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邱逸协助,四个项目都能交差了。沈怡的忍耐是策略,不是宽容,更非忍辱偷生,委曲求全。一面抵御暗算一面寻机反抗。
四个设计师里,有个姓汪的最外向健谈,说白点就是表现欲强烈,想给同事领导深刻印象,以便实现正式聘用。
沈怡帮他改方案,他次次都做出虚心受教感激不尽的样子,每天赠送一杯奶茶或咖啡,雷打不动。
她观察数日,也打起他的主意,方案定稿之际与他闲聊。
“小汪,你实习期快满了吧,能留下吗?”
“还不知道呢,我们所只有一个画图员的招聘名额,好几个人抢呢,我心里都没底。”
“那些人没像你和小查独立做项目,说明黄所长最欣赏你俩,竞争也只在你们之间进行。”
小汪被说中心事,委婉刺探对手的情况,问她觉的小查的方案怎么样。
那小查这次也被黄宝坤派来搅局,和小汪做的方案比就是烂番茄对烂白菜,白送都没人要。
沈怡没向这些菜鸟暴露不满,且大方夸赞,催长他们的自信。当下对小汪说:“小查做方案爱套模板,不像你有自己的想法,这次这个图书馆虽然是小项目,也能看出一定功底。你如果想争取转正,可以把设计图发给董事长过目,他觉得行,你留下的可能就很大了。”
小汪心下活动,又不无犹疑:“董事长会看实习生的作品?”
沈怡一本正经透露:“不管谁做的都是公司的项目,董事长最重业务质量,平时不是他的项目,看见了也会过问。像游董和小魏董都由助理替他们处理工作邮箱里的信件,只董事长坚持亲自接收各种邮件。你把设计图发过去他就会看,不费事就能弄到的机会干嘛不试试?”
她撒好饵,没过几天大鱼自动咬钩。
周三上午魏鼎铭来电将她召到办公室,指着小汪的设计案问:“沈工,建筑二所一个实习生给我发邮件,我看了他做的方案觉得不错,可招来一问,他吭吭哧哧好些地方说不清,后来承认方案是在你指导下完成的。这是怎么回事呢?”
建筑业分工精细,建筑、结构、水电、暖通、施工各司其职,拿自个儿的薪水,做自个儿的差事。结构师替建筑师改方案,绝不合情理。魏鼎铭见沈怡干了本该由黄宝坤等人干的活儿,当然得过问。
这时诉苦告状只算中等心计,沈怡段位还要往上靠,恝然叙述了与四个实习生合作的经过。魏鼎铭越听越觉得反常,追问:“他们怎么会让实习生做项目,你就没问问原因?”
沈怡说:“刚开始我也奇怪,马上跟黄所长沟通。他说上次开会建筑所那边商量要给实习生们多点锻炼的机会,他和宋所长想推行这个计划,特地拿些简单的项目给实习生们练手,让我支持他们的工作。我想这是好事,应该配合,就全力以赴支持他们了。”
她的说辞与魏鼎铭预期的不同,老魏很喜欢她这种得体的表现,笑道:“同时带四个新手,你一定累得够呛,这个月加了多少班啊?”
她似解语花温柔微笑:“万事开头难嘛,前辈应该帮助新人进步,能为公司做贡献,我累点也高兴。只希望以后各建筑所之间能注意协调,别一下子派那么多新手上阵。”
“我会跟他们说的,你回去吧。”
魏鼎铭说完又叫住她:“你现在上下班还打考勤吗?”
以前沈怡出勤不用打卡,与魏景浩闹崩后行政部就开始盯梢,要求她执行与普通员工一致的考勤规范,迟到一秒钟都会被记账。
闻知此情,魏鼎铭当场通知行政经理:“以后沈所长上下班不用打卡,工作时间都由她自己安排。”
沈怡初战告捷夺回了被没收的权利,周一例会上,魏鼎铭当着所有主管声明,今后不许再让实习生单独做项目。
“不管项目大小,我们都得对甲方负责,绝不能拿筑美的信誉做实验。各个所都要做好自己的分内事,不允许用任何理由把本该自己完成的工作转嫁给别的所,假如因此造成秩序混乱,当事所长将负全责。”
他没直接点名,但人人都知道挨批的是宋长平和黄宝坤,两个人都僵若泥像,不敢有多余表情。
沈怡也目不斜视地盯着桌面上的笔记本,看不见却能感觉敌人们正用狠厉的视线切割她,忧患意识未因小小的胜利减轻。
会议散去,华灿尾随魏鼎铭来到董事长办公室,约他中午一块儿吃饭。
魏鼎铭知道他有话要说,父子俩也好些时候没亲近了,提议:“霄云路新开了一家粤菜馆,佛跳墙是一绝,爸爸带你去尝尝看,真不错,下次再叫你妈妈去。”
爷俩其乐融融享受美食,魏鼎铭不住给华灿夹菜,顺便嘘寒问暖。
华灿见父亲这般疼爱他,不好意思煞风景,忍了许久才硬起心肠说:“爸爸,您知道宋长平和黄宝坤为什么让实习生做方案吗?他们是奉了大哥的旨意,存心刁难沈工。”
魏鼎铭早看透这一层,每个老板都会面临手下内斗的情况,只要不伤及切身利益,聪明人都会装糊涂。现在儿子非要捅破窗户纸,他不能再置身事外,问:“你大哥不是很赏识沈工吗?为什么要刁难她?”
华灿神情郁闷:“说起来还是我连累了沈工,她老公是邱逸的发小,大学也在北京念的,那会儿跟我很要好。沈工来公司应聘时是我负责面试的,我觉得她很不错,建议您聘请她。因为这个,大哥就以为她是我找来的,起初就给她穿了几次小鞋。后来沈工大概向他做了澄清,又展示了过人的业务能力,帮大哥攻克了日和101的结构难题,这才获得他的信任。可好景不长,前不久大哥知道了我跟她老公的关系,认定沈工和邱逸一样,都跟我抱团,就用起以前的老套路,开始排挤打压她了。”
他见父亲长久静默,不免急躁:“爸爸,您不觉得大哥这次真的很过分?沈工很有才干,逼走她是筑美的重大损失。大哥平时口口声声爱惜人才,如今看来就是说一套做一套。”
魏鼎铭避重就轻地笑:“这个沈工很识大体嘛,我开始也怀疑黄宝坤故意为难她,问她她却没说小黄半句不是,还把事情处理得非常妥善,的确是难得的人才。”
华灿不知沈怡的具体做法,料想她用了高级手腕化险为夷,并且回踩对手,为自己挣得了体面。
这女人真没让我失望,必须用尽一切办法逼她跟我结盟。
他殷切地催促父亲:“爸爸,像沈工这么优秀的员工很少见,我们应该给她相应的优待,不能再让人家受委屈。”
魏鼎铭不置可否,忽然望着他轻笑:“你这么维护她,该不会有别的意思?”
华灿惊愣,随即失笑:“爸爸您想哪儿去了,她结了婚还有孩子,我怎么会对有夫之妇动别的心思。”
魏鼎铭拍拍他的肩膀:“那就好,女人的名声最重要,你再欣赏她也该收敛点,别当着众人的面过分示好,当心瓜田李下。”
“我没有,这些话也只对您说说。”
“那就好,吃菜吃菜,不然都凉了。”
华灿明白父亲的“告诫”别有用心:爸爸拿“男女绯闻”做借口阻止我介入此事,只要我不再帮沈怡说话,他依旧可以不过问魏景浩的行为,避免夹在我们中间难做。
就这点看来父亲显然是偏向魏景浩的,风向仍对他不利,还得多加努力。
沈怡用计扳回一城,不久便遭反扑。
话说人倒霉起来喝口凉水都塞牙,这周筑美遇到一桩十年难逢的尴尬事:年初建筑一所接了密云一座中型货仓的设计业务,方案还没最后敲定,那边施工单位便鬼使神差地拿着过程稿开建,等甲方发现,这帮憨头憨脑的家伙已开始架梁了。
拆除重建损失太惨重,甲方跳断双腿也没用,只得在过程稿基础上略做改动,这么一来之前做好的结构方案便报废了,必须依照施工用稿重新计算。
这套上好的“刑具”自然落在沈怡身上,业务经理说:“任务紧急,其他人都靠不住,只有您去最稳当。”,陪着笑脸把她发配到工地。
夏季穿着闷热的劳保服就像困在移动的桑拿房,几分钟便挥汗如雨。她强忍着勘测完现场,脱掉劳保服坐进没有空调的工棚,又被嗜血的花脚蚊疯狂围剿,涂了厚厚一层驱蚊花露水,四肢仍被抠得鲜血淋淋。
不能用沾血的指尖按键盘鼠标,她跑去外间的水龙头下冲洗,再狂喷驱蚊水。含酒精的液体浸入伤口犹如针刺,可痛死也比痒死强。
这群混蛋敢这么整我,总有一天我要连本带利讨回来!
她赌气摔掉见底的花露水瓶,瓶子着地打滚,仓皇落在刚刚到场的华灿脚边,被他轻轻捡起。
男人幸灾乐祸的笑容像火,让沈怡所受的痛苦如爆米花迅猛炸裂,瞥见爬在左小臂上的蚊子,含恨猛击一掌,把手心里那团带血的肉饼当做他的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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