的气场,换了?身体面的着装倒是十足的老板样。叶芸难得穿上这件养眼的连身裙,束起的腰身,再露出白皙的颈项,妥妥一美人儿。
两人虽一前一后走着,仍引来了?不少?人的注目。
上了?楼梯拐过弯的时候,身后的脚步跟了?上来,叶芸回过头,白闻赋嘴角微斜:“不是说不怕我吗,还走那么快?”
叶芸偏开视线:“我是不怕你,不代表我不怕别人。”
“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叶芸的脚步慢了?下来,白闻赋几步来到她面前,他们此时站的地方正?好是个视线盲区,叶芸没再往上走,等他说完。
“我们两住在一个屋子里,即便你不跟我走一起,也会有人说闲话。你在我身边,起码别人不敢跑到你面前乱说,至于背后怎么议论,反正?也听不见。”
叶芸其实?清楚,从那晚白闻赋为了?她对所有人发出警告起,有些流言势必就会产生,这是一个没有办法两全的矛盾。她举目无亲生活在这里,佟明芳待她时好时坏,算不得多亲厚,周围邻里或多或少?看?在眼里。闻斌走的这些日?子里,奚落、嘲笑、轻薄无处不在,只?要她走出家门,总有被人说不完的闲话,杜绝不了?的怪异眼神。
甚至她哪天?辫了?个好看?的辫子,换了?件有颜色的衣裳都成了?罪过,似乎她就该素面朝天?守着寡,才是个丧夫女人该有的样子,就连这条她喜欢的裙子也只?是难得穿上身。
她拼命想跟白闻赋划清界限,换来的是周围人变本加厉的欺辱。而自?从他站出来为她做主后,近来那些不友善的言论和?称呼统统奇迹般的消失了?。
叶芸的想法在动摇,只?是她禁锢在伦理道德的传统思想里,无法做到像白闻赋这样豁达,更没法无视所有人的目光,肆意而安
白闻赋和?叶芸一前一后踏进楼道,却迟迟未见两人走上来,不免觉得奇怪。
小六子的老妈张桂娥跑到楼下问李燕借大蒜,回过头来快人快语地说了?句:“这两人上个楼上这么久,不会躲在拐角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
她这一提,周围人纷纷朝楼梯口张望,只?见叶芸先走了?上来,轻而薄的面料走动之间柔美的曲线赏心悦目,没看?出衣衫不整。白闻赋跟在她身后,两人均神色如常,倒是没刻意避嫌,一道往家走去?。
李燕盯着叶芸的小腰,酸里酸气道:“她这身裙子一穿,某些男人的眼睛还不得长?在她身上。”
这句话说者无心,听在旁人的耳里便有了?不同的味道。
叶芸停在家门前发现门锁换了?,她让过身子给白闻赋开门,顺势往楼下瞥了?眼。
李燕轻飘飘地转过目光,叫屋里的孙宝国出来点煤炉。张桂娥侧身跟李燕家隔壁的吴奶奶说,原来住在道口的高家孙子才生了?个大胖小子。吕萍从爱娟身后走过,拍了?下她的肩,回了?家。爱娟涨着脸瞪了?李燕一眼,重?重?把家门甩上。
叶芸收回视线,白闻赋将钥匙在手中晃了?晃,朝她抛来。叶芸擡手接过,钥匙上面拴了?个精巧的小铜环,还有片叶子缀在边上,比起她身上的钥匙材质要硬些,她用的这把还是当初闻斌离家时留给她的。
叶芸擡起头问:“这是新钥匙吗?原来那把呢?”
“扔了?吧。”白闻赋转身进屋
第?二日?白闻赋下午回来,才停好车,就听见佟明芳站在走廊,骂得那叫个难听。
他大步流星上了?楼,压着眉问道:“站这骂谁?”
佟明芳叉着腰,小眼睛气得都比平时大了?一圈:“骂那个手贱的,尽干缺德事?,生儿子没屁.眼的狗东西”
佟明芳中气十足,骂了?足有十几分钟,那嗓门好似循环播放的大喇叭,吵得楼里人不得不出来看?热闹。
这么多人瞧着,白闻赋见她骂得太脏,拢起眉将佟明芳拽回了?家。
“到底出了?什么事??”一进家门,白闻赋便问。
佟明芳指着桌上摊的衣裳:“你自?己看?看?吧,也不知?道什么人干的。”
这裙子正?是昨天?叶芸身上穿的那件,白闻赋拿起来一看?,裙子从领口被人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破得不成样。
佟明芳人进了?屋,声音没停,接着骂:“中午挂外面还好好的,我眯了?会,再起来看?就这样了?,肯定是哪个婊子养的嫉妒我给叶芸做的裙子好看?,真是见不得人一点好。”
白闻赋阴沉着脸,问道:“她呢?”
“房里。”
白闻赋走到门前敲了?敲:“我,开下门。”
窸窣半晌,门开了?道缝,叶芸垂着头叫了?声:“大哥。”
声音闷闷的,小脸也垮着,不高兴的样子。
白闻赋问她:“现在有空吗?跟我出趟门。”
叶芸这才擡起眸:“去?哪里?”
白闻赋向外望了?眼:“得快点,怕来不及。”
叶芸见他赶时间,也就没耽搁,跟他出了?家门。佟明芳在身后喊着:“这会跑去?哪?回不回来吃饭?”
白闻赋的声音落在身后:“赶不回来,你自?己吃。”
看?热闹的人还没散去?,三五成群围t?在一起问白家老太婆骂什么,知?道内情的人说是看?见叶芸的裙子被人弄坏了?,好大一条口子。
正?在议论,又见白家门开了?,白闻赋和?叶芸前后脚走了?出来,一路走到楼下,白闻赋骑上车,叶芸坐在车后,两人在众人的目送下逐渐远去?
叶芸不知?道白闻赋要带她去?哪,只?感觉他骑了?很远,一路上都在赶时间,速度很快。好几个路口她差点扶不稳,白闻赋偏头对她说:“扶着我。”
叶芸本来还在犹豫,但随着颠簸的道路,她还是擡起手扶在白闻赋腰侧。他每骑一下,腰腹的肌肉便跟着微微拉扯,坚硬紧绷的触感让叶芸指尖发烫。
白闻赋为了?抄近道,从土路拐过去?,道路崎岖不平,车轮突然掉进坑里,颠得叶芸弹了?起来,本能搂紧白闻赋的腰。
白闻赋低头看?向抱着他的细嫩胳膊,在她缩回去?时,握住她的手。他右手扶着龙头,左手将她两只?手包裹住,宽厚的手掌带着异样的电流,叶芸无措地叫了?声:“大哥”
白闻赋轻轻捏了?下她的手背,似在安抚,而后松开。
他们停在百货商场门前,白闻赋赶在商场关门前带叶芸走了?进去?。他径直领着叶芸走到女装柜台,对叶芸说:“你先挑,我去?拿布票,很快回来。”
叶芸整个人还是蒙的,眼前这么多高档成衣是她活到这么大都没见过的景象。尽管她在裁缝店工作?,平时能接触到不少?面料,但也绝无机会看?见这么多涤棉、涤丝、涤羊毛的衣裳,此外还有她没接触过的牛津纺、丝绸、绒布格。这些款式新颖,面料高档的成衣穿在模特身上,构成了?一幅令叶芸大开眼界的画面。
她满怀忐忑地走进店中,售货员很热情地接待她,给她介绍时下流行的款式。那些从前在杂志上见到过的样式如此真实?地出现在眼前,叶芸难掩激动,却又要装作?淡定的样子。
她根本忘了?白闻赋是让她来挑选衣裳的,也忘了?她最喜欢的裙子才被人弄坏了?。只?一心沉浸在这些珍贵的面料和?款式里,无法自?拔。
叶芸停在一件真丝裙前,她忍不住上手摸了?摸。在此之前的确良面料对她来说已经很宝贝了?,直到摸了?这件真丝裙,轻薄充盈的手感让她拿起就不舍得放下了?。显然,比起的确良,真丝面料更加糯滑,透气性也更佳,这柔软细腻的触感让叶芸眼里溢出欢喜。
售货员对她说:“这面料是蚕丝制成的,每年只?能采集一次,产量稀缺,也只?有我们这里才能买到这真丝的裙子,很多明星也在穿。”
“试试看?。”白闻赋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叶芸回过身去?,售货员眉开眼笑地将裙子拿下来带叶芸去?试衣。
叶芸从帘子后面走出来的刹那,整个人好似在发光,高级的质感缀在身上,简约的设计贴合着叶芸玲珑的身形,时髦优雅又不会过分张扬,美得不像话。
白闻赋直直地看?着她,眸底渐深,开了?口:“穿着走吧。”
直到白闻赋掏出钱时,叶芸才知?道身上这件真丝裙竟要一百多,那难以言喻的喜欢瞬间就成了?负担。
走出百货商场,叶芸绷着脸,一副严肃相。
白闻赋跨上车看?她:“都穿了?新裙子,还不高兴啊?”
叶芸走到他面前,神态认真:“我不能总让你给我花钱。”
白闻赋双手搭在把手上,谑笑:“不想让我,那想让哪个男人?”
叶芸嘀咕着:“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也没问我要不要就买了?,这一件裙子都够做多少?衣裳了?。”
白闻赋对她招了?招手,叶芸倾下身,他目光炽热地锁住她:“你上次不是气我给苏红付了?旗袍钱吗,我总得给你买件更贵的,要不然你哪天?想起来又跟我生气呢?”
叶芸直起身否认道:“我才没那么小心眼。”
白闻赋笑着说:“上来,我们去?找点吃的。”
叶芸还没大晚上的来城中逛过,原来城中的晚上也这么热闹,大家吃过饭依然会去?街上。
玗华路彩旗飘飘,烟熏火燎,街上是穿着喇叭裤、蝙蝠衫、连衣裙的年轻男女,饶是这样,叶芸这身真丝裙仍然引得不少?人回头。
街边上许多摊贩卖吃的,除此之外,还有卖古玩、印章、碗碟、香炉、烟袋。叶芸看?见什么都想吃,奈何胃口小,吃不下那么多东西,白闻赋还是买来给她尝鲜,吃不完,他就帮她拿着。
叶芸在一个书摊前买了?好几本书,是她寻常找不到的,这里不仅种?类多,价格也便宜,她抱着书心满意足。
白闻赋赶了?一路,又逛了?这么久,右腿已是隐隐作?痛,为了?不让叶芸扫兴,他接过书带她去?路边的音乐茶座歇息。
茶座5元一位买票进入,想选好点的位置还得加钱。白闻赋买下了?窗边的绝佳位置,那里既可以看?见夜市充满烟火气息的街景,又能听见茶座里的人唱歌。
茶水上来后,叶芸喝了?半杯下肚。白闻赋见她终于不板着小脸了?,眼里挂上了?笑意。
音乐茶座里有个很小型的舞台,一位女歌手唱着婉转动听的情歌,是首叶芸没听过的流行歌曲。她跟着音乐脚上打着节拍,享受这轻松而愉悦的夜晚。
街尾传来击鼓声,许多人都站起身张望,叶芸也跟着起身探出头。几男几女穿着古时的粗布衣服,腰上挂着腰鼓,有节奏地朝这而来,似乎在举办什么活动。
她的头顶笼罩下身影,叶芸转过身,白闻赋漆黑的眸子带着灼人的温度,映着窗外的流光溢彩,蚀骨销魂。
叶芸一阵兵荒马乱,身子向后仰去?,她没意识到这样有多危险,半个身子都要落在窗户外。
白闻赋一把捞过她的腰,将她拽进怀里,她的脑袋埋进紧实?而温热的胸膛。柔情的音乐和?激昂的鼓声揉碎在一起。
加速的心跳,紊乱的呼吸,人潮晃动,惝恍迷离。
他弯下腰,唇瓣似有若无地划过她耳畔,低声对她说:“我比你大许多,过去?也不太清白,还落一身伤。你要是能接受,愿意跟我,我会真心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